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饱意。
他仍是吃的开怀;过了约一炷香时间才撤下了吃食。
“王爷;我有事要出去下。”他正抹着嘴巴;听我一说;停下了手里动作;不解的问道:“心儿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我自然是不能让他陪我去的,而此事也不好对他讲明,毕竟作为一个男人,怎有足够的包容之心来容忍这些个事。
“王爷不便去,你只需告诉我丹津多尔济亲王的住处就可以了。”我淡淡的说道。
他脸色僵了僵,却是压抑着没有问明缘由,想必昨夜之事,已使他脸上无光,今日我又闭门不见丹津多尔济,却要亲自过府探望,实在是搞浑了他的思绪。
“那让巴特拉带你去吧。”这个名字颇为耳熟,思索片刻便想了起来,不就是他陪着扎纳扎特尔去北京朝见康熙了么!
想必是心腹之人了,他还是对我放不下心啊。
我不动声色的说道:“那就有劳巴特拉了,你如今看起来可是比北京的时候胖了许多啊。”他见我还记得他,颇为高兴的扬眉笑了笑。
丹津多尔济的府邸与扎纳扎特尔的府邸相差不是很远,骑马一会便到了,巴特拉见我会骑马,倒没有讶异的神色,只是夸赞的说了句:“格格马上英姿真是飒爽过男儿啊!”我轻笑出声,心想这可是我付出了多少心血,时间,和经历,多次去马场找马师训练的结果啊!
今日我穿的颇为炫目,特地把压箱底的橙色袍子拿了出来,并在脚脖子上挂了一串响铃,当双脚轻夹马肚时,便叮当着发出阵阵声响,熙攘的街头小巷里,我跟着巴特拉急驰而过,引的许多妇人放下了手中活什,抬眼侧目看了看。这迥异的清朝特有装饰,任谁都知道,我便是昨夜那前来和亲的和硕格格!
这正是我要的。
在丹津多尔济府邸门口站定,我便把马交给了巴特拉:“你在外边等吧,我有些事情要办。”
“好的格格”巴特拉接过马缰,也未再说些什么,只牵着马往一侧走去。
碎步走上台阶,对着守门的蒙古兵士说道:“麻烦通报下丹津多尔济亲王,和硕格格赫舍里氏求见!”只见那蒙古兵士有力的点了下头,便小跑着入了园子。
终于有时间细看这王府门庭了,比扎纳扎特尔的府邸气派很多,门廊高扩许多,而森然站立的士兵,也宣示着他手握兵权的事实。
自从喀尔喀臣服大清以后,清朝便派兵进驻喀尔喀,但大多是些统领的武将亲信,军队中的绝大部分,却是喀尔喀蒙古各部的亲兵,康熙也只是将他们细分为多个旗而已。且为了表示对土谢图汗部首先来归的信任,竟是让其自领其兵,才会导致如今的局势不稳。土谢图汗部一直有动摇政变的危机。
或许那时康熙并未预见到,土谢图汗部会多了丹津多尔济这样的统兵全才!才会贸然作此决定。
正思忖间;又听得熟悉的马嘶声响;转身望去;却是那匹烈马;我之所以认得此马;是因为在他前蹄之上;有一块烧焦的痕迹;暗暗的很是显眼。…只见它前蹄兴奋的扒了扒地;又吼叫了一声;另一侧的蒙古兵士见到此马;高兴的走上前去;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堆蒙古话;便高兴的牵着马儿转过大门带进了偏门。
我急忙小跑到巴特拉跟前;问他说了些什么;原来那马的名字;叫牧马随风;是丹津多尔济府里所养…
本就笃定刺杀之人乃是他;所以那日塞音山达放马惊蛇之后便没再牵回它;没想今日却是铁证如山了
不几,丹津多尔济便亲自迎了出来:“怎能劳烦格格亲自来此啊,丹津多尔济实在是过意不去。”一贯温和的脸上因着兴奋而显得有些嫩红。
我的主动拜见,定然会给他争到许多面子,明日土谢图汗部各个王亲贵胄们便会传言:和硕格格竟亲自登门拜见丹津多尔济,那是何等的风光,这还仅是表层所见,内里意思大家稍想便可明白,我的态度即是代表了康熙的态度,代表了大清的态度。
“早晨听闻丫鬟说亲王您曾来我府邸探我,却是被她阻在了门外,心里越想越过意不去,便想着过来拜会下亲王。”我姿态暧昧的看着他的眼睛,此刻周围已经聚集了好些蒙古男女,场面十分盛大。
丹津多尔济只觉风光无限,眼色含春得弯成了月牙状。
“听闻格格身体微恙,不知现在可有好些。”他关切的问道。
我故意轻咳了几声:“仍是有些咳嗽,但还是迫不及待的来见王爷您啊”
胃里连连翻涌,我强忍着呕吐冲动,仍是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一旁牵着马的巴特拉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表情竟是不像个未成年的孩子。
“那府里坐吧,我已准备了许多吃食招待格格,且昨日新请了一位医术了得之人,也好给格格问问平安脉。”我轻轻的点了点头,故意在门槛那边装作绊倒轻摔,而他,也很合作的一把把我抱入怀里。
忍不住扬起笑来…
但下一秒;却是口中苦涩难忍;只觉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因为李德明;在丹津多尔济的园中淡淡而立。
他所说的“请了一位医术了得之人”便是李德明么…难怪那日入城我怎么也寻不到他;回了府邸也曾叫子青去寻他;却是遍寻不着;我以为他是离开去过自己想要的牧羊淡定生活了。却没想到;他是急急的来投奔了丹津多尔济…这是为何;遍遍响彻的问询自己;却是怎么也得不到答案。
但是我能跟康熙禀明此事么;向张猛追回奏折?。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且我内心;也不愿如此;大漠里悉心呵护的身影仍在眼前晃动;开口谢他时那打碎药碗的清脆之声犹在耳侧;又怎舍得害他
“江先生,烦劳你给格格诊下脉吧”丹津多尔济一脸谦恭的说道。我手心不自主的沁出汗来,那些刺杀我等的蒙古汉子,我已能肯定是丹津多尔济派出的…那那些刺杀之人;会否认出李德明…
我把手递给李德明;故作无恙的说道:“有劳江先生了”
他的手微微发抖,我也是呼吸不甚顺畅,堵的慌。
“格格身子无恙,只是一路颠簸伤了元神,稍事歇息便可恢复”李德明轻声说道。
我不理他是甚表情,转身对着丹津多尔济笑道:“王爷真是民心所向,众多能人皆愿在王爷面前鞍前马后啊!”
他惶恐的说道:“格格见笑了,丹津多尔济怎有扎那扎特尔好福气,娶得格格来蒙。”后半句怕是想说扎纳扎特尔前途无量吧。
“不瞒王爷;在北京我曾多次明示暗示;我不愿来喀尔喀;但他仍是执意强让皇上指婚”不知表情是否狰狞;只从李德明眼里;看到自己狠辣的神色。
“不过事已至此;我身为一个女子;又该如何呢;王爷您说…”说着我便轻轻起身走到他跟前;把手放于他的手忖上;娇羞着笑了下…
他身子一僵;支吾着半天未说出一句话来。
此行目的;差不多已经达到;虽然因着李德明;作这一切的时候;心里难掩的痛苦尴尬;却也是毫无办法;要取得丹津多尔济信任;又岂是朝夕能够做到的。
第二日果然流言四起;大多是些难听的言语:和硕格格勾引丹津多尔济;和硕格格妖媚主动献身等等等等;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这仅是开始;从一开始便知道要面对这些流言;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必须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第七十六章:执念难除
第七十六章:执念难除
“格格,你莫要把奴婢逼进死路,奴婢可只有您一人啊”子青眼神一闪,整个人扑倒在青色台阶上,我怔怔的站在她面前,再次无奈的被拖入戏中。
方才还一脸平静在旁伺候的子青,此刻脸上已挂了两行清泪,我甚至一句话都未来得及同她说…又何来的这莫大委屈。
“你…”我已不知该同她讲些什么;瞧着扎那扎特尔越走越近的身影;心里自然知道她辛苦做戏为谁看。。
“格格;你原谅奴婢;原谅奴婢啊”她边说边扯起我的褂裙;我俯眼细瞧着那张生动的脸;竟是如此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既然不是演给我看的;便端正着身子任由她扯去吧;待扎那扎特尔走近了;自然会进行下一曲目的:“你慢点哭,等他走的近点再哭,我怕你哭累了等会挤不出泪来。”嘲讽得笑了笑,而她急速变换着脸谱,嘴里仍念叨着“格格原谅我”,表情却是一片狰狞。
扯动裙褂的手也暗暗的摸到了裤腿上,狠狠的掐了我一把。腿上之痛,又怎及得心里,她也是伴我走过那么多时光的人了,许多情节都历历在目,虽知他演戏功力深厚,但我却入戏太深,以致她堂而皇之的站在赫舍里身侧,我仍不忍心夺她性命。
为何我一次又一次的忍让提醒,却仍换不回她的觉醒,哪怕是半点略微安分的心。
扎那扎特尔似乎心情不佳,脸色深沉,我也知道其中原因,外面的流言,已经如这肆虐的狂风一般,吹遍了这片草原。
但很意外的,在他走上台阶的那一刹那,极为隐忍的扫清了自己的阴霾的情绪,微微的笑了起来:“心儿”轻轻唤出声,丝毫没有注意到跪立于一旁的子青。
“格格…”她见他并未注意到她;便更卖力的大哭出声。
扎纳扎特尔这才注意到我的脚下跪了个人;愣了下便用探询的眼光看着我:“心儿,这是怎么了?”
我苦笑了下:“我也不知道啊,你问她吧”
子青赶忙转换了位置,摩挲着膝盖转了个身子,对着扎纳扎特尔这般说道:“格格叫我送给丹津多尔济亲王的礼物,被奴婢半路给弄丢了,奴婢寻不着了,便只好向格格请罪了”此刻才知道,原来她唱的是这一出,挑拨离间。
扎纳扎特尔闻言眼神一黯,嘴角一副苦涩,低头凝眉了一阵,却仍勉强换上了微笑的表情,我知他忍的辛苦,明明眼角僵直,却仍扯着嘴角笑。居然有些心疼他。
“心儿深明大义,又怎会就此事责怪于你呢。”扎纳扎特尔说道,眼神径直望着我,期盼着我的回应。
“自然不会怪责,且也不是什么重要之物。”本不该在这个时刻解释,按着目前的形势,我该于他势不两立的,却终是狠不下心来再戳伤他。
成大事者不可心软,遍遍提醒自己,却还是做不到,看见别人悲伤的眼神,便软了心肠。
他面色稍柔和了些,子青却是跪在那里,低头不一言不发。
“王爷若有事,便去忙吧。这里就不用操心了。”明日就要与他举行婚礼了,不知这蒙古的风俗是怎样的,想必他也该很忙才是。
“晚上你有时间么”他却定着步子怔怔的说着这句话。
“有啊,王爷可是有什么安排?”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眼里稍露着精光,似乎有什么惊喜有待宣布一样。
“那我晚膳过后我来找你。”说完便带着巴特拉走了,看着巴特拉,我便会想起今天早晨在丹津多尔济府前的那副神情,有些难以捉摸的意味。
见他们已经走远,我便俯身轻笑着扶起子青,她又换上了一副毫无波兰的死水表情。
“怎么,这招没奏效,又想到后招没有?”我低着头看她,不知她为何有此等勇气一次又一次的公然与我作对!难道她心里认定了我亏欠她所以才不会与她计较?
半响都未等到她回答,我便只好把话挑明了说:“你可知道,刚才你所做之事,已经可以让你身首异处?”
她终于忍不住回嘴道:“大不了就是被责罚而已,况且现在谣言那么盛,即使你拆穿我;王爷也会信我的。”
“呵呵!”我冷笑一番:“你说…若我在你刚扯我裙褂之时;翻身下了这些个台阶;我会如何;你又会如何呢?”
她猛的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踉跄着退后了几步。似看个怪物那般看我;见威胁已够;便柔声说道:“我想你并不是个愚笨之人,若不是我要保你,你早就不能安身在此了,为何不放下心中执念,回到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呢。”我轻手搭着她的肩膀,她却浑身僵硬的挣脱了我:“你不杀我,是因为你愧对我!是你们害死了小衣姐姐!”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的心里,的确是存着这些偏执的念头。
“我一生坎坷,唯一的希望只是盼的小衣姐姐出宫相伴,为她觅个如意郎君,默默陪着她而已。”我也料到小衣在她心里的地位定然十分重要,但却没猜出,她的日后人生,竟是毫无半点子丹的影子。
谁说只有血缘亲;她念的;却是毫无半点血缘之情。
“但是是你;是你毁掉了这一切;你可知道我在宫门口等了她多久…整整两天两夜;却什么也没等到赤身**的尸身”我震惊了…小衣是四爷所杀;我不信他会对她这般侮辱…绝对不信。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嘶吼道。
“你少装无辜只当是小衣姐姐生前为我谋好了路;好让我与我的儿子;不愁吃食;但真相;却是那样的让我心寒;平日笑脸迎人的你;却是时时刻刻在谋算着别人;而我那嫡亲的妹妹;却还百般维护你”她居然还有个儿子…为何那么久了;我始终闻不透她身上那股沁凉的苍凉味道…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心思灵巧的小女孩…若非那惊天逆变;我会一直这么坚定不移的以为下去…
却原来;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那你的孩子呢?”
她森冷一笑:“拜格格所赐啊…我来了蒙古;还怎么顾及我的孩子。”
原来我以为最好的结局;原来我以为救她一命的巧妙安排;却仍是这般无奈;但这一切本就不能怪我:“若非你与赫舍里合谋害我,皇上又怎会杀你,我也是为保你性命,才叫你随嫁蒙古,难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么?孰是孰非,你该想个透彻,我并不知道你有孩子,若一开始便坦然相见,不存着心机,又怎会惹来此等悲剧不断,是你自己内心的偏执使自己面临如此境地,不是我,你明白么。”
“你不用假惺惺了!我身份卑贱,早知心计也耍不过你,要杀要剐,你一句话便够了! ”看着她那张毫无悔意的脸,我已是彻头彻尾的毫无言语了。再多说些什么,也是听不进去的了。
都是命不由己的人儿,为何要苦苦相逼。
若寻着机会,定要把此事弄个清楚了,不然这心结,怕是很难解开了,只是上此那封信我写的决然,此刻已不能再写信与四爷了,且准葛尔战争恐怕已经拉开帷幕,我又怎好为了这些个事情去分了他的心。
思来想去,也只好放一放了,但我又不能再把她留在身边了,得尽快寻个贴心之人才行。
遂无奈的对她说道:“小衣之死,我始终会给你一个交代,想必子丹也跟你提过一些,其中到底怎样,我会问明了告诉你,也希望这个阶段,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了,我放过你,并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你曾是走近我心里的人,不管那刻你的心,到底真切与否,我都把你当成了朋友。但你若总是利用着我对你点点的顾念,一次次的做些伤害我的事,那我怕你等不到水落石出的那天,若你真的想知道小衣到底发生了何时,望你保重自己性命,好好的活下去。”
我知道这个理由已经足够让她安分起来,毕竟小衣在她心里,是那么的重要。
她僵站在那,并没有反对我的意思,我便接着说道:“我想你也不愿再伺候我了,等会你就去找扎纳扎特尔吧,让他给你安排个差事吧。”这是我这一生,作的最错的一个决定。但那时的我;却浑然不觉。
这世界上有那么一些人;即使你对她百般宽容;却仍是不懂感恩;因为她们注目的;只是自己失去了什么;而从未想过;自己得到了什么。。。因为她们看到的;永远都只有别人的错误。。。
纠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