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和献策是两回事啊,珍惕夫人献策是有功,可她确实也。。。。。。”一言未了,便被身边的礼部尚书狠狠踩了一脚,将没说完的话给吞回了肚子里了。开玩笑,现在就是瞎子,都能看出皇上的态度来,皇上对她如此回护,谁还敢再多说什么?左右孙夫人的父亲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儿,前几日又已经上书致仕了,她又没有兄弟。她即便得宠也不至于有外戚之祸,况且她又没有生育,还怕她掀起什么风雨不成?
此事传到后宫,后宫一片静默。前朝御史都铩羽而归了,后宫诸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奈何她?
最能有本事奈何她的又有心思奈何她的皇后娘娘,偏偏被自己装贤良大度的话给困住了,孙青黛就是不给她面见,只是在自己的承乾宫中龟缩不出,她又有什么办法?
眼见着十月万寿节孙夫人称病没来,元旦新年孙夫人依旧是抱病缺席,便是二月里太后娘娘的千秋节,孙夫人依旧是命人献上了一株千年成人型的何首乌和一班精心调教好的小戏,本人依旧是抱病不出!
那株何首乌倒罢了,太后娘娘倒不是很稀罕,只是那班小戏个个精灵十分,拿手的有十来个曲目,都是新编就的,从来没有出演过的,有一本红楼梦、一本西游记,便把太后娘娘给看得如醉如痴了,再也顾不得旁的,天天只顾得上看戏了,哪里还顾得上去寻孙青黛的不是?
六宫嫔妃们对孙青黛是嫉恨入骨,对她推出的这班小戏却是爱得疯狂。原是在太后宫中唱的,也就那两个有头脸的妃子可以去蹭着看看,谁知道一个接一个,看过的都入了迷,没办法,太后娘娘仁慈,也却不过几位老太妃的脸面,索性在慈宁宫里搭了一个华丽的戏台子,惹得后宫的娘娘们天天没事就长在了戏台子前,热火朝天地讨论黛玉和宝玉的心事、蜘蛛精到底吃着了唐僧肉没有?左右现在皇帝天天是长在承乾宫的,她们还能有什么事?现在有了个能寄托情思的地方,自然是顾不得再找青黛的麻烦了。
如此一来,承乾宫所受的压力便小得多了。众人见她虽得宠,也只是一味龟缩在承乾宫里,也不出来耀武扬威,眼不见为净,习惯了便当她不存在了。但愿她就这么永远病下去,就此一病不起才好呢。
新年伊始,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和谐喜庆的气氛。新春宫宴上,青黛照例没有出席。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她不出现倒好,省得让人看了眼红生气。宴席过半时,皇后看了看座上的人,怜惜起几个被禁足的嫔妃,向皇上开口求情,皇长女思念母亲,忍不住哽咽着拉着皇帝的袖子求他让熹妃能出来吃次团圆饭也好。皇帝心疼女儿,只好松口让熹妃出来,却是没有还她协理后宫之权,皇后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强求,笑眯眯地替熹妃谢恩。
不多时,解禁的熹妃便梳妆停当,来到大殿中。想必她从生下来便没跌过这么大的跟头,从前的耀武扬威都已不见,人也瘦了好大的一圈儿,整个人都怯怯的,看上去倒有些那么楚楚可怜的味道了。熹妃先给帝后请安谢恩,方才怯怯地坐下,皇长女忍不住奔过去,母女二人相拥哭泣。皇帝见了也有些不忍,开口道:“既已出来了,便好生坐下来吃顿饭。朕看在皇后和永平的面子上让你出来,你要知道改过自新才好,若是再见到你飞扬跋扈、欺压妃嫔,朕便直接废了你!“
青黛知道了,只是冷笑一声,并不予以置评,自顾看自己的书,熹妃哪个蠢货,出来了又能有什么用?那就是一个只会拖后腿的猪队友!
就这么着,青黛几人在宫里吃好喝好,平平安安地熬到了本朝第一次会试。前年的那场乃是恩科不算,这次的正科才是宣德朝的第一次开科取士,意义非同凡响,皇帝也非常重视此次考试,特意亲自出题,亲自审阅,终于在三月十五这一天殿试,亲自点了山东青州府李玉霆为一甲头名状元,湖南郴州府汤璨为二甲头名榜眼,浙江绍兴府沈慎为二甲二名探花。
殿试完,皇帝兴冲冲地乘辇来到承乾宫,见了来接驾的青黛第一句话便是:“寒儿!朕今日得一大才!你看,这是朕今日选的状元的题卷,你快来看看!他是不是有不世之才!”
青黛抿嘴微笑着接过题卷,展开看时,首先见是那一笔遒劲峻拔的字体,而不是时下流行的方正流利的馆阁体。青黛啧啧称赞:“只这一笔字便当得起状元了。”
至于文章,文为心声,而李玉霆多年来受青黛传授王守仁的心学影响,此一发声,提出了心学的著名观点:‘至善是心之本体’、‘心即理也,此心无私欲之蔽,即是天理,不须外面添一分。’当即如不亚于一声惊雷,轰动了所有看到这篇文章的人。
青黛一边微笑着翻阅,一边想,这可是与孔孟并称的“王圣人”的论点啊,如果还不能得个状元,岂不是没天理了。面上却是含笑对朱瞻基道:“恭喜陛下,正是陛下圣明,才能引得上天有圣才下降辅佐啊!”
朱瞻基心怀大畅,当即宣旨:“赐本科状元李玉霆为翰林院修撰、兼御前侍讲。”
190,红光贯日()
青黛嘴角的微笑更加深了一分。这个翰林院修撰并没有什么,在翰林院中一抓一把,每三年就有一个状元,若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让皇帝注意,在翰林院里苦熬一辈子亦不过就是如此了。然而一兼翰林院侍讲,便大大不同了。这翰林院侍讲的职责可是
为皇帝或太子讲学,讲论文史以备君王顾问。的的确确的皇帝的近臣,多数朝中重臣都出身于翰林院侍讲,是可以影响皇帝决策的重要人物。
青黛微笑,这才是她谋划的结果。寒柏,不负她所期望。
果然,朱瞻基对李玉霆越来越欣赏,经常对青黛谈起这个人才:“他少年即中举,中举后却不曾立即参加会试,而是秉承‘读万卷书、亦行万里路’、‘知行合一’之念,这些年里,走遍大河山川,见遍世间百态,才能有如此之心胸!寒儿,此人的确有大才!而且他为人豁达通便、又坚实可靠,历练历练便是一良相之材!”
青黛笑道:“能得您这番夸奖的人可不多!但愿他能善始善终,方能不愧于陛下此番夸奖!”
李玉霆以一种破空而出的姿态耀眼于宣德年间的朝野间。他的才华得到了朝廷君臣一致的承认。皇帝越来越欣赏他,常常让他随侍身边,朝政大事也经常询问他的意见,李玉霆成了一个不是阁臣的“阁臣”,可以说,他对皇帝的影响力已经隐隐有和几位阁老差相仿佛的程度。皇帝还让他去国子监讲学,要知道,这可是只有积年大儒、名传天下的贤者才能站立的讲台。而李玉霆,不过区区弱冠,便在这里开课授讲。
他的讲学,不讲孔孟,也不讲老庄,而是别开生面,另辟蹊径,说的是“格物致知”,注重推究事物的原理法则而总结出的理性知识。十分注重原理实验。他开始推讲一门名曰物理的学科,用一些稀奇古怪的实验,来证明一些世人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原理,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每当他来国子监授课的时候,国子监都挤满了人,放在后世看来,就是狂热的追星啊!他讲的东西,和世人千百年来所知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给人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视野,故此所有求知欲强的人都要不远千里也要来听他的讲课,也有守旧的酸儒骂他是妖言惑众,但是架不住他又实实在在的实验证明在那儿,结果任何人都无法反驳,更兼皇上还是他的忠实粉丝,时不时地亲自驾临国子监听他的讲课,那些反对的人只好暂时偃旗息鼓了。
李玉霆的实验迅速在全国风靡,什么杠杆啊、滑轮啊、密度啊,都成为了宣德年间最热的词。
这一天,李玉霆要讲的光的折射,他首先拿出了几样东西:几片玻璃,几面镀了水银的西洋玻璃镜、一根儿臂粗的牛油蜡烛和一块红绸。他先讲了光线的原理,一如既往地再用实验来证明。
当一束红色的光芒冲天而出的时候,教室内外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呼声。除了讲课的李玉霆,没有人注意到了台上高坐着的皇帝陛下瞬间变得黑沉沉的脸。
李玉霆的实验结束后,皇帝此次破天荒地没有如同以往般鼓掌赞好,而是面色阴沉地拂袖而去,让许多人都心怀惶恐,皇上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李翰林的异端邪说终于惹怒了皇上了?
这个原因,除了始作俑的青黛和李玉霆,知道不好的就是胡善祥了。
坤宁宫里,胡善祥紧张地拉着那个老嬷嬷的手道:“嬷嬷,这是如何是好?那个魔法怎么会有人知道?如今皇上已经知道了。。。。。。这该如何是好?!”
那嬷嬷绷紧了面皮,沉声道:“如今只好死不承认。还好,咱们还有一个救星,只盼皇上能看在这个救星的面子上,放过这件事。”
胡善祥苦笑着抚摸着小腹道:“也只得如此了,我还想着等满了三个月胎坐稳了才说的,现今也顾不得了,既然如此,嬷嬷,现在就传御医吧。”
乾清宫里,朱瞻基的双眼冒火,瞪着跪在地上的李玉霆道:“你可能确定,这个实验确实无误?!”
李玉霆虽然跪着,却是身姿如松,毫不放松:“臣做实验之时,圣上不是亲眼所见吗?若是圣上不放心,可令让人准备这几样事物,自己亲自证明一遍便知微臣有没有作假了。”
朱瞻基眯起眼道:“好!朕便亲自做一遍!若是证明你实验有误,朕便要你的脑袋!”
李玉霆俯身叩头道:“臣愿以性命担保!”
实验结果自然还是一道红光冲云贯日。
朱瞻基愤怒地将一干实验用具扫落在地上,怒火填膺:“这贱人!竟然敢虚弄吉兆、欺君罔上!”
他将李玉霆一脚踢开:“滚!没你的事了!从今天起,实验停止!不许再弄这些玩意!回去好好读读圣贤书!”
李玉霆的目的已经达到,对皇帝恼羞成怒的迁怒也虚心接受,连忙诚惶诚恐地一溜烟出了宫。自有消息递给青黛不提。
皇帝这边赶走李玉霆,那边便令宣锦衣卫指挥使徐澄海入宫,待徐澄海见过礼之后,皇帝喘了半天粗气,才一字字从牙缝里道:“你去查:永乐十五年,皇祖父诏选太孙妃时,是何人所言,山东胡氏女生就贵命!再查:胡氏当初有红白异光贯日。。。。。。算了,此事不用再查了,查清前一事,速来禀报!”
朱瞻基颓然坐下,他已经亲手证明了,胡后的红光贯日就是一个骗局,再查,查出来最没脸的还不就是他吗?自己祖孙竟然都被这个贱人给骗了!
朱瞻基“啪”地将手中的镶金嵌宝如意摔在地上,这个贱人!竟然胆大包天,竟然敢捏造吉兆,骗自己娶了她!这个贱人!不行!我要废后!
朱瞻基咬着牙想,然而废后的理由是什么?说是自己上当了?这个脸他丢不起,整个皇家都丢不起!皇后之位竟然是靠骗术得来的,这件事传出去,天下人的大牙都要笑掉了!不行!不能这么说!可是,无过废后,便是在朝廷里都通不过!
191,身孕()
朱瞻基满肚皮的火却只能憋着不能发出来,只能一圈圈负着手在屋里疾走,辛礼等人见皇上的脸色暴怒,都屏息静气贴着柱子站着,恨不能能变成一张纸那么薄,好不引起皇上的注意,别当了出气的靶子。
就在这时,外面守门的小太监在门外禀报:“万岁,坤宁宫来报喜来了,皇后娘娘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
青黛眯起了眼,冷笑道:“好巧啊!多久了?”
秋远答道:“说是两个月了。”
青黛问道:“皇上什么态度?”
秋远抿了抿嘴道:“听说已经赶往坤宁宫去了。。。。。。”
青黛冷哼一声:“哼!这倒真是故剑情深哪!看到了没?人家结发夫妻到底是情深义重啊!秋远,把门给关了!咱们洗洗睡吧,没咱们什么事了!”
这胡善祥倒是好命,自己辛辛苦苦筹备了这么久的大招被她一着简简单单的身孕便打败了。好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再努一把力!
青黛将手中的象牙梳子放下,对秋远道:“让秋丰传话出去,开始实行第二方案。”
坤宁宫内殿里,胡善祥满面娇羞地斜依在皇帝的怀里,她抓着朱瞻基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皇上,咱们又有了个孩子,你高不高兴?自这次有孕以来,我一直梦见佑栊来跟我说,他一个人寂寞,想父皇、想母后,他还想回来。。。。。。”说到这儿,胡善祥的泪水忍不住哗哗流了出来,她抓着皇帝的衣衫哭泣道:“皇上,我觉得这是苦命的佑栊又回来了,我这次一定要不顾一切保住他,让他平平安安地活着。。。。。。”
“佑栊?”想到爱儿,朱瞻基的心不由得柔软下来,听胡善祥说得情真意切,他不禁长叹一声,罢了,只要佑栊能回来,就暂且放过她吧。再说,登基前几年,她一直毫无保留地默默支持他,在郭贵妃的淫威下,她也是吃了不少苦。皇帝的脸皮抽搐了几下,心情十分复杂,想到这个女人将自己祖孙如同傻子一般玩弄于股掌之上,朱瞻基的气息不禁有些粗重,然而对儿子的渴望又让他不得不将这股愤怒强压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高兴!当然高兴!来人,将前日四川贡上的千年人参给皇后送过来。”
他怀里的胡善祥悄悄地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还好,皇上还是最看重皇嗣,只要自己这一胎是儿子,还怕这大明的天下不是自己的吗?!
秋丰端着一只炖盅从小厨房里出来,在承乾宫后院里的鱼池边找到了青黛,青黛正在拿着一只五彩的粉彩小盂盛着的鱼食在喂鱼。秋丰将炖盅搁在云石小几上,招呼青黛来吃:“小姐,你早膳没吃多少,我炖了只梨花酿,你趁热吃点吧。”
青黛摇摇头道:“甜腻腻的,我不想吃。”
秋丰笑道:“就知道小姐会这么说,我没放一粒冰糖,纯用梨花酿的,一点也不甜腻,还放了枸杞、雪耳,最是滋阴益气的,小姐你就吃点吧。”
青黛瞪了她一眼:“还小姐小姐地叫!不怕慎刑司和樊宫正请你去过堂?”
秋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哼!慎刑司?如今的慎刑司可不敢再对咱们说个不字了!他们敢找我的不是?还想活着吗?!”
这时秋远从前殿寻过来,不赞同地道:“秋丰你别这么得意了!你真当这里是咱们家呢?小心你现在耀武扬威的没事儿,等到人家想拿捏你的时候,就是趁手的一头小辫子!你到时候给夫人惹了麻烦怎么办?”
青黛摆摆手道:“这点子小事倒不至于给我惹麻烦,不过秋远说得很有道理,就怕人家处处小心积虑地想抓咱们的不是。秋远,给皇后娘娘的贺礼准备了吗?”
秋远道:“我就是为这事来请示夫人的,为了避嫌,吃食是一律不用了,该送什么好?”
青黛冷笑道:“若是想做手脚,什么不能做?所有能被栽赃的一律不能送,小心被人家给利用了。这样吧,就送她一只金佛!要实心的,底座也是!全是金子,什么也藏不下!而且她不是最爱财吗?咱们多多地送金子给她!”
秋远和秋丰不禁掩口笑道:“您这真是太打人的脸了!不知道皇后娘娘得了这个大金佛会不会气胀了肚子?”
黄昏的时候,刘安科使人往承乾宫送来了一篓岳阳府今年头一次进上的洞庭湖枇杷来,说是皇上特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