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儿了。”在三楼的一间值班室前，顾盼停下了脚步，秦末末却莫名有点挪不动腿。
这里是——骨科病区的值班室。
怪不得在楼下等不到顾意，原来是在这儿值班！
等等，难道顾盼说的堂哥就是顾意！怪不得第一次见顾盼她就觉得那么眼熟！
“还愣着干嘛！跟我进去啊！”喊了秦末末两遍都没回应，顾盼索性拖过她的手臂将她硬拽了进去。
于是，门一开，顾意就看见了风风火火打头阵的自家堂弟和扭扭捏捏跟在后头的某人。
“哥，我来看望你啦！”不等顾意开口，顾盼先扬起了一个大大的无公害笑脸。
顾意视若无睹：“我又没病，有什么好看。”
秦末末刚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嘴好毒——”，接着便听到了顾意冷冷的神补刀：“这次又是什么？假骨折假瘫痪还是假流产？顾盼你这么爱管闲事不怕一辈子做妇女之友脱不了单吗？”
顾盼却全然不在意，嬉皮笑脸地凑上前：“你这次可猜错了，老弟我今天是来给你送福利的。”
顾意放下手中的病历，往秦末末那儿一扬眉：“你说她？”
顾盼立马狗腿地将秦末末拽到了跟前，献宝似的介绍：“秦末末，我们学校公共管理专业的高材生，聪明伶俐，认真乖巧。给你当个实习助理实习导医什么的，不成问题吧？”
“聪明伶俐，认真乖巧？”顾意将秦末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趟，“你自己也这么觉得？”
秦末末被他一盯，忙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顾盼见状，将她重新挡到自己身后，捶了一下顾意的肩膀：“哥，你别吓她，她胆子小。”
“我看不见得吧。”顾意冷笑，“在公选课上睡觉的时候胆子不是大的很吗？”
“顾医生，我……”
秦末末还没开腔，就被顾盼拉到一边，神神叨叨地问：“你上次《社会医学》真没过啊？我听人说我哥去代课了，你不会把他的课给睡过去了吧？”
秦末末咬着唇，很艰难地点了点头。
顾盼用了点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叹声道：“看来，那只能换个计划了。”
秦末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盼再次推到了顾意身前。
“哥，我跟你说实话吧，末末成绩不好，如果再找不到实习工作，她的综合学分就要被扣完了。只有你能帮她了。”
顾意拿过手边的茶杯，缓缓地抿了口茶：“所以，现在是打温情牌？”
顾盼故作声势：“你……你不帮的话，我就自己帮。学院规定获得国家级证书也可以拿综合学分，她要是找不到实习，回头我就跟她扯结婚证去，扯完结婚证再扯离婚证，一下子拿俩国家级证书，以后跟人姑娘相亲都可以说我是二婚的。”
顾意一口水含在嘴里，险些喷出来。
他将茶杯搁下，戳了戳顾盼的胸口：“顾盼，你脑子没病吧。”
顾盼的胸膛依旧挺的笔直：“我就把咱老顾家的面儿搁这儿了，哥你就说帮不帮吧。”
“我说，你读书要是有膈应我这劲头你还不立马飚全专业第一去啊？”
说着，顾意狠狠地敲了一下顾盼的后脑勺，目光转向秦末末时，颇带了点无奈，语气却是明显缓和了：“在我们医院实习会很辛苦且没有工资，就跟志愿者性质差不多，你有没有问题？”
秦末末这才回过神，激动地话都说不完整了：“顾医生，你的意思是，我……”
“扣掉的平时分是不可能加回去了，不过如果你在这里好好打杂，我会帮你写实习评语。”
“太谢谢了，顾医生……哦不，顾老师！”秦末末连连给顾意鞠躬，噪的顾意忙喊了停，“先别谢太早，人事科那儿可能会对你进行基础的面试，你有准备吗？”
秦末末茫然地眨了眨眼：“比如？”
顾意正好看到门外一位病人由家属陪同着拎着大包小包准备出院，便脱口而出：“比如，当你看到有一位病人独自拎着大包小包准备出院了，你会怎么做？”
秦末末略思考了一下，立马答道：“这个我知道。”
说着，她挺直了腰脊款款走到顾意的跟前，微笑，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做了个标准45度的鞠躬：“您好，请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顾意的眉角跳了跳，转头看顾盼，几乎是咬牙切齿：“你觉得她答的怎么样？”
秦末末也一脸期待地看着顾盼。
顾盼倒吸了一口凉气，笑的愈发讪讪，指着秦末末的腿：“刚刚那两步走的不错……”不等说完，顾意刀片似的眼神先飞过来了。
顾盼噎了噎，将秦末末往自己身后一拉：“哥，你就放心的给人事科打电话，这丫头我保证给你调教好！”
“教成和你一样的傻子吗？”顾意冷哼，“你回去吧，一会儿我直接带她上人事科。”
“哥——”顾盼有些难以置信。
“还不走？怕我吃了她？”
“走。这就走。”顾盼偷偷跟秦末末竖了个大拇指，喜滋滋的出门了。
刚清净两秒钟，顾意便听到顾盼响彻走廊的惊呼：“哥，我还不能走！我是来跟你借钱的啊啊啊——”
又是一番闹腾后，顾意才把顾盼送走。
值班室里只剩顾意和秦末末两人，秦末末有些拘束：“顾医生……”
“顾盼高中时喜欢过一个女生，对方的成绩不好性格也很孤僻，顾盼想帮助她但不好意思开口，便经常等在她放学的路上悄悄送她回家。这情况维持了一段时间，直到期末考试前一天，那个女生在教学楼顶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顾意波澜不惊地开口，像是叙述一桩自己全然不在意的往事，“那件事顾盼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之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说着，他看向秦末末：“帮助像你这样的弱势女生是他唯一减轻愧疚平衡心态的方式，所以，只要是他开口，我都会帮他。但这不代表我会无条件包容你。”
秦末末被顾意说的哽住了，她没想过顾盼那么阳光的人，居然会有这么悲伤的往事。
牙齿将下唇咬出浅白的痕迹，秦末末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顾意的衣角：“顾医生，我明白你的意思……”
顾意抬了抬眼皮，等待她的后续。
“不过，你这样出卖顾盼的*真的好吗？”
3秒的静默后，值班里炸响了顾医生的怒吼。
“秦末末！你到底会不会找重点！”
☆、第005章
不管怎么说，秦末末最终顺利地进入了仁光医院，并成了一名实习导医。鉴于她的专业限制，人事科将她安排在骨科帮助护士做些类似接待病人、排号叫号等辅助性工作。在排班上也最大程度地考虑了她的课业情况。当然，这些都是看在顾意的面子上。
可同样因为顾意，她的工作更艰辛了。
“秦末末，病人的资料落在住院部了，你去拿一下吧。”
“秦末末，办公室的水没了，你去搬一桶上来吧。”
“秦末末，三楼的楼道上有患者的呕吐物，你去处理一下。”
……
一上午下来，秦末末已经累的筋疲力尽。好在她在大梁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微微休息了一会儿，便恢复了精力。
忽然想到看诊室还没来得及打扫，她急急地拐进厕所的卫生用具单间里拿拖把。刚一进去，便听到随后而来的两个女人的私语。
听声音有点耳熟，似乎就是早上支使自己干活的田宁和张晓萌。两人并没有特别压低声音，所以她们的对话秦末末听的一清二楚。
“你说我们这么整她，她会不会跟医院打小报告？”
“她有证据证明吗？况且，原本安排人过来的时候人事科就说了，是给我们打杂的，给她活干是看的起她。”
“可我听人说她是顾医生介绍进来的，顾医生要是知道了……”
“不说顾医生我还没这么讨厌她呢，以前来看诊的时候就变着法儿地缠顾医生，现在还直接在这边实习了。顾医生那么正直的人，你说他会给人开后门吗？传出这样的闲话肯定是她在外面瞎说，今天才刚开始呢，往后看我怎么治她。”
……
隔间的门还是虚掩的，田宁和张晓萌的声音渐渐飘远，秦末末握着拖把的手不由地收紧，收紧，最后松开。
讨不了别人喜欢，至少自己不能委屈自己吧。
她叹了口气，决定先去填饱肚子。
到了食堂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剩下的菜寥寥无几，秦末末打了盘青菜炒蘑菇和家常豆腐，算是打发了午饭。这时，一个人形色匆匆走了进来：“师傅，帮忙打包一份牛肉炒面，麻烦快一点。”
秦末末定睛一看，是骨科的另一位医生，韩经义。
“韩医生？”秦末末试探地喊了一句。
韩经义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记忆有些跟不上：“你是？”
“我是刚分到骨科的实习导医，我叫秦末末。”
“你是骨科的？这太好了！你帮我个忙行吗？我现在有点急事，你一会儿帮我把这份炒面送给顾医生，他还没吃午饭。”
秦末末还没来得及点头韩经义就当做她默许了，将零钱往她手里一塞，急匆匆地离开了。
那头食堂大叔见韩经义离开了，思考了一下转而问她：“小姑娘，炒面要加辣吗？”
秦末末不了解顾意的口味，便问：“你们这儿的人喜欢加辣吗？”
食堂大叔笑起来：“加点辣会更好吃。”
秦末末想了想：“那就按您说的吧。”
食堂大叔很豪放地往炒锅里撒了半勺辣酱，秦末末看的有些心颤：“大叔，会不会……放的太多了？”
食堂大叔炒面的动作一顿：“太多了吗？那加点醋好了，酸解辣。”又是豪放的半勺醋。
最后利落地起锅，装盒，熄火。
秦末末拎着这盒炒面忐忑不安地叩响了顾意办公室的门。
“请进。”
顾意的声音一如往常清冷疏淡，秦末末获了准儿，轻轻掩回了房门，蹑手蹑脚地将饭盒放在了顾意的办公桌一角。
“顾医生，这是给你带的……”
“秦末末。”顾意干脆利落地截断她的话，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你不用在我身上白费心思，我说过，我会帮你只是看在顾盼的面子上，你有空闲来讨好我，还不如多费点心在实习和学习上。”
“可是……”秦末末讷讷地开口，“这是韩医生让我带给你的。”
见顾意没接腔，秦末末继续斟酌着补充道：“你还没吃饭吧，你放心，我知道你可正直了，不会收小恩小惠的，这牛肉面是韩医生付的钱，我就顺手带过来，不会跟你要小费的，您放心吃吧。”说着，很殷勤地递上了筷子。
顾意瞥了她一眼并没接过，而是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私筷：“我不习惯用一次性筷子。”算是解释。
秦末末恍然大悟，又讨好地将牛肉面推过去。
顾意无视她好奇的眼神，悠悠地夹起一箸面条。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秦末末看的发怔，当他将面条送入口中时才如梦初醒：“顾医生，刚刚忘了告诉你，这个可能会比较辣……”
顾意咀嚼的动作缓缓顿住，眉头微蹙了一下又舒展开，很平静注视秦末末：“比、较……辣？”
秦末末点头。其实确切地说，应该是很辣，非常辣，超级辣。但从顾意的脸色上看不出半点被辣到的样子。秦末末不解，难道，顾意一点儿也不觉得辣？
顾意没有继续动筷，起身进了里间，确定秦末末看不见了才微微张口吁气，并缓缓灌下了一整杯凉开水。
秦末末见顾意迟迟没出来，按捺不住好奇拆开了一次性筷子，夹了满满一箸面条塞进了嘴里。筷子还没放下，顾意便从里间出来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秦末末的脸顿时涨的通红，也不知是被辣的还是紧张的。这一口面条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最终，她将筷子一扔便捂着嘴火急火燎地跑出了顾意的办公室。
盥洗室里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秦末末掬了一把漱口，又吐在了水池里。反复几次，这才将舌尖的刺激感减轻一些。
“天呐，怎么会这么辣……”秦末末张大了嘴不停地用手扇风，觉得自己狼狈的模样像极了一条哈巴狗。
这时，一只白皙纤瘦的手递过来一包湿巾。
“谢谢。”她下意识接过，撕开包装在唇边擦了擦，一抬眼，吓地一哆嗦，“顾……医生。”
因为被辣的够呛，秦末末一张小脸都红扑扑的，看向顾意的眼睛里还裹着眼泪渣子，亮晶晶的，十足的可怜兮兮。
顾意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你没事吧。”
“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那个大叔加了那么多辣酱，你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辣，所以，我就偷尝了一小口……就一小口！真的！”
对于秦沫沫信誓旦旦保证的模样，顾意已经不忍直视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频临暴走的情绪：“秦末末，你什么时候可以变得正常一点？”
秦沫沫心里憋屈，却不敢言明，只垂着头地目送顾意。
顾意走出几步后，心里莫名不自在，若有所思回头看了一眼，小丫头还可怜巴巴地杵在原地。脑中突然闪过她偷吃被抓包时的生动表情，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嘴角却是不自知地微微扬起，他兀自转回身，步子轻快了许多。
又是一个忙碌的下午。还不到深夜，天已经变得黑暗阴沉并下起了瓢泼大雨。
来了个紧急病患，秦末末被张晓萌拉着帮忙，跑东跑西地送资料喊人，折腾完已经快8点了，她顶着个手提包匆匆跑到医院对面的巴士站，身上的衣服被迷蒙的细雨沁的有些凉，她搓着手跺了跺脚，企图让身子暖和些。
街上的车辆不多，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巴士的影儿，秦末末低叹了一声，拿出手机练习起了打字。
就在她专注地低头练习时，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gs在她跟前开过，开出了十几米后，又缓缓倒了回来。
秦末末莫名其妙地看着那车后倒，心忖这车的性能怎么这么差，后溜的这么厉害。但见那车诡异在自己跟前停住，又见自己周围没什么人，心脏不由“突突”的加快了跳动。
看这车的外观，也算是高档车了吧。开的起这车的人应该不至于饥渴到劫色吧。虽然心中这样自我安慰着，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半晌，听到车里传来清冽的男人声音。
“你不会是想在这里等明早去学校的巴士吧？”
有点耳熟。
秦末末警惕地俯下身子探头去看：“顾医生？！”
顾意对秦末末的反应有点无语。他刚从医院出来，无意中路过这里却看到这个女人在路边低着个头玩手机。她以为站在那里就会有的士主动去载她么？
虽然心里不甚待见，身为人师的责任感还是令顾意忍不住倒车回去。
顾意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不上来的话我走了。”
秦末末更迷糊了，顾医生这是要……送她？
☆、第006章
虽然不解，但秦末末还是很听话地猫着腰坐了进去，只是上车的功夫，身上又被打湿了一些，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半晌，憋出来一句：“谢谢。”
顾意没有分神给她，四平八稳地驾着车。两旁挂着霓虹的树影从他脸庞掠过，光线忽明忽暗，在氤氲的环境里，他侧脸的线条干净柔和，给人迷离梦幻的假象。
秦末末悄悄地注视他，心中划过不为人知的少女心事。
就长相而言，顾意和顾清原真的很像，所以她才会在第一次见到顾意时，将他错认成顾清原。但只是一小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