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光亮一闪,他点燃了灯,尽管只是侧面,那一张面具还是让我认出了来人——水怜忧。
“你是太自信我不会出声喊人,还是太有把握在我出声喊人前杀了我?”以前我就觉得他神秘,看来今日得解了。
水怜忧转过身看着我,突然惊呼出声:“你怎么了?身上怎么有血?”
我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反映过来。水怜忧一阵风似的旋转,人已站在我面前,执起我的手腕,又是一声惊呼:“你中毒了?”
我抽回手,那些庸医没有人看出我中了毒,他却一下就看出了。可是看不看出都没有用,犹记得当时水烟说,此毒无解,而最终毒发是我流下红色眼泪。想着我扯开衣袖看了看,并不是很红,只有些浅浅的痕迹。
水怜忧却是脸色一变,“红颜泪?”目光惊疑的看着我。
这下变成我疑惑了?红颜泪不是于世只有三颗么?他怎么知道的?
“太子的母妃就死于此毒……”
我愣愣的望着他,消化着这个消息,箫亦枫的母妃是死于红颜泪?
“你不是来杀我的么?怎么还不动手?”我坐在桌边,轻松的问道。水怜忧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伸出手摸着那张面具,“能把面具拿下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么?至少让我知道我死在谁的手里……”
水怜忧还是不说话,但并没出手制止我,我用手指轻挑开面具,一张不逊色于箫亦枫等人的俊颜展现在面前,我呆了下,笑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带面具了……你是怕太多的人伤心……”
水怜忧平静的看着我,我起身,轻踱着步子,不再看他,“动手吧!记得利落些,我怕疼……”
“我不想杀你……”
“你觉得现在杀与不杀有区别么?”我转身望着他,“何况,你不杀我,你怎么跟你的主子交代?”
“皇后已经死了……我们水家世代都为沈家暗卫,皇后给我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杀了你,自此水家后人不用再听命于沈家。否则自断一臂……”剑出鞘却不是冲着我,而是他自己的手臂,我瞬间回神,握住剑锋,“不要做这么蠢的事,如今,我已经中毒,你杀不杀我都一样,我不会怪你。”
他握住剑柄的手微微发抖,却不敢抽回去,他要是抽回去,我的手估计就断了。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我们都这么站着。我不否认,我确实希望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可是不想临了,还欠一份人情。
“再这么看下去,我就要血流干而死了,你是不是故意……”
他突然对着我单膝跪下去,“从此,我水怜忧只为你而活。”
我微愕,握住剑锋的手一抖,剑落在地,这是什么情况?
第九十四章 遥望归期
三个月后,皇宫——昭华宫
寒冬已过,时至春天。
时间仿似在指间流淌般,只是——思念却那么长。
漫步在花园内,晚风微凉,弯下腰拈着那娇艳的花瓣,苍白的面颊浮现一抹笑意。
身后一阵风扫过,黑影挡住光线,“太子怕是撑不住了。”
“那他有决定我最终归于何处么?”我抬首笑着问水怜忧,他现在已经不带面具了。
“暂时还没……只要你说一声,我带你走……”水怜忧身形略移,双拳紧握。
我站起身,长出一口气,“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但你一个人带着我这个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的人,能逃到哪去?”望了望已经暗沉的天,“何况,我还想见亦尘一面……”我不想把我余下的时间花在逃亡上。
那晚戏剧化的转变之后,水怜忧就成了我的暗卫,让我有好几日都有点消化不良,而水怜忧给我的答案的是:他们水家世代不论男女都不得以真面目视人,而唯一能看见他们真面目的人只能是他们的主人。这个怪异的规定我听后,突然间有点明白为什么当时我揭他的面具,他没有阻拦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好象跟我扯的上一些关系,但好笑的是,我本人并没参与。
先是元楠斐,皇后和元定侯走的仓促,他心里想必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世袭了爵位后,他对箫亦枫并不是真的臣服,他跟箫亦枫提出条件要求将我下嫁于他。
而同时前段时间,火国的新皇帝,也就是云霄,带了九公主郝拉若舞来要求联姻,也要求冰国将我这个郡主嫁过去。箫亦枫为此苦恼异常,可谓是内忧外患,他心里清楚,若要江山,就要放弃我。
我的身体不若以前,心也有点麻木了,对这些像笑话样的问题,再也提不起兴致关心。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思念,让我有想坚持下去的信念。
一阵夜风吹来,鼻端尽是花香,敛了的心神,看到还站在旁边的水怜忧,我咳了声:“你今天来找我,就为了这事?”
水怜忧闻言,略显尴尬的收回眼神,严肃的说道:“不是,还有别的……你身边的那个桔梗,是火国皇帝的人,你要留心。”
我怔了怔,随既轻笑,“我都这样了还担心什么?”不过心里还是为听到的这个消息惊讶,桔梗是云霄的人,但是桔梗对我一直不错,我实在想不出她有天会害我?
“小心些总是好的,现在是非常时期……”水怜忧隐落在夜色中的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对了,还有这是雾国太子给你的信。”水怜忧递给我一封未开启的信笺,眼中利光微敛。
上次骆子轩被箫亦枫关了十多天,我原本打算让水怜忧去劫狱的,不知后来怎么让皇帝知道了,训斥了箫亦枫一顿,他才把人放回去,但同时也对雾国边境设了防,想必这一次,两国的关系终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和谐了。
虽然这事不是我刻意造成的,但是间接因为我,我总觉得对不起骆子轩。
伸手接过信笺,手中的花滑落下去,在微闪的宫灯下,仿佛看见信笺上的字在跳跃,就如我此时的心情——亦尘,要回来了。
“信上写什么了?你别哭……你哭的次数越多,毒发的几率就越高。”水怜忧慌乱的不知道怎么办好,而我只是激动的看着他。
他伸手拿过我手上的信笺,看完默不作声的看着我,有点点黯然。
“我天天都在等,我以为这会是种奢望……”我望着夜空,努力的眨着双眸。
水怜忧看着激动的她,不知道说什么?心里有点涩然,但看见她开心,他露出苦涩的笑容,自己什么都给不了她,甚至没办法救她的命……那就尽力让她快乐一些吧!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水怜忧身影一晃,消失在夜色中。
“怎么又一个人在外面闲逛,那些宫女呢?”箫亦枫一身皇室服饰,在宫灯的照射下,褶褶发光,他确实适合这样的打扮。
“手怎么这么凉,更深露重,回屋吧!”我抬头望着他,尽管我一直对他冷脸相向,他还是这样柔情的对我,每天不管多忙,都会来看看我。
皇帝现在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箫亦枫才要待在宫里,而云霄呆在冰国,箫亦枫不放心我,把我也带了来,所以这次我并没有见到云霄和郝拉若舞。
旁边的宫女们,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掌着灯,箫亦枫牵着我的手,安静的走着。
☆★☆★☆★☆★红颜的分隔线☆★☆★☆★☆★☆★☆★
跳动的烛光下,我的手透明的能看见里面蔓布的青筋和血管,有一种苍白的美丽。
“他要回来了。”忽然,箫亦枫说。
我握着毛笔的手一抖,一滴墨汁,滴落在宣纸上,一个恋字被模糊。
他像是没看见我的反映,笑盈盈的走过来,拿起我写的字,“风儿,这是写的什么呢?”又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了,被墨糊了……”
我望着他,感觉今天的他有点不一样,淡淡的道:“随便写写,再写过就好了……”只是一首歌词而已。
“花若没有爱意,蝶与谁缠绵……蝶若不懂春心,花向谁缱绻……”箫亦枫轻踱着步子拿着宣纸喃喃自语,猛然走过来攫住我的手腕问:“风儿,你此生笑为谁穿纱?死又为谁蝶化?”
我愕然,唏嘘着开口:“那只是一首歌词……”心却有些抽搐,有点心虚,他还是能看穿我心里的想法。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会,突然用力的抱着我,“风儿,嫁给我,我一定不会再伤你的心……”
今天的他真的不一样,刚才他也说他要回来了,难道是因为亦尘要回来了,他感到不安了?
“你,你怎么了?”
“你说你答应嫁给我,你说啊!”他箍着我的肩膀,刺红的双目,让我有点害怕。
我挣开他的手,直往后退,他脸上表情一变,大笑道:“即使我再怎么对你好,你都不肯再花一点心思在我身上了是吧!他就那么好么?”
我被他笑的心里发毛,突地,他抱着头蹲下去,声音都有点哽咽,“原来人真的不能做错,错一步,就不可原谅……”
“我……”我想说这跟原不原谅没有关系,可是张开嘴却只发的出一个单音。
我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真的是我太残忍么?
可是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我一直都是努力做好自己,认真面对自己的生活,难道这样也错了?难道我真的要把生活描绘的像书里写的那样,被一个人伤了,之后我再原谅他,两个人一起生活,才符合童话的结局么?
只是,生活又怎么能真的如书一般,挥笔洒墨之间完美无暇!
“你真的不嫁给我?”他站起身,微红的眼眶看着我。
我没有考虑,“不嫁。”简单的两个字,仿佛定身咒般,让我们就那么僵持着望着彼此。
半晌,他捏着我写的那首歌词,语气冰冷的说:“那你就不要怪我?”
“什么意思?”我隐约感觉到了,他今天的不对劲大概就因为即将说出口的事。
他背转过身,说:“为了那个位置,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既然你已不会爱我,那我就用你来换这江山……”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得不到就要毁掉!”我笑的很妩媚的问道,心好像疼了那么一下,又好像没有疼过……
“我有让你选择,是你……自己不选……”好像错的还是我?
“谢谢,太子殿下有给过我选择的机会……我尊重太子的安排……”不再看他,我对着空空的宫殿,大声喊道:“桔梗,替本郡主准备水,我要沐浴。”径自往浴池走去,我如果是颗棋子,这次先离开的也必须是我,也是最后一次。
“风儿……”
我转身嫣然一笑,“太子殿下,还有别的吩咐么?”
箫亦枫嘴唇嚅动了一下,最后背手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其实也好孤单……只是路是他自己选的,人生本就有得有失不是么?
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蹦出一句箫亦尘曾说过的话皇兄是个为了权利而生的人……
毕竟是做了二几十年兄弟,看的明白透彻!
其实他很适合做帝王,他比箫亦尘狠,就好比:他嘴里说着有多爱我,可是知道我不会爱他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利用我……
我好想问:你心里对爱的理解就仅于此么?得不到就毁掉!如果是,我会庆幸,那时我的离去……
沉在池底,忽略心底那点微疼,我告诉自己,我并没难过……
对我来说,如果不能跟亦尘在一起,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而亦尘,就要回来了,不是么?
这一晚,我睡得特别舒心,连梦都没有……
第九十五章 帝殇,归来
那日之后,有五天箫亦枫都没有来看我,或许是真的放开了,觉得江山才是最重要的。我也不理会,照样闲来写写字,也画些图,叫桔梗帮我绣出来。
此刻,我正在给桔梗绣的绣品勾轮廓,因为我画的是现代的图,她有点看不懂,可是我却老是分错线,只觉得今日有点心神不宁,心里有点烦躁不已,正准备拆了重勾,桔梗突然端了盆花走了进来,急急的放下花盆,说:“皇帝驾崩了。”
我心一怔,针扎进指甲里,疼的我呀了一声,有些泛黑的血染在绣帕上,有点触目惊心,怕桔梗看见,忙用手按住了,抬起头问:“你说皇帝驾崩了?是谣言还是真的?”
桔梗听到我喊了一声,忙走过来要看我的手,说:“这样的事能假么?现在宫里都传遍了,就你还不知道。”
我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下,思绪转了转,皇帝死了,箫亦枫就要登基了,难道他这几天没来昭华宫,就是在准备这个?
忽然,水怜忧也是急急忙忙的从外边闪进来,“贤王,今晚到皇城。”
一句话把我砸醒了,我激动的从凳子上站起来,问:“真的?”今天是什么日子,亦尘终于要回来了么?
我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不知道我现在到底该做点什么才算是正常的?是该准备些吃的,还是该去好好打扮一下?难怪人都说恋爱中的女人像智商为负。
“这时候回来,不一定是好事?”水怜忧又丢出这么一句话,把我的喜悦一下子浇去了一半。
我停下脚步,想着他说的这句话,猛的抬起头,看向水怜忧,“你是说太子有可能借这次机会,对亦尘不利?可是……”
皇帝死了,箫亦尘他现在还以为自己是王爷,那他肯定就要守丧……
可是箫亦枫现在不是还没解决元楠斐和火国之间的事么?他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对箫亦尘下手?
“元楠斐死了……”桔梗突然接口说道。
我一惊,转眼看向她,“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前日,是太子妃……她亲手杀了她哥哥……元家军从此真正的归入了腾龙营!”
我惊愕的张大了嘴,真的没办法相信,元楠斐是元芷悠的哥哥,就算从小不怎么亲近,可是他们骨子里流着是相同的血,这一点是不能否认的?元芷悠她居然亲手杀了她哥哥……这,这……人性在他们心里真的泯灭的那么彻底了么?
“现在宫里比较混乱,趁现在带你走……”
水怜忧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响起了一阵骚动,桔梗忙跑出去看,又急忙返回,脸色难看的说:“怕是迟了,昭华宫被围了。”
我身形一颤,捂着胸口努力顺气,箫亦枫动作还真快,呵,他是真的不打算放过我,皇帝刚驾崩,他还有心思分心顾我,时刻怕我跑了。我真的是该感到荣幸,可为什么我有想抽人的冲动呢!
水怜忧一看我这样子,忙说:“你别激动,大不了我们杀出去,现在太子应该会抽不出身……”
可是事与愿违,因为此时外面响起了一阵高呼:“参见太子殿下。”
桔梗忙拉着水怜忧,叫他走,而水怜忧有点倔强的站在那望着门口,眼神很是愤怒。
我的心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击的太厉害了,有点木然,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淡淡的说:“怜忧,你走,算是帮我最后一个忙?”
水怜忧望了望我,最后还是转身走了,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如今我们三个人想走是不可能的了,可是若只有水怜忧一个人,那就是完全相反,我希望他能去通知箫亦尘,我不想看见那些我在电视里看见的老套情节在我的面前上演。
我如今的心,真的脆弱的,一碰就会碎——再也经不起打击。
箫亦枫大步流星的踏进殿内,看见我呆呆在站在那,有点意外,我从他的脸上没有看见哀伤的神色,相反有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