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
那些人穿着统一式样的便服,衣下鼓鼓囊囊的,像是揣着什么东西。代替白凤隐打点阁中生意的茗姑娘见情况不对,连忙叫几个姑娘先上前招呼,匆匆跑到白凤隐房中汇报。
“里面有没有一个身穿白袍特别妖气的男人?”白凤隐挑眉问道。
“没有。”茗姑娘摇头,又道,“不过外面还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似乎有人,一直没露面。”
便是权倾朝野的卓公公也不能目无法度公开做坏事,左靖楼在容萧夙面前地位尚不如卓公公,自然要隐藏身份避嫌。白凤隐确定马车中的人就是左靖楼,吩咐茗姑娘带所有阁中姑娘暂时离开,而后独自一人走到前堂。
没有了各色姑娘的琳琅阁显得有些空旷,特别是一群面无表情的人笔直站立目不斜视杵在堂内时,无端让人联想起阴曹地府。
白凤隐摸了摸藏在后腰的凤隐剑,瞥见楼梯下仍不肯离去、惴惴不安的林慕染,朝她淡淡一笑:“回去休息吧,明早早饭记得带我一份。”
林慕染很听白凤隐的话,尽管很担心她会出事,还是老老实实点头离去。
在林慕染离开后,琳琅阁里就真的只剩下白凤隐孤家寡人了。坐在马车内的人也不再避讳,终于肯露出庐山真面目。
一袭白得刺眼的儒生长衫,一头随意束起的浅色长发,还有一把泛黄的油纸伞。
左靖楼这一次出现是在明亮灯光之下,白凤隐总算能清清楚楚打量他的面庞五官,且比上一次更加惊讶。
如果男人也可以用美字来形容,那么可以说,她从没见过左靖楼这么美的男人。倘若把他压成薄薄一片贴在画卷上,那便是一副足以令每个观赏者惊叹的美人图,也许和着白山黑水漾漾碧波,他那双修长如翠竹、苍白如素雪的手掌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了。
而他那双眼,一如上次见面,仍然充满三分柔之美,七分阴之寒。
“左大人姿容绝美赛过月中仙子,当个太子少师简直屈才,不如辞了官来我们琳琅阁吧,保证你当一辈子头牌,银子源源不断。”白凤隐收起惊叹,挑着眉梢先把左靖楼侮辱加调戏一番。
面对害她吃苦头的人,不这样做会让她于心不安,难以原谅自己的宽容。
左靖楼收起油纸伞,缓缓抬头看向倚在楼梯上的白凤隐,目光平静得像是死人,语气也冰冷得胜过门外大雪。
“看来你是拿定主意要与我做对了。”
“我哪儿敢啊?”白凤隐故作委屈,“如果左大人说的是那三波客人,只能怪他们身子骨太差,才喝上几杯酒、和姑娘们嬉闹一会儿就都体力不支倒下,根本不给我机会随他们去见左大人。”
“油嘴滑舌给不了你什么好处。”
左靖楼语气更加阴柔,略一抬手,身后几个携着蛊牢的彪形大汉上前一步。
“白凤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肯老老实实配合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若执意顽抗,那么,我只能用强硬手段了。”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96章 以蛊为生
足以让沈珏那样的高手吃大亏的可怕蛊虫,在白凤隐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尤其是在她发现自己体内的血液剧毒无比,就连蛊虫都避之不及后。
左靖楼喂养的那三十多池蛊虫,没有一只不怕她。
这,就是她的资本。
“左大人打算用蛊对付我?确定吗?”白凤隐眯起眼眸,自信目光奕奕有神,“难不成这么短的时间里,左大人又练成了某种更强、更毒的蛊,足以用来对付我?”
左靖楼阴恻冷笑:“那夜闯入宫中烧掉蛊池的人果然是你,帝都之中不可能再有第三个人如此了解蛊物。怎么,觉得自己强大到足以摆脱束缚,已经不需要蛊虫维持性命?白凤隐,我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在那张窝囊软弱的表象之下,你还有着如此狠辣一面。”
左靖楼的话让白凤隐心中一阵茫然不解。
她要靠蛊虫维持性命,这是什么意思?她所知,蛊虫从来都是害人杀人的,还没听说过蛊虫能救人。
难道说,每到月圆之夜她突如其来的病症,是蛊虫引起的?
心中虽有万千谜团,表面上白凤隐却不动声色,泰然自若:“正是因为想活下去,所以我必须远离左大人您。您不是很清楚么?就因为与你扯上关系,从我父兄到京兆府再到内侍府卓公公,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把我从这世间彻底抹消。”
“如果你怕死,这好办。”
有手下从外面马车上搬来雕花宽椅放好,左靖楼提起裾脚缓缓落座,动作依旧优雅柔美,坐下后随手将额角落下的一缕发丝轻捊到而后。
“只要你乖乖听话,任何敢于威胁你、伤害你的人,自然有我帮你除掉。白松元也好,卓然也罢,我想保你性命,他们谁也不能轻举妄动……哦,我忘了,你心里还惦记着殒王吧?呵,你还真是找了个没用的靠山,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仍龟缩不出,你还能指望他做些什么?”
白凤隐懒洋洋倚着楼梯扶手,玲珑曲线显出一种慵懒韵味,波澜不惊的眼眸,嘲讽之色赫然不加掩饰。
“他再没用,至少是个敢于庇护我的男人,不像左大人这样做个坏事都得挑夜里。还有啊,容定尘有张好皮囊,身材也不错,不指望他能时时刻刻当我的保镖,却足以拿来向其他女人炫耀了。再看看左大人您……啧啧,你还是来我们琳琅阁吧。”
左靖楼闭上眼深吸口气,再睁开时,那双浅色眼眸里写满杀意,语气愈发阴冷森寒。
“砍了她双手双脚,塞进酒坛里带回去。”
听到命令,那十几个面无表情的健壮手下齐齐上前,一半人手中拎着刀,另一半人手中握着麻绳,看样子打算生擒白凤隐。
“就这十几号人?数量太少,无趣。不过看在左大人面子上,就跟你们玩一玩吧。”
白凤隐面无惧色傲然一笑,足尖一点,仿若斑斓彩凤般腾空跃起,掌间一道纯黑色划过烛台,剑气将所有光芒瞬间熄灭。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97章 不按套路出牌
白凤隐凌空一跃,动作迅疾无比,那几个护卫一看就知她功夫匪浅,登时脸色大变。
“大人小心!”见白凤隐手握兵器直奔左靖楼袭去,距离左靖楼最近的护卫大喝一声,横过刀整个人挡道左靖楼身前。
普普通通的刀自然挡不住凤隐剑。
通体黝黑的凤隐剑与刀背相撞丝毫无损,倒是那刀像是鸡蛋一样不堪一击,一声脆响后当中断裂。凤隐剑深深没入那护卫胸膛,护卫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气绝倒地。
白凤隐毫不迟疑抽回凤隐剑,转身绕过袭来的敌人,又朝左靖楼刺去。
左靖楼并不会武功,面对白凤隐的凌厉攻击却没有半点恐惧表情,在一群护卫拼死保护下悠然如故,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护卫为他抵挡,为他付出性命。
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好像那么多条性命的消逝,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白凤隐攻击不断,却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一个阴鸷无情的男人,一个对下人毫无体恤怜悯的主子,左靖楼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足以让那些护卫不惜一切也要保护他?
仿佛透过那双水眸看透她的心思,左靖楼忽然露出冰冷笑容。
“害怕吗?没关系,等你明白反抗我是多么愚蠢的决定之后,你也会和他们一样听话。”
“害怕?不如左大人教教我这两个字怎么写。”
见速战速决的打算无法完成,白凤隐足尖点地向后退去,倒提凤隐剑稳稳踏落地面。美如月色、冷似霜雪的淡笑浮现在她脸上,那一身窄袖劲装、高束秀发更显她自信傲然。
“我连死都不怕,怎会怕左大人这种不像男人的男人呢?”
说话间,白凤隐不动声色观察敌人位置,寻找着攻击左靖楼最有效的角度。
躲在保护圈中的左靖楼安逸从容,细长眼眸透出阴冷而残忍目光:“不怕死的人很多,至少在你面前的没有一个人怕死。不过你也该知道一件事,世上还有很多种折磨方式,会让人生不如……”
左靖楼的话相当于具有威慑力,颇为符合一个邪恶人物的风格语气,然而白凤隐没什么兴趣听,不等他说完就煞风景地疾冲过去。
被打断的左靖楼狠狠皱了下眉,似乎有些恼火,只是这份恼火来不及展示就变成了心有余悸。
白凤隐风一般的身影从左侧迅速突袭,刚一靠近就受到四五个护卫的阻拦,左靖楼躲在众人后面稳如磐石,直到他看见白凤隐那双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
那把通体黝黑的奇怪短剑,此时并不在她手中。
左靖楼脸色陡变,蹭地起身后退。尽管他已经在发现事有蹊跷的第一时间飞快躲避,从上方落下的凤隐剑还是将他衣角穿透,深深钉进大木椅中。
白凤隐见状发出一声惋惜轻叹,左靖楼则倒吸口凉气,眸中眼神变换不定。
谁能想到,白凤隐在突袭来的一刹竟神不知鬼不觉将凤隐剑高高抛起,用自己行动吸引敌人注意力的同时向左靖楼发出难以预料的攻击呢?
终于,左靖楼的脸上露出一丝除嘲讽轻蔑之外的表情。
“白凤隐,这是你自己找的!”
叮伶。
一声脆响从左靖楼腰间穿出,红枣大小的赤铜铃拈在他指间,泛着幽幽冷光。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98章 摄蛊铃
白凤隐看到赤铜铃却并未在意,她以为,那至多是左靖楼用来召唤更多手下的信号,不可能是她第一反应想到的某样东西。
然而,事实与她猜测截然相反。
有那铜铃在手,左靖楼就像拿到了致命把柄一般,阴冷眼神里多上七分狠毒张狂。而当他冷笑着摇动那铜铃时,白凤隐的心猛地一痛,倒吸口气陡然停住脚步,脸色瞬息煞白。
那种痛有如万虫啃噬,腐蚁钻心,就连轻轻呼吸都比割肉断骨更加疼痛难忍。
用力按住心口,白凤隐死死盯着左靖楼,轻咬嘴唇,连大气都不敢出:“摄蛊铃……你和巫族圣女是什么关系?”
左靖楼眼角轻扬,浅笑森冷:“有趣,我似乎不曾告诉你有关这铜铃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这是巫族圣女才懂得的秘术?难不成你一直在暗中追查?倘若真是这样,我要认真考虑考虑,是不是该让你从这世间彻底消失了。”
赤铜铃倒映着月色幽光,白玉似的指尖微微一动,它便跟着发出清脆响声。
叮伶,叮伶,叮伶。
阵阵剧痛来势凶猛,疯狂地在白凤隐心口种下伤痕,就好像有看不见的线系在铜铃与心脏之间,掌控着她的生与死。
冰冷汗水悄然出现在白凤隐掌心。
摄蛊铃,她万万没想到,左靖楼居然连此等巫族单传秘术都掌握了。今夜如果没有奇兵天降,她很有可能将葬身于此,又或者如左靖楼期待那般,被砍成人彘塞进酒坛里。
狠狠一咬牙,白凤隐挺直身子松口气,缓缓坐到旁侧椅中。
“是生是死、是胜是负,这些暂且不谈。我只希望左大人能在我死之前让我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可不想揣着糊涂投胎转世。”
见白凤隐似乎放弃挣扎反抗,左靖楼拔出凤隐剑丢到她脚下,又安逸地坐回椅子上,指间仍夹着那只赤铜铃。
“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是互相交换条件罢了,我帮你收拾一些你讨厌的人,而你在我保护之下乖乖做个听话的蛊母,为我完成几个小小心愿。仅此而已。”
那番话,云淡风轻。
却足以让白凤隐震惊不已。
她……竟然是左靖楼炼蛊用的蛊母?
“难怪,我想了许久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蛊虫对我避之不及,就连鸡犬也都拼命想要远离我……”白凤隐自嘲道,“枉我自诩对蛊物了如指掌,竟没想到这点。世间除了至毒蛊母外,还有什么东西能让蛊虫都感到害怕呢?”
左靖楼微微斜目,嗤声冷笑:“了解?就凭你?要不是我亲手把蛊母种在你体内,又用蛊虫喂养你这么多年,恐怕你连什么叫蛊都不知道。不过是个万人嫌的贱女人罢了,也想跟我斗,还是省省吧。”
手中捏着杀手锏,左靖楼对白凤隐毫不忌惮,转身负手,阴冷长笑。
“砍了她的手脚塞进酒坛,再把车上的蛊虫都倒进去,注意别让她死掉。之后烧了这地方,把刚才见过你们的人全部杀光,任何痕迹都不要留下。”
左靖楼的命令冷酷至极,白凤隐恨不得冲过去在他背上猛刺一刀,却因频繁剧痛力不从心。
她能做的,只是握紧凤隐剑,眼看面无表情的敌人执着刀步步逼近。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99章 死里逃生
放松警惕的敌人将白凤隐包围,两个男人伸出手想要将她双手反剪,动作生硬而无情。
被斩断爪子的老鼠是安全的,他们以为。
然而白凤隐不是老鼠而是老虎,即便不能发挥全部实力,握紧凤隐剑眨眼之间削掉一两个人的手腕还是能做到的,且不费吹灰之力。
四只断掌掉落,飞溅血花染红白凤隐衣衫。连绵不绝的惨叫传进左靖楼耳中,让他再一次惊讶停步,回头侧目。
那双对于女人来说过于盛气凌人的眼眸,此时正死死盯着他,而她唇边那抹似有似无的冰冷笑意,将这个冬天装点得更加寒冷,远远胜过极北之地千年积雪与厚重冰川,带着凛冽磅礴的杀气。
左靖楼微愣片刻,眉头一沉,透着粉润之色的指甲轻弹铜铃。
“我改变主意了,还是杀了她吧,把血放干净装好带回去。这种女人……留着,终归是个祸害。”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剧痛攫紧白凤隐心脏,疼得她几欲昏厥,就连视线也开始模糊。为了保持清醒,她不得不咬紧嘴唇,唇瓣涌出的鲜血散发着腥甜味道,在舌尖上弥散。
噌!
她听得到刀刃破风的声响。
只是,模糊的眼睛无从看清攻击袭来的方向。
生死一线间,白凤隐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想起鬼帝和容定尘,总感觉如果他们在,自己一定不至于如此狼狈难看。倘若再有机会见面,还是耐着性子道上一声歉意吧,毕竟他们对她已经很好。
“这就放弃了?一点都不像你。”
平淡微哑的嗓音飘忽传来,越过刀光剑影落在白凤隐耳中,分外清晰。
白凤隐猛然愣住,难以置信抬起头。
被迷蒙月光与雪色照亮的前堂,前一刻还高举长刀要夺她性命的敌人纷纷倒地,额心一点朱红刺目;另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站在门外,那种沉重深邃的黑色,没来由地让她感到激动,欣喜,充满希望。
但愿不是她的幻觉。
白凤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用力揉揉眼睛再看去,门口的身影居然不见了,倒是左靖楼一副吃了屎还吐不出的神情,微带怒意向她这边望来。
叮伶。
又是铜铃的清脆响声。
怪的是,这一次响声就在她耳畔,并且响声没有带来任何疼痛。
“在找它吗?还是在找我?”耳垂一抹温热传来,有人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那声音有些沉闷,像是隔着什么,却还是能够让她感到温暖放松。
白凤隐如释重负长松口气,闭起眼卸下全身力量的同时,任由自己向后倒去,她知道,他会稳稳接住她,绝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因为他是鬼帝。
是承诺过,要保护她的人。
那片沉默寡言的黑色不负所望将白凤隐接住,一只臂弯做她的支撑,另一只手握着铜铃,冰冷视线夹着寒芒袭向左靖楼。
左靖楼看看鬼帝手中铜铃,再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暗惊之后深吸口气,高扬头颅,语气阴狠:“白凤隐,想不到你还藏着援兵,是我失策了。今日且罢,我们之间的帐,改日自有机会清算!”
“想逃?”鬼帝淡道一声,指间蓦地多了一道寒光。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100章 不败而退
因着鬼帝的突然出手,眨眼之间左靖楼身边护卫仅剩数人,显然不足以与强悍可怕的鬼帝相匹敌。
然而左靖楼并不担心,反而爆发出恣肆笑声,尖锐而又充满讥讽:“怎么,想杀我吗?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功夫如何高强,在此之前最好仔细考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