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觉地站起身来,打发走了下人,迎上前去接住他的大衣,他仍旧沉着脸,仿佛我杀了他全家一样,怒目铮铮,一张嘴要吃人那般。
“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脸色这么难看,两眼都要喷出火来了……”我抱着大衣一边掸着衣服上的灰一边说,他睬都没睬我,径直走向茶几,我跟在他后头撇嘴,心想,谁喂他吃炸药了?
他怒气冲冲,皮鞋踏在地板上蹬蹬地响着,每一声都带着慑人的味道。越是不说话,我心里越是疑惑,难不成粮草又出问题了?
沈毅走了几步,忽然站定,我惯性向前,猛地装上他背去,他背着手,一动不动,高大魁梧的身子像是铁打的,撞得我生疼。
“谁叫你自作主张的?!”愣了半晌,他忽然高声问我,一句话冷冷地从他嘴里飘出来,没把我给吓死!
他声音极大,把我给震住了,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沈毅的背影,悬着一颗心,差点要飞出来!
半晌,我回过神来,他这是在生气!
和我原本以为的喜悦完全相反!
这不科学!
既然他不肯面对我,我便绕道前面去,气急地将大衣扔在沙发上,双手插在腰上,对沈毅吼道,“你生什么气!”
沈毅冷着脸,双眼阴鸷地看着我,但脸上没有一丝怒气,他薄唇紧抿着,就像在努力克制着想咬死我的冲动!
“我问你呢,你生什么气!我帮你解决了问题,你非但不感谢,竟然还对我发火!沈毅,你吃屎了吗?!”他不说话,我也来了火气,心里还有丝丝委屈!
沈毅闻言,脸色更臭了,眯着眼睛问我,“你说什么?”
“我说你吃屎了吗?!脸那么臭!”我大声道。
沈毅怒了,额头青筋暴起,“蒋碧微!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我这么聪明伶俐,还用谁教吗?你自己理亏了,还好意思讲我?”
“你………”
“嘭!”
沈毅正说话呢,忽然什么东西调到地上,我和沈毅都闻声望去,是春桃和月棠躲在角落里偷看我们吵架,两个人挤来挤去,一不小心碰到了壁橱上摆着的紫檀木根雕,那根雕落道地上,发出声响。
月棠和春桃光是看一眼沈毅就吓得不知所措了,两人赶紧脚底抹油,但两人像是被吓傻了,竟然反方向走,结果两颗脑袋撞到一块儿去,疼得龇牙咧嘴。
我忍俊不禁,噗嗤地笑出声儿来。
“严肃点!”沈毅忽然吼我。
我收敛了笑容,冷声回应道,“我笑不笑管你屁事!”说完,我故意冷哼一声,转身走了。低引估圾。
沈毅一把拉住我,紧紧地扣着我手腕儿不叫我挣脱开,“我还没让你走呢!”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沈毅,怒道,“怎样?好心当作驴肝肺,不领情就算了,还想打架是吧!来呀!互相伤害呀!”
094:出事儿了
“互相伤害?谁要跟你互相伤害?!”沈毅一手抓着我胳膊,一手搂着我的腰肢,猛地将我扛起来,大步踏上楼梯,一脚将门踹开。像扛个麻袋一样把我扛着扔到床尾的沙发上。一路上我自然是少不了对他拳打脚踢,可人家那是长久锻炼出来的铜墙铁壁,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自然是徒劳无功。
我立即坐起身来,捋了捋杂乱的头发对沈毅道,“说吧,你发什么疯了!今天要是说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你就睡一个月的书房!”
沈毅如苍松般笔直地站在我身前,双手扣在腰间的皮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且是面无表情的,我仰望着他刀削般地脸庞。心里生着气,言情却不争气地打量着,制服诱惑啊,帅道吐血。
他就那么盯着我。一言不发,快吓死人了。
“你……你不说是吧?!那我走了!没时间看你甩脸子!”我急了。我心里也委屈呀,你想,我好心给他想了个妙计将问题解决了,他非但不感谢,竟然怒气冲天,我可不委屈么!
说毕,我站起身来就要走。沈毅忽然一把拉住我,往后一拽,便将我卷入了他的怀里。军装上带着烟草味儿,风吹过了,淡淡的。不易察觉,但越是不易察觉的味道,一旦嗅到了,就会上瘾,让人忍不住继续去探寻那股味道。
“别走,碧微……”沈毅紧紧搂着我,脑袋靠在我肩膀上,说话时一丝丝温热的气息轻轻拍打在脖子上,麻麻的,痒痒的,“方才是跟你闹着玩的!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多开心,多激动!”
这闷骚的大叔!低匠爪划。
“沈毅。你脑子真的进水了………”我生生地推开他,翻白眼说,“你表达感情的方式还真是特别,我从来没见过那个人高兴起来是要吃人的模样!”
我佯装生气,坐到沙发上,抱着双手在胸前,不理会他。
“哈哈哈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私自以我的名义发表声明!”沈毅脸上绽开笑容,坐到我身边来,方才那一张冰块脸仿佛是幻觉,从未存在过,他笑得爽朗,“连付先生都没想到,百姓们会这么支持我!你知道么?短短一天时间,南北两个粮仓都装满了!这下子,孟子阳哪怕明天来偷袭,我们也不用忌惮!”
言语间豪气云千,字字掷地有声。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想着方才他故意吓我,我撇嘴道,“呵,既然成效不错,你还敢对我摔脸子?真想一巴掌把你扇到墙上去!抠都抠不下来!”
沈毅赔笑脸,“我那是故意逗你的,我对你好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怪罪你?我和付参谋两个大男人想破脑袋都没想出好计策,倒是碧微你,心中有妙计……”说到这里,沈毅话锋一转,沉吟道,“你该早点告诉我,这样子那申明我便可以自己亲手写,你瞧你那报纸上的言语,哪儿像我的口气!”
我瞪他一眼,道,“马后炮!要是我告诉你,你肯些么?就你这死要面子的性格,怕是一句话也不会讲!若是你拉的下脸来,《申报》上为何一篇你的报道都没有?你当我傻呢,沈毅。”
“的确,我并未想过问百姓要粮食,毕竟……”沈毅语气怅然,“今天秋天收成并不好,粮食都要留着过冬呢。百姓拿了粮食给沈军,必定自己要少吃一口,我不愿让百姓受苦。原本我是想将粮食还回去,可付先生说,百信一片心意,不可辜负。”
我自然懂得他的心思,若是存了新问百姓要粮食,哪儿等得到我出手,他早就下征收令了。昨天那一纸申明,我也是堵了一把,我赌沈毅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和信任度。果然不叫人失望。
“付先生说得对,百信一片心意不可辜负,你要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便认真布局练兵,争取早日端了孟子阳的队伍,保证江城百信的安宁康泰,这才是百姓们最终需要的。”我握住他的手拳拳地说。
沈毅深邃如星空浩瀚的眸子凝望着我,他将我揽在他肩头,“我心里都清楚。灭了孟子阳,我势在必得!不然我沈毅枉为沈军的领头人!”
“嗯,我始终都是相信你的。”我握紧了他的手。
“你真是我的活宝!娶了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你一次次叫我刮目相看,想起第一次在梨园堂会上见你清水伊人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恍如隔世……”
我靠在他胸口,听得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淡淡道,“你可想过,你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我……其实我不是……”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
“你不是什么?”沈毅问。
“其实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不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我其实嚣张跋扈乐观开朗风风火火,和你曾经喜欢的蒋碧微,并不是一个人呢?”我迎上沈毅的眼睛,看着倒映在他眼里的自己,心里特别空虚。
沈毅皱眉,不解地说,“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和我想象的人不一样呀!碧微,你不必在意过去我如何以为,事实上,现在的你更加吸引我,让我惊喜和意外,更让我珍惜和庆幸。”
我要现在告诉他,其实我不是蒋碧微吗?我只是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女屌丝,不是什么高门大小姐。
可我说了,他会相信吗?
我怔怔地看了沈毅好久,决定给他一点暗示,“沈毅,其实我……”
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将我的话打断,接着,映寒推开门进来,“将军,夫人,纪小姐请你们下去吃晚餐。”
“走吧,我当真饿了。”沈毅拉起我的手说。
算了,还是下次吧。
席间,沈毅问到纪曼柔的婚事进程,纪曼柔给他盛了一碗汤,淡淡道,“我和嘉城还在商量,预备他爹寿辰的时候办婚礼。”
嘉城便是林家少爷了,全名林嘉城。
“哦?那林家便是双喜临门。林老爷寿辰什么时候?”沈毅喝着汤问。
纪曼柔淡淡说,“十二月二十八。”
“那快了,筹备婚礼很多事要忙,也该提上日程了。”沈毅转向我,温声道,“曼柔像是我的亲妹妹,这些年在我身边照顾起居辛苦,她婚礼的事儿你帮忙多分担些,务必要办的像样,我沈毅家的妹妹出嫁,一定要风风光光!”
我点头,“我知道了。”
纪曼柔抬头看我一眼,我俩目光交汇时平平淡淡的,忽然间我发现,纪曼柔老了,有细纹爬上眼角,给她秋水般的双眸添了几丝沧桑。在沈毅面前,她身上所有刻薄和凌厉仿佛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小女儿家的娇媚,温柔,有时候我会疑惑,真正的纪曼柔是什么样儿的。想着她对纪书眉做过的事儿,我毛骨悚然,不禁疑问,这两副面孔,真的属于同一个人么?
“你看什么呢?”看着看着就发神了,沈毅一句话叫醒我,“你再这么看着曼柔,她该起鸡皮疙瘩了!”
“没,我在想曼柔适合什么样的结婚礼服,中式还是西式?不过,不管中式西式,她身材好,穿上都好看。”我说。
沈毅笑了笑,“你抽空陪曼柔去瞧瞧,你们女儿家的东西,我一个大男人也看不懂!”
恍惚见,我感觉纪曼柔偷偷的看沈毅,目光游离,带着忧伤和失落。
我埋头吃饭,心里不是不为纪曼柔慨叹的。无论如何,爱上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的确是可悲的事。
后几日纪曼柔当真忙起来了,早出晚归,阿陈每天跟着她出去,回来禀报时都说她要么去裁缝店看料子,要么去商店买东西,为婚礼筹备。只有两次去茶楼,和青帮的人接头,探听寻人的下落。
自从上次和林蝶雨去了梧桐路135号,得知纪书眉出了肺痨还有花柳病后,我心里就有些怪怪的,倒不是怕她传染我,而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愿意踏入那座院子,只叫月棠私下去探望,并送了些钱过去。
这一日,我接到顾清源诊所打来的电话,约我到诊所附近的咖啡厅见面,有要事告诉我。顾清源为人谨慎,既然约我见面,必然是又重要的事儿,于是我推掉了和付夫人的下午茶,带着月棠出门赴约。
到了咖啡厅,我才发现,并不只是顾清源在,何伟业也在!我惊讶地看着座位上的俩人,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出什么事儿了?我悻悻地看着他俩,“你们怎么都在?”
顾清源应该是抽空出来的,身上还穿着白褂子,头发剪得短短的,十分干净利落的样子,何伟业一席西装,正在抽一根雪茄。
何伟业对我笑了笑,“碧微,你先坐下来。”
我解开风衣坐下,“清源哥哥,你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顾清源点了点头说,“碧微,出事儿了。”
095:她竟然是名妓寒烟
“怎么了?是不是纪小姐的病情不好?”我急忙问。顾清源一脸的凝重,把我吓得不轻,前些日子看她病重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里还担忧着,生怕她没等到沈毅便一命呜呼了!
顾清源点头道。“这是其一。她的肺病,基本上没办法治疗了,天天吐血,药物都无法控制住……加上花柳病发病严重,这几天天气虽然冷,但是迅速蔓延到了身上其他地方,发病的速度更是更办法控制,两个病都治疗的太晚,我花了许多功夫,都无济于事。纪小姐怕是气数将近了………”
“清源哥哥,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听到这消息。我心一沉,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这一辈子过得苦,就这么走了。太令人痛心了。”
“碧微,该想的办法我都想过了,已经尽力了,你不要自责,我们能做的,都做了……”顾清源看了看身边的何伟业,又说,“还有个事儿。伟业告诉你。”
何伟业吸完最后一口烟,缓缓吐出来,顿时烟雾缭绕,那烟丝里又股巧克力的香味儿,不像一般的烟草。呛人。他将烟头在烟灰缸中碾灭了,认真地注视我说,“碧微,昨晚青帮的人盯上了那院子。”
青帮?!纪曼柔!
“昨晚?”我皱眉,紧张道,“青帮的人去那里干什么?”
“应该是找纪小姐的,张妈昨天下午出去买菜,回来就有人跟着,一定有什么人花钱让那帮流氓做事。”何伟业不解地说,“可他们找一个浑身是病的女人做什么?这纪小姐有什么仇人?”
“我知道是谁在找她……看来梧桐路不能再待下去了,得换地方,她一定会上门来找人的。”我说,“何伟业。你那边还有什么合适的地儿么?安置纪小姐和张妈!”
“地方倒是好找,但碧微,青帮的人遍布整个江城,既然他们能找到梧桐路去,一定也能找到其他地方,所以,换地方并不是好的解决办法。”何伟业说。
我心想也是,青帮的人已经找到了纪书眉,那一定会快速通知纪曼柔,纪曼柔必定要上门找人的。她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儿,若是让纪书眉和沈毅见了面,她从前的丑事就全部曝光了。这样一来,别说她不可能待在沈毅身边,连林家的家门也踏不进去!
要我是纪曼柔,我此时一定心急如焚,会在第一时间找到纪书眉,然后让她永远闭嘴,以绝后患。
让她永远闭嘴?
天哪!
我脑子瞬间蒙了,立马站起身来急忙穿上衣裳,动作匆忙时将披肩掉到地上,月棠捡起来拍掉尘土递给我,“何伟业,清源哥哥,快去梧桐街,我估计纪小姐又危险!他们会上门杀人灭口的!”
何伟业站起身来拉住我,“碧微,你先别急,你坐下,我派了人守在院子内外,你放心,纪小姐不会有事儿。况且青帮的人再嚣张,青天白日的,他们也不敢动手杀人。我叫去的那些保镖,保证不比你将军府的守卫差劲。”
我这才放心,又坐下来,“谢谢你啊,何伟业,每次都那么麻烦你。”
何伟业摇摇头,会心一笑,“我们是朋友,不说客气话。但有一件事儿,我想你不清楚,一定要告诉你。”
“什么事儿?”
“这个纪小姐,好像不是你说的那么单纯,受人迫害……”
我惊讶地回应一句,“什么意思?”
何伟业叹了口气,看着顾清源说,“昨晚清源跟我在酒馆喝酒,听人说起一桩往事,本来只是坊间传闻,但事关沈将军,我和清源就听进去了。这几天不是许多百姓给沈军捐粮食么?几个醉酒的中年男人便谈起沈毅,最后说道当年名震江城的沈毅杀妻案。”
当年,沈毅一枪打死了原配妻子纪书眉,这纪书眉是纪家大小姐,纪家在江城也算是名门,和沈家门当户对,两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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