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会陪着师傅的。家里已经帮忙联系过了，我们这一两天就帮伯母转院，在z市，是国内相关病医疗技术最好的医院，你可以不用太担心，等忙完再过来吧。师傅的病，我也会带她去看的。”
“清欢，”苏落扬突然低声开口说：“你不要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了。她不能再增加压力了。”
清欢不解，“你觉得自己是她的压力？”
“——我是。”
苏落扬没再多说什么，清欢也急着赶回柳梢身边。
“师傅，我联系到了，我们去告诉伯父伯母转院的事，这一两天就可以走。”
“清欢……谢谢你。”柳梢现在除了道谢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清欢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说：“可是，师傅你要答应我，过去一安顿好伯母之后你也要跟我去看医生。”
柳梢猛地抬眼盯着他，那种刚才见过的惊慌又隐隐出现在她眼里——“你知道了？苏学长告诉你的吗？他都知道什么了？”
“我……只是告诉他伯母病了你要照顾伯母……他让我多注意你而已……”
柳梢的情绪这回真的让他感到了不寻常，他谨慎的问：“不能告诉他吗？”
“不能告诉他……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放弃留学，什么留学什么交流学习我统统不想了，学业什么的到底有什么意义……他看到现在的我只会失望的……”
清欢默默看着柳梢，隐约体会到了苏落扬那一声很轻，却仿佛透着无奈的“我是”。
——他的存在是她的压力。
清欢不知道该怎么说，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即使不用医生诊断也能看得出柳梢的忧郁症已经很严重了，她现在看什么都是悲观的，整个人只有一团阴暗，一点正面的情绪也没有。
她需要的不是劝解而是治疗，只要治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清欢只是无法想象这半个月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忧郁症。
“我们先进去见伯父伯母吧。”清欢正要拉着她进病房，柳梢又轻轻拉住他，“——能不能再帮我个忙，别让我爸妈知道，不能再让他们操心了……”
“嗯，我知道。”
清欢应着，声音都有点发涩。
………………………………………………………………
——11月底，z市酒店。
清欢走进房间轻轻带好房门，他看着蜷坐在沙发上的柳梢，在她旁边坐下来。
“师傅，伯母的情况现在很稳定，我也已经跟他们说你学校有急事先赶回去了，你都不用担心。”
柳梢默默点点头没有说话。
清欢的到来成为了柳梢的支柱，但他的到来也像是加速了她的崩坏。她终于不用再撑着了，她的抑郁症却也在迅速恶化，终于让她连出现在父母面前也不能。
初期的抗抑郁治疗似乎没有什么效果，柳梢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整夜整夜的失眠，好容易睡着，睁眼就又是灰暗的一天。
清欢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说她只是生病了，现在的这些悲观情绪并不是她真正的想法，只是生病的影响，只要病好了一切都会变好。所以千万不能有什么消极的念头。
她想她是相信清欢说的话的，理智上也知道，但是却怎么也抗拒不了那些灰暗的情绪，好像她所在的世界里一点光都没有，看不到哪里是出口。
清欢坐在她身边，转过身子伸手扳过她脸让她对着自己，“——师傅，跟我出国吧。治疗忧郁症可能是个长期的过程，虽然现在说你回了学校，可是伯母也在住院你不可能一直不露面的。我可以跟伯父伯母说临时有这个出国机会，我们先出国，找个度假城市一边休养一边治疗，国外治疗忧郁症也比国内起步早很多的。治疗几个月之后就可以赶上入学了，条件我也跟马叔叔重新谈过了，你可以以学业为主，偶尔去当模特打打工还可以当生活费。毕业之后只要你愿意留在马叔叔那里工作不管是设计师还是模特贷款都可以不用还。如果你想回国也没问题，慢慢分期还，十年二十年都没问题。再努力一下吧，师傅。”
——其实这样的助学资金可以说完全是马行疆给洛小川的人情了，洛小川知道这个钱不能由他来出，那样柳梢一定不会要。
柳梢模模糊糊应该是知道的吧，她也知道清欢是为她着想的，他的安排一定是对她有利的。
虽然理智上知道，可是她真的什么也不想做。她大概已经从内到外的腐朽了。
——凭自己的力量怎么也劝不动她吗？
清欢没有办法，“师傅，想想苏落扬，他一定希望你能再努力一下的。”
听到苏落扬的名字柳梢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细微的点一下头。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做到，还能做多少，可是她好像还是不能停下。
清欢见她点头才松一口气，总算还能说动她不要放弃。只是也有点失落，自己终究是不行的。
他微微沉默了一会儿说，“师傅，其实还有一件事……苏落扬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他的飞机晚上就到。”
柳梢沉默的看着他，只是大脑似乎格外迟钝。
——他要来了吗……她是有多久没有见到过他了？其实已经不用再自欺欺人了吧，苏落扬应该已经早就知道一切了。因为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打过电话给他也没有问过。
但是她刚刚答应再努力一下的，那么她还有资格可以再见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只是小虐，所以下一章就过去了~~
所以所以。。这篇文也快完结了呢~~
正文 第79章 于
傍晚开始下起了小雨；晚上天已经变得很冷了。
清欢听到敲门声去打开门；苏落扬提着简单的行李包；一身青灰色的风衣沾着雨水；镜片上也因为水珠而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进来吧。”清欢把他让进门，苏落扬把外表打湿的包放在门口，转头看着清欢；“小梢呢？”
清欢看一眼卧房的方向，“她在里面。”
苏落扬没有急着进去，他拿下眼镜慢慢擦干；“她情况怎么样了？”
“不好。抗抑郁药物没有明显的效果。我准备带她出国；治疗有效果之后就在那边留学。她已经同意了。”
苏落扬擦着眼镜的动作变得缓慢；抬起头看着他：“你自己的留学呢？”
“我本来也没有什么目标；去哪里念都一样，现在已经在申请换一所学校留学了。”清欢直视着他，“我听马叔叔说过，你因为个人原因拒绝了各种出国留学的机会，坚持留在国内。所以你现在应该也不能陪师傅一起去吧？——如果你可以为了她改变自己的人生计划，那我就去取消申请。”
两个人对视着，静默像是在慢慢扩散，最终苏落扬移开了视线，把擦干的眼镜戴好——“我在她身边，对她的治疗没有好处。”
“苏落扬，我这几天经常听师傅说起你的事。我想和我师傅一样，我们都是被动的类型，所以很羡慕你这种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就毫不迟疑的人。可是我现在却很庆幸自己没有目标，我才能想更改就更改。今后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自己进去吧，师傅在等你了。”
清欢打开门正要回去隔壁自己的房间，只稍停了停，回头说：“她现在整个人都很悲观，有些话你不用太在意。”
“我知道。”
苏落扬脱下风衣外套走进卧房，见卧房里只亮了一盏昏暗的台灯，柳梢侧卧在床上蜷得像个虾米，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有。走近看到她果然睁着眼睛，见了苏落扬就一声不吭地撑起身，伸手攀住他的脖子拉低下来紧紧抱住。
苏落扬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来了，小梢。”
柳梢像是不肯看他，也不肯让他看自己，只是执意地搂紧了他，借此来避开彼此的视线。
“学长，我准备出国了。”柳梢的声音很轻，如同喃喃的自语似的，却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进他耳朵里。
苏落扬也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在这种时候，似乎没有更多语言。
“学长我会再试着努力一次，去治病，去上学——可是我怕我根本做不到。我怕我治不好，毕不了业，也不知道自己还回不回来……”声音低软，却又干涩，像是絮絮叨叨的低喃，带着难以辨别的鼻音——“所以，我不要你看着我挣扎看着我失败，别联系我，别等我。”
苏落扬抱紧了她，闻着她发间像是熟悉却又陌生的香气——这大半个月他们真的是在不同的地方生活，连气息都隐约陌生了。
他侧头用力吻了吻她的头，终究还是应了一声：“好。”
明明是自己的要求和希望，听到他应这一声却止不住想哭。
她多想对他说一句“忘了我”，那样就可以放弃自己承诺的努力，彻底放松下来——可是她紧抱着他的整个身体却都像在请求，别忘了我。
苏落扬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我不等你，不联系你。但是如果回来了，记得来找我。”
——他知道自己连一句“我等你”都不能说，这样的话会成为枷锁，一直压在她心上，让他死心眼的傻姑娘给自己更大的压力。
再多说一句都是错的，他能对她说的话，只有这一句。
柳梢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还是溢满出来，她真的很怕，这个漫漫无际看不到光亮的灰色世界她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
她会不会就这样再也走不出来。
而她最害怕的是，自己困在里面，外面却有人在等她。却根本等不到她。
苏落扬刚想稍稍直起身，柳梢却更用力的抱住他，“学长别走……今晚别走……”
苏落扬怔了怔，“小梢，你生病了……”
然而柳梢却已经抬头吻了上去，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她什么都不想管，此时此刻只想留住这个人，因为下一次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到他，甚至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柳梢勾着他的脖子拉他一起慢慢倒下，苏落扬回吻着她，有一瞬间他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也让她感到踏实。却只是一瞬间就变得更空荡。只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可以让人安心的碰触。
苏落扬的手探入衣襟，从室外进来的手带着未退的凉寒，带起皮肤上一片战栗。
可是她没有办法远离只想靠的更近，只想从贴近的身躯上寻找更灼热的温度，在彼此身上都留下烙印再也没有办法忘记。
……
台灯的光在蕾丝灯罩下昏黄微暗，显出一片静谧。苏落扬一只手搂着柳梢平躺在床上，却一转头就能看见她定定瞧着他的模样。
他侧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还不睡？”
此时的柳梢看起来格外平静，昏黄的灯光也掩去了她苍白的脸色，就像生病只是一场错觉，她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柳梢……
“我看着你睡。我会一直看着你睡着，所以明天早晨换就要换你了——我不想看着你走。”
——所以，请你在我醒来之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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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苏落扬，床边空空的，她的心也空空的，再也抽不出一丝力气。
真的，还要一个人再努力下去吗……
抑郁症患者的世界是灰色的，没有光，没有希望，只有一只只绝望无形的手不断将她往深渊拖去……
——我不要你看着我挣扎看着我失败，所以，别联系我，别等我——
她轻轻，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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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鲜衣怒马，驰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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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用怎样的分割线才能体现四年的长久？）
正文 第80章 四年
——我不要你看着我挣扎看着我失败；所以；别联系我；别等我——
四年前；柳梢对苏落扬这样说。
尼玛悔死了。
柳梢一身剪裁得体的时尚职业装从温蒂尼在华公司大楼里走出来，长长的头发绑成大马尾，宫廷袖白衬衣米色长裤。边走下台阶边打着手机——
“是是我已经到职了；上岗了，一切都安顿好了，妥妥的没有问题了好吗管家婆子~~！”
手机里的声音停了停；略嫌委屈的说：“我想当管家公……”
柳梢撇撇嘴；回他三个字：“管你妹儿。”
——老子是欠你人情又不是欠你钱；还得卖身给你啊？
手机里的声音越发哀怨；“小梢你越来越凶了……不是抱着我哭的时候了……”
“你妹妹个腿儿啊！！黑历史你能不提不！？”
柳梢一时激动提高的声音引得公司门口进出的人都向她看过来，她尴尬而歉意地笑笑，低头拿着手机快步离去，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说正经的，我应聘的时候你没走后门吧？可是说好让我自己应聘的啊！我怎么觉得他们对我有点太客气了，可不像对新人的样子。要让我知道你敢走后门我打断你狗腿啊！”
“说了没有你也不信……他们对你客气肯定是因为你是马叔的学生啊，你要打去打马叔好了。何况你也不算新人吧，虽然设计方面是新了一点，可是法国那边你都当了两年签约模特了。就算国内的广告没用公开投放你的照片，公司里的人也总见过啊。”
想想也是……
柳梢于是放过了这个话题，“我要去坐车了，挂了啊~”
“小梢你去买辆车学个驾照嘛，别总挤公共汽车——”
“卧槽，你以为是你大少爷啊！老子刚出社会的一个职场新人买什么车啊！不说了，车来了！”
柳梢挂断电话长出一口气，只要一跟洛小川打电话真是什么形象都没了。
——面对一个知道她所有黑历史，欠了大人情还偏偏对她有意思的人这态度把握还真艰难啊~~靠近一步就是暧昧，搞得她只能用强悍的态度装傻充愣，都快变成个凶婆娘了。
收起手机，抬头看看车根本还没有来。
柳梢站在那儿脑子就开始发散，隐隐约约，会有一点失落……
其实她今天，闲聊似的跟公司的小助理打听了一下苏落扬的事。
虽然本来也没抱什么期望的，毕竟苏落扬跟温蒂尼的合作都是四年前的事了。但是听到小助理说没听说过这个人的时候，还是有些失落就是了。
倒是路过听到她们说话的秘书对苏落扬这个名字还有印象，但也仅限于三四年前。据说他毕业之后就跟温蒂尼没有往来了，应该也没有在服装设计方面继续发展，至少没听到过这个名字。
应该也不是太意外吧，他早就说过服装设计不会在他将来的人生里占太大分量。就只是……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他的消息了。
——四年前那个早晨苏落扬走的时候，是有给她留下家里的联系电话的。他在字条上说，即使离开学校，换了手机，换了工作的地方，只有这个联系方式是不会变的。
那张字条在她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是像护身符一样随身带着的，可是就偏偏出门遇上小偷，钱包没了，字条也没了。
大约是受过什么嘱托，不管马行疆还是洛小川都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任何有关苏落扬的消息。
于是出国的前半年里她都与世隔绝似的休养治疗，总算开学的时候算是有了点人样儿。
但是抗抑郁的治疗是个长期的过程，她从来不敢去想国内的事，连给家里打个电话都要失落好几天。幸好越洋电话足够贵，可以给她减少电话次数的理由。
那段时间里她就是治疗，学习，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都已经过了两年。
两年都没有跟苏落扬联系过一次，也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联系了。
他应该已经毕业工作了，事业还顺利吗？有没有交新的女朋友呢？
她不知道两个人当时算不算是分手了，可是是她自己说“别联系我，别等我”，那人家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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