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只是女皇。她有她的责任,她在不能随心所欲。
同时也明白了,陌轻尘执意要自己见晏清的意义。不仅仅是为了他的谋划,更多的是……是想让她不再逃避。让她逃无可逃,不必自欺欺人。
陌轻尘也是个自私的家伙,白浅淡淡一笑。
“你出去吧。”白浅说,那张原本属于忘莫离的精致华美的面具不知何时已经与她融为一体。她也许做的不够好,但她可以学。她会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女皇。
“这是你的选择?”晏清缓缓道,他的表情似乎有崩裂的迹象,但最终没有。也许仅仅是白浅的错觉白浅终究没有回答,晏清点了点头,仿佛理解又宠溺的看着白浅,他其实根本不在乎白浅的答案,只是微笑,“我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你太失礼了,皇夫。”白浅愠怒。
“陛下恕罪。”他浅浅躬身,退到门口,眼眸如星辰,只是淡淡的看着白浅。
“陛下。”陌轻尘一直站在门外,此刻大步走过来,挑衅的看了晏清一眼,对白浅道:“晚宴开始了。”
此刻已经是深夜,外面灯火辉煌。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那里。背着光。
明明离他们只有几步之远,但白浅却觉得仿佛有千里之遥女皇宴请百官。珍馐佳肴,葡萄美酒,觥筹交错。
这里是世间最繁华奢靡的地方,却也掩藏着最肮脏的东西,最恶心的权势,最心如蛇蝎的一群人,令人憎恶。
白浅抿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她有些心不在焉。
晏清就坐在她的身边,陌轻尘却不知为何坐在角落中,并没有过来。白浅也没问,她只是对眼前的食物很感兴趣。女皇不抬头,自然也没人敢过来打搅她,晏清不时的给她递些食物,在那些人眼中,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很是恩爱。
但是局中之人却清楚的很,彼此没有拔刀相向,已经是很难得了。这种平衡,维持的真是艰难,如果是两年前,白浅是绝想不到自己也有如此表里不一的一天。
“陛下!”
白浅还在吃东西。果然脑筋动多了肚子就是会饿。
“陛下!请听臣一言。”
晏清推了推的白浅的手臂,白浅一怔,抬了抬眼睛,就看到一个老臣跪在地上,眼神充满希冀的看着她。
她浅浅咳嗽一声,笑:“爱卿请说。”眼中不可察觉的闪过一丝黯然,似乎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就是面临着这样的场景,只不过那时候是在金銮殿上,安静肃穆,现在却一片欢歌燕语,yin靡奢华。却,更显得讽刺。
老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晏清,毫不掩饰他对晏清的不满,对白浅道:“陛下,遣散后宫此事万万不可,皇夫不知劝阻陛下,该当严惩。”
☆、你永远都逃不出我手心(12)
果然会有人来告状,看来忍不住的人已经很多了,左右看去,那些人俱都低头。
白浅回头看了一眼晏清,他似乎很乐意扮演一个祸水的角色,全然不理老头的指桑骂槐,轻轻一笑,剥了一颗葡萄送到白浅的嘴边。白浅不客气的笑纳了,不介意让他这祸水的名号再坐实一点。
“爱卿错怪皇夫了,这是朕的决定,与他无关。”白浅睁着眼睛说瞎话。眼角瞟向角落里,陌轻尘侧头坐在那边。也并没有看她。
“这,这……”如果说之前的眼神还只是厌恶的话,现在他看向晏清的眼睛估计都快喷出火来了。“就算是陛下的决定,皇夫又怎能任由陛下胡闹!”老头急火攻心,连对皇帝不敬的话都说出来了。
白浅这才愣了一下,原以为是个托,没想到被陌轻尘骗来的忠臣。看来是真心这样想。白浅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养一堆男人在后宫,但此时也下定决心要保下这个臣子。至少,他不会为了任何原因背叛自己。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晏清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陛下胡闹’这句话也是你能说的?我看你才是糊涂了吧!来人!”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白浅有瞬间的慌乱,然后忽然伸手按住了晏清的嘴巴。她的掌心贴着他柔软的嘴唇,又想到刚刚的那个吻,脸色泛起淡淡的红晕。该死。看来她的脸皮还不够厚,白浅想。
“何必和一个迂腐的老头置气,朕的心中只有你,难道是别人说几句话就可以动摇的?如此做反而让人觉得皇夫没有容人之量。”白浅浅浅一笑,看着晏清,眼神却是威胁的。好在后面的人看不到。
晏清本可以轻松地摆脱白浅的手,但是他没有,他看着白浅的模样,明明生气却又隐忍,脸红红的。竟然笑了出来。这一笑,旁人都低下头来,不敢直视。
他把白浅揽在怀里,轻声道:“我自然听陛下的。”
白浅心中恨的要死,却得忍住不一脚把他踹开,回头对老头道:“祸从口出这句话你最好多想想,罚俸三月,回家去吧。”
对方兀自愤愤不平,但很快被人拉了下去。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但是有了这个开头。其他人更是不敢开口了,白浅环视一周,咯咯的笑了笑。拉着晏清的手说:“我们走吧,这里人多,真是无趣。”也差不多了,她没兴趣在这里被当做猴子参观。
晏清眼沉如水,嘴角却始终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白浅也不矫情,牵着晏清的手就走,把背影留给众人,直到四周清静了,才松开晏清的手,脸上的笑容已经是一丝都不剩。
“你回宫吧,这里不需要你了。”白浅说,虚以委蛇了一天,她实在有些累了。
晏清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缓缓走在白浅的身边,笑:“刚才我的表现可还让陛下满意?”
白浅心中紧张,但也知道晏清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句话永远都不适合他,于是沉着脸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永远都逃不出我手心(13)
晏清看了看她,忽然一声叹息,“浅儿,你觉得我像是乐于助人的人么?”
白浅闭着嘴巴,晏清明知是陷阱也往下跳,是为了什么?她现在不想想这个问题,她只要知道,晏清最终要的……只是权力。过程怎样,内心怎样,其实都不重要了。他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胜出。
“看来浅儿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了。”晏清笑笑,“那么我换一个问题好了。”
“你觉得,我是一个不求回报的人么?”他说。
白浅半晌才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心中却也觉得好受一点,他总归是要回报的,而她白浅,却什么都不怕,就怕欠别人人情。晏清还真是让她没有幻想的余地。当初有。那才是虚幻的……“那皇夫想要什么,看看朕能不能给?”
“如果我说我要你,浅儿肯定要嫌我这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了。”晏清眼神浅浅闪烁,话锋一转,“所以,我只要浅儿今夜陪我一晚就够了。”
白浅倒没想到他如此说,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转身就要走。谁知晏清似乎料到了她的动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后一带,就将她拉到面前,背部猛的靠在身后的树上。白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晏清双手撑住树干,将她圈在了中间,心中才终于是有些慌了。
晏清这个人哪怕在她眼中再恶劣,却也从来没有过强迫过女子,算得上是君子。有时候她甚至想,晏清也许不够喜欢女色,从未见过与他亲近的女人。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你!”她咬了咬嘴唇,狠狠地瞪着晏清。
“你害怕了?”晏清说,他俯下身子,离白浅越来越近,白浅退无可退,鼻尖几乎贴上了他的胸膛。
“我怕什么,难道你还能现在杀了我不成?”白浅扬了扬眉毛,冷声道。
“我怎么会杀你。”他说,眼中荡起浅浅的笑意。白浅却只觉得心中发寒,因为他说:“我不会杀你,但是你怕我,而且我要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我要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手心。”晏清笑。他一手捏住白浅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一字一句道。
“休想!”白浅冷冷吐出两个字,撇开眼睛,不看他。
啪!啪!
突兀响起的拍手声让白浅一惊,回头就看到陌轻尘站在另一颗树下,长身而立,深深的目光看着他们。他对白浅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对晏清讥讽道:“得不到一个人的心,便来恐吓的。真不像是你会做的事。”他摇了摇头,似乎颇为失望。
晏清看过去,眼中的冰冷是前未有过的,“你定要插手吗?”
“你不但连我家的注意都打,还抢我的女人。江山美人都想要,是不是太贪心了?”陌轻尘浅浅一笑。
晏清顿了顿,终于松开了白浅的手,他看着陌轻尘,“那么你呢?难道不是?”
白浅觉得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太失败了。在她身边的男人,没有不渣的,勉为其难想从渣子里面挑一个好的还这么难。做女皇。不能有心。
☆、你永远都逃不出我手心(14)
陌轻尘脸色丝毫不变,“我不需要你相信我什么,我只要陛下知道就够了。”
白浅背对着他们的身子一怔,随即苦笑一声。
“看来陛下好像也不是很相信你。”晏清道。
“你错了。”白浅袖子下的手握紧,她回转身来,直直推开晏清,走向陌轻尘,“我相信他。”
晏清本有一千一万种方法拦住白浅,他可以轻易的拦住她。但结果却是看着她越过他而去,走向另一个男人,什么动作也没有。
白浅也知道自己很冒险,但是她同样知道晏清的骄傲。他不会惊慌,不会哀求,不会妥协。
所以不论此刻他心底是怎样想的,他都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下他的尊严。
白浅猜对了。
仅仅几步而已,她的思绪却已经转了几转,说不出是释然还是失望。她希望一切如自己所想,却又觉得,晏清所谓的改变与在乎,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终究,不过如此。
白浅站在陌轻尘的身边,半晌,才回头看向晏清,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既然有人来接朕了,就不劳烦皇夫了。”
晏清看了她好半天,说出一个字。“好。”神色难明。
白浅心头一跳,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她有夺路而逃的冲动。她几乎以为,对方会不顾一切。
但是晏清的下一步动作却是转身离开。
白色的身影被重重叠叠的树木所遮掩,最终消失在视线里。白浅直到此刻,才觉得浑身都已经失去力气。陌轻尘轻轻一拉,她就靠在他的怀里几乎动不了了。
终于是走了。
“送我回宫。”白浅说,疲惫的闭上眼睛。
陌轻尘没有多说,抱起白浅就走,很快就到了寝宫,也不假人手,亲自将白浅放在床上。在要转身出去的时候,被白浅一把抓住袖子,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我说相信你,是真的。”不是应付。
她想要她知道这一点。
陌轻尘怔了一怔,轻轻的握住白浅的手,笑:“我知道。”
白浅扯了扯嘴角,终于闭上眼睛,她已经很倦了。她想要相信陌轻尘,只要不太过分。就给他想要的又怎样,她只是想要一个人相信而已。所以,她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真的。
朦朦胧胧中沉入梦乡,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说,你可以相信我。
第二天,白浅是在喧闹中被吵醒的,一个宫女慌张的跪在她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陛下,不好了!”
因为白浅喜静,这宫中总是安静的,如此突兀而又骚乱的一天,她居然也不觉得奇怪。这最后一根弦崩了太久了,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会断。真的断了,反而觉得轻松了。
她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慢慢说。”白浅起身,伸手拿衣服,旁边伺候的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帮白浅更衣。
“皇,皇宫被围起来了。”她声音紧张,充满恐惧,“大家都说陛下荒yin无度,不顾国事,置天下于不顾!为了皇夫……”
☆、你永远都逃不出我手心(15)
“外面是什么人?”白浅笑了笑,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还是自己穿吧,他们抖的连衣服都拿不稳了。
“奴婢……奴婢只听说是御林军的人,王将军就守在大门口呢……已经死了好些人了。大家……大家都很害怕。”
白浅皱了皱眉,再看身周人恐惧不安的样子,终究是叹了一口气。这能怪谁呢。明明是皇家争斗,但死的总是这些弱小的人。正是因为不安,命如草芥,所以才恐惧。
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恐惧的事,白浅恍然想。
至于御林军的人,白浅之前也算做了一些功课,这部分是被晏清握在手中的。
此时……才不得不佩服陌轻尘的算计,昨天的最终目的,也不过是为了逼晏清出手罢了。白浅原以为他还会忍下去,选择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一击致命。只没想到他是真的先动手了,也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他也许,比自己想像的更果断冷决一些。
呵呵,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罢。
“轻尘公子呢?”白浅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见他的人影,难道这厮就这样落跑了,或者打算把自己丢在这里等以后来捡便宜?她都被自己这样的想法逗笑了。
“奴,奴婢……不知道。”
“你们出去吧。”白浅淡淡道,看的真是闹心。
外面依然很吵,但是屋内总算安静下来了。白浅呆呆的坐了片刻,然后走到火炉边,将随便携带的香囊丢进了火中。眨眼变烧成了灰,淡淡的香气散发开来。
白浅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一道白色影子轻飘飘的从窗户外落进来,白衣白发。凌厉如刀。
他似乎总是这样无处不在。白浅笑了,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陛下。”卞沧海表情沉静如水。
白浅笑了笑,其实这个香囊是前段时间有人偷偷给她的,这宫里谁的人都有,又怎么会少的了她的那个便宜叔叔呢。辰王把这个送给白浅,言道在需要的时候可叫卞沧海来帮忙。如此看来,说不定和陌轻尘也脱不了关系,似乎谁都知道。自己有需要卞沧海的时候,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在这种时候,唯一还值得高兴的是就是卞沧海真的出现了,哪怕出现的如此突兀。她心中一暖,叔叔毕竟是亲人,而卞沧海,也是那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把你知道的情况先告诉朕吧。”白浅道,她也很好奇外面进行到哪一步了。
卞沧海依旧寡言少语,但是言简意赅,很快白浅就弄明白了原委。
晏清这个人虽然一贯波澜不惊,但昨夜也很是生气,回宫就杀了两个不长眼的奴才,因为他一向谨慎,也无法知道到底干了什么,但是今天早上皇宫就被围,可见他早有准备,这才一举动手。
陌轻尘昨天深夜出宫,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
目前这万皇城处处人心惶惶,所有人都知道要出大乱子了。多是闭门不出。皇宫里的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陌轻尘……”白浅迟疑了一下,问道:“他还是没有消息吗?”
卞沧海第一次没有立即回答白浅的问题,他发现自己其实不懂女皇的心思,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开口。想了想,还是折中道:“虽然我们无法掌握他的行踪,但是根据他之前的行为,也不难猜出来他要做些什么。”
“他逼晏清动手,就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独自离开恐怕也是不想陛下担心,晏清不会伤害陛下,却容不下他,他留在这里,反而会更危险。”卞沧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