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树枝被他一挥,便是成片落下。看着那个周身似布着黑气的人,楚慈难以置信,“穆诚,你是不是疯了?”
“是!我就是疯了!我是疯了才会爱上你,我是疯了才会一直以为你对我的一切都因为爱!楚慈,我从来不爱女人,从来不愿与女人亲近,可因为是你,偏偏是你,我才想与你一生厮守。可到头来,你却告诉我,我错了。那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才是对?”
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恨不得掏出她的心来瞧瞧,瞧瞧她的心到底是怎样的?
“既然你要成全我和白绮安,为何不直接成全了我?只要我杀了宋文倾,只要你丧夫,一切便迎刃而解。如今局面,谁还会因为一个废物之死而放弃两个有用之人?东明修不会,高顺帝也不会!你我在一起,乃天作之合,乃天经地义!谁能阻止?”
疯子!
此时楚慈才忆起,穆诚再是改了性子,却改变不了他十余年的杀手生活。他的处事方式本就与常人不同,如何能让他按常理看事?
沉沉一个呼吸,楚慈压下心中的情绪,平静的说道:“穆诚,情爱之事,皆是你情我愿,与旁人无关。我不爱你,你就算是杀了宋文倾,我也不爱你。若宋文倾死了,我或许会爱上另一个宋文倾。世间男子千千万,总会遇着与我脾性相投之人,难道遇着一个,你便杀一个?如此的爱,你不觉得太过沉重?”
“你可以试着爱我!”一声怒吼,穆诚似幽灵一般出现在楚慈身前。那伸出去的手,从她的脖子改到了肩头,强忍着对她施暴的冲动,激动的说道:“我这辈子所爱所信之人,只有你楚慈,你为何要这般残忍?我不介意立于身后做一个助你的情人,我不在乎名分,我也不在乎你到底嫁给了谁。我只希望,我们能回到从前,你爱着我,你待我好,你为我着想,你为我考虑。”
穆诚每言一句,眸子便是红上一些,当他双眼赤红之时,楚慈明白他这是急火攻心,再这么下去,他不死就是她死。
楚慈想着应对之策,穆诚一把将她抱在怀中,狠狠的收紧了双臂,似要将她按进骨子里。
“我曾经,怨恨父亲的无用;若非他无用,母亲就不会死的那么惨。可我更憎恨自己的无用。若不是我无用,我便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人掳走。若不是我无用,我也不会被人捉去了青楼,被那恶心的女人玩弄。我以为,我的人生永远都是黑暗的,看不到阳光,永远只能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可是,你出现了,你就像空中的烈日,更像深夜的星辰,引着我一步步走出那些黑暗的记忆,给了我那般多的美好。那些美好,那些悸动,让我明白,那些不堪的记忆已经过去了,你会给我美好的未来。”
他抱着她喃喃自语,楚慈觉得他再这么勒下去,她的骨头肯定会断,也肯定会死在他的手里。
试探性的抬了手搭上他的手臂,他却激动的勒的越紧,这力道,让她双眼一翻,险些因缺氧而晕了过去。
狠狠的咬了咬唇,让自己更清醒。楚慈搭着他的手改于将他轻轻的抱住。
就像母亲拥抱着自己受伤的孩子那般,她抱着他的时候,手掌轻轻的在他背上从上往下轻抚,这轻缓的动作,让他激动的情绪得到平复,缓缓放松。
勒着的力道缓缓减轻,楚慈放轻了声音说道:“阿诚,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没有谁是一生平顺的,人生总是如此坎坷。你没放弃,你一路走了下来,便是勇敢的。你努力活下去,你想摆脱乔锦骞,必然是为了报仇,如今你已经自由了,你不必留在东曲,你也不必守着我。你应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要接受新的事物,才能治你的病,才能明白,有些感情,是强求不得的。”
“我没有强求你!你被宋文倾的皮相迷惑了双眼,我愿意等!等你看清他的底细,你便明白,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
穆诚之言,楚慈忍不住的蹙了眉头。说了这么多,他怎的尽钻牛角尖?
正琢磨着如何脱身,那身着白衣之人坐在软轿之上,由四人抬着飞身而来。
落地之时,软轿四角的灯笼蓦的点燃。楚慈看着那人从轿中出来,有些尴尬的转了眼。
宋文倾面无表情的下了软轿,瞧着那相拥的二人,便是拂了拂袖,朝二人靠近。
几人的到来,令穆诚神经越发紧绷。他双手越发收紧,勒的楚慈面色微白,却又冷笑着看向宋文倾,“你终于是装不下去了?”
宋文倾轻蔑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那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态,竟是在他此时的文弱形象之中透出。
阔袖一拂,宋文倾毫无感情的说道:“你真是病的不轻!”
楚慈只觉得一股似有似无的药香蹿来,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穆诚心神已乱,满心满脑都在想着带走楚慈,对于那似有似无的药香竟是没有查觉。
南易从轿中拿出圆凳,宋文倾淡然坐下,面上是一片云淡风轻。面对楚慈被穆诚困住,宋文倾不言不语的看着穆诚赤红的眸子并不动作,仅是心态这一局,便是甩了穆诚一条街。
瞧着宋文倾这举动,楚慈竟是想起了他当初假扮穆诚足踩金雕的装逼模样。
心说,你这次装的更大了,真的不会遭雷劈么?
就在楚慈心里活动丰富之时,那种被勒得窒息的感觉缓缓消去。也在此时,宋文倾起身,朝楚慈伸了手,浅声说道:“夫人,为夫的在这里。”
言下之意,你麻利的给我过来!
卷二:二嫁欲断魂 0354:我做不到
楚慈翻了白眼,试着脱身。本以为会很困难,没想到却是相当的容易。
方才还喊打喊杀的人,此时却是神情有些奇怪,手上的力道也是渐渐松去。
楚慈抬手在穆诚眼前晃了晃,那人还是保持着那似走神的模样。
宋文倾无奈上前,握了楚慈的手,将她拉进怀中,“顶多维持十息,再不走,他便追来了。”
十息?楚慈表示,你丫的不能让药效持久些?
“他内力深厚,既要发作的快,还不能被他查觉,能困十息已是不易。”
宋文倾牵着楚慈走向软轿,话还没说完,身后便是一道剑气而来。
南易四人举剑成阵,将穆诚逼退。
那四人合力将人逼退,却不能主动攻击,毕竟穆诚可是一流杀手,宋文倾不出手,就算几人联手也是枉然。
宋文倾双手环在楚慈腰间,下巴搁到她肩头,与她一起看向那愤怒之人。
未戴幕离之人,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意。楚慈背后没眼,看不到他的那份讥讽嘲笑,对面的穆诚却是将宋文倾的那份得意与嘲讽尽收眼底。
面对宋文倾的嘲讽,穆诚恼极,那份恨意似一团黑气笼罩全身。当他一剑挥出将南易几人击伤之时,宋文倾嘴角含笑说道:“东明修的人就要来了,你确定要在此处动手?就算你杀了我,你以为你与小慈能有结果?”
似为了证实他并非空口白话,就在局面紧张之时,一队人马举着火把而来。
成怀带队而来,瞧着此处情形,面无表情的说道:“都带回去!”
楚慈没想到宋文倾竟是准备的这般周全,回东曲的船上,她靠近宋文倾,低声问道:“你如何通知成怀的?”
“他踢我下水之时,暗中守着的南易便放了信号。出门在外,总要多加准备,故此任何突发情况都得有全面的安排。”宋文倾回的云淡风轻,看向对面那船的目光,却是幽深如海,一眼望不到底。
楚慈觉得宋文倾应该还有后手,可此时穆诚与成怀在一起,她又实在想不出宋文倾还能玩什么花样?
思来想去猜测着,楚慈在回了铺子之后,冷不丁问道:“你要杀他?”
宋文倾并不回话,可那清寒的眸子却是默认她的提问。
对于穆诚,楚慈虽是有些担忧和害怕。可是,这不是宋文倾杀他的理由!
她绝对不允许因为错误的感情发生命案!那是极不理智的行为!
宋文倾了解她的性子,在她开口之前,语态轻和的说道:“我杀他,总胜过他来杀了我。”
楚慈还想再说,宋文倾却是食指点在她唇上,浅浅一笑,“夫人,不要再与我提别的男人,我吃起醋来,连我自己都怕。”
“……”楚慈无言以对。
穆诚要杀宋文倾,失手。如今宋文倾要杀穆诚,能否得手?
毕竟,杀穆诚,不容易。且,杀了穆诚,如何撇清关系才是关键。为了自己的前途,宋文倾应该不会搬石头砸脚。
原本震怒的穆诚,此时显得有些消沉。这一路回来,他不闹不吵,安静的坐在船中,就似失了魂儿一般。成怀试着与他交谈,他却是不语不答,那冷冰冰的模样,又与往日无异。
回了东曲,穆诚自个儿走了,留下成怀若有所思。派去跟着的暗卫,却是将人跟丢了。而一夜未眠的白绮安,却是精准无比的在一家酒楼中寻到了穆诚。
一坛坛酒喝下,烈酒灼烧着心脏,就似一团火将五脏六腑都给焚烧殆尽。
白绮安关上包间的门进去时,白晰的指搭在腰带上,十分缓慢的解着束缚。
“白小姐在官宅等着便好,若有人给白小姐送了信去,白小姐只管跟着那人,必然能寻到白诚。至于见着白诚,想与他有怎样的结果,全由白小姐定夺,我必然不会插手。”
宋文倾的话犹如在耳,白绮安解着衣裳上前。
那人抬眼看来时,勾着嘴角,笑的惊心动魄,“楚慈,我等你等的好辛苦。”
眼前的人,面上带笑,可那笑容,却是勉强得很。穆诚只觉得她的笑容让他心中难受,撑着桌子上前,一把将人拉进怀中,“楚慈,不要离开我。我不在意你嫁给了谁,我只希望你还能像以前那般爱我。”
听得此言,白绮安心中痛极。被他拉进怀中,复唇而来时,她闭上了眼,掩去其中苦涩……
酒楼越发热闹,包间却是异常的安静。南易在远处盯着,久久不见白绮安出来,便是心有不解。
这个时候,里头应该有动静了才是。
可是,让南易失望了。包间里没有动静,白绮琴却是接到了消息,带着丫鬟急急忙忙的到了酒楼,寻着包间直接冲了进去。
有人给白绮琴送了信,说是白绮安心情不好,在酒楼喝的酩酊大醉。为防白绮安出事,白绮琴带着人来接人回去。
可白绮琴进了包间之时,只见塌上之人面色陀红,唇色艳丽。白绮安穿戴整齐的坐在塌前,往那人口中喂着茶水。
“他怎的在这里?你不是喝醉了?”白绮琴不解发问。
白绮安神色淡然,语气平静的说道:“喝了一些,他喝的更多,喝了便睡下了。”
没有预料中的命案,当南易将消息传于宋文倾时,宋文倾双眼微眯,心中有些不信。
安排的这么好,居然没死?
宋文倾吩咐南易传话,下午见白绮安一面。白绮安接到信件时,神情之中透着一抹苦笑。
又是以楚慈之名约了白绮安到茶楼,白绮安进了包间,便是开门见山,“我做不到。做不到在他口中喊着‘楚慈’这个名字时,作贱自己倒贴上去。他不爱我,我可以等,等到他清醒。可我若在他最为失落的时候算计他,这辈子也休想得到他的原谅。我更不能作贱自己去做别人的替身,在他对别的女人念念不忘之时,还要强颜欢笑的去接受。”
女人的心,总是善变。这一点宋文倾早便清楚,可是,当真发生在自己身边,坏了自己的计划之时,他便不觉得女人善变是件有趣的事情。
按照计划,只要白绮安与穆诚结合,二人身上的毒便会要了穆诚的命。如此一来,穆诚就算是死了,东明修也查不到他的身上。
就算是查到他身上,穆诚死于毒发,他也露不了什么破绽。
毕竟,学医之人,有几个不懂得用毒的?自己女人被人惦记着,哪个男人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可惜啊可惜,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千般算计,最终还是算错一步,这个胆敢动他女人,抢他妻室的穆诚,又要多活些日子了。
穆诚没死,醒来之后身上的毒亦是解了,自然是查觉不了异样。他只记得昨夜带走了楚慈,宋文倾追了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却是记不太清楚。后面的记忆都是模糊的,感觉根本就不是他在支配着身体,而是化作了傀儡,被人操控着一般。
忆起还未完成的事,穆诚还想去寻楚慈,却被告知,王爷有请。
“王爷吩咐小的,白师父若是醒了,先去衙门一趟。”
两个衙役守在床前,穆诚起身之时,二人恭敬的端茶递水。
穆诚抬手挥去,冷声说道:“告诉王爷,我没那闲功夫!”
说罢,不顾那面面相觑之人,抬步走了出去。
穆诚到了药铺,不出所料的,没寻到楚慈。昨夜被穆诚打伤的南易倒是挑眉看向来人,语速缓慢的说道:“白师父是来抓药?五皇子与皇妃都去了衙门里,我给白师父抓的药,白师父敢用?”
穆诚眯了眼,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手一起一落,南易便被他一掌打得吐了血。
“你们能算计我一次,不代表能算计我第二次!我昨日到药铺到叶府,都染了你们布的毒阵了吧?宋文倾借着我急火攻心之际,以毒引毒,这才算计得逞。”
有些事,一时想不明白,不代表永远都想不明白!
穆诚冷眼看向抹嘴的南易,无情的说道:“玩把戏,谁不会?他就是这般骗着楚慈,连算计我都能将她一并利用,他还敢说对她是真心?你最好祈祷楚慈晚些发现他的阴谋,否则你们都会死在她的手里!”
穆诚放了狠话走人,南易却是嘲讽一笑。
夫人早便知晓了堂主的一切,还有什么可惧?
当穆诚冷脸进了衙门的书房之时,东明修微挑了眉头,语带不解的问道:“不是不来?”
穆诚看了一眼桌前的楚慈,冷声说道:“忽然就想来了。”
楚慈有些尴尬的低眼,看着手中的地图。
宋文倾淡漠不语,给楚慈添茶之余,将她指尖墨渍轻轻拭去。
穆诚扫了二人一眼,坐到楚慈对面,伸脚之时,似有意,又似无意的踢了她一脚。
楚慈眉头一蹙,唇上一紧,最后忍着没有发作,继续看着地图。
穆诚就好似有意挑衅一般,踢了还不够,端起她跟前的茶杯便往后一抛,“不是还在喝药?既然如此,喝什么茶?”
卷二:二嫁欲断魂 0355:东明修之怒
茶杯落地摔成碎片,楚慈捏着地图的指尖有些发白,东明修眯眼看向穆诚,语态之中透着一抹寒意,“白诚,摔杯子,是一件很无趣的事。”
宋文倾接着补刀,“天儿热,喝些解暑的凉茶对身子有益,也不影响药效。”
穆诚不置可否一笑,双手按着桌面刚要起身,东明修便是将册子往桌上一丢,冷声说道:“今夜出发往南剿匪,看来你们早有心理准备,本王便不必多说。”
东明修向来都是淡然安静的,在这之前,从来不会拿身份压人。可此时,他身上透出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那凌厉的眸子扫向几人,更似沙场铁将看向犯了错误的小兵,严肃而无情。
穆诚冰冷无情的眸子从楚慈身上转开,对上东明修那凌厉的目光时,冷声问道:“为何没有提前告知?”
“是你安排还是本王安排?”东明修冷漠起身,看着三人,“楚慈留下,你二人去后院等着。”
向来对宋文倾都用尊称,可今日,东明修是一点儿耐心也没有了。
穆诚与宋文倾相视一眼,彼此眼中的寒意不相上下。
那二人被衙役带了出去,东明修这才眯眼看向坐着未动的楚慈,双手按在桌上,微倾身说道:“楚慈,你需明白,你的五皇妃身份,不是宋文倾认定就算数的!我能捧你,照样能踩你!你若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还这般不知好歹,别怪我将你打入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昨夜之事,乃宋文倾和穆诚的较量,楚慈并不认为这能让东明修如此恼怒。
楚慈不解抬头,东明修继续说道:“我这人唯一的缺点就是护短!相当的护短!你若再不知分寸的做些不该做的,我定会将你送回西沙,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