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
就这么三个字,让白凤隐的心一下揪了起来,气氛也变得微妙。
“你这人……怎么总是这么别扭呢……”微妙之中,白凤隐反而尴尬起来。
容定尘又陷入沉默,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一直持续到容萧寂归来。容萧寂不负众望,带了三只不大也不小的野鸟回来,还有一捧看上去滋味十足的野果,然而傅温娘并未跟在他身边。
“温娘呢?”容定尘立刻蹙起眉头。
“她说那边有山泉,要去洗把脸,马上就回来。”容萧寂一耸肩,“你知道的,女人嘛,总有些……嗯,男人不太方便知道的事情。”
“她脸上都是被冥渡鸟抓出的伤痕,大概是想洗一洗,免得太狼狈。”白凤隐故作漫不经心解释道。
但是在她心里,绝对不相信傅温娘的目的会这么简单。
抛开被左靖楼怂恿才做的那些事不说,傅温娘其实是个胆小的姑娘,没有必要的话她绝对不会一个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独处。从刚才傅温娘提出要去寻找猎物时,白凤隐就隐约觉得她的主动有些异常,看来傅温娘一定有什么不得不独自一人的理由。
因为某些容萧寂和容定尘不知道的原因,白凤隐决定为傅温娘隐瞒。
过了一会儿,傅温娘果然一身湿漉回来,粉扑扑的脸上带着几分羞涩:“抱歉,定尘哥哥,我回来晚了。”
“回来就好。”容定尘不冷不热一句,而后继续低头收拾野鸟皮毛。
白凤隐看着二人,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容定尘对傅温娘的态度,明显比以前冷淡了。
第五卷 祸兮·世难平 第461章 呼之欲出
在仿若仙境一般的森林里吃的这顿晚饭一点儿都不香,过于沉默的气氛让白凤隐十分不自在,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填饱肚子后,容萧寂摘来一些宽大叶子铺满地面,努力想让她休息得更舒服一些。无奈的是,环境再怎么改善,白凤隐肚子里情况不可能改善,明明有温软“床铺”和两个男人将她夹在中间保护的特殊待遇,她还是因为肚子里松一阵紧一阵的疼痛彻夜难眠。
一整夜浑浑噩噩后,当微弱光芒透过茂密枝叶投影到眼帘上,白凤隐终于忍不住悄悄爬起。
她很期盼清晨树林里的新鲜空气能带来一些好心情。
漫长的坎坷和惊险后,容萧寂和傅温娘等人都睡得很熟,丝毫没有被白凤隐几乎无声的脚步惊醒。白凤隐揣好凤隐剑往附近走了约百步,觉得不会惊扰休息的人时,这才敢放松下来用力伸了个懒腰。
空气真的很新鲜,湿润又带着淡淡的草香,就好像她小时候躺在草地上睡觉时那种感觉。
不过,这种轻松只持续了很短暂时间。
“不是让你多休息么?怎么这么早就偷偷跑出来?”
来自身后微带责怪的语气让白凤隐一滞,回头无奈看向容定尘:“你是鬼吗?总阴魂不散的跟着我干什么?”
“只是有些在意罢了……不是说在意你,而是在意温娘。”
容定尘负在背后的手伸向白凤隐,一只被拧断脖子、开膛破肚的小鸟鲜血淋漓出现在她面前。
毕竟是怀着孩子的人,白凤隐看见那场面不禁皱眉,隐约有几分恶心。
“刚才我顺着温娘昨晚回来的方向走了走,在泉水边发现的这个。”容定尘表情寡淡,看不出情绪,理智得有些可怕,“这一路走来,温娘的举止越来越奇怪,尤其是在你和她私下交谈过后。我不想推测这只鸟与温娘的变化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让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一句,你有没有办法让温娘恢复正常?”
傅温娘的古怪举动。
一只被开膛破腹失去几块肉的鸟。
白凤隐当然想得到昨晚发生了什么……十几个时辰没有吃过生肉的傅温娘,大概是觉察到身体又开始出现腐尸症状,所以撒了谎骗容萧寂先离开,而后独自一人猎鸟吃下生肉,以保持自己能像个活人一样待在容定尘身边,不被他发现残忍真相。
照这样下去,容定尘发现不过是早晚的事。
低下头叹口气,白凤隐如实相告:“她的症状,我治不了。这么说吧,在到达凶山之颠前我没办法承诺任何事情,因为对我来说凶山也是个未知。”
容定尘似乎轻易地相信了她的回答。
半晌安静。
“尽量帮她,我不希望她出事。”容定尘将鸟的残尸丢进草堆里,默默转身,“于我而言,温娘真的很重要,不管所谓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你……或许也很重要。”
容定尘第二次说出暧昧不明的话,这让白凤隐对于他是否开始恢复记忆的期望重新燃起。刚想追问他话的意思,腹部蓦地一阵剧痛瞬间抽走白凤隐所有力量,让她不由闷哼一声。
迈出的脚步因那一声闷哼收回,容定尘回身,看到她痛苦眼神,毫不犹豫大步返回。
“没事,就是我儿子……”眼看他走到面前,白凤隐连忙摆手解释,却不料话说一半,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来。
眼前一黑,白凤隐感觉自己在向后倒去。
仿佛是身体在自主行动,容定尘甚至没有考虑的时间,在脑子里一片空茫状态的情况下,双手已然伸出将她接住,让她安安稳稳落在自己臂弯与胸怀里。
奇妙地,在与他接触的刹那,眩晕感消失无踪,白凤隐彻底清醒过来。
他低头,她抬头,四目交对。
静谧林间,他抱着她,她紧贴着他胸口,连他心跳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样的亲密接触已经许久不曾有过。
也是……暧昧至极的。
容定尘倒吸口气,忽地脸色一白捏住额角,放开白凤隐踉跄倒退。
白凤隐心口一紧:“又头疼吗?什么都别想,放松下来。”
容定尘深呼吸,慢慢吐出,几次吐纳之后脸色好转。
“该回去了。”
等了半晌,还以为表情奇怪的他有什么话要说,然而白凤隐只等来这么一句无味的话。
失望地跟随容定尘返回住处,傅温娘和容萧寂还没有醒来。容定尘把二人叫醒,吃了些干粮冷肉后又催促尽快赶路。
这期间,他和白凤隐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那只鸟的事。
白凤隐把札记草草翻了一遍,发现阿溪有关凶山的记录只到那条密道为止,就连密道之后的森林也没有任何记录,似乎他的脚步就停在了那间石室。好在那片森林里没什么危险,虽说广阔了一些,四个人加速走上一天一夜也逼近了边缘,眼看就要到达另一堵巨大山石前。
这一天一夜里,容定尘始终沉默着不与任何人说话。傅温娘有些不知所措,又是委屈又是担心,到最后看着容定尘沉默背影眼泪儿都快涌出来了,惹得容萧寂都忍不住抱怨容定尘不知怜香惜玉。
白凤隐找不到机会与傅温娘单独交谈,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情比起之前不知沉重多少。
她只感觉,随着凶山之巅的迫近,他们之间勉强维持的复杂关系就快要崩裂。
又一个傍晚降临时,四人终于走到那堵山石前,而这次他们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密道入口……除非是瞎子加傻子,否则那么大的山洞没谁看不到。
走过约百丈长的山洞,身后沉浸入黑夜的森林渐渐看不清楚了,反而是眼前一片光明越来越近。
一脚跨出山洞最后一步,眼前景象再次让四人震惊。
然后,白凤隐和傅温娘默默别过脸去;容定尘眉梢一抖,烦闷地揉了揉额角;唯独容萧寂眼前一亮,抚掌称快。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处巨大石室。
一处四壁上刻满图案,无一不是活色生香春宫图的羞耻石室。
第五卷 祸兮·世难平 第462章 封闭的石室
“凶山那些老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啊……”白凤隐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快被愚蠢二字侵袭,对可能很快就会见面的凶山十怪感到丝丝绝望。
正常人哪会刻满房间的春宫图给人看?这么大一间石室,居然除了那些墙壁上的令人耻辱的图画和一座巨大灯台,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容定尘定力非凡,在最初的无力后很快恢复冷静,对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图画只当看不见。他伸手揪住就快把两只眼睛贴到墙壁上的容萧寂衣领,声音清冷:“皇上喜欢这里吗?我可以帮你长眠于此,免得你出去再给风越国丢人。”
“什么啊!小侄子你就不要假装正经了!”容萧寂不满抗议,“小时候我不就给你看过类似的图画吗?你还很认真问我这些人在做什么呢!”
“……皇上死后想在墓碑上刻些什么?”
“就刻亡夫之墓好了,记得立碑人写凤隐。”
“无耻能到到如此地步,皇上必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位。”
已经许久没有互相抬杠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又开始唇枪舌战,看得白凤隐哭笑不得:“你们两个能不能成熟点儿?”
“都要熟透了,这里好热。”容萧寂抱怨一声,借机蹭到白凤隐身边,“凤隐啊,你不热吗?我都流汗了……”
容定尘也蹙起眉头:“这石室的确很热。之前在树林中也是闷热潮湿,但并不像这里热得躁人。”
“热?有吗?”白凤隐茫然,环顾四周一脸莫名。
石室空空荡荡的,除了那些让人不忍直视的壁画之外,仅有的东西就是足有一人高的巨大灯台。如此空空荡荡到冷清的石室,怎么可能会热呢?从森林一路走到这里,她只感觉到温度越来越低,与容萧寂和容定尘所说的变热感受完全不同。
“定尘哥哥,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连个门都看不见,我们接下来要往哪里走?”傅温娘轻声问道。
“没有就找。总不会是条死路。”
容定尘径自走到灯台前,查看一番后眉头皱得更紧:“什么机关都没有,应该只是用来照明的。看来想走进下一步,还得从那些壁画下手才行。”
“阿溪和莲华大人对凶山所知显然比我们要多。札记中曾提到,解开冥渡鸟守卫的石室密道后就能进入凶山酒色财气四大天关,只可惜阿溪的记录也仅仅到此为止。”白凤隐惋惜地看着古旧札记,轻声叹息,“看壁画内容,我们所在的应该是四天关中的色关,只是不知道这关要怎样才能通过。”
“既然莲华能顺利登上凶山,那就说明这里是有出路的。”
容定尘不死心,又去仔细查看四面墙壁上的壁画,不过他的行为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以烦躁告终。
“不想让人登上山顶的话,彻底封死山路不就好了吗?想保持神秘又不肯低调,到处设置这种难为人的机关,凶山上的人究竟有什么毛病?”
容定尘看上去十分恼火,罕见地喋喋抱怨。
白凤隐看着他,有些难以理解……容定尘是最不喜欢抱怨的人,他信奉的是有招想去没招死去,从来不会因为能力不足而埋怨世道或者他人。
现在的他,一点都不像她所认识的那个沉稳睿智的容定尘。
容萧寂也发现他的多话,嘴一撇,懒散靠着壁画斜立:“小侄子,你是不是热得脑子不好使了?在女人面前暴躁可是很失礼的。”
“至少我在努力,而不是在一旁一边偷懒一边耍嘴皮。”
容定尘狠狠地噎了容萧寂一句。同样,这也不是他平日性格,往常不管他的嘴有多毒,都绝对不会对容萧寂有半点认真的不敬。
“你哪来的无名邪火?要是心烦就歇一歇,我来找。”白凤隐想要劝解二人,轻轻推了容定尘一下。
那一下的力道还不足以捏死蚂蚁,却不知怎么,竟然引来容定尘勃然大怒,仿若触电般猛地甩开她的手,低声怒喝:“别碰我!”
白凤隐愣在原地。
傅温娘和容萧寂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奇怪反应,一时间也不知所措。傅温娘有些同情地看向白凤隐,唇瓣嚅嗫两下,但最终也没说出什么。
倒是容萧寂脸上布满了阴云。
“过分了吧?”容萧寂眯起眼眸,认真中更多了三分命令口气,“去向凤隐道歉。”
容定尘冷冷看他,眼神复杂难懂,而后一声不吭转身走到另一侧墙壁,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
“小侄子,是不是光靠说话你听不懂呢?”容萧寂抿唇一笑,目光雪亮。
他的笑容里藏满了无声流淌的怒意。
“行了行了,找不到出路,谁心情都不好,都少说两句。来,萧季,你跟我一起找,我一个人恐怕会有疏漏的地方。”白凤隐强颜欢笑把容萧寂推到一旁。
说不委屈,那是假话。
白凤隐从没被容定尘如此嫌弃过,刚才那一刹她险些脱口质问他,凭什么对她如此愤怒厌恶。
但她心知肚明,现在任何一点小争执都有可能引爆容定尘和容萧寂叔侄二人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由来已久,皆因疼惜她而生,过去不过因着她与容定尘两情相悦彼此珍惜,容萧寂才隐忍不发;如今容定尘对她态度恶劣,容萧寂自是不肯忍下去。
那么无论她再怎么委屈,如果不想让这两个对他来说都非常重要的人产生矛盾,她都得忍。
在白凤隐劝说下,容萧寂和容定尘都闭上嘴不再说话,但四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然不再像之前那样融洽。
容萧寂也变得沉默,跟着白凤隐一起检查壁画时安静得异常。白凤隐颇为不适应,只能想尽办法找话题:“定尘只是累了,这些天他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难免脾气大些。但他一直都很信任你,否则也不会拥护你坐上皇位。”
“做皇帝有什么好?我巴不得不要这顶黄金冠,沉甸甸的又没有趣味。”容萧寂忽然侧头,目光幽然,“我……要说为什么会答应他当皇帝的话……该说是为了你吧。你希望风越国盛世安宁,那我就给这片大地一场国泰民安。要是你不在意这些,我宁愿放弃如今身份地位,继续做你这一生唯一的知己。”
第五卷 祸兮·世难平 第463章 这里不对劲
白凤隐和容萧寂在那边窃窃私语时,容定尘就低头坐在角落里,视线一点都不肯沾染紧挨的两人身影。
傅温娘看着他形单影只,稍作犹豫后小心翼翼凑过去,低声下气像是怕惊动什么一样:“定尘哥哥心情不好吗?慢慢来也没关系的,反正我一直都没什么症状,还可以坚持很久很久。”
容定尘嗯了一声,过了半晌才微微抬头:“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不需要再遮遮掩掩。”
傅温娘脸色一白,低声下气变为慌张呢喃:“知道什么……我……我一直都不想骗定尘哥哥的,只是……”
“不用解释,我并没有生你的气。至少现在没有。”
容定尘松口气,抚了一把紧绷太久的脸,清俊容颜上多了几分疲惫与自嘲。
“你们知道的都比我多,唯独我是蒙在鼓里的傻子。虽说目前为止还没后悔来凶山,但如今我真的不太确定,真的知道某些真相后自己会不会后悔。”
“如果定尘哥哥心情不好是因为我,那我真的会感觉生不如死……”
傅温娘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索性化为低声啜泣。
没有什么比少女的哭泣更能融化人心。容定尘无声叹息,宽厚手掌轻轻落在傅温娘头顶,缓缓揉搓两下。
从那份无声的温柔里,傅温娘感受到他的谅解,摸了摸脸颊上的眼泪,扬起脸认真地看着容定尘:“定尘哥哥,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不管我做过什么,绝对都是为了能和定尘哥哥在一起,就连活着也是。如果没有定尘哥哥,我还不如死掉。”
“别说这些晦气话。”容定尘捏了捏眉心,哑道,“现在我只想尽快到巫山山顶。这间石室让我很烦,又闷又热,喘不过气。”
傅温娘有些恍惚:“嗯,我也是。总感觉这里就像一座大火炉,闷闷的,热得人头昏脑涨。定尘哥哥,我有些困了……”
容定尘仿若不经意般看了看仍在低头交谈的白凤隐和容萧寂,忽地漫上一抹黯然:“困了就睡会儿。想来他们还有很多话要说,不着急。”
傅温娘也向那边看去,忽而明白了容定尘黯然语气的原因。
白凤隐和容萧夙挨得很近,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素面朝天而风华不减,一个丰神俊朗眉宇温柔,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最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