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锦霓和郁骁都是一愣,不再开口。
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头,清醒过来的少女,也陷入沉思。
她不记得了,虽然他们口口声声一再保证,虽然她自己隐隐约约反复思量。
可是,对上性格迥异的三兄弟,她还是觉得,陌生但又透着熟悉,她的身体记得他们,诚实得叫她无法否认。
“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轻抚着她的脸颊,细腻的郁骁温柔地问道,其实他不敢说出来,那种怕她再次消失的患得患失,令他整夜不能入睡。
“我在想,我们怎么认识的,曾经的我,又是怎么样的人?”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整个人都蜷缩在郁骥的怀里,他沉稳的心跳,和那平和的呼吸,都叫她莫名地安心。
“唔,这要怎么说呢?”
郁骁故意笑弯了眉眼,拉长声音,卖了个关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心地反复在心里措着辞,犹豫地不敢出口。
郁骥不说话,只是将下颌抵在锦霓的头顶,轻轻地摩挲着,痒痒的,嗅起来香香的。
锦霓嘟起嘴,斜眼看他,“怎么说,照实说呀,难道我以前是个坏人?”
说完,她瞪起圆圆的大眼,惊讶地瞅着郁骁,然后,自己都装不下去,“噗嗤”一声笑出来。
郁骁也笑,笑完摸摸她的眉眼,“是啊,是个大坏蛋,不然,能叫我们三个绝世好男人都栽在你手里?!”
锦霓才不信,打了个哈欠,拍拍扁扁的小肚子,醒来后还什么都没有吃,倒是耗费了好多体力。
一眯眼,她伸手,“把桌上的红果子递给我,我要吃。”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水果,每个都是圆润润的,葡萄大小,都是珠圆玉润的,散发着红彤彤的光泽,咬一口,牙齿只要一咬破那薄薄的果皮儿,大量的汁液就全都涌进口,甜滋滋的黏在牙齿和舌头上,滑入喉咙,好甜!
许久没说话的郁骥,一听这话,蹙起了眉。
他听侍女们说,她爱吃这果子,便叫人日日采来新鲜的,洗干净送到她房里,可她现在早饭还没吃,胃口本就小,吃完了,就更加不肯吃饭了。
“不许吃,我叫下人把饭送来,吃完饭再吃果子。”
锦霓一听,立刻不高兴起来,好委屈呐,她是把三个野兽喂饱了,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吃几个甜果子,怎么了?
“我偏偏要吃,郁骁,你帮我取过来,我不爱动弹。”
她撅着嘴,本来吃不吃都可以,这下脾气上来,偏要吃不可了。
为难的,却是郁骁,一边是兄长,一边是爱的人,两边都不好得罪。
“乖,吃了饭再吃,好吧?”
他小心地赔着笑,无奈锦霓一听这话,气鼓鼓地横了他一眼。
郁骐刚把水盆送出去,一推门进来,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是有说有笑的呀。
“怎么了?嘴巴撅得那么高,要我亲你啊?”
飞快地啄了一口,他笑嘻嘻地,丝毫不在意锦霓的白眼。
郁骁摊手,三言两语跟郁骐说了。
“吃,想吃就吃,来,我喂你吃。”
说完,郁骐痛快地端起果盘,坐在床沿,执起一颗,就送到锦霓嘴边。
少女眉开眼笑起来,也不犹豫,上去就咬了一口,甜水儿全浸在口中,眯眼直笑。
“就那么好吃?”
郁骐故意问道,死盯着她水汪汪的小嘴儿。
“唔,甜的!”
锦霓不觉有诈,忙点头,咬着香甜的果肉。
“我也要吃……”
说完,他一手勾起她的下颌,见她嘴巴边上都是湿淋淋的红色果汁儿,未作停顿,直接吻上。
那咬了几口的红色果子,从她手中滑落,滴溜溜掉在地上。
“唔!”
“真的甜呢!”
他笑着,低声赞叹着,口中不停,疯狂地掠夺着。
哪里够啊,刚才顾忌她的身体,才一人一次,他才没满足呢。
第239章 身世大白狸猫换
锦霓刚刚凉下去的体温,又再次沸腾起来,心,跳得好快啊。
小手无助地抵着他的胸膛,若不是坐在床上,她都怕自己腿脚发软得要掉下去了。
她不敢抬起眼帘,怕对上那弥漫着浓重欲望的灼热眼神,生怕自己就这么沉溺在此。
好奇怪的三兄弟,居然能够同意,共享一个女人。
好奇怪的自己,居然也能同意,跟他们三个人在一起。
自己的过往,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半阖着眼儿,神思飘渺……
“小东西在瞎想什么,是不是我吻得不够重?”
郁骐看出她的失神,威胁着,不断落下狂野的吻,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温柔。
被果汁染成红色的唇,娇艳欲滴。
他的眼,蒙上雾霭般的迷蒙的光,锦霓心里一沉,他可真是精力旺盛!
察觉到郁骐的欲起,锦霓想要躲开,她已经浑身无力了。
“要去哪?”
叫她手脚并用地往床里爬,郁骐一眯眼,故意眼露凶光。
还未来得及移动出多远,男人已经一把抓住她细细的脚腕,往外拉扯着。
“还没吃完呢?这么甜,不吃了?”
可怜兮兮地将求助的视线投向郁骁,锦霓后悔了,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啊。
郁骁摇摇头,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谁叫你嘴巴馋,二哥拿的东西也敢吃。”
她无法,又推推郁骥的手臂,扁着嘴巴服软道:“我不吃了还不行么……”
郁骥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一想到还有皇帝,还有西域教主,他就心里酸涩懊恼,这小冤孽招惹了多少个男人啊!
可是,他们也一定不好过,这么多年,芈闲鹤宫中的女人越来越多,一个比一个年轻貌美。
同为男人,他懂,那是无法忘怀,只好纵情的表现。
而云翳,在步莲华身死那天,默默地带走了所有的人,从此蛰伏西域,再不踏进中原半步。
五个男人,都舔舐着各自的伤痛,躲在暗处疗伤,等着伤口愈合。
就在他和郁骁,几乎要放弃寻找郁骥,就要以为,她的离开,只是一个梦的时候,郁骥却神一样的,主动联系了他们。
她没有死。
只有这四个字,却让他们两个人,疯了一样,马不停蹄地从无往城赶来。
锦霓看着他忽明忽暗的眼神,委屈道:“我又不是狗,哪里会人家给点儿吃的,就跟着走了?”
郁骥已经决定,明日就离开苗疆,先去无往城落脚,再定以后的生活。
“你是我们的,就算离开这里,也不能不要我们,不要再抛下我们不管。记住了?”
低哑的嗓音,如火的眼神,男人向来冷峻的脸上,是郑重其事的表情。
心底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他为何有那么悲伤的神情?
就好像,曾经失去过她一样。
“好,我答应你,呜呜,不离开了……”
面色慵懒地看着郁骐的动作,郁骁温柔地亲了亲她的头发,暧昧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这可是你说的……”
擦净她的小脸,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郁骥依旧温柔地望着她,攥紧了她的小手。
松鼠鳜鱼、金丝虾饼、葵花肉丁、麻辣肉脯……
面对着金杯银盏,十几道精美的菜肴,锦霓走到桌子前,不由得吞吞口水。
“就我们四个,太浪费了吧?”
她扶着郁骥先坐下,转身望向郁骐和郁骁。
三人各自落座,执了碗筷,锦霓饿坏了,不说话,吃起来。
不断地为她布菜,三兄弟吃得倒是很少,只是每个人都笑吟吟地看着她在吃。
不一样了——
锦霓和步莲华,不一样了:她很自在,虽然胆子颇小,但是好奇心很重,什么都想尝试,嘴巴很倔强。
她们,是不一样的女子,却同样地吸引着他们。
当日云翳抱着心脏已经停止跳动的步莲华一同消失,他是去寻找西域中的一种秘术,据说,可令尸体半月不腐烂。
途中,他发现了步莲华一直不离身的那块玉玦,因为样式古怪,看起来又极其贵重,所以他下令,教中人全部出动,打探这块玉玦的来历。
功夫不负有心人,原来,那玉玦,竟来自苗疆,是苗疆圣女的身份象征!
当他不远万里,带着如同睡着了的尸体,赶到苗疆,将那块代表了苗疆最尊贵身份的玉玦,呈给圣女乌玛时,他知道,他的女人,有救了。
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天的毒虫噬咬,坏死的皮肤和器官,被那些恐怖的昆虫噬咬吃掉,在森森白骨上,终于,淬炼出另一个,全新的生命。
所以,锦霓是步莲华,锦霓,又不是步莲华。
她是另一个,怒放的鲜活的少女。
“都看着做什么,你们不饿么?”
意识到三道火烫的视线,锦霓夹了点青菜塞到嘴巴里,边吃边问。
真是奇怪的男人!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当日圣女乌玛,终于肯承认,她是她当年遗弃的女婴时,郁骥的那种激狂。
她,不是自己和玉笙烟的孩子!
原来,当日玉笙烟真的产下一女,然而因为怀孕初期,她因为郁骥的苦苦相逼,这孩子在娘胎里便先天不足,产下后没多久,便夭折了。
宋规致怕爱妻过于悲伤,只好一直以她体虚为由,不让她看到孩子,暗中则是不断地寻找月份相似的婴孩。
步莲华,就是他捡到的弃婴。
十几年来,玉笙烟不知道这个秘密,而当日,重伤昏迷的宋规致还来不及告诉她。
真相大白,才令人慨叹一句:
错!错!错!
沉默了好久,郁骥放下碗筷,慢吞吞地说了一句:“锦霓,稍后我们去找你姑姑道别。明日,我们去中原,可好?”
虽是商量的口吻,可是,那种坚定,叫她无法反驳。
张了张嘴,锦霓惊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要离开苗疆,离开姑姑,离开族人么?
她猛地砸下饭碗,手背抹抹嘴,猛晃着脑袋,“我不要!”
——
凭槛敛双眉,腰如细柳脸如莲。
一过秦岭,连空气都湿润了很多,清新的草木香气,带着有些许孤冷的味道。
幽静的山中,一座静谧的村庄,在鸡鸣声中,迎来一天的晨曦。
“无往城……”
锦霓望着村口那高悬的牌坊,三个黑色的大字,喃喃读出来,眼神里透着不解。
看出她的疑惑,郁骁一边扶着郁骥下马车,一边解释道:“世人只要能够放下过往,便可得到内心的宁静,这也是我和二哥当初建立这里的初衷。”
听见有人回来,很快,里面走出很多人——
他们大多长得彪悍,双目有神,看得出原本都是江湖高手。
然而,此刻,每个人都是粗布衣衫,穿着草鞋,甚至有几个拿着锄头、镐头,看样子就像是要下地做活的农夫。
“城主回来了,这一趟出去了好几天,累坏了吧?”
他们涌上来问好,言语神情里,说不出的尊敬。
锦霓有些害怕,小小地踮着脚往后退。
“还好,大家一切也还好吧?”
郁骐大步走上来,不动声色地将锦霓护在怀里,口中应和着众人。
“城主,那皇帝老儿……”
其中一个络腮胡子搔搔头皮,刚要说话,就被赶上来的郁骁截断。
“我们先进去休息了,今儿晚上大家好好乐一乐,丁老三,你酿的酒可最是醇香,到时候多拿来几坛好酒啊!”
丁老三嘿嘿一笑,一提到酒,立刻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乐呵呵地扛着锄头下田去了。
只是望着他的身影的郁骐和郁骁,眸色一沉,眼中似乎闪过凛冽的寒光。
锦霓听得糊里糊涂,抓着郁骐的衣袖,开口道:“他刚才说什么皇帝……”
如果她没听错,那个叫丁老三的男人,明明提到了“皇帝”,只是被郁骁用话题引开了。
直觉里,这个皇帝一定是罪大恶极——
他要苗疆献出根本不存在的贡品,害得姑姑只好求助龙潭,自己也被迫离开族人,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中原。
难道,他还想逼着无往城,成为第二个苗疆么?
武德三年的春夜里,锦霓一个人在床上,睡不着。
三兄弟果然言而有信,天没黑,就和无往城里的男女老幼喝起酒来,锦霓撒了个小谎,说累了,没去。
一是为郁骥接风洗尘,二也是要给大家宽宽心,朝廷的招降书,已经下了好几次,只是郁骐和郁骁,一直没有拿出一个主意来。
他们心里明白,那芈闲鹤,还不知晓,这无往城是他们兄弟俩打造的世外桃源。
无往城建在深山,上下高岭,深山荒寂,一到夜里,薄雾冥冥,远处滔滔的泉水,不知疲惫地流淌着。
她翻来覆去,睁着大眼,耳畔是汨汨的水流声。
锦霓住在一座尖顶的小楼里,一间宽敞的香闺,是当年郁骐和郁骁刚刚在此处落脚后,亲自建造的。
几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点缀在床头上,洒下柔和的光芒,根本无需点亮烛火。
水流飞溅,给这个暮春时节,带来些许寂寥。
一声笛响,破空而出。
第240章 面如冠玉少年郎
先是裂石穿云一般,继而如潺潺水泉,那种缠绵悱恻的笛声,恍然间令她好似来到了一个气蒸云梦泽的地方。
伴着迟归的鸟儿几声鸣叫,那笛声起起落落,由远及近。
锦霓不由自主地被那美妙的声音吸引,她原本就没什么困意,这么一来,更是缩在被子里,环抱着自己,侧耳倾听。
这个吹笛子的人,似乎好忧愁呢——
那样悲戚的调子,却这般撩人,心底的某一处,都跟着酥软,柔情漾满。
像是带着某种魔力,催促着锦霓,下去看看,下去看看。
她好似被牵引着,一掀被子,身上只穿着单衣,但却丝毫不觉得冷,慢慢地,向那声响处走去。
那笛声似乎有灵性一般,知晓她在寻觅,索性又扬起了一个音调,丝丝缕缕送入她耳中。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拉着她,一直走,走出寝房,穿过珠帘,走向小楼的顶层。
摊开双手,她整个身子都探出高高的阑干,白色的衾衣飘飘欲飞。
笛声倏地停止了!
锦霓迷茫地眨眨眼,似乎那种摄人魂魄的声音一消失,她就清醒过来,待一低头,看见自己正在最高处,几乎都要跌下去了,骇得“啊”一声,连忙退后几大步。
踉踉跄跄地,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迷失了心智,看着自己方才站立着,那只差一步就摔下去的地方出神。
“姑娘,是在下惊扰到姑娘休息了么?”
冷不防,传来一个温和好听的声音。
锦霓猛看去,原来,一个男人就站在她的楼下,双手还握着一根笛子,面含微笑冲她拱手致歉。
见他如此斯文有礼,锦霓也不好不以礼相待,略略将身子隐在暗处。
姑姑说,中土不比苗疆,那里的男人女人都是守着礼节的,女孩儿的身子让人见了去,是莫大的罪孽。
“公子言重了,您吹得很好听。”
面上一红,锦霓轻轻柔柔地应答着,听上去与寻常的羞涩的闺中女子没有什么不同。
偷眼望去,这男人勾着笑,一双泛着诡魅的犀利眸子,正灼灼盯着自己。
“是么?今晚夜色这么好,既然你不觉得打扰,那我再为姑娘献上一曲吧。”
说完,那男人将笛子凑到唇边,凝气丹田,悠悠吹响。
余音响绝,如行云流水。
涟涟的夜色中,她站在高处,衣袂翩跹,听他的笛声悠扬。
一曲罢了,锦霓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