总是被人嘲笑世间第一迟钝的夏班恍然大悟,暗暗庆幸自己居然聪明一回,终于能赶在事态恶化之前就机灵地想好自己该怎么做了。
“啊哈哈哈哈王爷白姑娘你们继续我去找沈前辈晒太阳今晚我和沈前辈就不会来打扰你们了哈哈哈哈哈……”
嘭。
房门重新关好。
而后,一片安静。
第二卷 谋兮·倾君策 第200章 天下,风起云涌
被薄薄一层雪花铺满的院落里,沈珏正坐在石桌边默默擦拭短刀,听到身后急匆匆脚步声渐近,不禁皱了皱眉头。
“沈前辈!沈前辈沈前辈!”夏班跌跌撞撞坐到沈珏对面,激动不已却还要故意压低声音,“刚、刚才我去去去见王爷……见王爷,然后我看到看到看到王爷和白白白白姑娘他们在……在……在……沈前辈,你懂的对不对?你一定懂我在说什么!”
沈珏听了半天聒噪,略一抬眼皮。
“闭嘴,吵死了。”
见沈珏完全不热络,夏班立刻萎靡下去,一脸沮丧:“难得有好消息,我想第一个告诉沈前辈啊,沈前辈你却这么冷淡……”
“这算什么好消息?你们王爷喜欢白姑娘,你是有多高兴?要轮回转世投胎到白姑娘肚子里吗?”
沈珏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把夏班损到九霄云外。
夏班愈发沮丧,闷闷不乐道:“我就是觉得他们俩挺般配的,在一起会很开心。虽然我以前不喜欢白姑娘,感觉她脸皮厚、贪财、不知廉耻又很凶。不过后来慢慢就发现,其实白姑娘是个很好的人,每次王爷和白姑娘在一起都会笑。要知道,能让王爷笑一笑是很难的,所以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要是白姑娘能永远和王爷在一起就好了。”
沈珏的动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看着擦得雪亮的短刀。
“夏班。”
“嗯?”总算被搭理的夏班眼眸一亮,虔诚地看着沈珏。
沈珏叹口气:“如果有一天,你要在你们王爷和你的职责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选择哪个?继续效忠他,还是坚持自己当初入仕途的目标,甘愿付出一切为朝廷尽职尽责?”
“啊?有什么不同吗?我跟着王爷不就是为朝廷尽职尽责吗?”夏班茫然反问。
“不许提问。你只管回答,会选择哪个就好。”
夏班挠了挠头,似乎对这问题有些纠结,愁眉苦脸想了半天,小声嚅嗫道:“我还是没想出有什么区别。”
沈珏倒吸口气,额角青筋跳动:“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要不要把你脑袋拧下来塞些补品进去?”
“我懂啊,只是沈前辈你说的这两件事其实都是相同的嘛!”夏班满脸委屈,黑亮眼眸闪了一下,“我说要为朝廷尽职尽责,是因为王爷掌管着长门司,而长门司是朝廷的。万一……万一有一天长门司不在了,或者王爷离开长门司,那我的目标肯定也要跟着换,反正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跟着王爷一直到死。”
沈珏眼中光芒微微变化,沉默半晌,忽而破天荒地对夏班笑了笑。
“好样的,不愧是我徒弟。”
夏班面上一喜:“沈前辈终于肯让我叫您师父了吗?真的?没骗我?”
“没骗你。你的功夫有一半是我教的,既然你铁了心不再认其他师父,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你这块愚木好了。反正以后我们都要侍奉同一个主子。”
不等茫然的夏班提问,沈珏收起弯刀,起身卷动一片风雪,眸中意味深长。
“天下将有巨变,人中之龙就要现世。见证这一切吧,夏班,你我能够追随他,将会是这一生最大幸事。”
第三卷 乱兮·展风华 第201章 轻车熟路的拥抱
被夏班误会之后,白凤隐越来越觉得自己笨得要死,狠狠一个白眼甩过去后用力挣脱起身。
“我会跟夏班解释的,让他不要到处乱说。”容定尘故作真诚。
“放屁,夏班的嘴能守住秘密,天下的猪都会说人话了。再说刚才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吧?”白凤隐狂翻白眼。
“猪招你惹你了?有必要连猪一起侮辱吗?”容定尘懒洋洋伸手,“扶我起来,躺久了伤口疼。”
白凤隐又一眼斜瞥过去,默不作声把他搀扶坐起。
坐起之后,容定尘似乎舒服许多,眯起眼眸一副懒散模样:“你的人脉未免太过古怪,不仅与明家家主熟悉到敢透露真正身份,还和鼎仙门的人有所往来……对了,鼎仙门云疏醉跟你又是什么关系?据说鼎仙门是清修,你可别毁坏人家多年修行。”
闷哼一声,白凤隐装作没听懂带着酸味儿的语气。
“明御小时候我们就认识,关系也很好,他也是唯一一个毫不犹豫相信我还活着的人。不管多大的秘密,也不管揭破秘密会给他带去多大好处,只要是威胁到我安全的事情,他绝对会守口如瓶,半个字都不往外透露。”
明御是出了名的正直重义,会这么待白凤隐并不让容定尘意外。眉梢一挑,容定尘执着地追问第二个问题:“云疏醉。说云疏醉。我怎么感觉你们关系非同一般?”
白凤隐把与云疏醉的关系,以及这一世跌宕身世向容定尘复述了一边,容定尘也一样啧啧称奇。
“上辈子已经够苦了,这辈子还没生下来就被人盯上当做蛊母……幸亏你娘及时把你带走交换,让你能隐藏身世平平安安度过这么多年,不然我大概连与你相逢的机会都没有。”
“嗯,确实多亏了冰梦。”白凤隐怅然叹息,“也不知道当年我一走了之后,冰梦究竟遭遇了什么。想一想,还真觉得像是一场戏,眨眼间我竟然成了她的女儿……”
容定尘看着她,意味深长道:“平平淡淡的人生,想来你也不会喜欢。”
“……我得翻翻医书,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把肚里的蛔虫打掉。”
斗嘴还没个结果,林慕染匆匆敲门走进。
“姐,云少侠走了。”林慕染看了眼容定尘,似是有些顾忌,“世子说……世子说姐你想联系云少侠的话可以告诉他,他会从中帮忙转达。”
想起琳琅阁门口的血流成河,白凤隐心口一揪。
鼎仙门一死就是十几个弟子,虽说不是云疏醉杀的,却也和他有那么一丝关系,他回去会受到鼎仙门掌门和同门的怎样指责?换做是不相干的人,她不会考虑这些,可云疏醉终归是她表兄,又是这么多年在风南岸身后默默守护她的人,总有那么些不同。
容定尘轻轻推了她一下:“要不……你把我五花大绑送去赔罪?”
白凤隐倒吸口气,回头狠狠一瞪:“那还不如把你割成五花肉煮熟再送去。”
“嗯,就知道你舍不得。”
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白凤隐连翻白眼的欲望都没有了,凝眉思索要怎么解决眼前问题时,那双有力手臂忽然从后面将她抱住。
“鼎仙门的事,巫族血统的事,这些都不用你操劳,我会处理妥当。你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护好自己,别再让我担心。”
第三卷 乱兮·展风华 第202章 命中注定之人
容定尘的话极尽亲昵之意,动作更是放肆嗳昧,任谁看见都会觉得这两个人绝对不是普通关系。
林慕染直勾勾盯着容定尘搂在白凤隐胸前的手,眨了眨眼,吞口口水,又眨了眨眼。
“……姐……啊……被吃……豆腐……了……”
白凤隐低头看看,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容定尘双手放的太不是地方,猛地深吸口气,一回肘撞在他肋骨上。
“疼。”容定尘揉着肋下,一脸受了欺负的表情。
知道他身上有伤,白凤隐总不能像平时一样下手没轻没重,又补上一脚之后迅速抹去微红脸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从容道:“那些事情我管不着也管不了,由他们去吧,先把琳琅阁维持好最重要。”
“哦,我知道了。”林慕染怀着复杂神色上下打量容定尘,一边心不在焉道,“我去找夏班商量商量。姐,你最近……你最近要在哪边住啊?王府吗?”
白凤隐差点一口血喷死林慕染,气得直笑:“我去王府住个什么劲儿?你和夏班别听风就是雨……就算亲眼见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总之到外面别乱说话,等事情都解决后我还要回琳琅阁住。”
夏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林慕染身后,探出头小声道:“那解决之前就回王府住呗?”
“你们有完没完了?到底误会到什么地步啊!”
眼看白凤隐就快炸毛,容定尘使个眼色让夏班和林慕染先出去。
“和他们开个玩笑而已,试试他们的态度罢了。你不愿意,我总不能霸王硬上弓。”稍作沉吟,容定尘正经起来,“不过有件事你的确得仔细考虑下。如今江湖中都知道你是巫族后人,唯一能让他们有所忌惮只有九幽,但九幽不归我说了算。我希望你能和宗主见上一面,只要他点头,以后你就不用再担心有人骚扰了。”
能见到九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首领,白凤隐自然不会拒绝这么难得的机会,但她还是断然拒绝了容定尘近几天就安排见面的想法。
“先把你的伤养好再说,总不能让你们宗主怪我连累了你。”
“本来就是你连累的,还怕人知道?”
“行了,懒得跟你说话。”白凤隐推推搡搡把容定尘弄回榻上,举起凤隐剑一脸怨念,“等下我出去买些药,你让沈珏和夏班送你回王府,这里没人守卫终归不如王府安全。我买完药后直接去王府。”
容定尘点了下头,逐渐恢复温暖的手掌轻轻碰了下白凤隐手背。
“有些话是玩笑,有些话却不是,你放聪明点分个清楚明白。还有我说你不用急于回应,却不是让你装傻拖我十年、二十年,真到那时我心灰意冷另寻新欢,你哭都来不及。”
翻翻眼皮,白凤隐就当没听见。
与他的关系演变到这一步是始料未及的,但并不让她感到突兀、难以接受,似乎在不长也不短的接触中,他早就慢慢融入到她的生命里,极其自然地成为她很重要的人之一。
就好像……一切早已注定。
第三卷 乱兮·展风华 第203章 度难公子
舟不渡不在帝都,白凤隐自告奋勇担当起开方子配药的任务,就连买药也是亲力亲为。
当然,要出门必须经过易容,少不得又是一身不起眼的男装,再将头发束起,信手涂抹改变眉形、骨感,再填一道让人看上半眼就想敬而远之的可怕伤疤。
接连两场麻烦损失惨重,她可不想再被那些难缠的江湖中人发现。
顶着暮色在各个坊间穿行寻找,当白凤隐终于找到一味稀少却很有效的药材后才发现,坊门已经关闭。坊间高墙拦不住她,要翻过去轻而易举,可是当她想要找一处僻静地方翻墙而出时却看到,早有许多江湖人士徘徊在那附近,大概是在寻找她的踪迹。
低头看看怀中一包包药材,再摸摸经过细心妆扮的脸颊,白凤隐还是决定冒一次险。
迈着大步挺胸抬头走到墙边,突然出现到白凤隐很快就吸引众人注意,有几个人交换眼色后向她无声靠拢过来。
被发现了吗?白凤隐惴惴不安,下意识去摸腰后的凤隐剑。然而她摸到的,并不是凤隐剑冰冷坚硬的剑鞘,而是一只柔软又温暖的手掌。
“你又喝多了吧?那边是城墙,不是茅厕,别傻子似的无头乱撞。”身后一人动作自然地将手臂搭在她肩头,身子与她紧紧相靠,说的话莫名其妙。
那几个江湖人对视一眼,扬声问道:“二位公子这是要到哪儿去?夜深了,小心路上遇到恶人。”
“没想去哪儿,刚从那边酒楼出来。我这小倌酒量太差,还没喝几杯就开始说胡话,又闹着要上茅厕。我担心他迷迷糊糊找不到路所以跟了出来。”一声叹气响在白凤隐耳畔,“你们看,我猜的没错吧?他已经醉到把围墙当茅厕了,我要是不来拦着他,指不定一会儿就掉进水渠里。”
在白凤隐身边说话的人声音清亮,语气有些特别,说出的话却滴水不漏,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那些江湖人士信以为真,放松警惕挥了挥手:“公子赶紧带你朋友走吧,要变天了,可别着了风寒。”
“啊,这就走……喂,这边,你清醒清醒嘛!什么破酒量啊……”
白凤隐在那人叹为观止的演技下轻松离开,走出很远后才转过身,微微仰头看着高出自己半头的清秀青年,嗤地笑出声。
因为语气风度太过特别,所以刚才他一说话时白凤隐就想起他是谁了……就是那天让小贩有苦说不出,之后还慷慨地把红玉烟袋送给她那个纨绔公子。
“是太巧居然又一次相遇,还是与巧合无关?两次遇到你,怎么想都觉得太奇妙了。”白凤隐笑道。
她从这少年公子身上察觉不出半点恶意,倒感觉这人很有趣。
那少年公子一身水蓝点金长袍、厚厚裘衣,露在外面的脸颊在寒冷侵袭下有些粉红:“是巧合也是预谋。刚才我在酒楼上看到你往这边走,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所以才会追来。发现你遇到坏人可能会被欺负却是意料之外的。”
第三卷 乱兮·展风华 第204章 又是一个奇葩
两次见面,一次得赠厚礼,一次受助解围,再不道谢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连着上次公子慷慨赠送红玉烟袋的恩情,有机会说什么也要请公子喝上两杯。对了,还不知道公子该怎么称呼?”
那少年公子和煦一笑:“萧季。萧条季节的萧,萧条季节的季。”
第一次听说有人这么解释自己的名字,明明是个很开朗大方的人却要把萧条一词安放在自己身上。白凤隐大大方方行礼,却是用标准的女子礼:“反正公子早就知道我是女儿身,也就没必要隐瞒了。白凤隐,我的名字。”
“嗯,我知道。”意外地,那少年公子答道,“你现在是帝都的风云人物嘛,连这都不知道,我每天到处混岂不是没意义了?”
和人人敬而远之的殒王关系密切,又可能与人人喊打的巫族有关,如今的她对谁而言都是块烫手山芋,知道她这些身份还敢主动接近的人……是傻,是有阴谋,还是真不怕事?
白凤隐一时间难以看透萧季,他也没多说,只是看着她,指了指她怀中一包包药材:“这个……是急着送到哪里吗?”
白凤隐遥遥头:“有朋友受了伤,这药是买给他的,倒不是很着急。只不过这片坊内没有什么我熟悉的地方,所以想早点回去。”
“那正好,不是说请我喝酒吗?去凤阳楼吧,那里的梅子酒清爽绵口,再不喝就要等明年秋后才能喝到了。”萧季抖了抖裘衣上薄薄雪花,笑容十分自然,“我正愁没人陪我喝好酒、听好曲儿呢,今晚就指着你陪我玩了。”
萧季的语气措辞就像个贪玩的孩子,亮晶晶眼眸也没有半点尘世间的复杂。
那样的眼神,让白凤隐很羡慕。
仔细想想,要离开坊中只能翻墙而出,可是那边江湖人士众多,接连出现两次肯定会引起怀疑;再说容定尘的伤口已经涂抹创药仔细处理过,并不急于用新药,因此白凤隐稍作犹豫后,爽快地答应了萧季的要求。
凤阳楼算不上高档,却很雅致,萧季带白凤隐进入凤阳楼后甚至没有多废话点菜,一挥手朝掌柜说句“老样子,双人份”后径直走入最里面雅间。
“常来?”见小二动作熟练摆盘上菜,白凤隐向萧季打趣道,“我还以为你是个生意人,但生意人可没你这样悠闲的。”
萧季眼看着小二倒酒,心不在焉道:“我当然是生意人……我爹负责赚银子,我负责花银子。”
原来是个吃老本的纨绔子弟。
白凤隐倒没什么瞧不起之意,刚要端起酒杯敬上一杯,却被萧季伸手拦住。
“哎哎哎……这杯酒不能喝。”抢过白凤隐酒杯一下将酒泼到地上,萧季认真道,“第一杯酒要敬天地,感谢皇天后土赏赐太平盛世。”
白凤隐哑然失笑,端起酒壶又倒一杯:“那这第二杯呢?要敬谁?天地之后是父母吗?”
萧季摇头:“父母不必敬。我家爹娘太不靠谱,敬他们浪费。这杯酒敬我那位混蛋兄长好了,祝他家大小老婆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