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皆真。只有灵魂不一样了,这一点估计他们死也想不到。
张子羽面色几度变化,最后竟又朝着望天楼的方向走去,步天音暗道不好,匆忙从小径折了回去。她翻窗而入脚底将将沾地,张子羽后面便推开了门,见她趴在窗前往外看得出神,干咳了两声,笑着道:“在看什么?”
她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一脸天真的蹦到他面前,挽着他的手臂摇晃道:“我看到窗外面两只麻雀在窃窃私语!”
张子羽也不知是否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顿了顿,便一如既往的笑道:“你爹去明都的粮仓办事了,我晚些也要赶过去,大概三日后回来。今日是信国公家大公子生辰,韦府发了晚宴的请柬。我备好了礼物,你替步家去一趟吧!”
步家是粮食大商,多年来暗中垄断金碧的粮食。民以食为天,日常生活,行军打仗,无论做什么只要人活着都需要吃饭,是以步家才做到如今这般庞大的生意。可谓是雄踞帝都。步名书经常外出,十天半个月不回来都是常事儿。步天音也想替父亲分担琐事,可这信国公家大公子……那不就是韦欢那个死人妖嘛!
步天音揉了揉脑袋,挫败的问道:“非得我去吗?天风呢?”
“他早跑的没影了!你是步家嫡长女,你不去,难道还轮得到旁人去么?!”张子羽的意思很明显,步天音也听得明白。府里的二叔和三叔两家子,几乎就是吃白饭的。平时不出力就算了,还整日作威作福鸠占鹊巢把自己当主子。
步天音一想也是,别人都没资格参加的晚宴,只有她有啊!
况且,今夜或许有机会整整那个死人妖!如是想着,她也就应下了。
步天音带着面纱,披着红色的狐裘,远观就如一只火红的狐狸。她携雨琦坐着步府宽敞的大马车一路从步府出发,向着城东的韦府驶去。酉时三刻,便行至韦府。
韦府门口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彩色的灯笼照在积雪融化的路面上,五彩斑斓的煞是好看。步府的马车挂着牌子,停在路边时便有韦府的仆人恭敬迎上来。雨琦递上请柬,仆人引领步天音向里走去,这时,又一辆高大的马车停在门口,这马车的后面又是一辆精致却不失华丽的马车,似乎是一起来的。
步天音依然以面纱遮面,她注意到领位的仆人面色有变,十分理解的同他道:“小哥快去迎接贵客吧,我们自己进去便好。”
那仆人听她喊自己“小哥”,脸色有些发红,但还是朝她行礼,而后向着后方走去。步天音的脚下也没有前进,而是偏头看了眼那气势恢宏的马车。
一个身姿矫捷的少年自车上下来,一旁的车夫马上半跪在了地上,车上一双黑色长靴踩在那人背上,扶着少年的手跳了下来。那少年正是锦色,他的主人正是花清越。
步天音心中呸了一口,真是冤家路窄,早知道他也会来,她就不来了。步天音撇着嘴,怪自己怎么没有一早想到太子跟死人妖的关系当是不错,还有沈思安……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既然这三个货关系都不错,那么沈思安也会出席的吧?真是麻烦,她一边叹气一边拉着雨琦转身走进韦府。
太子马车后面跟着的那辆马车里,同样也跳下来一个清俊的少年。他的主人显然十分低调,下车后便默默跟在太子的身后。花清越见状,拍了拍他的肩头,大声笑道:“长歌,别这么见外。你总是闷在屋子里会憋坏的,让你出来玩你就该好好放开才是!”
云长歌也笑道:“太子说的极是。”
花清越手中折扇一合,向着面前一位穿着官服的男子走了过去,他们一面寒暄,一面就随着人群入府。而云长歌清淡如水的目光,无声息的落在了刚进去不久,跳来跳去的那道影子身上。
破阵曲 第二十二章 再次相见(2)
韦府后院,梅园。
迎寒开放的梅花朵朵绯色,绵延数里,清香迷人。每隔几步就会有一盏盏彩绘的琉璃灯悬挂在树上、花头,微薄的黄光映着绯色的花,衬着几片新绿的嫩叶,给冬夜里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软缎纱幔层层叠叠垂落到地上,花影重重,景色美不胜收。
空气中,传来奇异的酒香。
一些容貌秀丽的女子坐在树下的羊绒厚毯上举杯、嬉笑,她们身着五彩绸缎,美丽动人。发间戴着木槿花、芙蓉花、三色堇等娇艳的绢花。一旁的侍者用纤细的手掂起一柄银勺,自坛中舀了美酒,倒入一字排开的夜光杯中,然后掺入了粉色的、蓝色的、琥珀色的调浆,最后在每一只酒盏中漂了一朵五瓣梅花。
树上有人在抚琴、跳舞,勾勒出一幅难见的盛景。
步天音面纱未摘,狐裘未解,随性的抱着手炉坐在树下,心里想着这信国公乃皇室外戚,给自己儿子办庆生宴恐怕不比太子过生日差了吧?他定然是中饱私囊,背地里不知吞了多少民脂民膏。转耳又听身边两位不认识的官家女说一会儿可能要下雪。她琢磨着找个时机就遁了,赶上下雪路滑马车就不好走了。她们叽叽喳喳的功夫,信国公已经寒暄过众人,宴席正式开始。
众人寒暄客套间,一个妖娆的身影出现在百花中央,一袭广袖抹胸罗裙勾勒出惑人的身材,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纤腰不盈一握。步天音不由得瞪大了眼,这姑娘大冬天的穿成这样也不觉得冷吗?可真是美丽“冻人”啊!
她的美目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最后落到了那一袭如雪的白衣上,花语嫣捧了酒杯,施施然走过去,欠身笑道:“不知语嫣可否敬云公子一杯?”
云长歌抬眸,礼貌的笑道:“四公主美意,长歌心领了。请恕长歌身体有恙,不能饮酒。”
花语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婉拒,脸上的笑意顿时退去,但仍是强装着温柔对他关怀道:“你生病了吗?”
云长歌微微一笑:“小病而已,不劳烦公主惦念!”
花语嫣讪讪的点头,他虽然一直在笑,可也一度在礼貌的拒绝着她的靠近!她端着酒杯坐到了他身边的位置上,怔怔的盯着他的。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优雅、精致,让人越看越是喜欢。坐在花语嫣另一侧的是信国公家的二小姐韦非玉,她将手中的暖炉递给花语嫣,安慰她道:“表姐,你没事吧?”
花语嫣最见不得她这副天真无邪傻里傻气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傻!她没好气答她:“我没事!”随后又换了副花痴模样,托腮看起了云长歌的一举一动。
离他们不远的步天音几乎一眼就认出来,这“云公子”便是那次大雪夜,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还借了他十万两银子的天人少年!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与太子结交,还被这四公主亲近!
步天音疑惑之际,她邻座的官家小姐又对身侧的丫头咬耳,声音刚好随风飘到了她这边,她紧了紧狐裘,竖耳听了起来。
“这云长歌是邻国银月的质子,一直被银月国的百姓奉为‘天人少年,国士无双’,听说在国内身份很高,十四岁那年来到金碧当质子,还深得东皇陛下赏识呢!可惜被这四公主缠上了。坊间都说,这四公主十八岁大龄未嫁,就是为了等他。可你看她那副模样,比人家男方大不说,还总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这云长歌素来不与女子亲近,听说连个好脸儿都没给过她呢!”那官家小姐说完就掩唇嘻嘻笑了起来,极是讽刺。
哦?他的身份原来如此复杂!难怪能随随便便拿出十万两银票呢!步天音心想得赶快想办法把这钱还上,不然他的身份又如此复杂,以后再有了什么牵扯怎么是好?她可不想徒惹是非!
“哈哈!欢欢。本王是不是来晚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人随声至,沈思安命沈二将一摞包装精致的礼物送上,信国公亲自迎上来寒暄:“沈王爷大驾!”
“韦伯父不必多礼!”沈思安勾过韦欢的肩,笑道:“太子表哥呢?”
“在这里。”花清越听到声音起身举杯,招呼了一声。今夜晚宴的客人里,花清越的身份最高,他自然落座主位。他的身边,是面色如水,隐含笑意,那倾城笑容却不达眼底的云长歌。
沈思安的目光一一扫过席间的众人,像是没有看到步天音一般,但是步天音明白,他分明看到了她。她不觉得自己脸上的面纱是欲盖弥彰,反而她这边灯火晦暗,她又坐得不起眼,谁也注意不到她。但沈思安眼力实在是好,她也无话可说。不过,被他看到了又怎样?他们现在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了!
席间,觥筹交错,丝竹悦耳,韦欢性格冷漠,不愿寒暄,反倒是信国公一直拿着酒杯替他应酬。
步天音问雨琦宴会何时散去,雨琦说,韦府的晚宴多半会持续到前半夜。她本想大吃一顿的,因为步家送了礼,她不吃回来觉得亏。但现在满眼都是不想看见的人,她当真没有半点胃口。
步天音正寻思着找个什么借口推辞先走,毕竟她现在代表的是步世家的颜面。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沈思安忽然开口,声音刚好可以让每个人听清:“听闻韦大公子剑术又有进步,何不小露几招给我们看看?”
花清越也笑道:“本宫也好久没见表弟舞剑了!”
韦孟轩了然,嘱咐韦欢道:“还不快去准备准备!”
韦欢一怔,道:“男儿仗剑是用来杀人的,又不是比划给你们看的!”话虽是这般说着,他却已抽出腰间佩剑,脚尖轻点,身姿优美的落到了宴席中央的红地毯上。瞬间挽起一朵剑花,卷着树上挂着的彩色绸带,那绸带瞬间变成了漫天的花雨,纷纷扬扬下落,韦欢立于花雨之间,长身玉立,好不风流。
花清越挥手,止住靡靡的丝竹音,舞姬福身退下,把整个场子都留给了韦欢。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到了这位俊美的玄衣公子身上,有几个少女,见韦欢随性耍了一招后甚至面色绯红快要昏过去。韦欢每一年的生辰都会请来众多的帝都官贵,不少知名人士都带着自己尚未出阁的女儿来参加,希望最好自己的女儿能被韦府大公子看上,哪怕做个侧室,也算攀上了高枝儿。何况那韦欢生得俊美,女儿嫁过去也不吃亏!
坐在太子下座的沈思安忽然说道:“欢欢一人独舞怕是很无趣,不如找个人陪你过招?”
步天音听到他这样说,她心里无端的一个咯噔。他的目光扫向众人,虽然没有刻意看向她的所在,却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韦欢看了眼他,又看了眼花清越,淡淡道:“你们都打不过我。”
沈思安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花清越似笑非笑,等着看沈思安如何收场。然沈思安只是怔了片刻,指着场中一个方向道:“她。”
步天音如遭电击,霍的站了起来,刚才那股不好的感觉似乎要破土而出,她侧头问雨琦道:“他指的不是我吧?”
“就是你!”接话的是韦欢,他说话的同时将一把剑扔过去,步天音手疾眼快接住,韦欢突然走近几步,略带疑惑的问她道:“你是步天音?”
众人的目光一直都随着光辉一样的韦欢而至,如今他站在步天音的面前,还叫出了她的名字,虽然她以面纱遮面,但大家几乎都猜到了她的身份。今日步家的家主没来,自然是由他的嫡长女来出席。众目睽睽之下,她自是无法拒绝。步天音心中觉得好笑,看来她这个刚被休下堂,号称皇朝第一废柴的无颜女,倒很是引人注目啊。
“步家嫡长女虽然废柴无颜,但剑术却是颇有造诣。本王虽已休你下堂,却还是十分赞赏你的!”沈思安这番话说的难听也好听,气势宽容又大度,令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她步天音虽然气量小,善嫉妒被他休下堂,但他却不计前嫌,反而很欣赏她的剑术。
雨琦见沈思安说话如此咄咄逼人,谎话连篇,他根本都没见过小姐用剑的好么?小姐会剑术这事隐秘的很,连家里那些旁系的主子都不知,天底下更没几个人知道!她心中愤愤,替小姐鸣抱不平!可这种场合,她一个下人哪敢上前多一句嘴?
就在她委屈至极时,步天音居然淡定的伸手解下了狐裘扔给她,然后摘下了面纱,从树下阴影中缓缓走出。
她知道,真正的步天音虽然软弱,却是擅长用剑的,只是她轻易不在人前展示,是以知道她会剑的人极少。
可偏偏这讨厌鬼沈思安就知情者之一。
她虽然不会步天音的剑法,但这里的人应该也没人见过她的剑法。一会她以西洋剑法,大概可以应付。灵力不能用,她总觉得,那个借她十万两的少年不简单,她不能冒险使用!
步天音披散的长发仅用一根绸带绑在身侧,头戴水晶翠玉银线抹额,此外再无其他繁复的装饰。令所有人惊艳的,是她那妖气横生的半面桃花妆和那一身红衣白裙。
她右脸那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黑炭胎记,此刻被一三朵深红色桃花取代,每一瓣花瓣都楚楚动人,绿叶扶苏,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灼灼芳华,遗世独立。她以桃花妆遮住了丑陋的一面,同样也露出了另一面完好的容颜,整副容颜美得令人窒息!
破阵曲 第二十三章 出手救她
步天音身上穿的衣服,是所有女孩子从未见过的款式。
她的红衣白裙,搭配脚上那双银色短靴,端的是风华绝代!
在没有见过这件衣裳以前,她们从来不觉得,红色和白色搭在一起竟是这般的引人注目,夺人眼球!有些人甚至在心底拿她跟第一美人叶清音比较了一下,然后深深的觉得后者还不如面前的她!
沈思安在一瞬惊艳过后,看清楚她裙摆上绣的西番莲,目光忽然变得阴沉。
与此同时,太子和四公主花语嫣的脸色也都变得晦朔不明。
西番莲。云长歌。这普天之下,衣摆上会绣以西番莲这种妖花作为标志的,只有他云长歌的人。
花清越、沈思安、花语嫣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云长歌,却见他只是目色清澈的望着一处。再转而看向步天音,那厮正在茫然的四处张望。三个人各怀鬼胎,却都是在想——这会不会仅仅只是个巧合?
步天音被众目所观,却不觉如芒在背。她这衣裳实在是合身,她一穿上它,身上异香清淡,却不同于世间任何一种香料。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白衣公子。她的目光,也不知不觉就落到了云长歌的身上,四目相对,他也正在凝望着她。
这会是他送给她的吗?步天音来不及多想,韦欢的一剑便已经朝她刺来,信国公一下子站了起来,想提醒自己那行事素来不顾后果的儿子,这可是步世家的嫡长女,伤到了可不好办啊!沈思安伸手拦住他,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自有分寸。
步天音打算故技重施,一面用西洋击剑术回避,一面引着韦欢的剑朝着沈思安的方向而去,最好韦欢那个死人妖能一剑劈得沈思安这黑心货再也不能做坏事才好!沈思安冷冷一笑,似是看穿她的伎俩,竟伸脚去绊她,步天音也不差,一脚用力踩在了他脚上!疼得沈思安脸色煞白,她顿觉解气,后方韦欢身形一贴而至,剑锋擦过她颈间,一缕秀发随风飘到了地上。
步天音腾出功夫瞪向沈思安,发现他苍白着脸用唇语说了四个字:三封休书。
哼!难怪没有传出来他接到那三封休书以后大怒的消息,原来丫黑心攒着怒气在这儿挖坑等着治她呢!
步天音一怒之下,觉得小腹处传来一股暖暖的气息,同时她右脸的胎记隐隐作痛,似被针扎,两处像是起了共鸣一般。她的右手忽然灌满了力气,翻腕而抖,长剑挽起数朵剑花,朝着韦欢兜面而来!
十五招过后,步天音感到自己额头和后背都出了一身薄汗,在这深冬寒夜运动一下竟然如此舒适!看来她回去也要加强锻炼,不能再懒了!她冒这个念头的功夫,韦欢一剑逼至,她身子几乎与地面贴平,姿势诡异的躲过。韦欢见她如此回避,眼神闪过一瞬的讶异。
及至子夜,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