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似想瞧瞧她到底有多大胆?一瘸一拐的朝她走来。每走一步,便是低低的嚎叫一声,似在警告,又似在试探。
楚慈握着小弩的手依旧平举,只不过,她所指的方向,依旧是山下的马匪。
就在狼王离楚慈只得五米之时,楚慈微勾了嘴角,手上微动,一支冷箭破空而去,似黑夜中的一道流星,异常夺目。
冷箭射中马匪眉心,快、准、狠的手法看在狼王眸中,却是不屑一顾。
“你的臣民,我来守护。”
反手指向身后的巢穴,楚慈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虽然,她并不知道雪狼是否明白她的意思。可她再次举箭射向马匪的动作,似在证实她与它立场相同。
碧绿的眸子锁着她清亮的眸子,对视之间,狼王步子未减,一步一步,缓缓朝她而来。
她在等,她在试探。它似乎也在等,也在试探。
她怕它会忽然扑上来咬断她的喉咙,它似也在怕她忽然出手,杀它个措手不及。
一人一狼就这么无声的对峙着,直到狼王走到楚慈跟前,她已经能清楚的嗅到它身上的味道,它依旧没有停下。
这一刻,狂跳的心忽然停止,好似惧到深处反倒平静了一般。
岑子悠手心是满满的汗意。若他之前觉得她此行可举,那么此时,他便觉得她简直是疯了!
敢在狼窝跟前如此放肆,她简直是不要命了!
看着上方一人一狼几乎贴近,楚月泽吓得已然失声。张着嘴想喊,却是喊不出声来,只能挥着长剑,欲让楚慈逃。可楚慈不逃,他只能在心中歇斯底里的喊着,埋在雪中的双腿拼命的跑着。
虽说知道楚慈胆大,却从来不知道,她竟敢如此算计!杀不了马匪又如何?不是只要拖住便好?她为何要这般冒险?为何要如此轻率?
卷二:二嫁欲断魂 0377:他在看着我
前锋与马匪厮杀,马匪用惊天雷将狼群逼得步步后退。上山的路积雪越深,马儿难以前行,匪头恼怒又不甘心的嘶吼命令,“杀!把他们统统杀光!”
杀!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岑子悠早顾不得下方的厮杀,他潜伏于雪山之中,一点一点,缓缓的朝一人一狼匍匐前行。
楚慈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雪狼口中!她若死了,所有的计划便功亏一篑!
看着近在咫尺的狼王,楚慈嘴角的笑意保持得有些勉强。忽而平静的心有些不太正常,就连握着小弩的手都开始有些发僵。
面上是一片平静,楚慈心中却是演练了无数遍狼王扑来之后的应对之策。
就在她脑中演练着血淋淋的画面之时,狼王朝她凑了凑,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之时,眸子里似有疑惑。
连呼吸都不再继续,楚慈的心在受到刺激之时,终于是开始激烈的跳动开来。
就在她认为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之时,狼王却是仰头向天,似啸月一般,发出一声长长的凄凉哀鸣。
这是一种悲痛,一种类似于人类的悲伤;似在缅怀着谁,又似在呜咽着悲凉的过去。
莫名的,方才还吓得激烈跳动的心脏,在此刻被悲伤感染,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
狼王的哀鸣,引来狼群的声声相应。悲凉的气氛瞬间包围了这片雪山,压抑不住的哀伤充斥着人的神经。
楚慈握着小弩的手微微颤动,紧了紧唇,喉头滑动间,右手握着小弩垂于身侧,左手在半空停留片刻,最终还是往狼王那高贵的头颅而去。
柔顺的毛发贴在掌心之时,空中忽然下起了雪。
雪花的点缀,狼群的哀鸣,无一不让人心生悲凉。
当楚慈的手落在狼王头顶那一刻,岑子悠和楚月泽的动作同时顿住,神经更是紧绷,似下一刻便会断裂一般。下方的厮杀分明还在继续,可他们却感觉除了飘落的雪花之外,天地好像都在这一刻停顿了下来。
心中从惶恐到停住,当他们看到悲鸣的狼王在楚慈掌心之下轻声呜咽之时,腿上均是一软,额头冷汗滴落。
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虽然,二人并不知道楚慈是如何做到的?可是,此时看到狼王低下高贵的头颅,柔顺的在她掌心下呜咽之时,所有的惶恐,被内心升起的欢喜所替代。
强烈的反差,令二人同时喘气仰望天空。这一刻,感觉从鬼门关走一遭的人是他们一般。
别说楚月泽二人如此,便是楚慈,也觉得成功来得太过奇怪。她脑中那些血腥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狼王的臣服,来得太过诡异。
想到狼王方才在她身上轻嗅的情形。楚慈下意识的在心口摸了摸。
那身衣裳,那身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裳……再联想到狼王的反应,楚慈大概知道了原因。
轻揉着狼王头顶的毛发,楚慈嘴角勾着动人的弧度。看着冲上来的山匪,缓缓说道:“你的臣民,我们共同守护。”
狼王抬头,碧绿的眸子里映着她潇洒的笑意。仰头一声厉啸,四散的狼群附和之时,朝马匪靠拢,好似再也不受惊天雷的威胁一般。
运了内力,楚慈大声喊道,“伟大的战士们,举起你们手中的弓箭,射穿敌人肮脏的双手,射穿他们向前的双腿。我们是伟大的北瑶战士,上天庇护北瑶,会赐予我们无尽的力量,天佑北瑶!”
铿锵之音于山中回荡,那如神谕一般的话语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战士们看着狼王臣服于楚慈之下,看着天空飘下的雪花,看着楚慈负手而立,只觉得这画面,犹如神女下凡。此情此景,犹如神女降世,惩处奸佞。
“天佑北瑶!天佑北瑶!”
士气,在此刻高涨。战士们举着手中的弓箭,体内就似储蓄了无尽的力量一般。
一支又一支的箭羽朝马匪射去,惨叫声伴着嘶吼,伴着惊天雷的怒啸,俨然是一场上神与恶鬼的厮杀。
前锋勇猛,狼群狠扑,饶是马匪嚣张,受前锋和狼群前后夹击,也在此时乱了阵脚。
血色蔓延,就似在此时燃起了一片火光。雪花飘落,又似在净化着这一场残酷的厮杀。
楚慈立于山头,看着受伤马匪被狼群攻击无力还手,痛苦的大叫呻。吟之时,平静的眸子里闪过粼粼波光。
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强者,也没有注定的弱者。所有的一切,需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哪怕马匪习惯了严寒,哪怕前锋受不得此处气候,可这一场恶战,注定前锋必胜。
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天际之时,雪山之上,只剩下雪狼此起彼伏的呜啸。
马匪落败,匪首被擒。楚慈与狼王并肩而下,看着那脸上布着络腮之人,楚慈眸中寒着阵阵寒芒。
对于开战之前,匪首的淫词浪语,楚月泽很是介意。生擒匪首,楚月泽第一个冲了上去,一拳头一拳头狠狠的落了下去。
可怜那匪首被岑子悠挑了手筋脚筋无力还手,只能将口中的血水朝楚月泽吐去。楚月泽身子一闪避开,冲着那阴笑之人又是一阵的拳打脚踢。
所有对楚慈不敬之人,他都要让其付出代价!
瞧着楚慈走来,岑子悠阻止了楚月泽的暴行。吩咐他带着兄弟们撤离,同时提起匪首,冷声问道:“惊天雷是谁给你的?”
惊天雷,这是雷火门的独门火器,此事众所周知。白诚的身份是雷火门少主,更是不少人知晓。
正因为岑子悠知晓此事,正因为岑子悠也知晓楚慈和白诚之间有些不可说的秘密,故此,对于马匪持有大量的惊天雷,他不得不怀疑白诚是否因爱生恨,欲擒楚慈?
匪首阴沉而笑,不答岑子悠,反倒是看向楚慈,冷笑连连,“居然连狼都听你的!若非这畜生是母的,我都以为你贱到连狼都不放过!”
匪首之言,楚慈眯了双眼。
看着那人嚣张的笑意,楚慈一挥手,示意岑子悠松手。
该死的人,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在他身上。与其浪费时间听一些废话,不如按自己的思路去查上一查。
岑子悠松开匪首,与楚慈并肩而行,跟着前锋退出雪山。
狼王仰天一啸,四周绿幽幽的眸子一片一片的朝战场靠拢。未死的马匪终是忍不住的嘶吼求饶。
二人并肩走下山腰之时,便听到后头传来匪首凄厉的惨叫。那声音持续许久,最后停止于一串空气之中;好似未完的惨叫因喉咙被咬断戛然而止,令人唏嘘。
回头看去,只见狼王一瘸一拐的从上头下来,嘴角的血顺着毛发滴落,碧绿的眸子闪着幽幽的光芒。
今日,它也算是报仇了吧?
楚慈停在原地等着狼王。狼王走到楚慈跟前,伸舌舔了舔嘴边的毛发,口中呜咽了两声。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楚慈轻揉着狼王的头顶,幽幽说道:“我想,你应该想见他们。”
岑子悠诧异,正想问她此话何意?楚慈却是说道:“你先潜回去查一查,看看白诚是否还在军中?若他在,你且问问他,惊天雷之事是否与他有关?”
“若他不在呢?”岑子悠抢先问道,“虽然与他结交不多,可他为人阴沉狠辣,因爱生恨做出不妥之举,也不是不可能。”
楚慈步子顿住,回头看向后方雪山。
没有阳光,月色却是将此处映得清寒明亮。看着后头狼群奔跑,楚慈幽幽说道:“他在看着我。”
他?
岑子悠眸眼扫向四周,不明所以。
楚慈嘴角勾着一抹冷笑,冰冷的声音就似这毫无温度的雪山,“白诚与白绮安情缘未定,若我死了亦或被马匪所擒,王爷与文倾的合作,文倾对白诚的容忍,都将走到极限。内部结合一旦瓦解,协助皇上驻守边境之战,何人能为?”
岑子悠双眼微瞪,好半响才点了点头,口中轻轻道出一个名字。
邰正源!
除了那个男人,岑子悠实在想不出谁还有这本事能一箭双雕?
京中皇子之人,本事有限。且来的人越多,越容易露馅儿。而邰正源不同。他一人而为,许多事做起来非但更省时省利,更是因为他对这些人的了解,能迅速的做出反应。
从上一次相见到今日厮杀,这才多少日子?邰正源竟是利用了穆诚与楚慈的事件迅速做出应对之策,此等嫁祸离间之举,用心之险恶!
狼王见楚慈顿了步子,便一瘸一拐的又走了回来,坐到她身旁。
抬手轻抚着狼王的头顶,楚慈幽幽说道:“我们都还不够强大。”
因为不够强大,所以许多事无法掌握。等到能掌握大局的那一日,所有的算计,都将由她来定!
狼王似有所悟,低头呜咽一声,随即仰天一声悲鸣。
悲鸣一起,苍凉顿现。楚慈低头看向狼王,轻声说道:“我们,都会强大。”
直到那二人一狼消失于雪山之中,远处那白衣之人这才现了身形。
卷二:二嫁欲断魂 0378:有些舍不得了
看着被狼群清理的战场,那白衣之人口中不断的呢喃着那个名字。
楚慈……楚慈……楚慈……
每一声呢喃,都是一种道不出的心情;每一声呢喃,都是一种难以置信。
惊叹,诧异充斥在思绪之间;他不敢相信,那个女子,竟有如此胆识!他不敢相信,那个女子,竟是如此受上天庇护。他更不敢相信,那个女人,竟似神女一样的存在,以她的睿智和光芒赢了个漂亮。
“楚慈,我好像,有些舍不得了。”
喃喃自语之间,那人消失于雪山之中。
有些舍不得了。是舍不得她给的惊喜,也是舍不得将这个看着成长的奇女子拱手相让……
“不是说先跟去大军?”岑子悠不解的看着楚慈,“找那墓做什么?”
“带它去瞧瞧吧。”楚慈轻叹一口气,轻抚着狼王头顶说道:“或许,它与那二人乃旧识。”
岑子悠微眯双眼想了想,而后点头说道:“行,我先去准备准备。前锋如何行动,你先让小泽安排下去。”
二人谈妥,岑子悠转身去忙,楚慈带着狼王寻到了楚月泽,让他先带着前锋在雪山外候着。
楚月泽看着那过了楚慈半腰的狼王,咽了咽口水。虽是强作镇定,那不太好看的面色却是出卖了他心中的惧意。
“姐。”轻喊一声,楚月泽问道:“你去哪儿?”
“我还有些事去处理。若是大军到了,你只管说等我便好。”
楚月泽点头应是。
岑子悠去而复返,楚慈带着狼王同行再次进了雪山。
看着那两人一狼渐行渐远,几个百夫长这才摇头走到了楚月泽跟前,咋舌不已,“其实,咱们头儿根本就是神女吧?”
雪山神女,那是传说中的神话人物。可如今,他们却真正的见识到了神女的力量。
本还不放心的楚月泽听得此言,心中自是骄傲。压住面上的得意神情,故作淡漠的说道:“神女算什么?我姐可是比神女更厉害的存在!”
此言,无人相驳。点头之间,心中是绝对的认同。
“它的伤很深。”
离了众人的视线,楚慈这才打开岑子悠带来的包袱,给狼王治伤。
右后腿上有一深一浅两道伤痕,显然是第一刀狠狠的砍了下去,拔刀之后还想落刀,却被狼王避开,第二刀只留下一道浅伤。
好在此处极寒,不然这深可见骨的刀伤早便恶化。
包扎了伤口,楚慈问着狼王,“你听得懂我的话,对吗?”
狼王侧卧在地,见楚慈看来,闪着碧绿的眸子点头。
“你还能走吗?还是连夜赶路?”不确定的看着狼王腿上的伤,楚慈说道:“上了药,该好生调理些日子才是。”
狼王低头想了想,而后缓缓的站了起来,头转向右方,喉间低声呜咽了两声。
“先去那边?”楚慈不确定的问道。
狼王点头,楚慈与岑子悠相视一眼。岑子悠表示没意见,二人一狼便缓缓往右方而行。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二人看着前头连绵不绝的大山,不明白狼王让他们来此处的目的所在。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只见背山之处是一片树林。远处枝头裹着白霜,白茫茫的一片之中点着一抹翠色,就似大师笔下清寒的冬雪之中点缀的一抹劲松,令人眼前一亮,心中莫名有些悸动。
狼王带着楚慈二人进了林中,越往前行,积雪越深,当积雪盖过大腿之时,岑子悠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不陪你们走了。”
说罢,身子一跃,便是飞身而起,落到一棵大树之上。
终于不用费力扒拉的踩在雪中行走,岑子悠满足的叹了口气,“我宁愿耗损内力运轻功,也不愿意跟傻子一样的在雪地里蠕动。”
楚慈继续在雪地里蠕动,下意识的说道:“据我所知,内力过渡耗损,会变成傻子。”
此话方落,楚慈的步子便是顿住。垂下的眸子落在一片白雪之中,透着不自知的懊恼。
“哎?谁说的?”岑子悠不明所以,坐在枝头问道,“你这什么歪理?内力如何跟脑子有关了?”
“内力耗损了,脑子自然短路啊!”压着心中异样,楚慈随口说道:“别炫耀你的内力如何深厚,等我内力再进一层,我也不至于这么费力的在雪地里蠕动。”
“这倒是实话。”对于楚慈能认识到自己的短处,岑子悠还是挺喜闻乐见的。
一路闲谈,过了树林,便是一片小河。
此时河面早已积了厚厚的冰面,狼王带着楚慈二人横穿过河,这才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这……地层结构有点儿诡异啊。”
一进山洞,便似进了温室一般。将外头的严寒统统隔绝。
山洞算不得大,却是黑得很,就似会吸光一般。
楚慈拿出岑子悠给她那颗夜明珠,就连可视度也比想象中的小了许多。
狼王看了一眼楚慈手中的夜明珠,没什么表示,带着二人穿过一条极窄的山洞。
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一道被斧头劈开的窄口子。狼王走得还算轻松,楚慈二人却得侧着身子才能一步步的走过去。
走了一刻钟左右,就在楚慈担心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毒物之时,两边距离逐渐开阔。当前头有光亮入眼时,楚慈疑惑的看了岑子悠一眼。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岑子悠回答不了她,可他更好奇这地方有什么宝贝?
当两边距离逐渐加宽,能看清不远处的情形时,楚慈不得不感叹一句:鬼斧神工!
大自然的力量最是伟大,虽然以前瞧过钟乳石,却没想到,到了这里,还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