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诚之言,东明修浅浅一笑,“好一个无所查便无破绽。”
“我与楚慈确有私交,只不过这事与旁人无关,故此我也不想多言。至于旁人查出什么,会如何想,会如何说,那都是我自己的事。若往后王爷查出什么,有什么想问的,直接找我便好,也无需寻楚慈的麻烦。”顿了顿,穆诚又道,“像这次连幕后之人都不能确定,却不顾一切打板子欲引出所谓的幕后人,实在是愚蠢了些。”
东明修眯着的眼中闪出两道光芒,可穆诚却是显然不怕,喝了杯中凉水,起身说道:“若无旁事,我先去休息了。她清楚的知道眼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王爷不必担心她精神好冲出去。所以,药里安神的东西,还是让大夫少放些。省得她睡得多,人都睡傻了。”
穆诚走了,东明修这才浅笑着站了起来。
香炉中的香料因着下头的潮湿,故此早便熄了。此时屋中点着烛火,蛾子已是飞了不少进来。
听说今日拿药带了一些香料回来,东明修走到门前交待一声,一名丫鬟便低头进屋将旧的香料倒了,又添了新的香料点着。
瞧着屋中蛾子在香料燃起时相继飞了出去,东明修暗道这药果然有用。同时吩咐丫鬟给林大娘拿一些过去。
丫鬟将药给林大娘屋中燃着了,却是没瞧着那装着枇杷的篮子里,一些透明的虫子争先恐后的往那炉子里爬。怎奈炉中烧着,虫子爬进去便是被烧得卷了身子,化作灰烬。而香中的味道竟在烧了虫子之后,变得有所不同。
次日林大娘进楚慈屋中时,便是奇怪的皱了眉。
这屋中的味道闻起来没那么舒服,怎么同样的东西放两个屋却是连味道都变了?难道是因为这屋中药味太重?
卷二:二嫁欲断魂 0292:姐,有人来杀你了
楚慈被喊醒梳洗时,整个人都是迷糊的。直到她收拾妥当喝了药,才对林大娘说道:“大娘,麻烦你与王爷说一声,伤没好,我也没精力冲出去。所以,别给我加安神的药了,再睡下去,我该睡傻了。”
林大娘在用早茶的时候将这话与东明修说了,东明修低眼一笑。
那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连话都是一样的。
就算是东明修同意改方子了,之前那药效也不是一时能散的。楚慈迷迷糊糊的趴床上睡着,楚月泽提着枇杷进来了,“姐,吃枇杷。”
“嗯,来的是时候,你剥一个给我。”
楚慈张嘴等着楚月泽送来。
楚月泽瞧她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便是笑道,“姐这样才像个女人。”
楚慈哼了两声,也不回话。
吃了几个枇杷,胃里头舒服了,楚慈这才指着香炉说道:“把那香灭了,我闻着头晕。”
楚月泽嗅了嗅,后知后觉的说道:“这味道确实不太好闻,白天不必点灯,蛾子少,晚上再燃也行。”
温水浇熄了炉中香料,楚月泽也不吵着楚慈休息,出去忙他的事儿了。
楚慈又趴床上打着盹儿,心里头琢磨着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这么想着,便又睡着了。
如昨日的情形再次发生,那一串的虫子爬进伤口之时,睡着的人眉头微蹙,也没过多久,便又恢复平静。
第五日的时候,雨终于是停了。楚慈的药换了方子之后,连带的,那股令人恶心的血腥味儿也好了许多。
林大娘给楚慈换药时,裹眉说道:“王妃这衣裳是真的不能再穿了。这伤口接连几日都泛着白,莫不是恶化了?”
楚慈转首一看,深以为然,这潮湿的天气还真是不易养伤。
整日在床上趴着也干不了什么,楚慈干脆让林大娘与门口的守卫交待,从今日起不见客,连楚月泽也不见。如此交待之后,楚慈又开始了不穿上衣的日子,背上的伤也只用薄布铺上,一旦潮湿,立马更换。
于是乎,当穆诚不明情况半夜来瞧时,又看到了一团白花花软绵绵的东西被她压得变了形,露了一些出来。想要伸手去戳,又怕被她发现,只得心痒难奈的退了出去,准备寻机会去打听打听,女人的胸是不是会变?这时大时小,时硬时软的,到底是闹哪样?
楚慈清醒后,就这么养了半个月,东明修才正式叩响了她的房门。
那人进屋,便是直截了当的说道:“北海县令之事牵扯甚广,剿匪之事只得往后推迟,皇妃的伤需好生休养,本王这便派人送皇妃回东曲养伤。”
关于册子之事,东明修只字不提,连她受罚一事,他也没有只字片语。楚慈静静的看着那人,好半响才说道:“有劳王爷安排。”
她回的如此干脆,倒是让他挑了眉头。二人相视,虽然知道对方有事相问,却都聪明的没有开口。
楚慈回东曲,楚月泽自然是跟着回去的。护送楚慈姐弟的,是一队十人的队伍。
离开的那一天,穆诚买了一篮子的枇杷送到车上,“听说你喜欢吃枇杷,我买了一些。”
楚慈看着角落放着的几个篮子,不由失笑。
楚月泽更是直接说道:“其实我姐并不喜欢吃枇杷啊,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送枇杷?”
都送?穆诚伸着脑袋往里头瞧了一眼,果见角落放着几个篮子。
楚慈笑着说道:“这个季节不正是吃枇杷的时候么?难道你不爱吃?”
楚月泽接过穆诚的篮子,皱着鼻子说道:“可天天吃,也吃得腻了。”
车子出城的时候,楚慈笑着对不停嘀咕的楚月泽说道:“起初是陈科买了枇杷,然后是你每日往我屋中送新鲜的枇杷,你这举动虽是没什么,可旁人看来怕是觉得我是爱极了枇杷,所以就都送了一些过来。”
“可他们也太傻了吧?”楚月泽撇嘴说道:“陈科他们买了那么多,东明修也让人送了一大篮,现在白师父也送了枇杷,咱们这吃不完还不得坏了?”
“转水路回东曲也不过两日,若是咱们吃不完,回去用坛子装了用蜜泡着,过年的时候喝枇杷酒倒也不错。”楚慈看着车外风景,心不在焉的回着。
楚月泽想想也觉得不错,便靠着车壁说道:“我以为东明修不查清楚不会让姐回去的。”
回去么?
楚慈浅浅一笑,东明修这哪里是让她回去啊?守株待兔的法子不管用,那人不过是换了引蛇出洞的计策罢了。
行了大半日,一行人便在码头转了水路。看着湛蓝的海水,楚慈一度担心东明修的安排不妥当。
海中有食人鱼,若是东明修的人不够强,她这带伤落水,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乌篷船甚宽,想来容纳四五十人不成问题。楚慈一上船,便坐到中间,看着顶雕两旁挂着的大红灯笼。
几大篮的枇杷放到头尾的椅上,兄弟们无聊了也能剥着吃。
半日的水路行在海中央,看着远处的青山房舍,楚慈心里头莫名有些焦虑。可这份焦虑持续了一日也没发生什么事,楚慈不由想着,莫非是自己想的太多?或许,这一切根本与他无关呢?
是夜,满天星辰映在海水中,天地仿佛都连成了一线。楚慈眯眼趴在椅上,只觉得有什么爬在自己手上,难受得慌。忙让楚月泽点着火折来瞧,却见密密麻麻的虫子爬在椅上,透明的身体在火光的照射下反着诡异的光芒。
看着这虫子,楚月泽叫了出来,“这什么鬼东西?这么恶心!”
守在外头的人冲了进来,细瞧了虫子之后,却是摇头。
船家也闹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左右瞧了瞧,说道:“下了这么久的雨,说不定是什么怪虫子爬进了船里,前方有个码头,不如我先把船靠过去,用水冲洗冲洗。”
椅子上一堆的虫子爬来爬去的,看着瘮得慌,楚月泽连忙说道:“快点划快点划,赶紧把船多冲几遍。”
船靠了码头,楚月泽扶着楚慈上了岸,几名黑衣人帮着船家打水洗船,另几人守着楚慈坐在石头上。
看着满天的星辰,楚慈刚想说这地方适合杀人,身旁的人便拔了剑,将她围了起来。
楚月泽不明所以,正要问他们是不是吃多了?便瞧着另一头一群黑衣蒙面人持剑冲来。
“姐,有人来杀你了。”楚月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手上没剑,完全不在保护她的行例之中。
楚慈浅浅的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显然没料到楚慈会这般淡定,楚月泽张大嘴看着黑衣人冲来,又看了看面色平静的楚慈。
船上的人亦是拔剑上了岸,十人将楚慈二人护在身后,两方人马很快战到一起。楚慈拉着楚月泽退到边上,问着船家,“船家,麻烦问下,这样的码头一路过去有多少?”
船家还在打水洗船,好似压根儿就没瞧着岸上的厮杀一般。提水泼进了船中,船家回道,“到东曲也不过两日路程,这样的码头却有八个;这是第三个码头。”
楚慈点了点头,又问道,“王爷在每个码头都布置了人?”
船家摇头,“这个我便不知了。王爷只交待有事只管靠岸。”
楚月泽瞪大了眼听着楚慈二人交谈,简直不敢相信那头有人来杀她,她却能淡定的跟船家聊天。
现在不是应该赶紧上船离开吗?
楚月泽显得很是焦虑,楚慈指着那厮杀的两对人问道,“可有发现王爷派来护送我们的人有何不同?”
“还能有什么不同啊?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姐,咱们快跑吧!”说话间,楚月泽催促着船家,“行了行了,别泼水了,咱们赶紧划船走!”
船家自是不理,楚慈扯着楚月泽说道:“你看看他们的身手,再看看对方倒下的人,你还怕么?”
这身手,绝对不是普通的侍卫。若没猜错,必然是东明修养的暗卫。
经楚慈这般提醒,楚月泽这才恍然大悟,“姐,你一早就知道的吧?”
难怪这般有恃无恐!
楚慈浅浅一笑,“算是吧。”
虽然是有怀疑,可此时亲眼所见,她才能肯定东明修的计划。
高顺帝就要御驾亲征,哪里还有时间来处理东曲这些事?北海山匪之事牵连颇广,东明修必须在高顺帝离京前将这些人都握在手中才行,不然太子暂理朝政,东明修被人捉了错处,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若没料错,邰正源必然是没有现身,不然东明修也不会以她为饵引邰正源出来。
连黎睿都引不出邰正源,东明修居然想用她来引,可真是看得起她!
走神之间,那批蒙面人杀尽,十人持剑等了一阵儿,确定没了埋伏,这才护着楚慈上了船。
船头船尾站着黑衣人相护,楚慈趴在栏上看着海中折射的星光,剥着枇杷皮说道:“不知暗卫和死士到底有何区别呢?到底是训练方法不同?还是用处不同?”
卷二:二嫁欲断魂 0293:易容的目的
楚慈这一问,回答的自然只有楚月泽。那人吃着枇杷,鄙视的看着楚慈,“姐,区别从字面上就能明白吧?暗卫不是以保护为主?死士却是做要命的事。”
楚慈回之一笑,“那你倒是说说,他们是暗卫还是死士?”
楚月泽一愣,“这好像是丢命的任务吧?那到底是不是死士?”
楚慈悠悠说道:“是啊,丢命的任务啊。”
楚月泽不明白她这话想要表达什么,却觉得摇曳的烛火之下,她的神情是他所看不懂的。
此时楚月泽才发现,眼前的人真不是以前所想的不同而已。自打那日被楚月兰算计改了性子之后,她身上就似有太多的谜团。就像她此时的神情,看似平静无波,可他却觉得她心中有太多不属于楚月慈这个身份的恩怨情仇。
沉默之间,楚月泽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姐,为何码头一艘船也没有?”
楚慈一笑,“因为王爷下令,这两日所有船只不得出海。”
“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楚月泽微蹙了眉头,“你分明成天趴床上养伤,外头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为何却什么事都很明白一样?”
“用脑子啊。”倚门看着远处的海面,楚慈说道:“有些事眼睛看到不一定是真的,有些事不必去看,用脑子去想也能明白。”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前几日下了雨,如今天气很好,海面风平浪静,渔民没理由不出海的。可从早到晚海边一只船都没有,如此反常,必然是有人安排的。而谁有那么大的本事阻止渔民出海,让百姓改道,这还需要问吗?
从北海到东曲,虽说水路更近,可她这伤走水路却是不妥。若走山路,却又不如水路更易布置。所以,东明修为了捉住邰正源,也算是煞费苦心。
楚月泽低头默了半响,再次看向楚慈时,只觉得眼前的人让他熟悉又陌生。
人还是这个人,可以前还是他唾弃厌恶的人,如今却是不管哪方面都碾压了他,这简直就是换了个芯!若非他亲眼见证了她的不同,他都忍不住怀疑这个人是别人冒充的了。
沉默之中,楚慈说道:“下一个码头我让人送你上去。”
“为什么啊?”楚月泽条件反射相问,问了之后才又问道,“上一个码头才停了,下一个码头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楚慈却是不答,只是往外探了身子,似在看着船的底部。
楚月泽跟着她看去,却只见着沉沉的海水,下头的情况真是没法子瞧。
楚慈看了一阵儿,便是走到船头与领头那黑衣人说道:“下一个码头让小泽上岸,你与岸上的人仔细交待,护送他回东曲。”
那人还没回话,楚月泽便是叫着跑了出来,“我不,我要跟姐一起!既然王爷都是安排好的,为什么要让我自己回去?”
虽然自己没什么本事,可他好歹没受伤啊!若是楚慈落水什么的,他还能救她不是?
黑衣人看向楚慈,楚慈看了看夜空,悠悠说道:“方才你不是说闹不出幺蛾子?若下一个码头被迫停靠,你便乖乖与他们回东曲。”
楚月泽看了看一望无际的海,又看了看远处黑沉沉的大山,沉默半响,重重点头,“好!”
他还不信了,在这海里还能出什么事儿不成?
楚月泽同意没多久,便瞧着前头码头渐近。就在他扬了下巴一哼,得意于自己判断无误之时,船底出发一声声奇怪的声响。
低眼看去,只见船下一群群生物疯了似的攻击船身,没消片刻,便瞧着一股水浸了进来。
楚月泽看着船中的水,惊得瞪大了眼。黑衣人再不敢耽搁,忙帮着划船靠岸。
“姐,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怎么能把船都给弄穿了?”
上了码头,楚月泽心有余悸的看着船,楚慈将灯笼给了楚月泽,捡了一块石头趴着去刮船身。
石头一刮,便是一片的透明虫子,那些东西似蚂蟥一般附在船身,引来了小鱼争食。
“刺穿船的,是剑鱼。剑鱼基本在白天捕食,一般不会主动攻击船只。”
石头丢进了海里,楚慈拍去手上泥沙,与一旁的领头人说道:“船不能用了,是改山路还是等船?”
那人没料到楚慈居然也懂这个,一时愣住没回话。见楚慈看来,才回道,“将军有交待,海啸方能改道。”
回话间,便是一个信号打出。
楚月泽愣愣的看着一群鱼似疯了似的继续攻击着船只,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说道:“姐,我要跟你……”
“王爷想必没说小泽必须与我一起吧?”楚慈不给楚月泽说话的机会,问着领头那人。
那人点头,与一名黑衣人轻声交代了几句。
楚月泽不遗余力的想要插话,可他显然不是楚慈的对手,被楚慈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当言出必行”给堵得面红心急。楚慈接着一句,“乖,你不在我才更放心”给堵得很是忧伤。
此时他不由想着,若他有东明修或者穆诚那么高的功夫,是不是就不必时时都要姐来保护着?
楚月泽还在忧伤中,便听得远处传来打斗声。
楚慈看了一眼满是幽怨的楚月泽,对领头那人说道:“这一站想必只是试探,小泽呆会儿混在送船的人中离开,想必是极安全的。”
楚慈咬重了‘极安全’这几个字,那领头之人神色有些异样,却是点了头。
楚慈目光幽深的看了那人一眼,随即浅浅一笑,“我信王爷。”
果如楚慈所说,远处的打斗声没消片刻便安静了,过了一刻钟左右,便瞧着一艘船沿着码头缓缓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