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顾急急忙忙跑回槿馨园之时,楚慈已经浑身无力任人抽打。
池顾暗道,“可真是坏了!药量重了!”
心中想着,面上摆着笑意,上前说道:“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楚慈狼狈模样,心中别提多痛快!心情不错,转眼看向池顾,含笑问道:“公公这般匆忙,不知所为何事?”
池顾含笑起身,说道:“楚妃今日回宫,许多地方不懂规矩,惹了娘娘凤怒委实该罚。可这罚也罚了,娘娘也莫再恼,不然伤了凤体,奴才可是罪该万死。”
“公公说笑了。”皇后冷眼看向楚慈,说道:“身为六宫之主,自然要保证宫中之人不乱了礼数。不然传了出去,可不是说本宫管教无方?”
“娘娘说的是。”池顾面上尽是笑意,“娘娘教训得是,只不过楚妃日夜兼程而归,受了寒,身子弱;若要罚,还请娘娘待楚妃身子养好了再罚。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奴才也不好向皇上交待。”
终于还是搬出了那个无情之人,皇后心中冷笑。
高顺帝把楚慈弄进宫是为了什么,许多人想不明白。可是,楚慈被皇后如此教训,高顺帝却是连面都不曾露,便让宫中妃子吃定了楚慈是个能踩的软柿子。
至于之前传的为国立功,英勇善战,那就不是在宫中能生存的本事了。
楚慈被人扶回景华宫时,浑身脱力。
玄华二人拿出药脂抹在她被打肿的面颊之上,楚慈却是双目清寒的看着池顾,“公公费心了!”
她一语双关,池顾轻叹口气,说道:“娘娘,您可莫怪奴才擅自作主。您一身功夫了得,奴才也是担心您犯了错才给您加了些软骨香,却没想到,竟是出了这样的事。”
池顾之言,楚慈一声冷笑。
楚妃进宫第一日便被皇后给打肿了脸,高顺帝却是连面都没露,这事儿不过一个时辰便是在宫里传开了。
那些想瞧热闹的,将此事做了消遣打发。而有心人传出的消息,令宋文倾捏碎了手中杯子,面色越发难看。
小福子慌忙拿了白纱将宋文倾割破的手指包扎,看着他苍白却又发青的面色,心中叹息。
多好的一个人呐,却被命运如此捉弄。
曾经,楚慈告诉他,每个人都是在逆境求生。那时,他却觉得楚慈是身在福中不知何为痛苦。如今,他才真正的明白,真正痛苦的人,从不轻易将苦楚表露。
想开口劝慰两句,可这种事儿,小福子也不知当如何劝?
虽然不明白楚慈和宋文倾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楚慈进了宫,这事一早便是传开了。
宋文倾双眸阴沉不言不语,浑身气息道不出的阴郁。
亦在此时,楚月泽急急忙忙的冲进了府中,看着宋文倾神色,急声问道:“怎么回事?为何我姐进宫了?为何没与你一同回来?”
今日一早起来,带着孙芯蕊来寻楚慈,却在路上听说了一件大事。
当初那剿灭马匪,立下无数战功的神女奉了天命,进宫为妃。
没有哪个女子一进宫便能封妃,而神女带着天命而来,高顺帝早便做了准备,一进宫便授予楚妃称号,更是享受皇贵妃之待遇。
楚月泽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不相信,接连拉住好几人求证,险些被人当了疯子。
一路打马而来,却因对京中不熟悉,弯弯绕绕耽搁了许多时间,这才到五皇子府求证。
宋文倾看着来人,心里头越发沉闷,挥了挥手,示意小福子退下。
小福子走到孙芯蕊身旁,小声说道:“孙小姐,奴才带你逛逛宅子。”
他也是昨夜才到,对这宅子哪儿算得上熟悉?说是带她逛,不过是让她回避罢了。
孙芯蕊想了想,便与小福子走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呢?为何没见到姐姐?”出了大厅,孙芯蕊急声问道:“难道真如外头所传的那样?姐姐当真进了宫?”
小福子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孙小姐,你可得好生劝着楚少爷。”
小福子虽是知之不多,却也清楚楚月泽是受不得的。
孙芯蕊应了一声,满脸担忧。
“我问你话!我姐呢?”
一把提起宋文倾的领子,楚月泽问道:“宋文倾,我姐不是和你一起回府的?进城之后,你们不是一路的?我姐呢?”
“过些日子,你便知道了。”宋文倾欲拨开楚月泽,怎奈力道不足,拨了两下便作罢。
楚月泽却因情绪激动未发觉宋文倾异样,怒吼道,“过些日子?过多久?我姐不是嫁给你的?为何却进了宫?”
楚月泽揪着宋文倾要问个明白,宋文倾却是一字不言。眼见楚月泽就要动手,几人从外匆匆而来。
不过片刻,一排人便是跪到宋文倾跟前,“属下来迟。”
风尘仆仆的南易几人看着震怒的楚月泽,低声喊道:“楚少爷。”
这一声喊,恭顺却又暗藏威胁。
楚月泽握紧了双手,却又狠狠松开,看着宋文倾,冷声说道:“我等着你给我答复!”
直到楚月泽震怒而去,南易这才起身扶着虚晃的宋文倾,“堂主,你这是怎么了?”
为何面色这么差?为何能任楚月泽放肆?
宋文倾摆了摆手,说道:“一路赶来,来不及配药。正好你们来了,这方子拿去配药,也不知几时能将毒清除?”
池顾不给他解药,不代表他就要一直等下去。
南易领命而去,宋文倾带着其余几人进了书房。
“皇上,薛彦华到了。”池顾走到高顺帝身旁,轻声说道:“就在亭外候着。”
高顺帝收回远处的视线,说道:“叫他进来。”
薛彦华心中忐忑,之前不是没见过高顺帝,可眼下楚慈进了宫,薛彦华真怕受到波及。
那人进亭行礼,高顺帝却未转身,威严的声音中不含一丝情绪,淡淡说道:“听闻薛彦彤有好些日子没进宫了。”
心里头‘咯噔’一声,薛彦华低声回道,“臣妹近日在家中休养,不曾外出,故此未进宫来。”
“养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出来走动走动了。”高顺帝转身,看着薛彦华,“熟人进了宫,她也当来聚聚才是。”
“皇上……”
薛彦华大胆抬首,正欲再言,高顺帝幽幽说道:“不是说太后身子不适,只因惹怒了上天?既然如此,喜上加喜,是否就能让上天消怒?”
这似自问,似相问的话,令薛彦华立马磕了头。
以前,不是没想到让薛彦彤进宫。可是有一个楚慈在宫中,他却怕了。
怕薛彦彤一进来,就受楚慈牵连,红颜薄命!
“起身吧,文倾大婚之后,带薛彦彤进宫聚聚。”
言罢,高顺帝迈步走人。
薛彦华缓缓起身。这大冷的天,却是让他汗流浃背。抹了把额头的汗,放眼看向远处的雪景,重重的叹了口气。
楚月泽在等着宋文倾的答复,不曾想,宋文倾还未给他满意的回答,便见一担担的聘礼送到了府上。
“谁要成亲?”楚月泽一把捉住送礼之人,心中莫名一抽,“谁送来的?要送给谁?”
那人一副见鬼模样看着楚月泽。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
虽说楚家之前便在京中,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没什么人能认出楚月泽来!
可瞧着楚月泽一身华贵,也不便得罪,便是笑着说道:“还能是谁啊?当然是回京的五皇子送来的聘礼,要娶楚家貌美如花的楚二小姐!”
‘轰’的一声,楚月泽只觉得脑子里被什么给炸响。
“早在岛上五皇子便与楚二小姐郎情妾意,定了终身,这回了京,当然得抓紧给楚二小姐正了名份才行。说起来啊,楚家这次回京可是得了这两个女儿的福气哟。二小姐嫁给了五皇子,六小姐战功赫赫,如今更是进了宫。楚家可谓是扬眉吐气,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那人还在感叹,楚月泽却是冲进了屋中,提着长剑,满目凶光的冲了出去。
他要杀了宋文倾,杀了那个薄情寡意之人!
楚月泽提剑冲了出去,正巧一队人马入城。远处那人瞧着楚月泽模样,眸光一闪,一挥手说道:“跟上!”
楚月泽不知身后之人,只是策马逛奔,惊得街上行人四散大叫。
宋文倾看着宫中送来的喜服,清寒的面容之上没有任何的情绪。
“还请五殿下起身试衣,若是不合身,奴才好带回宫连夜改改。”小太监垂首低声说道。
宋文倾目光淡漠,缓缓起身。任由小福子与宫中小太监给他换了喜服。
看着镜中之人,他有些恍惚。
这一刻,他想起了当年的红衣似火,新婚旖旎。
相爱相杀:二嫁绝境恨意生 0430:宋文倾大婚
记得当年那一场两个人的婚礼。没有宾客,没有外人的祝福。
她的嫁衣,是他亲手所穿;她的秀眉,是他亲手所描。
还记得她那时眸中含情,面上带着深深的笑意……
当年的美好,此时忆起,却是恍然如梦。
小慈……
心中,在唤着那个名字。他仿佛看到,她笑着立于身侧,她身着嫁衣,眉目清寒,却又别样柔情。
幻境,在一人喊声中消失。
宋文倾转身,便见南易一脸紧张的立于门口,急声说道:“殿下,楚少爷带人来了。”
带人来?
楚月泽如今就是一个无助的少年,他能带什么人来?
蹙眉而出,便见楚月泽踢了下人,面目狰狞的冲了过来。
见着那人一身喜服,楚月泽目眦欲裂;拔了手中长剑,便是朝宋文倾刺了过来。
“宋文倾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当年便说过,你若负了我姐,我定不会放过你!”
南易急忙闪身相挡,赤手空拳接着楚月泽的招数。
楚月泽功夫不如南易,哪怕手握长剑也不能伤其分毫。心中震怒,大声叱骂,“宋文倾,你负我姐,你忘恩负义!你为了回京,将我姐送进宫,你狼心狗肺!你还与楚月兰那贱人成婚,你下作无耻!”
楚月泽之骂,宋文倾只是平静受着。他不恼不怒,负手而立,好似根本不将这叱骂放在心上。
孙芯蕊瞧得担心,在一旁喊道,“楚哥哥,你快住手,你打不过他的!”
打不过?打不过也要打!
楚月泽心中恨极,恨不得将宋文倾碎尸万段!
孙芯蕊心中担忧,跑到宋文倾身旁,扬头看着他,“五殿下,你让南易住手!别让他伤了楚哥哥。”
垂眸看着乖巧的少女,宋文倾却是淡漠的移开视线,并不言语。
孙芯蕊见他不为所动,急得红了眼框,就在她不知所措之时,陈科带着人闯进了府中。
见楚月泽被南易几人困住,陈科朝身旁的人打了眼色。
打着劝架的幌子,陈科带着人与北易一众打了起来。
这些人,全都是跟着楚慈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得知宋文倾为了回京卖了楚慈,岂能不怒?
南易几人不敢伤了陈科一众,陈科一众却是下了狠手,逼得那几人且战且退。见一旁侍卫看热闹一般立着不动,南易只得喊道,“都愣着做什么?保护殿下!”
才从宫中分来的侍卫听得此言,这才回过神来,拔剑加入了混战。
眼见一场混战就要见了血,沈务却是带着一队侍卫及时赶到。
“都拿下!”
一声令下,侍卫出手,将所有人围住。
“闯宅之人一并带走!”沈务一挥手,楚月泽一众被强行带走。
直到院中清净了,沈务这才走到宋文倾身旁,浅笑说道:“明日大婚,皇上担心守卫不够,便让微臣送些人来。”
说话间,一队侍卫装扮的人有序而来。
宋文倾心中冷笑,这哪里是一般的侍卫?这分明就是高顺帝派来监视他的禁军!
想必陈科今日进城,楚月泽会在今日生事,高顺帝都是给算准了的!
想到楚慈对楚月泽的在意,宋文倾心中发沉。
他那个父皇,这一招接着一招的算计下来,不把楚慈逼疯是不罢休!
“堂主。”众人散去,南易跟着宋文倾进了书房,低声问道:“可要宫中的人早做安排?”
“此时还不是时候。”看着桌上写着那几字,宋文倾面色越寒。
时机未到。
这四字,是沈务去寻高顺帝之时,高顺帝写下的。虽说这四字与高顺帝的笔迹相差无几,却不如高顺帝当时写下这几字的沉稳。
将那宣纸点燃,看着那四字在火中焚尽,宋文倾低沉的声音中道不出的寒意,“再等等。”
再等等。等到高顺帝放松警惕,待时机成熟,他定要将所爱之人夺回来!
“陈科,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不喜不怒的声音,却是无上威严。
看着下跪一众,高顺帝冷声说道:“私自进京,已是大罪。如今更是到皇子府上动刀动枪,东明修这些年就将你给教得如此不懂规矩?”
“回皇上,臣并非私自进京,而是奉了将军之令,带着证物进京面圣。”本该是铿锵之言,却在面对威严的高顺帝之时,低了许多的气势。
陈科的包袱早被沈务没收,闻他此言,沈务便将那包袱递给了池顾。
池顾双手接过,走到屏风后打开;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将证物放到红木盘中,双手托着送上高顺帝桌案。
一支短香,一截断袖。
高顺帝看着二物,面色微变。
赤剜心!
时隔多年,这东西怎的又冒出来了?
压下异色,高顺帝看向下方,威严问道:“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陈科将来处细细道了出来,最后说道:“将军担心传信之人道不清楚,便让臣亲自送来。”
怕传信之人道不清楚?你这分明是来给楚慈撑腰的吧?
看着下跪一众,高顺帝不由好笑。
就这么点儿人,也就只能冲去宋文倾府上生事了!
一挥手,高顺帝说道:“带下去,待事情查清楚了,再行定夺。”
这意思是,都得关起来!
陈科难以置信,楚月泽更是憋不住了,赤红的眸子直视高顺帝,不怕死的问道:“不知皇上让家姐进宫,是为祈福还是给太后看诊?家姐乃有夫之妇,在宫中过了一夜,已是令人误会,还请皇上让家姐回府,莫让流言毁了家姐名声!”
高顺帝双眸一收,嘴角微勾,却是似笑非笑。
这个楚月泽,倒真是跟着楚慈混得久了,也是不怕死了?
池顾面色一冷,沉声呵斥,“大胆楚月泽!御书房中,岂容你胡言乱语!圣上乃楚妃之夫,楚妃归京,不回宫中,回你那楚家呆着做什么?”
“胡说八道!分明是儿媳,怎会变成了妃子?皇上莫不是老糊涂了?行此禽兽之举,岂不是让人指着脊梁咒骂家姐上烝下报,不知廉耻?”楚月泽震怒,自是毫无惧意。
楚慈受此屈辱,他还有什么好怕的?若高顺帝真要行那龌龊之举,他拼死也要替楚慈讨个公道!
此番犯上之言,高顺帝却是面色未变,挥了挥手,“带下去!”
跟一个毛头小子动怒,简直可笑!楚月泽此时如何骂的,到时就让他骂给楚慈听!到时候,不是他让楚月泽住嘴,而是楚慈呵斥楚月泽住嘴!
亲卫立马押着众人离去,楚月泽依旧咒骂;沈务上前点了哑穴,他却是梗着脖子回头,似在骂着高顺帝该千刀万剐。
“楚慈呢?”御书房中安静了下来,高顺帝看着桌上证物,问着池顾,“楚慈如何了?”
“回圣上,她还是坐在那里发呆。”
从早上被皇后给打了之后,楚慈就一直坐在窗前发呆,也不知到底是在绝望?还是在想着脱身之策?
高顺帝将那香一收,起身说道:“不必管她,文倾大婚之时,带她去按计划行事便好。”
该了断的,总不能一直拖着。
池顾应是,退了出去。
进了秘室,高顺帝拿出一个盒子,将里头那香拿了出来,与东明修送来的证物两相比较。
这香,是从黎睿断手中所得,难道说,杀黎睿的是……
眸光一闪,似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高顺帝将两支香放于一起,出了秘室。
楚慈坐在窗前,就似失了灵魂的木偶一般。
玄华二人就在身旁伺候着。送饭她便吃,送水她便喝,反正就跟没了自已的思想一般,活像个任人操控的傀儡。
夜里,池顾又来瞧了一次,却见她身旁的炭火越旺了,人也显得越呆愣。
第二日,依旧如故。只不过昨日被打肿的脸,上了药,今日已经恢复如常。往日清寒的面容之上,此时毫无感情,犹如提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