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说,宋文倾便是搅着粥,不发一语。
两三下饱了,楚慈一抹嘴说道:“提那人做什么?死了都不得全尸,说了晦气!说说你的事吧。既然皇上让公公领着咱们买下人,咱们可得将眼睛擦亮了,务必选些靠谱的。最好是有些身手,这样回了叶府,那些人敢来找茬,他们一手一个直接弄翻!”
她那抬手比划,十分有理。宋文倾喝了粥,朝她眯眼一笑,点头应了一声。
池顾回来时,二人都已是吃好了。吃了早饭,马车带着三人往秋泽园而去。
“这里头什么都有,甭管是当铺楼子,还是那奴隶贩子,只要是不安生的东西想卖,都得到这里头来。”
给二人做着解释,池顾领着二人进了一扇门。
这一路走进去,楚慈不由的点了点头。
这地儿,算是集散中心吧。
外头那些正当生意的,倒是能寻个不错的地儿做买卖。买卖奴隶下人,销售黑货之类的,还是往这里头来卖。
高顺帝身边的红人儿,带着人来逛黑市,楚慈怎么想,都觉得心里头有些发毛。
其实,乔锦骞早在高顺帝的网里,不过是要一个好的时机,一个恰当的理由将人给弄死罢了。
就像楚家的到来,分明是要来铺路的,结果因为她的参与,楚柯明反倒没了用武之地。
打量着人来人往的黑市,楚慈揣测,其中有多少高顺帝的手脚?
“老实点儿!跑什么跑?仔细老子打断你的腿!”
前头阴狠的打骂声传来,几人渐近之时,便见一大汉手拿长鞭,一鞭子一鞭子的打在一名仅着短裤,手脚上了铁链的男人身上。
见宋文倾面色微变,池顾低声说道:“殿下莫怕,这里是贩卖奴隶的。这些奴隶有些身手,性子又倔。这些奴隶贩子若不狠些,如何能治服他们?”
宋文倾几分受惊的点了点头。
“有功夫的,都在这奴隶贩子手中?”收回目光,楚慈问道:“有功夫的,别的地方都没了?”
“这倒不一定,得看运气了。都说奴隶贩子手中的会些功夫,可有人也就会些三脚猫功夫罢了。若是运气好,牙子手中买到的长工、仆役倒是有些深藏不露的。”
楚慈了然,又看了那被男人抽打的奴隶一眼,这才与池顾一道在楼里逛着。
一圈逛下来,宋文倾都不曾开口,好像对于买下人这事,他有些不安。
“别担心,买了之后咱与他们说,不签终身契约,先签个一年两年的。若是磨合之后觉得不错,咱们再继续。若是不行,让他们赎身而去,另谋生路。”
楚慈将宋文倾的不安看在眼中,拉着他到一旁说道:“不管怎么说,你身边总要有一个靠谱的我才放心。不然,府上那些人又对你做什么,连个护你的人都没有。”
“可是,我,我……”
“没事儿,人总要接触新的事物,不可能一辈子只跟那些人打交道。买个下人回去若是用着不顺手,咱们换了就是。”说到这,她凑到他身旁,低声说道:“咱们现在也是有钱人了,换两回下人的钱还是有的!”
瞧瞧,她这多淡定!
池顾看着那头窃窃私语的二人,心里头对宋文倾又是看轻了一分。
瞧瞧这人都被磨成什么样了!这点胆识,连一个女人都不如!
那头二人说好了,楚慈这才走过来,与池顾说道:“让您见笑了。五殿下不懂得挑人,我这也不会什么功夫,也不懂得如何选。不过五殿下身边着实要会些功夫的才行,只能麻烦您帮忙看一看了。”
既然在外是男儿身,她也不必自称‘罪女’。且,每次以‘罪女’自称,她真是心里头憋屈的慌!
总有一日,她得把这罪人的身份给去了!
池顾与她客气两句,便指着后头那一群蹲地的奴隶说道:“依我所见,这一路看过来,还是那奴隶贩子手中的人有用些。不如,咱们再回去瞧一瞧?”
“好,都听您的!”
回到那片奴隶区,池顾倒也是真用心在看着,抬手指了十余人,让那奴隶贩子给拉出来。
“这人功夫不错,就是性子犟的很!昨夜才跑了出去被抓回来。”奴隶贩子指着那人身上的鞭伤说道:“打了,倒也老实了。”
“这样的人,卖给我了,还不跑了?”楚慈发问。
奴隶贩子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小哥真会说笑,到了咱们手上的人,身家画像都是有的。这奴隶的买卖衙门也不限,可都有留底的!他若是跑了,小哥大可去衙门里递案子,到时抓到了,丢西沙的采石场去,小哥多少银子买的,我多少银子赔给小哥。”
哟,还是得了衙门保护的生计啊!
楚慈点了点头,蹲下了身子,看着那满身是伤的男人。
身上的鞭伤真不少,看起来都是新添的。看样子,昨夜跑了给抓回来,被收拾得很惨。
“那什么,我家公子是好人,可不能受坏人欺负了,你要不要帮他打坏人?”
楚慈这一开口,与那人圈一起的奴隶均是投来异样的神色。
那人抬首,对上楚慈认真的面容,哑声说道:“我不打人,只杀人!”
哟呵,这么霸气啊!老子喜欢!
心中说着,楚慈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就不对了。你看世界这么美好,大家有话要好好说嘛,怎么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呢?多血腥残忍啊。”
池顾于一旁抽了嘴角,心道:“昨日打杀了申怀建的是谁?在飘香阁踢了蛋的是谁?上擂台一剑抹了别人脖子的又是谁?”
楚慈这般说着,宋文倾却是憋着笑,看向她的目光中实在是压不下那份暖意。
她呀,真是的!
那人听她这般说,不置可否的一声冷哼。
楚慈摸了摸鼻子,与他说道:“我也与你直说了,我们公子是个大善人,脾气好。你若是老老实实跟着他,全心全意的护着他呢,我们随时将卖身契还你,若是将来你另有打算,我们也不拦着。”
她这话,旁边那些怪异的眼神便开始转变。一个个的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她。
“不过,我脾气不好。”眯眼笑着,楚慈说道:“我们公子就是觉得我脾气不好,所以想买几个脾气好的,听话的回去。若是你回去了不听话,我哪天发起疯来剁碎了喂狗,就怨不得谁了。”
伴着她阴沉的话语,那面上的狠戾让人见之侧目。
这个瘦弱的小子,竟能透出如此狠戾,倒是让人小瞧了!
那人看着她狠戾的模样,听着她阴沉的话语,似她这性子十分对他味一般。点了点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然后,楚慈就指着那人,对奴隶贩子说道:“这人,我要了。”
“小哥就要这一个?”奴隶贩子提起束着那人的链子,问道:“我这儿的都是好货,要不再挑几个?”
池顾也说道:“既然是选几个靠谱的,不如再选几个?”
楚慈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小声说道:“不了,我总得留些银子,若是他跑了,我还得有银子来先买人伺候着。”
“银子的事不必担心,出门前爷交待了,买下人的银子,爷出。”
“当真?”楚慈一副激动模样,问道:“公,您可是说真的?”
卷一:一嫁寄柔情 0170:她男人,真听话!
“可不是,爷交待的事,还能有假?”
池顾话一落,楚慈便是抬手一挥,豪气万丈的对奴隶贩子说道:“你这儿鞭伤最多的,我全要了!”
“……”池顾抽了抽眼角,觉得眉心有些发疼。
鞭伤最多的,挑出来的十人中有两人,又从另一个圈子里找出来了六人。
算下来,就是八人。
宋文倾看着那八人,垂眸掩去其中情绪。
本是想着,能有一人被选中都不错了。不承想,她这选人的法子倒全给选上了。
“不需要买两个丫鬟吗?”
池顾付了银子,心里头琢磨着,安排来的人一个没选上,她这胆子真够大的!怎么能这样挑人?
原本以为,以宋文倾那软弱的性子,会选一些看起来温顺,又会些功夫的。
没料想,宋文倾竟是让楚慈来下决定。而楚慈选人的法子也是奇葩,专挑凶悍的,也不怕挑回去治服不了?
下人这里是没折了,只能在丫鬟那儿想法子了。
楚慈检查着八人的卖。身契,却是竖着耳朵听着二人的对话。
宋文倾摇了摇头,说道:“有这几人便好,丫鬟已是不需要了。”
这话一听,楚慈心里头美滋滋的。
她男人,真听话!
让他不许有贴身丫鬟,他却是自发的连个丫鬟也不要了。
池顾瞧了嘴角勾笑的人,了然一笑,说道:“也好。”
转首之时,目光落在边上那稍显文弱的奴隶身上,笑道:“虽说不要丫鬟,可好歹得有个温和的在跟前伺候着,洗衣做饭什么的也得会。也不知这奴隶中是否有人擅长?”
奴隶贩子忙说道:“自然是有的!别看我这儿的都是奴隶,却不比牙子那儿的差!那里的人都没什么用,风一吹就能倒!我这儿的虽然都得打,却是各有所长。”
说话间,扯出几人,“这几个手巧,擅长做饭。那几个学过些日子女红,拿起针线不比舞刀弄枪差,平日里做做衣裳什么的不在话下。”
一边说着,指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奴隶贩子笑道:“瞧瞧,我身上这衣裳不比成衣店的差,就是这几个小子一针一线给做的。”
楚慈目光转去,看了一圈,也觉得应该要些心细的照料着才行。
池顾转首与楚慈说道:“我瞧着这些都不错,你瞧瞧,可要再选两个。爷说过,银子,爷出。”
这意思就是,你想要多少,你都给买下吧!反正不是你花银子。
楚慈有一瞬间的犹豫。
买这么多,会不会太招摇了?高顺帝会不会以此说事儿?
池顾只当她是担心养下人的事儿,低声说道:“爷说了,买的下人多,便先给公子万两白银备着。”
万两白银?
若没记错,昨日里给那荷包里,有一万两的银票吧?
高顺帝连着砸钱,这是唱的哪一出?
左思右想,既然是池顾开的口,她不要白不要。
点头了点头,从其中又选了两个。
八个打手,一个做饭,一个洗衣,算是齐了。
人都选定了,奴隶贩子安排人领着十人去洗澡换衣。
待十人出来之时,楚慈眨了眨眼,手肘轻轻的碰了碰宋文倾,说道:“哎,你看,脸上洗干净了,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真别说,除了那两个文弱的男人显得温和些,那八个打手个个精壮。
特别是方才与楚慈说话那个,身上的寒意都能结冰了。
这儿居然有这种极品,楚慈也是诧异了。
当然,他说的极品,不是说样貌多极品,而是那身上的气质让她满意。
这几人往宋文倾身旁一立,那生人勿近的阴冷气质一透出来,绝对是够霸气啊!
至少,在宋文倾解毒恢复之前,能给他撑撑场子,让人不敢再对他动手。
听她这般说,宋文倾甚是认真的点头,而后垂眼不语。
楚慈这才发觉自个儿说错了话,忙低声说道:“我家小伍好了之后,比天下人都好看!”
那人浅浅的应了一声,却不言语。
正事儿办了,又去买了些必需品。三人坐着马车而回,十人跟在马车两旁一路小跑而回。
进了城门时,楚慈看起来有些异样。
那频频抬眼看向窗外的模样,让池顾开了口。“六小姐是有什么事要去办吗?”
“实不相瞒,自打武宴出事以来,罪女便没见过家父。也不知道家父眼下情况如何了?那夜可有受伤?”
“六小姐倒是个孝顺的。”叹了口气,池顾说道:“楚大人倒是没大碍,只不过,六小姐的丫鬟受了伤,楚大人这两日都是守在床前寸步不离呢。”
说到那‘寸步不离’时,池顾话语有些清冷。
高顺帝遇刺,出了这么大的事。楚柯明就算是罪臣,也该去见见圣上,问候问候。
圣上见不见他是一回事,那人去不去又是一回事!
看了楚慈一眼,池顾心道:“楚柯明到这岛上竟是蠢笨了!此时守着一个婢女做什么?那女人能让他回京?”
楚慈顿了顿,说道:“那人不是罪女的丫鬟。”
池顾双眼一眯。
“那是家父的丫鬟,前些日子府上横祸,罪女的丫鬟不幸丧命。家父见罪女无人伺候,便将自已的丫鬟潜了过来,伺候罪女一些时日。”
眸光转动,池顾心里头转了一通,诧异道:“原来如此!难怪奴才觉得楚大人有些不对劲。那丫鬟为了楚大人连命都不要了,这要是活了下来,楚家怕是要办喜事了。”
“公公说笑了,在这岛上,哪里还有喜事可言。”顿了顿,楚慈面上布着担忧,“罪女身在南湾,却是不曾去看家父一眼,这……”
“想来楚大人是能理解的。毕竟,楚大人也不曾去见圣上一次。”
这话说出来,气氛便是有些压抑。
车子径直回了叶府,池顾都不曾再言。
到了叶府门外,池顾给了宋文倾一个布包,笑着说道:“圣上这些日子颇为忙碌,委实没空来瞧殿下。这是圣上赏殿下的万两白银,殿下空闲了可去选辆马车代步,这出门总靠双腿,到底有失。身份。”
身份?在这里,还有什么身份可言?
这不是逼着他去抢身份吗?可他用什么去抢?
看着马车离去,楚慈握了握宋文倾的手,说道:“出去一趟,没花银子反倒赚了。有人拿银子砸咱们,咱们也得高兴些。”
宋文倾给她一个有些压抑的笑容,二人转身进了叶府。
宋文倾买了十个下人的事瞬间在府中传开了,风业躺在床上,恼到不住的咒骂。
风图负手立于一旁,听得烦了,怒呵一声:“闭嘴!”
“你凶我做什么?有本事去弄死那楚月慈啊!”风业又是一声怒骂,抬手指着那院子方位,说道:“我不相信岛主的事与她无关!若非宋文倾那窝囊废将她带到了南湾来,能有这些事?若我身子好的,我必然提剑把那对狗男女给一剑杀了!岂会像你这般不闻不问!”
面对风业的怒骂,风图紧蹙着眉头。
风业就是太冲动了,许多事都不曾细细去想。
不管岛主是如何了,高顺帝却不曾过问叶府的事,就代表岛主还有转机。
若是高顺帝正式伸手到叶府来,就代表岛主是真的完了!
可是,眼下池顾又与宋文倾一道去买了下人回来,高顺帝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冬梅端着鸡汤立于一旁,瞧着风业怒的扯着了伤口之时,忙上前说道:“二管事您莫恼了,当死之人总有死的一天!”
“爷要他今天就死!”
池顾回黎府之时,高顺帝正喝着参汤。
瞧池顾进了厅来,高顺帝问道:“如何了?”
“哎,可真是差点儿就没派上用场。”
摇了摇头,池顾将买奴隶的事儿给高顺帝说了一通。
听罢,高顺帝笑了一声:“她也不是行为怪异,不过是想给文倾寻个保障罢了。那几人兴许是难治服,可她不是说了,保护好了文倾,将来愿走也不拦着。”
给多少工钱,有多舒畅的日子都是虚的。只有自由才是最真实的。
那些人若不能把卖。身契给赎回去,这辈子都只能当下人,子子孙孙都只能当下人。
若是赎回了卖。身契,往后就是自由人了。
“也是,如今叶府都有人敢给五殿下下毒,她也是慌了。”
“什么?”蹙眉,高顺帝冷声问道:“此时还有人敢给文倾下毒?”
池顾便将今日之事全都道了出来,“听楚月慈对五殿下那番话,看来银面修罗真不是她救下的。”
也在此时,沈务大步而来。
“叩见皇上!”
高顺帝神色淡漠的说道:“起来吧,搜得如何了?”
“回皇上,臣带人例行搜查,叶府一寸寸的搜过了,没有蛛丝马迹。”
靠着椅背,高顺帝又将手腕上的佛珠于手中转着。
许久之后,高顺帝说道:“看来,银面修罗之事,与她真是没有关系。”
“臣也是这么认为。”沈务接话道:“若银面修罗昨夜真的活着,必然要药物疗伤,否则是活不了的。可叶府没有一点异样,故此,臣认为,城门那人,是真的银面修罗。”
卷一:一嫁寄柔情 0171:夫人可真是有气魄!
“行了,你下去吧,”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