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军一时士气高涨,虽然还没有降兵从披靡军那边回来,但投降披靡军的兵士确实是日渐少了。
我想,但凡有一线生机,谁都是不想做逃兵降将的,谁都是想流芳百世的。
军士的士气算是暂时安抚下来了,但是粮食的问题又摆在了眼前,五万军民仅仅靠城内的存粮是撑不了多久的。
徐州城三面环水,是个易守难攻的城池。但是有利必有弊,这弊就在于徐州城边,土地狭小无法耕种,农民要渡过河水,到达彼岸方才能播种、收割,十分不便。幸而徐州一向安定,州令便下令允许在较为宽阔的主门——北门方向种植作物。
而现今北门方向正是披靡军的驻扎之地,射程之内,任谁也没有胆子去北门收割粮食。
二夫人说这些与我听时,我脑中一动。现下正是五月间,粮食即将成熟,披靡军却在此时不动,莫非他们是打了粮食的主意?想想也确实合情合理,十万披靡军,一路打来,粮草势必供应不足,他们一面招降,一面等着粮食成熟,只怕粮草供上之日就是披靡军攻城之时。那么,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一个月?半个月?还是十天?
我站在城墙下看着守城的士兵,觉得他们好像比我出城那天看起来高大了一点,可能是有了底气,所以敢挺直腰板了。
这笔挺的城墙有十来米高,高大巍峨——别怪我,因为我这些天所见的多是一二层的小楼,十来米对于我来说确实很高了。
李副将看到我,笑着迎来。
“夫人怎么来了。”
我当然是在府里憋得无聊,出来透透气了……
“我还没见过这么高的城墙,想来看看。”
齐副将走了过来,瞧不起地打量了我一眼,“哼,女子!”
他的态度、语气、神情深深地刺激了我——女子怎么了?女子能顶半边天呢!
女子能当将军呢,比如说花木兰。
女子能当皇帝呢,比如说武则天。
女子能当首相呢,比如说撒贝尔夫人。
况且,但凡女子都是能祸国殃民的,无论美丑,比如说西施,貂蝉,比如说贾南风,慈禧太后……
女子还能穿越呢,切……
我由然地升腾起一种想祸国殃民的情绪。
“上面怕是有些危险,夫人还是不要上去了。”
我哪里说我要上去了,我就是出来溜达溜达,顺便仰望一下这么高的建筑物。
“哼,女子!”齐副将在旁边又是一句。
我的小宇宙彻底爆发了,上就上,我不能给广大女性同胞丢脸啊,而且,而且上面貌似没有什么危险……
“烦劳李副将引路。”
话说这城楼上还真不错,凉风习习,视野开阔,向左右看去,绿油油的都是麦田,向前方看去,红通通的都是披靡军,这红配绿,一台戏……
诶?那百米开外,正骑着马跑过来的是敌军么?也太神勇了,众目睽睽下就敢来挑衅?
李副将忽地将我拉至身后,“夫人,有敌军,您先下去。”
一群敌军我是怕,而且怕的要死,但是两三个敌军我怕什么怕啊,况且,你们的弓都拉开着,只怕那几个敌军还没跑过来就先成马蜂窝了。
我从李副将身后探出头去,正瞧见那些敌兵扔过来几个东西。
黑黑地,圆圆地,在力的作用下滚到城门下。
我伸长脖子仔细看了一眼,霎时间缩回头,很没风度地吐了李副将一身。
我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止。
那是人头!
四个血淋淋的人头!
不是我在电视上看到的粗糙的仿冒品,而是真正地从人身上割下来的人头!
在要昏倒前,我终于清醒地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王菲菲,这不是一场游戏,这是血腥的现实!
☆、站着吃?不,坐着吃
梦中是奶奶亲昵的话语回荡在耳边,“菲菲,菲菲……奶奶不在,你该怎么办……菲菲,菲菲……”
泪水模糊了双眼,奶奶……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是被梦给魇住了,推醒她,快推醒她……”
我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围着一队人,个个露出关切的神色,“十三妹妹醒了,十三妹妹醒了……”
玉鹭的眼睛都肿起来了,“小姐,你醒了,太好了……”她抱住我,感受着慢慢地传来的她的体温,我茫然地轻轻回抱住她。
小医士这时挤了上来,“我就说十三夫人是晕过去了吧,”她指着玉鹭,“她非说夫人是中了妖法,还害得我被众位夫人唠叨了半天……”
他气愤而无辜的样子逗笑了一众夫人,个个笑得神采飞扬。我想,她们是真心地关心我吧,我能醒来她们是由衷地高兴吧。我朝向她们微微欠身,“劳众位姐姐为千遥担心了。”
四夫人抢先接道,“十三妹妹见外了吧,我们可都是自家的亲姐妹,用不到这些虚礼。”
众人连连应和,二夫人微微点头,笑着道,“十三妹妹既然醒了,你们也该放心了,还是各自回房,让十三妹妹清静会吧。”
夫人们又嘱咐我好好休息,切不可再乱跑,方才不舍地离去,二夫人也起身,“我去通知将军一声,让他放心,要不是怕把病气过给你,又怕动到伤口,他一早便过来了。”
我乖巧地点头,她便放心地离开了。
她们刚一离开,我便起身下地,四处翻东西,玉鹭见了,赶忙问道,“小姐,你在找什么?”
我回身贴在她耳边,“玉鹭,我们马上收拾东西,等到天黑,我们就走。”
“走?小姐,我们为什么要走啊,您不是决定留下来了吗?”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轻声答道,“玉鹭,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我们本来就不是徐州人,犯不着与他们同生共死,我们现在就走,天州也好,江州也罢,天大地大,我就不信我们还没个去处。”
“我们真的要走?”她垂下头。
“是,如果不想死,我们必须走!”
“那将军和夫人们怎么办?”
“我们管不得那么多,将军和夫人自己也说,徐州的命运自有天定。我们俩用不着陪葬。”
玉鹭却立着不动,隔了好久她才说,“小姐,你变了……”她的眼睛里又盛满了泪水。
我走过去,抱住她,“玉鹭,听我说,即使将军和夫人们知道了也会让我们走的。这将军府里的人不是都走的差不多了么,留下的都是受将军恩惠的人,他们念着恩义不走,可是我们俩不一样,你懂吗?”
“小姐,我不懂。将军和夫人们对您的恩义难道您都忘了吗?”
我微微一愣。
玉鹭跪在我身前,“小姐,有些事您或许忘了,可是我不能忘啊……您被诬与人通奸,被原家人‘浸猪笼’的时候,是将军和夫人救下了您啊……他们不计较这些愿意纳您为十三夫人,是多么大的恩义啊……”
我忽而想起了他们的话。
“你且记着,徐州的命运自有天定,你万勿为难自己,到了天州就去找慕儿,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千遥,这些事情,我也不知道你以前是否知晓,但是这是我所知晓的事实,于我并无半字虚言。日后你或许会慢慢想起,也未可知。”
“所以,在江州我看到你第一眼时,就动了心思,你不知道,你的举手投足有多么肖似夫人。”
“十三妹妹……十三妹妹……”
该死的,奶奶的,原来我也是十一位夫人中的一员,与六夫人有着如出一辙的命运!
该死的,奶奶的,他们一早知道,却都只字不提,他们都诓我!
该死的,奶奶的,我下定了决心要走的时候,他们却拿恩义绊我!
该死的,奶奶的,他们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让我的心又软了下来……
我蹲下身抱住跪着的玉鹭,替她擦拭了泪水,“玉鹭,我们不走了,你别哭了……”
她似乎突然回过神,“小姐,小姐,我错了,我不该提起这些的……小姐……”
“好玉鹭,”我抚着她湿漉漉的小脸,“我刚刚中了妖术,幸好被你一语点醒,我要谢谢你呢……”
“小姐……”她呜呜着,“您真是中了妖术才昏迷不醒的吗?”她抬起头看我。
“我是看到披靡军穿了一身红衣服,像唱戏的似的,乐晕过去的……”
我本以为哭了半天的玉鹭听到这不着边际的话会笑出来,她却是低下头,仿佛陷入了沉思中。
我扶起她,“这地上这么冷,再坐下去我们都要着凉了。”
折腾了半晌,我觉得浑身疲惫不堪,靠在床边休息。
玉鹭蹭过来,“小姐,我们真的会死在这么?”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反问道,“你怕死么?”
她想了一会,摇摇头,“您以前常说,‘但愿人间正气存,富贵生死安足论’。”
原这风千遥也是个浩然正气,铁骨铮铮的烈女子。
我点点头,“那我现在再告诉你一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正义的力量最终一定会胜利,我们一定不会死在这!”
玉鹭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的肚子却在这神圣的时刻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小姐,我去给你做些吃的。”她猛地起身,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被我一把扶住。
“你且睡会,今天让小姐我露两手给你看看。”
我大踏步走到外面,大踏步走出小院,再大踏步地向回折——玉鹭,你没告诉你家小姐厨房在哪啊,我正将迷路进行中呢,看到六夫人款款飘过。
“六姐姐,”她停下回过头,“十三妹妹?你怎不多休息会,出来做什么?”
我指着肚子,“我饿了,出来找些吃的。”
她轻轻一笑,“我正要去火房做晚膳呢,你跟我来吧。”
这将军府的厨房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或许也正是因为大,便显得很冷清,怕是原来火房里的下人都逃难去了。火灶上的横杆上挂着一些肉,但是数量不多,灶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干辣椒、桂皮、花椒、姜、胡椒等,东侧的桌子上放了些蔬菜,有白菜、莲藕、蘑菇、黄瓜……另一边放了些鸡蛋、鸭蛋等。
六夫人蹲在灶旁开始生火,“十三妹妹怕是要等会了,那边有两个馒头,你且先将就下。”
我蹲在一旁,“哪有六姐姐在忙活,我却在一边看着的道理,莫非六姐姐不把我当成自家姐妹?”
“我不是那个意思,十三妹妹别误会……”
“六姐姐别急,我就是想给六姐姐打个下手。”
“那你帮忙把那边的菜洗了吧,小心别弄脏了衣服。”
我乐呵呵地忙了起来。
有了生火和洗菜的声音,火房里便显得不那么冷清了。
我将洗菜的水盆拉到六夫人身边,“六姐姐,我们说说话吧。”
“十三妹妹想说些什么?”
“怎么是六姐姐一人为大家做饭呢,其他姐姐都不过来帮忙?”
六夫人噗哧一笑,“她们做不来的。”见我泛着疑惑,她解释道,“几位夫人在家时,大多是连火房都没进过的,这些年又一直养尊处优,更进不得这火房了。五姐姐家里是开镖局的,刀功是很好,可是她每次来都把厨房弄得鸡飞狗跳的,我还要收拾半天,七妹妹倒是出身烹饪世家,只可惜她身子素来不好,见不得油烟,十一妹妹和十二妹妹上次见我剖开了一条鲈鱼,吓得‘哇’地哭了起来……她们来倒是越帮越忙。”
……
如此你一句我一句,我便与六夫人混开了。
十二位夫人中其他几位无论命运如何,出身都是非富即贵,只有六夫人,她的父亲只是将军手下的一名参将,她又是庶出,自小怕是吃了不少的苦,因而说话行事总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可是我王菲菲是谁啊,在我们寝室,我可是公认地“说遍天下无敌手”。
我东拉西扯,惹得六夫人笑个不停。
这一顿饭便在笑声中做好了。
六夫人做的菜芳香四溢,但是我的也差不到哪去,奶奶饭量一直很少,为此我可是变着法地学了好些家常菜,虽然登不得大雅之堂,但也可小称色香味俱全。
大概是功夫好的人五感皆灵,五夫人循着香气过来了。
“六妹妹,手艺见长啊。”
六夫人羞赧一笑,“十三妹妹才是真手艺呢。”
我们三人将做好的菜端到饭厅去,我忽然想起了玉鹭。
“十三妹妹,怎么了,快坐下啊。”五夫人望着我说道。
六夫人走过来,“前几日没叫你来饭堂,就是怕我们平日里随性惯了,你一时适应不来,况你身子又未大好,故而只将饭菜送过去,若是你还不……”
“六姐姐误会了,我是想着玉鹭,她还饿着肚子呢。”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我把她也叫来。”五夫人风风火火地走开了。
“那她要站着吃么?”不能怪我有此一问,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是啊,她要站着吃,十三妹妹也要一起站着吃呢。”闻香而来的泪痣美女四夫人接口道。
我顿时愣住,这排行低就是没地位。
“四姐姐别逗十三妹妹了,”六夫人笑着对我道,“大家平日里都是不讲究这些虚礼的,就怕十三妹妹不习惯呢。”
☆、指得出?不,指不出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热闹的一顿饭。
我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多的赞赏。
在她们口中,我简直已经上升到和《中华小当家》中的小当家一个境界了,我做的菜也是一开盖子就会冒出闪闪的金光了……
“真没看出来,十三妹妹平日里文文弱弱的,原竟是深藏不漏啊……六妹妹,日后火房可不是你一人的天下了……”
“四姐姐这般嘴馋,吃我做的还嫌不够,还要劳烦十三妹妹?”
“十三妹妹身子好些了么,火房烟大,身子吃得消么?”
“谢谢三姐姐关心,已无大碍了。”三夫人闻言方才点头继续吃下去。
“十三妹妹,”对面的七夫人看向我,“这草鱼我瞧着与我们平日里的做法不太一样,里面可是加了些什么?”
“七姐姐且猜猜。”
七夫人点了一口,慢慢道,“有辣椒、花椒、糖、蒜末、姜末。”她又点了一下,“仿佛还有蛋清。”
这七夫人果真厉害,我所放的调料被她猜得七七八八,竟然连蛋清都尝得出来。
六夫人笑着,“还有一样你是断断猜不出的,我看着十三妹妹放了下去也是惊了半天呢。”
七夫人又细细品了一口,忽然灵光一现,“是酒!”
“七姐姐好厉害!”
“菜里也能放酒么?”八夫人叹道,“真是闻所未闻呢。”
七夫人缓缓道,“加了酒可以去除鱼的腥气,对不对,十三妹妹?”
“七姐姐果然聪慧。”
八夫人又道,“十三妹妹莫被七姐姐给缠上,她对菜谱可是着了魔呢,六姐姐就被她缠了好一阵子呢。”
“我哪里有,”七夫人轻嗔,“不过,倒真是想和十三妹妹秉烛夜谈呢。”
她抬眼看向我,我正欲点头,三夫人却道,“你们日里说说便罢,晚上都要好生歇着,且不说十三妹妹的身子,你自己的也要多注意些。”
七夫人点头,“是我心急了。”
一顿饭吃罢,几位夫人便散去,留下收拾的是六夫人、十一夫人、十二夫人和玉鹭。
我正要去帮忙,却被九夫人拉住了。九夫人生于刺绣之家,生不能言,一手绣工却是名动天下,也恰恰是因为这个绝技,日后累得她家破人亡。
她塞给我一个绣工十分精致的香囊,我闻了闻,不知里面放了些什么,香气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