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门厅时,正好接到顾意打来的电话,秦末末满心欢喜地接起来:“顾意,我已经到门诊大楼一楼啦,再过两分钟,你就能吃到热乎乎的晚餐啦!”
顾意在那头微微一顿,虽没有明显表露,但也听得出心情不错:“你给我买了晚饭?”
秦末末颇为自得地说:“对啊,我知道你晚上要值班,晚餐时间一定很赶,所以特意买了陪你一起吃。”
“我在住院部这边还有点事,你等我十分钟。”
“那我先去骨科那儿等你好啦。”秦末末按亮了电梯,刚想问顾意他的诊室是不是开着门,突然被“砰”一声巨响惊得抱头蹲下。
顾意正在病房巡检,蓦地听到电话那头一声巨响,而后是人群喧嚷和尖叫的声音。
心中掠过一丝惊惶,顾意对电话那头问:“怎么了!”
秦末末猫着腰穿过一条过道,躲在宣传牌后,看着气势汹汹前来的一堆人,心中有些慌张,她压着声音,语调还有点发颤:“这里突然来了好些人,在乱砸东西……啊!”
她正说话的时候,身旁的一块宣传牌被那群人携带的大锤“砰”地一下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玻璃碎了一地。飞溅的碎片堪堪将她的手臂割开了一个小口子,手机应声砸在地上。
周围是四处逃开的人群,秦末末慌忙捡了手机,捂着手臂顺着人流跑到了另一头。
“末末?秦末末!”那头突然的断线让顾意担心不已,他跟随行的护士交待了两句,将检查暂时中止了。
“顾医生,是有什么急事吗?”
顾意肃声答道:“门诊大楼那边怕是发生了医闹,你们快通知保安室和警察局。注意自身安全。”
不等护士再问详细的,顾意已经匆匆往门诊大楼赶去。
与此同时,秦末末正躲在问讯台后面,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手机之前被砸了一下,彻底变成了蓝屏,原本给顾意带的晚餐也在躲藏过程中不知落在哪儿了。她低咒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有躲在她身旁的人悄悄地跟她说:“应该是来闹事的,不过我们不是医生,躲远点就没事了。这些人应该是来找医生报复的。”
秦末末刚想问清楚,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大家快跑,那边在打人了!”
目光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一群人正在电梯旁围着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医护工作者又打又踢,旁的人看见了都纷纷跑了。
这样下去会打死人的啊!秦末末根本顾不上思考便冲了上去,口中喊着“别打了——”想要将人扯开,无奈力气太小,一下子被人推到了一边。她身上没有穿医务者的服装,那些只当她是管闲事的路人,叫嚣着让她闪开。
她这才看清,被围在中间的两位中竟有一个是护士长,眼看她们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秦末末一急,扯过其中一个打人者的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那人吃痛地惊呼出声,爆了句粗口。随手拿了根棒子眼看就要劈头盖脸向她袭来。
秦末末吓地忘记了动作,根本来不及躲闪,认命地闭上了眼。两下闷响之后,她被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发生,她瑟缩地睁开眼,却看见了顾意隐忍的神情和惨白的脸色。
她慌乱地扶住顾意的手臂,却听他低低地闷哼了一声,额前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顾意?!”秦末末惊惶地喊他,喉咙里飘出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害怕。
“就挡了一下,没事的。”顾意用另一只手轻轻安抚她,克制着自己的疼痛,声音尽量放的柔和。
旁边捣乱的人们也注意到了他们,其中一部分人分散了过来。正要喊打。保卫科的安保员们拿着防爆棍赶了过来,两方人马正面冲突了起来。好在安保员们均全副武装,做好了防护准备,暂时地拖住了对方。
顾意见状忙拉着秦末末趁机撤开,在一处偏僻的角落等待了良久,等到特警赶到,将整个场面控制下来,才回到自己的科室。
原本晚上休班的医生们,很多都赶了回来,帮助医治同僚。
顾意的伤是韩经义负责处理的,秦末末后来才知道,那人那两棍子下了十成的狠劲,顾意的手骨骨折加手臂骨折,怕是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
韩经义见秦末末难过地像是要哭出来,忙打趣安慰她:“他是骨科医生,恢复起来肯定比平常人要快的。”
秦末末却自责地红了眼眶:“都怪我……要是我不那么莽撞,你就不会受伤了……”
“这样也好,给你个教训。省得你下次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顾意故作严肃地板起了脸。秦末末却知道,他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减轻她的自责罢了。但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难受。
回想起她来到这里之后,似乎一直都在给顾意惹麻烦,但他却从来都没有怨怪过自己,更多的时候,还在帮自己收拾烂摊子。
因为以前的事情很快都得到了很好的处理,所以她压根没有放在心上,而这次,她确是真的后悔了。眼看顾意因为自己受伤,还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强行隐忍着痛楚,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秦末末在这时候才突然地发现,原来她一直都在顾意的羽翼下生活,却不断地给他带去麻烦和灾难。
顾意见秦末末在一旁沉默失神,心想她一定又在胡思乱想了,刚想将她叫到身边,突然听到她的电话铃声响起,便作了罢。
秦末末一看,是沈凌的电话,这才突然想起和沈凌的约定,她慌慌忙忙地接起,对沈凌解释道:“沈阿姨,今天我来不了了。”
“怎么了?”沈凌的声音很是关切。
“我的一个朋友受了很严重的伤……”
因为考虑到之前还没和沈凌说过顾意的事,秦末末只用“一个朋友”指代了过去,但她话里的着急劲儿还是令沈凌猜到了几分。
因着她没有明说,沈凌便也不说破了:“既然你的朋友受伤了,那你就安心陪他吧。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块儿看时装秀吧。”
秦末末犹豫了一块,终是开了口:“沈阿姨,其实我明白你的用心,谢谢你这样为我付出心力。”
沈凌笑了起来:“说什么呢,傻孩子。我只不过是不想错过一个有天赋的好苗子罢了。”
“沈阿姨……”秦末末深吸了口气,留恋地回看了顾意一眼,走到病房外对她说,“你上次的提议,我考虑好了,我愿意去。”
“啊?真的啊!”之前秦末末显露出不太愿意去的样子,沈凌还有点担心,这会儿却是大大的感到惊喜了。
“只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处理一下江城的事情。”
“当然可以。”既然人都已经答应了,对于沈凌来说,等上一段时间自然不在话下,“我一会儿就给宣城的总公司那边打电话,让他们帮你安排培训的事宜。下个月底,我会回宣城,到时候你和我一块儿回去,这样可以吗?”
下个月底……秦末末在心里默默想了一下,一个多月之后,顾意的手应该能恢复一些了。到时候,再请顾盼他们来帮忙照拂一下,应该问题也不大了。
这么想着,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她应道:“嗯,没问题。”
回到病房里,顾意正静静地看她,那眼神看得她直心虚。
“谁的电话,打了这么久?”忽然,他轻声的开口。
秦末末就近坐到他床头边的陪护椅子上,托着下巴若无其事地说:“就是之前邀请我做设计师的那个阿姨啊,她本来约了我一起看时装秀,这不……去不成了。就和她解释了一下。”
她刻意隐去了她答应去宣城的事,因为她直觉顾意不会允许。
果然,顾意沉默了一会儿,说:“想来她还是不死心吧。”他莫测的目光划过她的脸颊,低低地说,“经过今天这么一出,我更不能放你一个人在外面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眸子里满是逼仄的温柔,秦末末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你怎么办?即使因着她伤了手,还是想将她纳进羽翼下保护着么?
若是从前,她尚可以自欺欺人地骗自己,只要窝在顾意身边做个不惹事的小米虫就可以了。但现在呢,亲眼见到顾意为了自己受伤,处处为自己着想,自己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秦末末觉得这样的自己糟糕透了。她和顾意一样,都是一个成年人了。为什么她种的因却要由顾意来承担后果呢?
她深情地看着眼前的人,最终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她要学着离开他的保护独立生活。更要学着……去保护他。
☆、48|5。21
经过一周的追查,关于医闹事件的始末得以浮出水面。
起因竟是因为一位病人术后病情发生反复,病人家属和医院索赔未果,便雇了职业医闹人员前来闹事。
如今,闹事的人都已经被拘禁了起来。医院在安保方面也加强了人手,一场风波算是暂时地平息过去了。
方静媛从秦末末手中拿过遥控器,“哧”地一下按掉了关机键,没好气地说:“秦末末,你喊我来不会就是让我在这里陪你看医闹的新闻的吧。”
秦末末这才将注意力从电视上收回来,对着方静媛长长地吐了口气:“当然不是。”想起顾意对于自己去宣城那坚决反对的态度,秦末末就一个头两个大,“这不来找你想办法了嘛,顾意他不同意我去宣城,但沈阿姨那边我又已经答应了……”
“所以说,你就是自己作的……”方静媛悠悠地啃起苹果来,“你要是先把顾意搞定了……就不用纠结了。”
“我也想啊。但顾意他……”
“顾意不同意你去的原因无非就是两点,一,你蠢,二,你太蠢……”话没说完,已经遭到秦末末挠痒攻击的方静媛连忙讨饶,“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我的意思是,顾意之所以不放心你去宣城,是因为他觉得你没办法独立生活,怕你在宣城出事。你只要让他相信,你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不就行了。”
“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秦末末兴奋地扑上前一下子搂住了方静媛。
“脖子,秦末末,我的脖子……”方静媛忍不住大叫。
虽然方静媛提出了方向性的建议,但秦末末还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让顾意觉得自己能独立生活了呢。目光飘啊飘啊,飘到了厨房。她有主意了。
顾意的手骨折后,医院的工作都暂时停了下来,打了石膏后,他便搬回了家里静养。顾父顾母还在陵县考察和交流,未免他们担心,顾意将这事暂时瞒了下来。顾鹤章那边,也和护士打好了招呼,就说自己去别的城市交流学习了。
顾盼原本想给他请个保姆,也被他当场回绝了。他只是伤了一只手,又不是全身瘫痪,生活自理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这只是顾意自己的想法,事实上,一只手不能动弹,而且还是他惯用的右手,真是挺不方便的一件事。
吃了几天的医院食堂,顾意想自己做点吃的,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后,却对着砧板犯了难,一只手,怎么切呢。
正在这时,一双白皙柔软的手掌伸到他的眼前,突然蒙住了他的眼睛。
顾意不等对方开腔,就懒懒地说:“秦末末,我知道是你。”
下一秒女生便唉着气撤下手来,嗔怪地呛他一句:“知道是我你也不配合一下。”
女生近似撒娇的口气令顾意心头一软,左手沾了食材不方便碰她,他冲她扬了扬手,我这儿正忙着,你去客厅坐一会儿吧。”
听到这话秦末末是真心疼了。顾意还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即使一只手打了石膏,也不影响他安然淡泊的气质。明明做事不方便,偏生还要一丝不苟地去做。
秦末末吸了吸鼻子,心头一堵,上前拽了他的手拉到水龙头下。
“秦末末,你这是……”
“别跟我说话。”秦末末的声音闷闷的,她将水温调高了一点,小心地冲洗着顾意的手,而后用毛巾擦干。
顾意侧目看着她,不知怎么竟生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诡异之感,他轻咳两声,将自身的异样掩饰了去,压抑了笑意清冷了嗓子说:“脾气还挺大。”
秦末末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好,她明明是要来照顾顾意的,但这会儿她就是忍不住地想生气,气顾意受了伤还这么勉强自己。太无能是罪过,太要强也不是什么好事。
兀自做了一会心理建设,秦末末叹了口气,将顾意拉到了客厅。认真地说:“现在开始,你就坐在这儿,什么也别干,给我好好休息。”
顾意苦笑不得:“秦末末,我说……”
“不要拿学分威胁我,也不要拿医生和老师的身份压我,交往第一天你就说过了,你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也不是我的医生了。现在你只是我的男朋友。所以,作为女朋友,我有权利要求你暂时地听我的话吧?”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末了秦末末深深地吐了口气,这才发现顾意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说的时候没有感觉,沉默下来,接受着目光注视还是挺煎熬的,秦末末生心虚地添了一句:“不……不对吗?”
顾意冷峻严肃的神情听到这会儿才绷不住和缓了一些,他向秦末末挑了下眉:“刚刚不是说的挺有底气的嘛,继续。”
秦末末却不好意思继续跟他贫了:“好啦,总之你在这儿坐着,我去烧饭。”
丢下这么一句,她匆忙窝进了厨房。
出乎顾意的意料,晚餐做的十分丰盛。食材烹调的味道鲜美咸淡适宜,既没出现多放或少放盐的失误,也没有出现把厨房烧了之类的乌龙,在食物的选择上更是避开了他受伤需忌口的食材,应该说,这是一顿很完美的晚餐。
秦末末一面给顾意盛汤,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见他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喝下后才小声地问他:“味道怎么样?”
女生凑的很近,一双眼睛晶莹清澈,含着满满的期望。
顾意在那目光中怔了一下,很缓慢地点了下头。
“真的啊?”秦末末这才放下心来,从顾意手中借过汤匙舀了一小勺抿了一口,而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顾意目光灼灼地看她:“我记得你都是在医院食堂或学校食堂吃饭,从来没有自己做过饭,这一顿,费了不少功夫吧?”
一眼被看穿了,秦末末有些窘然,挠了挠头解释道:“也没有啦,就是照着菜谱掐着分量和时间在家里练习了几次。”
听她说练习,顾意下意识地看向她的手,秦末末一注意到忙将手缩到了背后,掩饰地说道:“不过,我现在已经可以很熟练地操作了。”
顾意忽的起身,走近她的身旁,用自己完好的那只手强硬地将秦末末的手从背后拉出来,白嫩的手背上有几处深粉格外引人注目。
“没事的,就是被油烫了一下。”秦末末不自然地将手缩了回去。
“涂药了吗?”
“我一会儿就去……”
话音未落,秦末末已经被顾意拖着手带到房间,他从书桌的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了一支药膏递给她:“现在涂,久了会留疤。”
秦末末刚想说没那么严重,一接触到顾意不容置喙的眼神,便识趣地噤了声,顺从地接了过去。
见秦末末乖乖地涂了药膏,顾意心稍安,缓声问她:“说吧,是不是又惹什么麻烦了?”
秦末末无辜地睁大眼,怎么可能!
顾意被她的反应逗的笑了,轻描淡写地说:“不然,怎么突然想到做这么一桌吃的来讨好我了?”
“你是我男朋友,照顾你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秦末末下意识回了一句,天真且娇嗔,顾意只当她是在撒娇,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