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这是李相宜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秀才眼睛眨巴了下,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娘子。”
“你……”李相宜满腔怒火无从发起,她冷眼看着面前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懒得再和他多说一些什么,看了残破的厨房一眼,转身回屋。
秀才紧紧跟了进来:“娘子,我还没吃呢。”
“潘秀才。”李相宜终于忍无可忍,她咬牙切齿,一个转身双手叉腰瞪向跟在她身后的男人,本来是准备破口大骂的,可是转身的时候看到他湿淋淋的衣服和脸上生火时染上的黑炭以及被泪水冲得黑一道白一道月光下显得滑稽莫名的脸庞,心底的怒火突然一下子变得薄凉,该骂他什么呢,这一切不是他的错,是这个家里曾经的两个女人造就了现在这个废材。
骂他有什么用,骂他厨房不会回来,骂她她也不可能再回到她想念的那个世界。
强忍住心里的怒火以及无力的悲哀。
李相宜终于还是拿起那条被烧成炭的鱼:“这个没法吃了,我再去打一条来吧。”
“不。”潘玉突然变得紧张。
他赶紧上前拽住她的衣袖,李相宜听到一阵肚子咕咕叫唤的声音。
月光下这个男人俊美无双的脸上有可疑的红晕:“不用了,我突然不饿了,现在夜深,鱼也要睡觉的,还是别去打了吧。”
什么?李相宜看着他,这个男人已经转身进了屋,又是一阵如雷的轰鸣传入她耳朵。
李相宜恍然明白,他是在担心她的安危吧,转念一想,他是在担心没了她,以后自身难保,不要就不要吧,她也的确累了,没有那个精力再去打鱼,就让他饿吧,只有知道饿了才知道以后自己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李相宜这样想着,心里些微的负疚感减轻了些,不是她不是贤惠,实在是这个男人太阿斗,将手中烧成黑炭的鱼扔掉,转身进屋。潘玉已经在床上躺下了,和衣而卧。李相宜没有多说什么,眼看着天就快亮了,她懒得再折腾,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争吵(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闻着空气里残留的焦炭味道,李相宜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睡醒了还是得面对现实啊,她得想法子解决今天的早餐不是。舒唛鎷灞癹
看了看身边空出来的床铺,看着床上补丁叠着补丁的床单,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发了霉的味道,身上隐隐约约有些痒,她想把床单拆下来洗一洗,一没有力气二没有水三没有可以供换洗的其它床单,穷得边床单都只剩下一床,真不知道以前这家人是怎么过日子的。
李相宜再一次的鄙夷,穷人必有穷人的可恨之处吧。
若是这潘玉肯去镇上摆个摊替人写写字画个画什么的,生活绝对不会这样的困难,电视剧上演的那些秀才不都是靠这个为生来换取赶考的盘缠么。
李相宜脑中念头一闪,立马去行动。套好了鞋走进院子里,已经枯死的葡萄架下潘玉正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怎么看着怎么好笑。
李相宜走上前去夺过他手中的书本:“喂,我想到一个赚钱的法子了。”
“娘子。”潘玉不解的看着她。
“你会写字吗?”李相宜眼睛忽闪忽闪。
潘玉的心漏跳了半拍,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娘子用这种眼神望他,心有些慌乱乱的。
以前他光顾着读书,除了吃饭几乎不和娘子说话。可是自从娘子三天前寻野菜的时候掉下山坡再醒来,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以前娘子从来不会这样直勾勾的瞪着他,现在,晨风微光下,两人对视,他才发现娘子竟然是如此美的一个人,就像书中所说的颜如玉。
潘玉的脸上腾起可疑的红晕,看着李相宜一脸坏笑的模样,磕巴道:“会。”
“会画画么?”李相宜又追问。
“会。”潘玉的脸更红了。
“那你写个字,画个画给我看一下。”李相宜坏笑道。
“可是。”潘玉为难的摸了摸后脑勺:“咱家没有笔墨。”
“什么?”李相宜惊道。
“娘子,难道你忘了,为了节约笔墨钱,我都是用树枝在地上练字练画的。”潘玉老实回答。
“知道了。”李相宜再一次的叹了一声穷,诱导我们的老实秀才道:“因为没有银子,所以才买不起笔墨,对不对?”
“对。”
“所以我们要赚钱,对不对。”
“对。”
“可是我们家呢,因为我从山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忘了怎么刺绣,赚不了钱了,那就只能靠你。”
“我?”潘玉吃惊的望着她。
“对,没错,就是你。”李相宜笑眯眯道:“你会写字,会画画,咱们去镇上摆个摊子,你专门替那些有钱人写字做画,顺便帮那些要写信的乡亲们写个信什么的,一天下来至少可以赚个饭钱,运气好的话可以多赚一些。”
“什么?”潘玉似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好看的脸在阳光下刷的一下变白:“你让我出去摆摊挣钱?”
“怎么,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李相宜看着他。
“娘子,我是一个读书人,你怎么可以让我去做那种低贱的事情,那些摆摊的秀才,他们都是落了第,与功名无望,为了养活自己才出此下策,我年纪轻轻,还有大好前途,怎可做这种低贱之事落下话柄到人手里。”潘玉情绪变得激动,他好看的容颜先是一阵白,接着一片潮红,继而又变得发青,估计是被李相宜的话给气到。
“低贱?”李相宜冷哼一声:“你想做高洁的人,好啊,那你有本事就别吃饭,潘玉,我告诉你,人活在这个世上,只有付出才会有回报,如果你觉得写字画画什么的低贱,那你就一个人在这里高洁好了,恐怕等到你饿死了,都不会有人因为你的高洁而欣赏你。人活着,解决温饱最重要,真不知道娘以前是怎么教你的,把你脑子给教坏了?”
争吵(下)
“你……李相宜,你够了,别骂我娘。舒唛鎷灞癹”潘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如果不是我娘,你早饿死在街头了,当年她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只剩下半条命,是我们潘家救活了你,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来骂我娘,当初若不是看你对娘亲孝顺对我好,她才不会让我娶你。”
哟嗬。
没看出来这个老实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孝顺子,这些天怎么说他他都不吭声,一说到他娘亲他就激动了。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可是那样的教育方法如果继续延用下去,这个男人就真的废了,将来有一天若是她离开,他只怕会真的饿死,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她都必须逼这个男人独立,担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好,很好,现在嫌弃我了是吧,嫌弃我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既然这样,你休了我便是。”李相宜说得轻松,休了她,休了她,让她解脱吧,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男人了,不但婆婆妈妈娘娘腔,更重要的是,他实在是太迂腐了。
难怪大多的电视剧里对秀才这类人都不屑一顾,果真不是一般的酸,都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还要坚守自己所谓读书人的高洁,孔孟这两位圣人真的是害人不浅啊,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依她看万般皆下品唯有钱最真。
没有钱,哪来的吃,哪来的住,天上才不会掉馅饼。
李相宜看着潘玉,他脸上的表情真是丰富多彩。
手里紧紧的握着书卷,恨恨看着李相宜:“休了你也可以,当初救你花了我娘准备留给我的全部积蓄,你把它还清了再走。”
“多少?”李相宜斜睨着他。
“二两。”
“银子?”李相宜问。
“没错。”
“好。”李相宜道:“不过是二两银子,你等着,等我赚到钱立马就还给你,不过你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到时候,给我一纸休书,不对,应该是咱们俩和离,到时候我还好去找下家。”
“李相宜。”秀才是真的发怒了。
李相宜这才感觉到他身上有了些许男人气概,看着他那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俊美容颜,李相宜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到底有些过,可是不刺激刺激他,他又怎么会从书本中清醒过来。
她转过身,不去理会。
手腕一阵疼痛,一个有力的牵扯,被拽回了葡萄架下。
抬眼。
潘玉愤愤的瞪着她:“你太过份了。”
“我就是这么过份,怎么样?”李相宜道:“至少我还有本事养活我自己。”
“你……”潘玉一手拽着她,一手高高扬起。
是想打她了,李相宜昂起脸:“打啊,有本事你就打死我,省得我再受这穷苦罪。”
“你……”除了一个你字潘秀才似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他看向李相宜的眼神由羞恼变得无奈,接着又变得无助,浓浓的哀伤溢了出来,泪水一颗颗滚落。
李相宜一个激愣,自心底打了个寒颤,这酸秀才唱的又是哪一出,若是一个巴掌打下来也好,最起码她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家出走不是,这手都已经举到半空了,又停了,缓缓无力的放下:“好,我依你,我会摆摊卖字画赚钱的,可是,哪来银子去买文房四宝。”
“大概要多少银子?”总算开窍了。
“笔墨纸砚,不需要太好的,八十文钱就够了。”潘玉道。
“好,我给你买最好的。”只要他肯出去做事,这段日子她苦就苦点吧,付出了至少会有回报的,差不多的八十文钱,贵一点的应该一两银子吧。
李相宜思忖着,昨天打鱼的那个小溪,因为在深山里似鲜少有人光顾,那些鱼挺肥的,一天打捞个几条上来,慢慢的积累,应该可以赚些钱回来。
奇果(上)
鸟儿在枝头欢快的鸣叫,阳光透过叶隙洒落,点点晶莹跳跃在小溪间,鱼儿欢快的游来游去,扭动着肥肥的身子,完全无视站在溪中拿着叉篓的李相宜。舒唛鎷灞癹有几条似还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将尾巴重重的摆起,啪的一下溅起水花打湿李相宜的脸庞。
“可恶。”李相宜左叉叉右叉叉,明明看准了位置下的手,叉下去却是一波水痕。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了,她肚子又开始咕咕叫,咽了咽口水,将眼前游动的鱼想象成一盘盘的红烧鱼,萝卜丝鱼,还有蒸鱼,炸鱼,疲累的身体顿时又生出了无穷的力气,强撑着狠狠的一叉子叉了下去,由于力气太猛,水花溅得格外高,飞到了她眼睛里。
又是徒劳。
又气又急又累又饿。
李相宜恨恨的一下子将叉子扔出老远,坐在小溪边,抿了抿唇,用力的擦了擦眼睛,将脸上的水渍擦干,揪了两把水草扔进河里:“该死的鱼。”
两眼盯着水里,恨不得自己像那些穿越文的女主一样有异能,动一下意念鱼就能自己跳上岸来,可是任她把溪水都快给盯干了,鱼儿还是在照样在水里游动,自由自在的。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
李相宜发现了异常,她飞快一下子扑到河边,只见水里原本分散开来游动的鱼儿全都积中到了一个地方,那里面飘浮着她刚才扔进河里的水草,草已经随流水冲出老远,可是有些小小的红果子类似于前世里见过的桑果之类的东西沉入了水底,鱼儿撅着尾巴用嘴去拱那小果子吃,大鱼小鱼白鱼黑鱼全都来了……
李相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的确是在吃那果子。
吃了果子以后的鱼以她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果子吃得多的鱼长得特别快,原本只有她手掌大小的鱼一下子长大了四五倍,有她手中拎的鱼篓那么长了,而且看上去很健康,鱼鳞泛着莹白如玉的光芒,像极了李相宜以前衣服上常用来做装饰的发光饰片。
真是太好了,发了!
李相宜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赚了,鱼鳞可以买给成衣铺,鱼肉一定也很好吃。这种奇异的小红果子是鲜果吗,鱼儿吃了竟然像被神化了一样,她睁大了眼睛四处去看,多摘一些带回去,然后把鱼养在缸里,那不就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吗。
李相宜兴奋得用手去捞河里变大的鱼,唯恐它是假的,需要证实一下。
可是手中所触到的只有光滑如玉的鱼鳞,鱼儿一个弹跳游远了,游走的时候还用尾巴溅了她一脸水花。
李相宜顾不上抹水,手中的触感那样真实,看样子是真的了。
她兴奋的趴在草地上寻找,找到刚才被揪了草的地方,瞪着眼睛瞧,瞧着瞧着心里的兴奋劲就黯下去了,怎么可能没有,刚才她明明就是在这里揪草的时候揪到的红果子,扒开草丛仔细的看,没有红果子的踪影,不甘心的用手挖开湿湿的泥土,除了草根什么也没有,延伸开来沿着小溪一路的寻,还是没有。
李相宜又绝望了,看样子那果子定是稀有,林中肯定只有刚才那几颗,可惜都被她无意中攥着扔进了水里,若不然怎会再也找不到,早知道她刚才就不要气乎乎的丢那一遭了,留在手里拿回去当饲料喂给她捉到的鱼,缸里就真的堆满白花花银子了。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泡汤了——
“可恶。”李相宜恨恨,再次揪起一把水草扔向河中,眼睛狠狠的盯着水里的鱼儿看,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再次发生了。
她看到扔进去的一把杂草里面有一种三叶型的草在水里变了颜色,不过几秒钟的功夫,竟然在水中生出根来,接着又开花,暗紫色的花,一瓣一瓣的花苞慢慢绽放,刹那间隐有一阵红光轻闪,顺着溪水游向下的鱼儿全都折转了回来,花瓣凋落,草根凋零顺着流水走了,红色的果子沉淀在了水底,鱼儿欢快的去吃。
所有的鱼都起了变化,金色的变得金光闪闪,白色的莹白如玉,还有红色的鱼鳞红得像珊瑚一样耀眼。
这一次是千真万确的了。
李相宜呆呆的看着,咬唇,小心翼翼寻到刚才那三叶型的草,捧在自己掌心,浸入溪水里,和刚才一样的变化,鱼儿许是嗅着了香味到她掌心吃果子,李相宜呆呆的看着它吃完,变化,游走……
恍然回神,伸手一抓,鱼儿机敏游开了。
没错了,一定是它——
好神奇的果。
奇果(下)
李相宜将草丛一丛丛的扒开,沿着小溪找了一遍,这类三叶型的草的确稀少,大概只有五六株了,想起刚才浪费掉的那些,李相宜一阵肉疼。舒唛鎷灞癹
不管不管怎样,这一切是一个好的开端,是一个新的开始。
李相宜高兴的咧开了嘴,看着被她扔在岸边的鱼篓,摘下一株三叶草,小心翼翼的放进去,把鱼篓上开了一个小口子,仅供一条巴掌大的小鱼游进去。慢慢的把鱼篓放进了水中,看着那三叶草在鱼篓里起了变化,结成了一个红色的小果子,有一条小鱼游了进去,吞下了红果,刹那间金光闪闪,青中泛点金黄的鱼鳞将篓子映得华贵无比,鱼儿的身体快速的长大,李相宜呼啦一下拉起了鱼篓,鱼儿想要逃走,却奈何变大了的身体游不出小小的篓口,只徒劳的在篓子里挣扎。
啪啦啪啦。
大丰收啦。
李相宜幸福的看着篓里的鱼,这几日来的疲劳一扫而光,欣喜若狂也不外乎是这种感觉吧。
李相宜将篓子抱进怀里,顾不上篓子还在嘀嘀嗒嗒的流水,凑近了去看。
鼻间蓦然嗅到了一阵奇香。
好清异扑鼻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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