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幸福都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穆晓晓苦着脸走到轿子边上,还在犹豫该怎么开口。
边上的轿夫就出卖了她,“太子妃,快请进。”还故意把太子妃三个字念得特别大声。穆晓晓纠结着小脸,使劲掐说话轿夫的手臂。竟然把她推进火坑。
被殴打的轿夫怕影响太子的心情一声不吭,默默憋气,直到脸变成猪肝红。
“太子妃,别让太子久等了。”终于受不了的他主动帮穆晓晓打开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一股阴气飘了出来,缠绕在穆晓晓的身边,她飞快的收回掐轿夫的手。
里面的薄泽玉眼神漆黑,是穆晓晓见过最深沉的眼神。
她一只脚刚踏上去,太子的神色就更加黑一层。她开始怀疑老嬷嬷是不是在骗她。
太子好可怕!穆晓晓哭丧着脸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等烦的薄泽玉剑眉一横,这下穆晓晓更不知所措了,两条腿害怕得直哆嗦。
所有人都在暗示她,太子希望她上马车。可是太子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都是让她滚蛋。在双重压力下,穆晓晓果断的坐在车夫的边上。
就在她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时,她听到了后座太子爷冷哼的声音,还有边上众多人压抑的笑声。
车夫有些为难的转过头看向太子。
接收到车夫眼神讯号的薄泽玉抿嘴端坐。
僵持了一会儿。
他不以为然的点头。
车夫这才敢驾马向前。
就这样无声的走了一段,嘴巴闲不下来的穆晓晓便开始和马夫闲聊,“大叔,我们是要去哪里?”
听太子妃叫的如此亲昵,车夫心中当然是千万般的受不起,可是她叫的这么自然,他也就没说什么,只是觉得太子妃人挺好相处。还和穆晓晓一搭一唱的聊了起来。“您不知道吗?每月十五太子都会给贫民村送些吃的用的。”
“啊?”穆晓晓不敢相信的捂着嘴巴,天啊!这不像太子会做的事情啊!
车夫看到穆晓晓的反应,不禁为太子帮腔,“我们太子还会亲自帮那些孩子上课,也会给那些有能力的年轻人自食其力的机会。”其实太子府部分的下人都是从贫民村出来的,普通的人家不敢用贫民村的人,可是太子带头以后,许多大户人家都开始招收村里的人,现在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一两个贫民村出来的下人。
“他有这么好吗?”穆晓晓压着嗓子小声嘀咕。
原本,她还以为太子只会滥用权力,欺负无辜百姓。没想到豺狼也有善良的一面。
那他对别人这么好,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凶残。
太子的心思真难琢磨。
“嘶~~~”马匹突然不受控制的叫唤,两条腿还不停的抬起,踏地,不间断重复。
惊慌马夫奋力抓紧缰绳,并没有注意到边上的太子妃以圆润的方式离开了自己的身边。
没有抓任何东西的穆晓晓随着第二声嘶叫滚进了轿子里。
抓着边缘的薄泽玉看到穆晓晓滚了进来,立马侧身,让她不要撞到自己。
就这样穆晓晓的脑袋光荣的撞到了木头上。
等车夫安抚了马儿,薄泽玉看穆晓晓还是保持刚刚的动作,忍不住用脚踢踢她,声音带着一贯的嘲讽,“还没死?”
眼冒金星的穆晓晓扶着摇晃的小脑袋慢慢抬头。
本来双手环胸的薄泽玉看着她缓缓站立,笑容也渐渐僵硬。
“滴答!”红色的液体顺着穆晓晓的侧脸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红点。
她拍着温热的半边脸,后知后觉的说,“我流血了。”
“穆晓晓……”薄泽玉也没有想到她会受伤,本来没有表情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羞愧之色。其实他可以接住她,而他没有这么做。出于自责,他关心的问:“你还好吧。”
“没事。”处之泰然的穆晓晓不紧不慢的用手摁住伤口,从衣袖中掏出各种金创药和一大团白纱,驾轻就熟的为自己包扎。
薄泽玉有些讶异的问:“这些东西你都随身带着?”十几瓶跌打药按照大小依次排列在他面前。
开始用白纱包扎的穆晓晓诚实的点头,“嗯。”她可是出了名的倒霉,这些都是基本中的基本。
“你……”薄泽玉话还没有说完,安抚完马车的马夫慌张的打开门。
他看到地上的血滴,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跪在地上,大喊:“太子爷饶命,太子爷饶命。”
“我……”薄泽玉刚张嘴,包扎完毕的穆晓晓走出马车,不打紧的摇手,“这不怪你,是我自己倒霉。”
“谢太子妃饶命。”逃过一劫的车夫没完没了的给她磕头。
“大叔,你别这样,快起来吧。”说罢,穆晓晓还想伸手去拉他。
手还伸在半空中,人就被拉回了轿子里。
薄泽玉死死的拽着她的手掌,冰冷的声线毫无感情,让听的人身如冰窖。“算了,上路。”他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让自己的夫人抢了话语权。
几个侍卫听后,纷纷上马。
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坐在轿子里的穆晓晓并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连马车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覆在自己手掌上的手,她可以听到自己击鼓般的心跳,还有心中疯狂蔓延的树藤。
现在的每一个画面如同断片的慢镜头,不连贯、不清晰、不真实。
“喂,穆晓晓!”薄泽玉不耐烦的推了她一把。
身体严重倾斜的穆晓晓猛地抬眼,“啊?”对上了一双琥珀般澄清的眼眸。
“把衣服脱了。”
“哦!”穆晓晓抬手,等等,飘走的思绪瞬间回来了。她双手抱胸,一脸警惕的看着薄泽玉,“你想干嘛?”
看她一脸防范的表情,薄泽玉就气不打一处来,“呀!”他猛地将穆晓晓推到最边上,另一只手把衣服丢在她的脸上,怒气冲冲的指着她的衣领,“你身上有血。”
血?穆晓晓低下脑袋一看,果真有一片红色的污渍染在她的白衣上。她还以为……是她多想了。
薄泽玉适时的冷哼。
“你有话就直说,哼来哼去算什么?”受伤我最大,穆晓晓不怕死的回呛他。
遭人反抗的薄泽玉凶狠的白了她一眼。
“看什么?我要换衣服了,你背过身去。”
这次,薄泽玉没有冷哼也没有瞪她,反而是开心的笑了。
这抹笑容在穆晓晓看来很碍眼,恨不得狠狠撕碎。
“穆晓晓,我看过的女人里面就你姿色最平庸。”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浑身上下都平。”
气急了的穆晓晓把头探出窗外深呼吸,胡说!!!她长得比府上的老嬷嬷好看多了。
就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马车停了。
外面传来低沉的男声,“启禀太子,到了。”
薄泽玉弓着背走下马车,又回过身隔着一层布对里面的人说,“换好了出来。”
他刚说完穆晓晓就把头探了出去,正好和没有回头的薄泽玉四目相对。两个人近距离的看了对方一会儿,红着脸的穆晓晓率先把头伸了回去。
莽撞的穆晓晓回到轿子里,尽量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是颤抖的音色还是出卖了她,“我头疼的话可以不下来吗?”
“不行!”薄泽玉声线冷淡,宛如平常。
穆晓晓隔着黄布往外看,想瞧瞧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可是除了黑影,一无所获。
太子爷在轿门口稍作停留就带着大部队走了。
愁容满面的穆晓晓陷入了沉思,太子除了脸赞毫无可取之处。
这身衣服本来就是给灾民的,做工和样式都不怎么好,而且还是男款。好在穆晓晓高,穿起来还有几分挺拔。
她将几根发带都扯了下来,高高的扎成一束,十六岁本就是未展开的年纪,加上她这身装扮,还挺像个长相清秀的男子。
刚下马车就看到一片荒城,四处飘着尸体腐烂的味道,穆晓晓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原来这就是贫民村。
周围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兽,还是想去找太子吧。穆晓晓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太子……”每走几步她就会呼唤一声,可是无人回应。她只能继续往里面走。
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看到人。
穆晓晓像是得到了鼓励,开心的小跑过去。
“哎呀!”脚底一滑,摔在泥土里,不过没关系,没有血,就是有点疼,她忍得住。
因为太子济民,村里所有的人都出来了,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全在排队。
穆晓晓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补丁衣服,许多人都是面黄肌瘦,尤其是小孩子连头发都是黄的,啧啧,可怜。
咦!她怎么觉得大家也在看她啊,不会是觉得她和漂亮吧!也是,她好歹顿顿吃饱,精神好好。额,大家看她的眼神好像不太友善!
“喂!”一个矮小的青年正义凛然的站了出来,指着穆晓晓责问,“你怎么不排队?”
“我!”穆晓晓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茫然。
“当然是你!”继矮小青年的出声后,更多的人站了出去,谴责穆晓晓‘插队’的行为。
穆晓晓连忙甩手,“你们误会了,我是来找太子的。”
“这里每个人都是来找太子的,大伙儿对不对?”
“对!!”声音洪亮且有力。
“你们误会了,我是和太子一起来的。”穆晓晓急忙解释。
可是全村的人都拿你骗鬼的表情看她。
一个稚嫩的孩童奶声奶气的开口,“你骗人,看你穿得比我还破,头上还有伤。”
我哪有!穆晓晓低头,果然麻布色的衣服沾满了烂泥。
“那是因为我摔了两跤。”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大家都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是村里的傻姑。
气绝的穆晓晓捂着脸走到了队伍最后面,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探头往前看,根本看不到头。
薄泽玉一定会骂死她。
欲哭无泪的穆晓晓只能祈求薄泽玉会派人去轿子里找她,然后让她名正言顺的‘插队’。
闲暇时,穆晓晓深深的检讨自己。
她真的长得这么像贫民村的人吗?难怪太子说她是自己见过最平庸的女人,原来不是在说谎。
等了又等,太阳缓缓下落,她的影子拉成了长长的一道。终于可以看到先前部队了。
穆晓晓急得直跳脚,不断挥手,希望薄泽玉等人可以看到自己。
没良心的王八蛋,都不会派人去轿子里找我吗?万一我被野兽叼走了怎么办?
☆、5。第五章 贫民村
一望无际的黄沙和遥远的天际连成一线,人走过的地方会留下一个小脚印,然后被沙尘覆盖,很快就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在门匾的后方有一棵小树,它长得很矮,树枝也十分纤细。
可是,
就是黄土高坡中那么一点绿,点缀了毫无生机的贫民村。
几年前,薄泽玉第一次来到了这里,那时候他还住在皇宫,也不是太子。
严苛的薄昭帝让他整顿贫民村,还拨了一笔资金给他。
饱读圣贤书的薄泽玉和历年的官员做的一样,带了水和许多赈灾物资来发放。
可是,没有人上前认领。
他们闭着眼睛坐成一团。
年少轻狂的薄泽玉觉得这群人不知好歹。
碍于是薄昭帝给的第一个任务,他还是连着好几天都赶来赈灾。
直到有一天,一个啼哭的女孩走到了他的身边。
小姑娘看起来只有三岁的模样,脸是凹的,面色深黄,应该是饿的没力气,脸上只有泪水却没有哭声。
她撑着一口气把话完整的说出来,“哥哥,你可不可以救救我妈妈。”
薄泽玉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民间疾苦。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伸手把孩子脸上的泪水擦去。
孩子在哭,他的子民在哭。
鹰眼环顾四周,蜷缩在一起的人有些已经没有了气息,活着的人在等死。
贫民村的人不想活了,他们是对这个国家绝望。
几天来毫无作为的薄泽玉把宫里的太医全部找了过来,将活着的人和没有气息的人分开。
装死的人开始强烈的反抗。
“别把我们分开!”许多人抱着亲人的尸体不愿离开。
他们背负着下等人的身份出生,背负着下等人的身份死去。他们是世人眼中的瘟疫,毒疮。既然没有人期待,既然被世俗所厌恶,那么尘归尘,土归土,就让贫民村消失吧。
不知所措的侍卫只好向薄泽玉请命,“皇子,这可如何是好?”贫民村的人根本不让他们靠近,更别说将尸体和活人分离。
还很稚嫩的皇子薄泽玉抬眸,在太阳光下,他的眼底流过一丝溢彩,略有几分薄昭帝的模样,“你们想抱着死人的尸体过一辈子也行。”抑扬顿挫的声音充满了王者的气魄,让人臣服。“可是你们没有权利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利。”薄泽玉伸手把早上向他哭诉的小女孩抱了起来,“来人啊,把所有孩子给我带走。”
此话一出,顿时哀嚎声一片。
人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还要保护亲人的尸体,根本顾不上孩子。
很快所有的孩子都被薄泽玉一行人带走了。
临走前,他对着没力的人群说,“如果要孩子就来皇宫。”然后指了指赈灾物资示意他们吃。
三天过去了,皇宫一如既往的冷清。
薄泽玉的寝宫倒是热闹了很多。
贫民村出来的孩子对宫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开始还会因为害羞不敢造次。现在,他们已经要把寝宫的屋顶给拆了。
我们喜欢安静的薄泽玉每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坐下!”“下来!”“别动!”
实在受不了了,就把这群孩子送到书院,让太傅教他们读书写字。
说来也怪,平时一刻不停的孩子到了课堂都变得听话安分,可能上学堂是他们做梦都想不敢想的事情,所以才会珍惜当下。
身为太傅得意门生的薄泽玉也为他们上过一课。
“自处超然,处人蔼然,无事澄然,有事崭然,得意淡然,失意泰然。所有汉字里我最喜欢‘然’字,它既有转折的意思,也有承上启下的作用。”几个孩子瞪着大大的眼睛似懂非懂的看着他。
年少的薄泽玉叹气,“这群孩子真笨。”教了一遍他就没有耐心了,让小孩自学。
站在后面的太傅只能默默擦汗,皇子自小天资过人。没有兄弟姐妹的他当然不会知道一般孩童都做不到过目不忘,一讲就通。
就在大家各有所思时,大门被猛地推开。
身穿华服的美艳贵妇闯了进来。
太傅立马向她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匆忙赶来的皇后直接越过他,美目一横,责难问,“你父皇让你去赈灾,你怎么让他们找上门来,这要是被你父皇知道了,肯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林云瑶的话,薄泽玉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书,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随意敷衍了云瑶两句,“我现在就去处理。”
林云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白眼狼,好心好意给你通风报信都不叫母后。你老子看了我都要三跪九叩。”
太傅听了此话,腿一软直接跪下。早就听闻圣上对皇后宠爱有加,只是不知已经到了如斯地步。
“母后。”
得偿所愿的林云瑶展露笑颜,“乖孩子。”
薄泽玉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声线比往常更冷清,还有几分尖锐,“无论你和父皇谁坐怀天下,我都是皇子。”说罢,带着书院的孩子出去了。
留下气得跺脚的林云瑶,这混账竟然暗指她干政。“你……”她怒转身,对着太傅撒气,“今天所闻所见,不得透露半分。”
“请皇后放心,臣切记。”吓得太傅说话都在抖。
林云瑶谅他不敢乱说也就走了。
确定没人了,太傅才松了一口气,他只是一个教书的,不想涉足宫廷。
皇宫外,许多人围着。
贫民村的人是来讨孩子,而其他人是来围观贫民村的人。
许多普通百姓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还叫嚣着要他们滚。
贫民村的人各个面露难色。
这个状况维持到薄泽玉出来。
跟在薄泽玉后面的还有十几个小孩儿。
他们飞扑到自己父母的怀里。
每一对父母都会仔细打量自己的孩子,看他们有没有受伤。最后都会发现自己的孩子比以前气色好了,还长胖了。
其中一个孩子还向父母展示自己学的诗词,开始只有一个人念,后来是十几个小孩跟着一起念,“自处超然,处人蔼然,无事澄然,有事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