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
“那我吩咐手下人做事,这件事情也是时候让父亲知道了,我即刻亲自前往请他下山。”
“王爷身子恐怕支撑不住,还是给个信物,派人去请吧。”我担忧的说道。
“为免你担忧,这样也好!”丹津多尔济淡淡笑道。
第二日,城中便沸沸扬扬的传出了有关活佛的种种言论,连我这在王府高墙之内生活的人,都仿佛能听到墙外那低头交耳的私语闲话。
但毕竟是民族信仰的东西,一发生此事,牧民们便自发的聚集在一起,听闻活佛来了扎纳扎特尔王府,一大早便在府外大门自发的排队站立。
看着这守规矩的模样,想来牧民们并不是特别信任这些流言,想亲口从活佛嘴中得到答案。
昨夜我终于看见了这个高山仰止的神明,他眉目慈祥,头发已有了些许灰白,谈笑间皆神色稳健,闻言之人如春风拂面,无香而胜似有香萦绕,久久不散,隽永绵长。
关于扎纳扎特尔的母亲,当我们提及那五十封信件之时,他便坦然的承认了,那是他年少时期的一段情愫,往来信件也是写于那时,但后来他佛性了悟,离她而去之时,察珲多尔济才将他纳为侧妃。
听着他徐徐将自己的年少往事倾囊道来,我没有觉得一丝不堪,却深深为那种矜持而又纯洁的爱情折服。 但政治不同爱情,当我问他打算如何向民众交代之时,他很平静的说要和盘托出,自己并未有过任何不耻行径。
我虽赞叹他的勇气,却实在无法认同他的做法,人心皆是复杂而又迂回的,我听了他的倾诉,心有感喟,念及爱情的纯真高尚,但若换作他人,到底是怎样一种心境,又有何人能够左右。
遂在此万般无奈之下,将李代桃僵信件之事和盘托出,并百般婉转的告诉活佛如今危极形势,我不能冒任何危险,不管他的说辞如何恳切,若不能让所有人信服,即是输…
所以如今唯一解决的办法便是不再解释;只出手核对笔迹;真相便不言自明了。
丹津多尔济闻此甚为委屈;与我意见相左;认为活佛既然无愧于心;便大可坦然相告。
活佛却神情平静的说道:“大局为重,我与她的感情,多年以前已然放下,相信她留存信件,也仅为存些念想,昭告天下也非她本意。”
我为此话激荡不已,果然是修心甚久的神明,对自身恩怨情痴,皆已放下。
商妥之后,待民众在外求见之时,我便欣然请其入内,活佛也未有多作言语,只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写下一些字迹供人比对,终于塞住了悠悠之口。
而于此同时,换来的是民众们的集体愤怒,到底是何人这般歹毒,要陷活佛于不义!
哈布多尔济那日混在许多民众之中,本想借机闹事,却遇到了这般结局,走至我身侧之时,歹毒的目光仿佛要将我凌迟了一般。
他如今千辛万苦得来的信件,已经成了废纸一堆,推翻活佛的借口没有了,但却也让他有了转圜之地,毕竟如今“污蔑”活佛的人,乃是无从查证的,那么哈布多尔济也就不可能担起与清朝反叛,惹恼康熙的罪名了。
但我信他并未打消起事的念头,即便不能反抗清朝,不能打击活佛,不能杀了丹津多尔济与活佛决裂,但是我,仅凭他那一缕怨毒眼神,便知他杀心已定!
相信这个时间不会太久,而且据丹津多尔济在城外安排的巡逻军队回报,乌兰巴托五里以外有许多兵士扎营,看来是沙俄的援兵到了。
果然未出乎我的预料,哈布多尔济竟连一夜的时间都不肯多等,今夜便派出所有兵力包围了扎纳扎特尔王府。打出的旗号竟是我害死扎纳扎特尔王爷!
虽然我手握扎纳扎特尔的信件,足矣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信内涉及活佛与他母亲确凿的证实之词,我是抵死都不能把这封信件公之于众的!
“格格,如今到底该怎么办?”江修缘在府内焦急徘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此刻哈布多尔济作势围困了扎纳扎特尔王府,并且给出交涉条件:假惺惺的说道本意并不是想冒丹津多尔济王爷,仅是为扎纳扎特尔出口恶气,只要交出我这个祸水女子,他定然不会为难其他人。
心里一阵暗笑,之前外面风闻的丹津多尔济王爷杀死自己福晋的事情就那么被他忽略了,只是紧咬着我不放了,若丹津多尔济在此刻仍是执意要维护我,那么他就担了个疏离兄弟,毫无血性的名头。那么他在土谢图汗部的翻身机会将被再一次打压下去。
到如今才意识到,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只要哈布多尔济在世一天,丹津多尔济便不会有翻身的一日,照他这般诡谲的手段,定然会让他一次次的名誉扫地。
忽然无比抑郁的望进丹津多尔济的眸子,在他深处,竟也发现他同样的悲伤与不舍。
“格格,如今势成瓮局,我想也无智脱办法了,就此疏死一战吧!我虽伤重未愈,但定会保你全身而退!”丹津多尔济豪迈的说道。
“不行!王爷不要为我而累了自己声名,如今你即刻带着兵士撤离扎纳扎特尔王府撇清我两关系,哈布多尔济这般一次次的借我恶名打压于你,我于心何安?”如今只能把一切寄望于上天了,若四爷赶不及来乌兰巴托,那我便殒命于此!
丹津多尔济却莞尔一笑,淡淡说道:“反正声名已经狼藉若此,还需要顾忌些什么呢?难道我要为了那些虚无的名分,而送了你的性命么!”虽然语未大声,却字字坚定。
“是啊格格!”江修缘也符合着说道。
正谈话间,隔壁厢房传来婴儿啼哭之声,哇哇的十分嘹亮,我方想起,仍有一张王牌在此。
“张猛!”大家不约而同的说道。
“雪莲!”我高声唤道,雪莲抱着孩子入屋:“格格,他该怎么办?”
“虽然我万分不愿意让孩子涉险,但此次恐怕不得不带着他一起上路了!”想必此刻张猛也知道形势,但他到底是否仍指挥着一半兵士共同参与围府,乃是个未知之数。
我与丹津多尔济站在近星楼凸台,极目远望之下,府外密密麻麻的站了一片,但令我疑惑的是,为何这么多人站在外侧,却没有点起任何一支火把?实在有些诡异。
“看这兵力,张猛的一半士兵恐怕也参与其中了。”丹津多尔济悠然说道。
“张猛来我府里的消息哈布多尔济自然是知道的,难道他见着张猛全身而退,仍能安心的让他领兵参与其中?”张猛曾说过他所做之事皆是源自一个义字,难道是哈布曾经给于他莫大的恩典?
但这份恩典即便张猛铭记于心,甘愿牺牲自己孩子,但哈布会信么?
若外面领兵之人乃是张猛,或许仍有一线生机!
第一百二十六章:最终对决2
第一百二十六章:最终对决2
把府内所有兵士集中一起,而我此刻也穿上了蒙古军装,但我这般孱弱瘦削的身姿,怕是很难遮掩下去,我把雪莲留在了府内,反正她与哈布多尔济本来就毫无一点瓜葛,就无谓再为了我拼死搏杀了,刀剑无眼,难免会有损伤。
低头看着那张如奶一般纯净白皙的小脸,涎着粘稠的口水,轻轻的吮吸着自己拇指。温柔的气息便从心底慢吐而来,渐渐蔓至全身,隔着那厚厚的棉袄感觉他那一吸一呼的律动,才真切的明白,原来这便是生命伊始的模样。没有斗争,没有仇恨。
这或许是我这颗千苍百炼的心,唯一未有破损的爱,那缘自所有女人心底的澎然母性。
“格格,等会你站在中间,我们会护着你出去的,只要你安全出去,相信他们不会为难我的”丹津多尔济边说边把我拉至队伍中间。
“嗯!”我深吸口气,看着眼前那厚实无比的朱色红门,就似阻挡波涛汹涌的洪流大闸,一开,便会吞没所有。
院外哈布多尔济的声音又一次在外响起:“丹津多尔济!你不要再维护此女子了,难道你已经昏头到这般田地了么?”依稀能够听见门外兜兜转转的马蹄声响。
“等会们一开,大家就全力冲一个地方,知道么,队形要稳,不可散乱”丹津多尔济压低声音在队中慢走一圈。
大家凝神屏息;所有兵士皆整齐排列在门内一侧;边上站着四个兵士负责拉开府门;开门后即刻从门背后窜至于队内。
那宽大的军袍足矣裹住一个孩子;我事先脱了金丝袍甲;裹在了孩子身上;把他塞进军装里再紧紧抱住。
“吱嘎!”开门兵士猛烈的一拉,门便迅速的摇转开来。
“冲啊!”士兵们如月下狼嚎一般的激励吼叫起来,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们的步子,焦急的跑动起来,他们一个个皆是身长步大,我已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仍是有些吃力,阻住了一些兵士的前进道路。
就在这时,江修缘猛的窜进队伍,拎起我一只胳膊就往前猛拉,我疼的一个趔趄,但又急着抱住孩子,仍勉强能稳住身形一路向前。
跨过门槛之时,铺天盖地的夜色席卷而来,没有一点光亮,难道天也要帮哈布多尔济么?我本还想在队伍内寻找张猛的身影,如今已知此为呓想了。
“天涯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丹津多尔济,你执意要维护此妖女,而今刀剑无眼,月黑更深,你若死于乱箭之下,也怪不得我哈布多尔济!哈哈哈哈!”一阵阴寒的大笑。
我终于明白他为何夜黑来此,原来竟是存了这份心计,哈布多尔济!我真的是小看了你!抬眼望天,仍是黑不见月,难道上天也要让好人殒命,恶人得愿么?
曾经听母亲说过,好人死后便会变成夜空的星星,闪闪亮亮的指引人们前进的路,难道那些好人此刻都抹了良心么!
“哈布多尔济!你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丹津多尔济忍不住吼道,不想正中了哈布多尔济的计!他便是要他出声,好让弓箭手寻到方位。
“我有你无情么?”哈布多尔济仍在诱导着他说话,我煎心不已,但却仍是不能罔顾他的生死,便焦急说道:“不要说话,他在找位置!”
果然,音方收住,箭便已然射来…
“嗖…”未有感到身上有何疼痛,却听见怀中孩子震天的哭喊之声。
顿时脚下一软,难道射中他了…不会啊…不会的;我把金丝袍子穿他身上了;连头也遮住了;怎么会射到…
怎么办…他现在仍会哭;说明可能还未射中重要部位;但若失血过多怎么办…
如今他的哭声已经引来一支又一支暗箭;我蹲在人群中间才勉强躲过;边上兵士已经因此而倒地许多了…
无奈的掀开军袍;轻轻捂住了他的小嘴;而他触及我的指尖之时;竟毫不含糊的泯嘴吮吸起来。终于放下心来…
我仔细的摸着他的周身;竟发现他摸着我胸口的小手;插着一只长长的利箭…就那么倔强不动的按住了我的胸口…保了我一命。
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下一秒却疯狂的寻着江修缘的身影;他如此孱弱的身体;被我早早的催到了这个世界;冥冥之中;却成了保我性命的救星…
不恨了…若我曾因为子青这般轻易死去而怀有不忿的心结;如今;子青的儿子已经代他母亲;偿还了一切…那颗犀利无比;嘶吼声荡的心;终于再一次归于平静。
不管张猛帮不帮我;我皆会把此孩子;交还于他…
只觉周身忽然如银光撒地般清晰了起来;抬眼所望;那黑蒙蒙的一片沉云;随着南飘的西风;缓缓吹散在天际;那原本隐藏的光华;渐渐露出了光芒。
对于丹津多尔济来说;这是个极好的兆头…哈布多尔济终于没有那些所谓的理由来射杀他了。而对于我;则是一个极为恶劣的情势。
但此刻哈布多尔济却并不急着猛烈进攻;只在那不停挽着马脖子来回窜动;嘴里呢喃着:“怎么会这样,他明明算准了今日是无光之夜!”
被他此莫名奇妙的举动搞的有些迷糊,但又想起之前在近星楼上远眺之时,那么多军队却无人点火,到底是因为何事?
于此同时,在我寻思期间,丹津多尔济已经挤进了百人维护的圈子,拖着我的手左右突击,我隐约瞧见前面不远处他的坐骑正甩着马尾等他。
才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要带着我杀出一条血路来!那些围着的兵士,看见主将往前突击,也是一路前行,把我围成了一个圆圈,若铁桶一般的圆圈,钱半个圆在丹津多尔济的带领下向前突进,不管路下倒下了何人的尸体,皆眼不斜视的跨了过去,有些甚至倒下之时仍未断气,活生生的被这千百只腿踩断了性命。
而后半个圆,则步步倒退,防着哈布从背后袭击。
只有几只冷不丁的暗箭,才能射进圈内,也皆被丹津多尔济挡了下来。
如此多的兵士,竟然奈何不了丹津多尔济的千人队伍!哈布多尔济在圈外焦急着来回奔走,对着周身将士皆是一顿训斥!
“啊…”我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一交,还好被江修缘挽住,才没把孩子摔了,但就这么一个趔趄,却让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秘密!
这躺在地上的男子,竟是沙俄人!
难怪如此多的兵力前来围剿,却不见张猛的身影,原来他的一半兵力,竟是未投入战斗,取而代之的,是远赴而来的沙俄援兵!
难怪哈布多尔济要选择无星之夜围府,难怪那么多士兵却一个火把都不点…
原来竟是存着这个秘密…
不管蒙古内部如何恶斗;毕竟是民族与党 派之间的斗争;但一旦牵扯到沙俄;便是卖国了…哈布多尔济在无法对活佛造成恶劣打击的情势下;才会作此下策…
“哈布多尔济!你个卖国反贼!难怪你敢公然诬陷本格格!原来竟是与沙俄勾结!你们这些为他卖命的将士们,看看身边的战友,到底是谁!别到时候被人拖累的满门超斩都不知道寻何人报仇诉冤!”几乎是用尽了毕生所有气力,将这一段话吼出了声。
原本刀剑碰撞声四起的激战场面,顿时像被人施了魔咒一般骤然无声,哈布多尔济那方的兵士们,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便直接大呼起来:“他们是谁?”
顿时大家的目光便齐刷刷的往那侧看去。
哈布多尔济顿时呆立在侧,不知该作何回应,而趁此机会,丹津多尔济朗声一呼:“不要再为他战斗了!这一切皆是哈布多尔济的阴谋,他曾数次要挟我要与索心格格做出不耻模样,其实我与格格是清白的!”
“我至今仍是清白之身,又如何与王爷有染!”趁众人犹疑之际,我终于抛出了此石破天惊的言语。
我面相坦然,款款而立,没有丝毫的胆怯,生怕自己一丝一微的颤动,都会惹来别人的怀疑。
“碰…碰…碰…”紧盯许久之后,那些原本为哈布多尔济搏杀的兵士,皆放下了武器以示投诚。
“你们…”哈布多尔济知道大势已去,便不再流连战场,带着沙俄兵士,扬长而去。
“王爷!”我焦急唤着丹津多尔济,他却似方才回神一般说道:“怎么?”
或者所有人,皆未料到这殊死一战,将是以这般结局收场,而地上倒在血泊中的那些兵士,竟这般枉送了性命。
“追啊!此时不追,何时夺他性命!”我焦急的说道,这般顺势杀了他,乃是最名正言顺的做法。
“算了…经过此事;他在蒙古恐怕已经不能呆下去了;皇上也定然会知道;又何必我来动手呢?”想来也是,皇上本就忌惮着丹津多尔济能力太强,不能放心将土谢图汗部汗位交给他,如今由他来诛杀哈布,的确妥欠考虑。
但也正因为他的这一念之仁,改变了我后面人生的轨迹。
第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