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慢……”
宋规致跟着重复她的话,似乎也陷入了一团谜中。
脑中灵光一现,一个黑衣人被她一掌击中后,手腕处的衣料被她顺势扯下,竟露出个奇特的标识。
“你可看清了?是个火红的火焰图案?!”
步莲华歪过头,慢慢闭上眼,浮想着,然后,她惊讶地睁开眼,忍不住脱口道:“是!是个火焰形状!”
闻言,宋规致竟是身子一震,眼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难道是?!
“步姑娘,你真的看清了?”
看着宋规致忽然凝重起来的脸色,步莲华再次确认,点点头。
“看清了,我确定。”
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半晌,他才端起那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杯,慢慢陷入回忆。
“应该有二十多年了,当年我还尚未成亲。那时,我宋家在江湖上已经有了一席之地,何况我的亲叔叔又是宁国镇国大将军,官居一品,家父又是嫉恶如仇之人,武林几大门派有心铲除西域妖人,故而我同家父一道前往西域之巅……”
西域?
听见这个平素不曾被人提起而神秘的地名,步莲华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当年,有一名武林正派弟子潜入西域,成为魔教中人,身居高位,他策划了一场刺杀,并且成功杀死了野心勃勃的西域教主,中原人士方得以一举歼灭了这个众人眼中的邪恶力量。”
虽不过是寥寥数语,但显然把当年的血腥杀戮一笔带过。
宋规致抬起眼,眼中似乎仍有对当年惨烈的敬畏。
山谷里有风嘶吼过,黑色的巨大山鹰呼啸,四处横七竖八的尸体……
还有那年轻教主临死之前的森森预言:我总会回来……会回来……
即使是如今已经坐稳江湖第一把交椅,宋规致仍旧不能忘怀,那样杀戮尸横遍野的场景。
与其说是被泰岚大陆的武林势力所铲除,莫不如说是,那教主因自己的贪欲和杀伐而自取灭亡。
“可是,他们为何要来找上我?”
步莲华美丽的睫羽垂下,按捺住心里的焦急。
她还记得,上次在盘龙观,云翳像是入了魔一般。
不知为何,她一听见西域,女人的直觉,就把那个神秘的神教同温文尔雅的小道士云翳联系起来。
宋规致到底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略一沉吟,他直奔重点。
“当时只你一人?”
亮晶晶的眼眸,深不可测。
“我……”
步莲华有些嗫嚅,心中左右思量。
没想到,这伙人,居然不是来自楚国都城,她一度以为,那是芈闲鹤发现她不见了之后,派人来追杀。
第213章 重见爱女挽风华
一咬牙狠下心,步莲华抬头,“不是,还有我的一个朋友,他是个道士,随我一同上山……”
说就说!
对上宋规致有些惊讶的眼神,步莲华继续说道:“我也很奇怪,他们竟然对我毫不留情,却是好像对我的朋友有些忌惮……”
“忌惮,忌惮?”
宋规致重复了两声,也有些疑惑。
难道是西域在复仇,那小道士是当年围剿神教之人的后代?
摇摇头,不像,当年一役,死伤诸多,即便是有人要报复,也会先找上各大门派,不至于向一个年轻后生率先下手。
连宋规致,也有些想不通了。
刚要说话,忽然听到那小丫头有些带怯的脆生生问好声。
“夫人好,庄主正在里面和步姑娘说话……”
珠帘一动,香气四溢。
却不是那种令人反感的脂粉味道,而是那种淡淡的清雅香气,似乎还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药香。
“夫人来了?”
宋规致站起身,脸上尽显温柔。
步莲华早已起身问过好,抬眼刚好看到宋规致脸上的柔情,心里一软,这个男人,是真心地爱着玉笙烟呢。
这一点,是郁骥输了。
年少的女孩儿,当然为那刹那的心动,耳热心跳。
可唯有穿过岁月时间的情感,才显得那样历久弥新,不是么?
“你连衣服也没换就跑来了,步姑娘可莫要见笑才好。”
玉笙烟笑着,见宋规致将自己的裘衣给了步莲华,从身后的紫儿怀里拿过一件簇新的薄袍子,轻轻递给宋规致。
不愧是多年的夫妻,宋规致接过,动作熟稔,毫无一丝做作。
这就是郁骥比不上的呵。
想到这,步莲华没来由地心口发闷。
“步姑娘,你就安心住下,方才那件事,我会派人去查。芙儿已经出嫁,过不了几日,王爷便要带着她省亲,山上难得热闹,你也跟着大家一同高兴高兴。”
当着玉笙烟的面儿,步莲华只能忍住苦笑。
芈闲鹤成亲了?也是,这是多年前就定下的亲事,怎么可能因为她这样无足重轻的人而耽搁呢。
但愿他从此不要来纠缠她吧……
只是为什么,她有一丝落寞和不舍呢。
脑海里浮现出他坚毅的侧颜,三千华发,一张薄唇,调笑的话语和不羁的风流。
她一向以为自己并不曾为他动心,但是为什么……
一想到他一身火红喜服,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进得洞房,心里竟浮上一股陌生的酸涩来。
又酸,又苦。
“步姑娘?你伤处又疼了么?”
一声关心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对上玉笙烟担忧的眼神,步莲华赶紧收拾了满腹情绪,挤出个有些惆怅的笑容来。
“宋夫人,多谢你的关心,我已无大碍了,只是方才有些心口疼。”
玉笙烟明媚的眼神中似乎滑过一丝疑惑,然而下一刻她便勾唇轻笑。
“无妨,一会儿我再给你针灸,调理一番。”
玉笙烟坐在黑暗中,特意嘱咐了紫儿不要掌灯,她就一个人,静静坐在步莲华的床榻上。
少女双手交叠,平放在胸前,睡得安详,呼吸绵长平稳。
“你真的是他养大的么……”
手指留恋地轻滑过步莲华稚嫩的脸颊,她有些失神。
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呢,连她看得,也有些动容。
这样娇弱的,花一般的孩子,会是杀手么?
他豢养的杀手……
像是生怕自己也被这美丽的容颜蛊惑,玉笙烟慢慢起身,亲手点了一壶香。
袅袅的熏香,沁入心脾,令人安定,同样也有精神一振的效用。
手指伸向她衣领的盘扣,上一次给她疗伤,玉笙烟已经见过她颈上的那一颗小痣。
真是缘分啊,她的手也无意识地攀上自己的颈子,在几乎是同样的位置,自己也有一颗那样的痣。
身子剧烈地一抖,一颗痣?!
她的宝贝儿,不就是同样有一颗那样细小的褐色的痣?
可是,眼前的女孩儿,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娇小得像是一朵还未完全绽放的花儿。
下意识地再次去搭上她的右手腕,这一次,玉笙烟几乎能听见自己剧烈的怦怦心跳了。
片刻后,她有些颓然,手无力地垂下。
是了,这孩子,被喂过药。
那是极阴冷极伤身的药,据说可以让人容颜不老,它有个极其好听的名字,挽风华,挽住风华。
可是,如果给年少的人服下,那么,也便等同于,抑制生长发育。
咬住下唇,女人恨恨,怪不得,她和宋规致倾尽所有,用尽全力,所有可能的地方都遍寻不到,原来,他们根本就是“找错”了人!
一年又一年,他们不断地改变要找的孩子的年龄,从八岁,一直找到如今,十九岁。
可是,唯一一种可能,他们不曾考虑过,那就是,这孩子,也许从未再长大过。
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床上的人儿睡得颇香,一点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芙儿,是我的芙儿么……”
玉笙烟半跪在床边,垂泪轻语。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忽而起身,取来全套银针。
无论如何,不管是不是她的孩子,她都要救她!
盘膝坐下,手执银针,顺利刺入步莲华身上的七八处穴道。
大概是针刺进穴道,有了些感觉,被点了睡穴的步莲华,轻声呜咽了一声,却并未醒来。
玉笙烟俯下身,轻轻地揉动她微微跳动的太阳穴,靠近她的耳畔,低声道:“步莲华,步莲华……”
步莲华早已被那具有安眠醒脑的熏香带入沉睡之中,那是一种深度的昏迷。
她的眼睛,在听见声音后,艰难地张开了一线,神智却仍然是游离不明的。
催眠!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轻轻柔柔的嗓音响起,叫人如沐春风。
“步莲华……”
她扭了扭脖子,似乎极不舒服,却是飞快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么?你确定,你叫这个名字么?”
她被这新的问题弄迷惑了,张开一线的眼睛,露出黑色的瞳孔,骇人地转了转。
身子猛地抽搐起来,原本交叠在胸前的一双手,也开始乱舞起来,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不对……我叫什么?不是……我想不起来了……啊……”
原本低低的回答,忽然变作尖利的嘶吼,少女猛地半坐而起,差一点打到玉笙烟的身上。
这种温和的诱导,本该是既有效又不会伤害到病人的,怎么会这样?
玉笙烟变了脸色,避开步莲华挥舞的双臂,飞快地将手中隐藏的两枚银针刺入她耳后的穴道。
终是安定下来了,步莲华软软地倒下,呼吸重新恢复了平和。
左思右想,她困惑之际,却忽的想起了什么。
手探入脑后,果真,有坚硬的金属物!
那是人最重要的穴道。
妄动,只有,死!
她触到那封脑的金针,变了脸色。
郁骥,你好狠!
她拥住少女,忽然涌出心酸的泪水:郁骥,郁骥……你可知道当年……
——
广宋山上张灯结彩,一片火红喜气。
已经夜深,宋家的姑爷,同时贵为王爷的芈闲鹤,被灌了好几坛上好的女儿红,早已口齿不清,身子打晃了。
狠狠推开欲搀扶的小厮,他自己摇摇晃晃地离席而去。
男人如同一只悄无声息的豹子,逼近那漆黑一片的别院。
来到床侧,他靠近那熟睡中的,仍有些冰冷的娇躯。
握住那一只不小心滑出被褥的小手,男人慢慢抬起低垂的睫羽,凝视着她的睡颜。
“我好想你……”
那夜他因过度欢愉而沉沉睡去,没想到醒来后遍寻不到她,他简直要疯了!
而那早就注定的婚礼,却不能取消——他要用这场婚礼,来固宠。
唯有成为天子,他才能和自己心仪的女人,牵手终生,铲除一切障碍!
其实,她是醒着的。
从他进门,那熟悉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她便不可能再睡着。
紧闭着双目,步莲华不知该怎么面对芈闲鹤。
恩怨往事,爱恨情仇,难道往事便真的无法随风而逝。
重逢的喜悦,抵不过心头那一抹哀伤。
他轻叹一声,浓浓的酒气。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不醒来么?”
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他已经成亲了,为何还要来招惹她?!
有温热的液体滑过嘴角,她偷偷伸出手捂住嘴,无声地抽泣起来。
她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强呵!
见她终于不再装睡,芈闲鹤轻轻脱去鞋袜,上床拥住她冰冷的身子。
“怎么还是这么冷……”
他喃喃,心疼至极——这泪,可是为他而流的么?
这个女人,只有在怀中,只有逗得她浑身颤抖时,才会热情起来,不是么。
照着她细嫩的脖子就是一口,唔,好吃,他先前空腹饮酒,此刻便愈发觉得饥饿。
“哎!”
步莲华没有防备,被他困在怀里,生生挨了这一口噬咬,睡意全消。
“我好饿……”
喷着浓重的属于他的男人气味,芈闲鹤的大手,带着一股略显灼烫的温度,摩挲起她的脊背。
第214章 新妇归宁诉衷肠
唇齿间,原本重重的啃噬,竟然逐渐变成了令人酥痒轻柔的舔吻。
“这么香,你抹了什么?”
不仅是熟悉的她的淡淡体香,她身上,还有一股药膏被吸收后,残留的清香味道,让他心里痒得发慌。
感官被调动起来,手上的动作便有了不纯的目的。
她噙着泪花,满心都是薄怒,挥手想要拍开他作乱的手,却反而被他反剪在身后,挺起胸来。
“你想干什么?”
她大惊,收住眼泪,黑暗中,不得不对上面前男人含笑的细眸。
“你!当然是你……想干……你……”
他故意说着粗野的话语,不理会她脸颊霎时飞起的红云,低头便咬着她。
隔着衣料的摩擦,那感觉又真实,又虚无。
猛地推开身前那颗头颅,步莲华护住前胸,然而怕惊醒别人,只好压着嗓音怒道:“芈闲鹤,你太放肆了!这是你妻子的娘家,你怎么可以在这里轻薄我?!”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微怔住。
好一会儿,芈闲鹤才环住自己的臂膀,不怒反笑,低声道:“是啊,原来你知道这里是我妻子的娘家,那你为何又在此?难道不是守株待兔,知道我会陪新妇归宁,才在这里等着我同你幽会?”
那邪肆的话语,猛击向步莲华心头!
原来,他竟是这样想自己的?!
“啪!”
一记清脆的脆响响起,划破夜的宁静。
未干的泪痕重新湿透,两行清泪扑簌簌落下,她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哆嗦着开口:“芈闲鹤,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这一下她用了全力,冷不防被打了一记耳光的男人,因为意外并没有躲开,很快,芈闲鹤俊美的一侧脸便微微肿起来。
森冷的眸光,霎时要将人撕碎一般,蛰伏在他体内的那股阴邪,破体而出一般。
“你敢打本王?”
声音冷了三分,芈闲鹤不自觉地眯细了眼,带著危险的气息,他忽然笑了。
笑得有些狰狞,他伸手,冷不防,攫住她小巧的下巴。
“从来没有人敢打本王,就连父皇也不曾,你还是第一个……”
盯着步莲华有些瑟缩的眼睛,男人的视线里,只剩下残忍,方才那片刻的温柔,消失殆尽。
这世间几乎再没有知道,芈闲鹤,早已不是曾经的芈闲鹤。
他有着过去的记忆和认知,却更有着全新的秉性和脾气,他活在两种不同的人格里,每每这不同的脾性,互相争抢,要将他撕碎一般……
“你……我不是……”
刚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胸前一凉,原来,芈闲鹤大掌下施力,已经用浑厚的内力,将她的贴身衣物震碎!
“小野猫,本王就先拔了你的爪子和牙齿,看你怎么挠人?”
看见她胸口和右肩连绵的地方,那一道已经变浅的伤疤,男人冷笑着,用力在她的乳与腹中间的地方猛点了几下!
“呕……”
步莲华一歪头,强烈的甜腥涌上喉头,推开他,扒向床头,她呕出一口浊血来。
“滋味儿不好受吧,你本来内力就浅,我这一下,恐怕你要个把月不能动武了……”
性感的低音响起,男人缓缓从后面圈住她,用一种全然占有的姿势,将她纳入怀中。
“小野猫这下说什么都逃不掉了,以你目前的身子状况,根本下不了山,不到一刻钟,就会被广宋山漫天的大雪给冻死……”
芈闲鹤像是说着笑话一般轻松自若,这边的步莲华已经满心凉透。
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夜要趁乱下山?!
这男人会读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