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他优雅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下子,我更加心不在焉了,很想问问鲜之,问问她感应到的畔疆怎么样了,可我却开不了口,因为来到酆都之后,鲜之的精神渐渐好了起来,我怕再那么一问,她又会颓废。
上官琳在酆都租了屋子,房间非常大,一共有三个房间,房东本来是想借着临近高中的优势地理位置,分别把三个房间租给不同的学生,但是上官琳出了更高的价钱。
而金碧寒也找到了新女友,这个女人已经三十多岁,离过一次婚,是当警察的。
归海萤火和上官琳对我也和从前一样,礼貌友好,却暗暗疏离。我不想责怪他们,毕竟白离曾经让他们颇受伤害,而我又是让他们儿子死去的杀手,活生生的雪上加霜啊。
同样被暗地里冷落的,就是鲜之了。
鲜之有着惊人的感知力,这让人惊叹并且畏惧,鲜之不受人欢迎,我亦然,于是我和鲜之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更加亲近的朋友。
我觉得,看起来再迥乎不同的友人总会有至少一点相同的东西,而维系他们的,就是这很少很少的一点点相似。比如利益,比如情感。只是大多数人长大之后,就只去看利益了。
上学的时候,我曾听一些同学说过,家长总喜欢说他们年龄小,什么也不懂。也许在那些所谓长大了的人眼里我也是什么都不懂的,但光凭几千年的年龄,他们都该喊我祖祖先了,不过,也许真如瑾叔叔所说,我是个孩子,不谙世事。因为没有一个世俗的人类教育过我,让我把市侩当做成长,把放弃梦想当做面对现实,用对晚辈的说教来让安慰无能的自己。
我每天都和鲜之在网吧里泡着,她写她的小说,我不停地看视频,所有的钱鲜之给,我占了不少便宜。
鲜之有时候看电脑看久了会很累,就拉着我四处逛逛,我们有时候会去咖啡店喝咖啡,她又恢复了以前的爱好。我们有时候还会去照照大头贴,去街边的苍蝇馆子吃吃饭。
来酆都之后,蔚然就没有再提仓木的事情,别人也没有再提过,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蔚然让我们来酆都的意图,我和鲜之赖在这里,也没有人催赶我们,我们住在上官琳租的房间里,张存孽也是,不过他很辛苦,不是睡沙发就是打地铺,上官琳一家好像和他很熟,从来不会像对待客人一样对他彬彬有礼,相反,把他当自家儿子似的让他干着干那,而张存孽乐在其中。金碧寒则是很少带女友回家的,可能是因为家里人太多了,很多事情不太方便。
有次晚上,我和鲜之从网吧里出来,我看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白苏,回去吗?”鲜之问我。
我摇摇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鲜之的眼睛虽然还吊着大眼袋和黑眼圈,但是她格外有精神,“喂,白苏,你说蔚然她到底什么意思?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受冷落的?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鲜之的意思是,想离开吗?鲜之和我不同,她会跟随自己心中的想法,而我则逆来顺受,心里无论多么不满也不会说出口。
“你是想回去了?”我问她。
“回去?回哪儿去?我是没有家的,”她回答道,却并不显得悲伤,“白苏,你想回家了?”
我点点头:“有点。”
“如果白苏想去锦都,我陪你就是,如果你还想再酆都玩玩,我们可以单独在外边租个房子。”
我想到租房还需要鲜之付钱,就十分过意不去,不过她大概只是说说,我也不用太纠结地去想这个问题。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老乞丐拿着破碗缓缓走了过来。
鲜之在兜里搜索零钱,而我只有尴尬地站在一旁,我无意见瞥了一下老乞丐的眼睛,觉得那双眼睛大得可怖,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小……小令?”我惶惶然喊出这个名字。
她看着我,然后笑了,嘴巴张得很大,很吓人。
鲜之也恰好找到零钱,抬起头,看到了这个渗人的笑容,可是鲜之一如既往淡定,她将零钱放进了老人的破碗,然后拉着我继续走。
“白苏,鲜之,”她苍老的声音颤抖着从她的喉咙里冒出来,“小心,易容的女子。”
易容的女子?什么意思?我现在确定那人是小令无疑了,从古到今,她总是时不时忽然出现一下,偶尔帮帮忙,偶尔整整我和白离。这次她所说的,又预示着什么。
“那个就是小令啊。”走远一些了,鲜之轻声说道。
“嗯。”我想,鲜之也许在她感知到的世界中知道了小令这个人。
“她本该是普通人的。”鲜之淡淡地说道,嘴角微微下撇,有些难过。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但我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她想说,她自己也本该是个普通人的。
那晚我和鲜之没有回家,我们又去了网吧,这次鲜之不是去赶稿,而是玩游戏,我们两个一起玩QQ飞车和QQ炫舞。我虽然看起来很傻,但再怎么还有龙族的优良血统,所有的游戏在我眼里都太简单,我手打的游戏都能胜过普通人的外挂,而鲜之虽然有着神奇的感知能力,在其它方面她还是个普通人,不过好在她玩游戏有些年份,我们搭配起来战无不胜。游戏里我的名字是仓仓仓木(因为仓木这名字已经被占用),性别是男,鲜之也干脆重新申请了个游戏的账号,名字是白白白苏,性别是女。我们玩飞车和炫舞玩烦了,还顺便玩了玩连连看什么的,一晚上都非常high!
直到天亮,我们两个也没觉得累。
“哈哈,”鲜之笑起来,“白苏,和你在一起我真开心啊。”
“我也是。”我回答道。
八点过一些的时候,我和鲜之出了网吧,我想去吃米线,但鲜之坚持一定要维护好形象,在网吧呆了一晚的我们看起来有点狼狈,所以,鲜之找了一家美容店。
我当时瞬间就郁闷了,觉得不至于跑美容店来吧?如果真要在美容店美容,那不知道要在这里磨蹭掉多少时间,结束后直接吃午饭或者晚饭了。
我正郁闷着,想跟鲜之说能不能别来,这时我脊背忽然发凉,我偏过头去,看到一个整张脸被烧毁的女人,我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真是奇怪了,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毁容的女人了,我怎么这时候竟觉得害怕?
可能是因为太多年没见到过整张脸被烧伤的女人了吧。
这时候忽然来了两个姐姐,带我和鲜之去沐浴,糟了,我刚才全注意毁容女去了,都没注意到鲜之对这里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
算了,看来只能在这里美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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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换魂
更新时间2013…2…10 16:51:16 字数:2218
第二十六章
换魂
结果是,我刚刚沐浴完,准备穿衣,鲜之就跑过来,让我赶紧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我们两个人飞快地跑了出去。
我这才搞明白,原来鲜之只是想洗澡啊。
“鲜之,你给钱了吗?”我边跑边问。
“这个……”她愣了一下,然后茫然地看着我,“我忘了。”
之后,我们两个人一起笑起来,然后飞快地跑着,在一家米线店门前停了下来。
每次吃米线我都会想起仓木,不,不仅仅是吃米线,还有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起他,甚至觉得他仿佛就在我的身边,走在路上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在小店里晃悠的时候,我总感觉他就在那儿,仿佛我只要一转身就能看到他,但往往我真正看到的,不是路人甲就是陪我的鲜之。
鲜之并不是很喜欢吃米线,但是我喜欢,她就会陪我。我想她大概也猜出我曾经和仓木常常一起吃米线,所以她从来不问我什么,她知道想起仓木的我很难过,但同时也是快乐的。
我时常会想起萤火说起的,幽萝将生命给了他,我只是不明白,我看到的那个幽萝,又是谁呢?我知道她其实是没有变化的,因为她还是那样偏执地喜爱白离,但是她已经死了,她的手指冰凉冰凉,没有人类的体温,她是死人,是行走的尸体,但她又是活着的,因为她可以和白离手牵手,可以和白离聊天,还可以永远地爱着白离。
那么仓木呢?他可不可以也以另外一种形式,活在我的身边,僵尸也好,魔鬼也罢,我都是不在意的,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
“又在发呆了。”鲜之用筷子敲了敲我的头。
我仔细看了看筷子上有没有油,还好她还没开动,筷子还是干净的,我松了一口气。
“白苏,”鲜之说道,“你放在上官琳家的东西多么?”
我摇头:“我什么东西都没带,在那里的毛巾什么的还是你买的。”
“哦,那些东西你还要吗?”
“嗯?”我惊讶,“鲜之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要不等会儿我们就去锦都?”
“可是……”
“可是什么?蔚然打着仓木的名义把我们忽悠来,结果和仓木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在这里呆着做什么?”
我觉得鲜之说的很有道理,虽然心里还有着莫名其妙的惴惴不安,但我还是同意了。
我先陪鲜之在锦都租房,然后回家,鲜之没有跟我到我家看看,因为她还有一堆东西等着收拾,鲜之和房东签了半年的合同,但不知道她是不是真会住那么久。
回家之后,我意外地看到了一个戴着高高帽子的人,我的第一感觉,他好像棋魂里边的那个人啊!
“这是羽英,”爸爸向我介绍,“他是请我们去上穹的。”
羽英?想必是上穹的主神了。
他看到我显然有些惊讶。
“这位是……”他大量着我,眼睛微微有些长,眼角却比常人的宽,但还是显得很好看,我听说过上穹的神都是绝色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这是我女儿白苏,”爸爸回答,“如诗没跟你说过?”
“如诗?自从她上次来了凡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像以前一样,对谁都温温和和的,干什么都认真负责,可现在,她简直大不一样,”羽英说着,眉头皱起,“她发动了对畔疆的战争,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柔柔的,她不再喜欢隐忍自己的感情,有什么不顺会直接爆发,完全变了个人啊。”
爸爸的表情有点纠结,他说道:“大概是夏洛尔的事情给她打击太大了。”
“可不是,”羽英摇摇头,很无奈地地说道,“所以啊,羽翼,我来这儿可不是来看亲戚的。”
“是召我回上穹帮忙对付畔疆的?”爸爸端起他的小茶杯,喝了一口茶,不屑地说了句,“那恕我不能从命了。”
“呵呵,”羽英竟然笑了起来,“怎么,不愿意为王效力了?”
“那根本就不是如诗。”爸爸说道。
我愣了,但转念一想,大概是爸爸不喜欢这样的君如诗,所以才会这么说。
羽英也很高兴,起身拍了拍爸爸的肩膀:“好小子,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所以,”爸爸微微低着头,眼角闪着光芒,他问羽英,“你来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
“帮我调查调查如诗的事情。”
“嗯,我一定会的,你把事情讲清楚一些。”
“对对对,如诗怎么了?”妈妈也凑过来,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因为鲜之给我讲过君如诗的故事,我知道爸妈和她的感情是很深的,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爸妈绝不会坐视不管。
“如诗是不会对畔疆发动战争的,虽然她对畔疆有怨恨,但如诗不会,上穹毕竟还需要安稳的发展环境,禁不起战争的折腾,可是没办法,你知道王命不可违,但是我么都怀疑,这个如诗是假的,如诗可能在凡世的时候,为了回上穹找了斑狐,没想到被斑狐算计,没回来成,倒是让假如诗钻了空。”羽英如是说。
“那个假如诗是斑狐变得吗?”妈妈问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斑狐可以幻化任何相貌。
但这么一想,我又觉得这个推理不太可能成立,因为区区一斑狐主神怎么可能任由他胡来,识破了他的诡计,还不能直接将他制服,还得按照他的命令对畔疆发起进攻,我现在真想把鲜之喊来,让鲜之来感应感应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是,若是斑狐,倒好办了,斑狐的能力再强,也不可能是我们几个的对手,羽英说,“我们也不知道王座上的那个人是谁,虽然我们从她生活的细节都可以感觉到她不是如诗,但是她身上有天央花的香味,而且我们看不出她的真身,所以……”
羽英不说话了,爸爸妈妈也没有接话,而我,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我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似乎黑暗做了件明亮的袍子给自己穿上,而此刻,我们正准备掀起那身白袍,但是却害怕看到黑暗的真实面孔。
“所以,”羽英终于说出了后半句话,“如诗,很可能是被换魂了。”
换魂?这个词语,昨夜我才在小令那里听到过。
我的脑袋忽然好疼,感觉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怎样也想不起,但好像又有什么逼迫着我去回忆,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场景,不停地回放我和鲜之刚进美容院的片段。忽然,来了一缕光,闪电般掠过,又像是风,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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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平静生活
更新时间2013…2…12 13:26:16 字数:2445
第二十七章
平静生活
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场景,一个人扮成另一个人,掩人耳目,总是要过很久很久,才被戳穿,伪装者在身份曝光之后很快gameover。然而,和电视剧里不一样的是,现实里你明明面对着假的事物,却连戳穿它的勇气都没有。
我记得鲜之给我讲君如诗的故事的时候,说起过一个叫做戚艾雪的人,鲜之告诉了我不为人知的结局,戚艾雪既没有得到安稳的幸福,也没有死去。她带着仇恨活了下来。
“平白无故的契约是要付出代价的,”鲜之说过,“戚艾雪以死亡作为代价。”
死亡作为代价,不是说戚艾雪会死去,而是戚艾雪失去了死亡的能力。
这对她是一种悲哀,对其他人可能是一种危险。
“小荵,怎么了?”爸爸走过来,亲切地问我,“你怎么脸色苍白。”
“我不是向来如此吗?”我挤出一个笑容。
“你向来很白,但不是苍白。”
“我……我觉得有些累了。”说完,我回屋休息。
我想我之前见到的那个毁容的女子,就是戚艾雪吧,准确的说,是顶着戚艾雪皮的君如诗,也难怪当时我会有那种感觉了。我该把这件事说出来吗?这只是我的猜测,况且我并不认识戚艾雪,只是从鲜之那里听说过她的事。
我独自沉思,也想明白了一些事,生命有它自己的法则,即便是掌握复生之术的人,也不能违背,这是一种生命的契约,要一个人活,就要一个人死。夏洛尔想活过来,就入侵了鲜之的意识,鲜之的男友成为了他的斧下亡魂。虽然说夏洛尔让挺憎恶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让我想起仓木。
也许是悲伤的爱情故事,会让我联想到自己吧,一时间,觉得君如诗和我还是挺像的,不过她单纯些,什么事情都是非黑即白,她不懂权术,却做了上穹的王,也许会和傀儡差不多吧,被一群主神忽悠得团团转。毕竟专制的国度不需要一个君子做君王,而需要一个伪君子。
可惜君如诗是君子,内内外外刚正不阿。这么一想,还不如让戚艾雪做王呢,戚艾雪一样傻,但是更容易激动,也就更容易被引诱,被利用,她不会像君如诗那么固执。
这么想,心里也开心了不少。
我渐渐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