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些年见得死人还少么?”她握住采桑的手,道:“我害怕啊,我也害怕啊,我怕你们一个个都离我而去,飞儿走了,萧萧也离开了,而今是罗西······”
锦瑟殿的灯火彻夜未熄,第二天北苍三公主请旨提前回国,越妃带着圣旨从九华殿到锦瑟殿颁布圣旨,东旭帝同意了,礼部的礼仪全部取消,由瑾王送三公主等人至洛城城都外。
倪越依旧在九华殿玩弄这九宫格,不是她想一直呆在九华殿,只是公仪绯根本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而是让她亲自伺候在左右,倪越想大约是怕她将自己装病的事情说了出去吧。
公仪绯依旧散漫地躺在椅子上,问道:“越越觉得三公主如何?”
“女中豪杰,臣妾一直是这么认为!”
“五年前,朕动过娶她的念头。”
“······”
“差一点和五弟起了隔阂。”
躺在身侧的倪越无语凝噎,呃,传闻还真有几分准确,也许是当初的事情闹了大些,透明度高了一些,所以准确性高一些。
倪越好奇,问:“那为什么又不娶了呢?”
“父皇不同意啊~”
倪越微微笑了,而后一本正经说道:“三公主至今未嫁,皇上现在娶也是不晚的。”
公仪绯的手抚上她的脸庞,叹息道:“都说皇后娴雅大度,越越,倒是更大度!”
倪越认真道:“皇上,这是好事,臣妾自然竭力。”
“呃,朕似乎是该高兴。”
哈?似乎?······倪越黑线了。
公仪绯在九华殿里没闲着,李瑾德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倪越不晓得他在安排什么事情,反正也不该是她该知道的事情,同时她也不感心趣。
她只在九华殿待了一天半的时间,又被淑妃摔倒的事情给叫了过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倪越正快要把九宫格其中一面的图案拼接完成了,她没有听到李瑾德是怎么禀告的,但是在她侧身的一瞬间,看到公仪绯凝重的表情,继而站起来,修长的身姿来回走了几遍,最后对她道:“越越,你去延僖宫亲自看一看淑妃。”
淑妃金贵得很,这点她很清楚,所以倪越毫不犹豫听从公仪绯的话,放下尚未完成只差将最后一个方格转到合适位置就可以完成其中一小幅图案的机会,放下九宫格,从躺椅上站起来,整理整理衣袖,告退。
走出了九华殿,外面太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身上烨烨生辉,考虑到形象问题倪越小幅度地伸了伸腰,活动活动筋骨,对紫竹道:“去延僖宫看淑妃。”
她正要走的时候,大皇子却向这个方向跑过来,身后跟着一大帮嬷嬷太监宫女,小小的个子,短短的腿跑得挺快,从东宫跑到九华殿得有多远的路啊,难为后面的人都累得不成样子。
其中一个嬷嬷的发髻已经跑得凌乱,两只手撑着腿肘,弯着身子对前方的大皇子喊道:“大皇子,别跑了,这是九华殿啊,快跟老奴回去。”
“要回去嬷嬷自己回去,本皇子才不要听嬷嬷的!”大皇子撒腿继续跑换了个方向。倪越没注意被他撞了个满怀,跨完最后一级台阶尚未站稳,承担不了大皇子跑步时的冲击力堪堪被向后撞到在台阶上。
紫竹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失声大喊:“娘娘!”
后背抵着冷硬的台阶,倪越倒抽一口冷气,脊椎骨被台阶撞得刺骨地疼痛,因为在九华殿中很暖,所以她未曾穿很多衣服,而此时正是正午,她未曾加件衣裳,
整体来说柔弱的身子骨真的很薄,所以很疼很疼。
“嘶~~!”
“娘娘,您慢点。”紫竹小心翼翼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后脑勺的簪子抵着她的头部隐隐地疼痛,她忍住道:“紫竹,把本宫头上的簪子取出来!”
唉,她头上插的发饰,哪一样不是质地坚固,做工精美的东西,平日里带着是增添美感的东西,可一到今天的突发情况,简直就是害自己的利器,倪越长了个教训,往后选发饰前还需斟酌斟酌是否会伤到自己。
大皇子自己也没想到会闯出乱子把越妃娘娘给撞到了,他听嬷嬷说现在宫里是越妃娘娘掌权,心里害怕,头一转只好先跑回去,之后再找机会来见自己的父皇。
紫竹见了正要追上去,倪越拉住了她的手,说道:“算了,不过是个孩子,没恶意的。”
紫竹怨念道:“那是皇后的儿子,娘娘心疼做什么!”
倪越说道:“小孩子不懂是非善恶,你一个大人难道还不明白吗!他不过是担心自己的父皇,倘若你是孩子,难道你会不担心自己的父亲。”公仪绯待他不上心,难得这孩子还大老远冒着被一群人拦住的麻烦跑过来。
“娘娘,您现在还要去延僖宫么?您都站不稳了!”
“养尊处优的富贵病,这么一摔都快断骨头了,让抬轿的人过来,先回重华宫,让陆太医过来瞧瞧,吩咐之桃先去延僖宫,本宫马上就会赶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越越怀孕
倪越走上了轿撵,身上疼得越发难受了。紫竹见娘娘的脸色越发地难看,心里着急得像一把火熊熊地烧着,她对着抬轿子的几个太监喊道:“快点儿!唉,你们走快点儿!误了娘娘医治有你们好果子吃!”
八个太监哪个不是拿出了最快得步子来抬轿子,上头坐着的娘娘可是如今后宫掌权的,哪个敢得罪,虽说越妃娘娘素来亲和,可他们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轿子到了重华宫外头,倪越原来是要走下来的,只是身子是在是疼得不行,只好让他们一直抬到了寝宫外头的门口,陆太医来得及时,恰好赶到了重华宫里面,看见越妃面含惹色,手撑着身子,隐忍着疼痛,立刻走上去,说道:“请娘娘快去里面躺着,让下官给娘娘把脉。”
在紫竹搀扶下,倪越一步步在寝殿的大床上躺下,淡粉色的丝帐垂挂下来,隔着帐帘,倪越伸出皓白柔嫩的手臂,对陆太医道:“诊脉吧!”
陆太医将软垫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手腕下,手指探向手腕上的脉搏,感受到跳动的韵律后,心神一颤,眼神迷离与纠结,不知该如何办,他问道:“娘娘今儿个身子为何不适?”
倪越抽了一口气,忍着痛说道:“本宫不小心摔在台阶上,被那台阶撞得骨头疼~怎么?本宫的脉象如何,为何本宫感觉这肚子竟也有些不适?”
陆太医正色道:“娘娘,您有喜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心坎一样,倪越难以置信地诘问陆太医。
陆太医回答道:“恭喜娘娘,您有喜了,只是您因摔着了,脉象不稳,下官立刻给娘娘开一些安胎药,两外娘娘身上的伤痛,需要敷些药膏能减缓疼痛。”
“你下去吧!”倪越再没有任何话可将,眼睛出神地望着头疼的软张,为什么她竟然有了身孕?
本该是无比高心的事情啊,陆太医百思不得其解,淑妃小产,皇后又面临大错,而德妃的孩子向来不受皇上重视,如今越妃娘娘有喜简直是宫中的一大喜事啊!为何娘娘没有任何喜悦的心情,而语气却是无线的哀愁呢?
“等等,”倪越忽然叫住他,嘱咐道:“本宫怀孕之事,没有本宫的允许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
“这······娘娘,此事必须要告知皇上啊!”
倪越握拳,再一次重申,道“本宫说了,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陆太医可听清楚了。”
陆太医震惊,如此严肃的强迫与无声的威胁,没有多余的话,这是越妃的命令,他不能违背,只能顺从,若是他想活下去。
“下官遵命。”
“你下去吧!”
“娘娘,您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啊?这是大喜事啊!皇上听了一定会很高心的,说不定病就好了。”紫竹拉起低垂的帘子,表达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倪越没有回答,她只是说:“本宫累了,之桃回来之后,让她将延僖宫淑妃的情况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告诉李瑾德。”
“那娘娘您呢!您也受伤了要不要也告诉皇上?”
倪越道:“不用!说了干什么?皇上又不会来看本宫,再说,这个时候说,还以为本宫和淑妃争宠呢!”
“是。”娘娘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着,只能自己心疼着,同样是受伤,偏就淑妃能被记挂在皇上心上,娘娘也真是的,不为自己争取争取,她倒是怀疑淑妃是不是真摔伤了。
延僖宫里淑妃白布裹着脚踝装着一拐一拐走路的样子,转而问之桃,说道:“九华殿里可是越妃陪伴着?”
之桃回答道:“娘娘已经回宫了,因为放心不下淑妃娘娘的伤势,特地命奴婢过来看看,询问淑妃娘娘宫里可缺什么东西?”
淑妃冷笑一声,毫不避讳道:“她倒是越发有后宫之主的样子了,本宫无碍,宫里也从来不缺什么东西,你回去告诉越妃即可。”
之桃是故意忽略了皇上吩咐自家娘娘来探望她这件事情不说,果真看淑妃的样子是隐藏着怒气的,连话语里也是讽刺的意思。之桃左右是做足了心里准备来的也不差淑妃那几句话,只要自己娘娘没听见就好。
“如此,奴婢告退。”
淑妃衣袖一挥,之桃退出了殿内,淑妃问身边的宫女道:“本宫不是让你去九华殿通知皇上了么?”
宫女跪下来说道:“皇上在殿内养病,奴婢只是将话传给了李公公。”
“越妃是不是也在里面?”
“听外面的太监所说,越妃娘娘应该就在里面。”
“哼~”淑妃轻抬的脚瞬间结结实实踩在地上,手一挥,一桌子的古玩珍品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凌厉的目光扫向门外,咬牙道:“本宫的话越妃也敢拦截,不过是皇上宠了你一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等皇后的事情完了,是时候处理你了。”
之桃向李公公传递淑妃伤势的时候几乎是怀揣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心思编排的,李瑾德听着将她的话回复给了公仪绯,公仪绯像是缓了一口气一样对李瑾德道:“让越妃多派些手脚伶俐的人过去,以后莫要出现这等乱子了。”
“是,奴才这就去说,”李瑾德转了个身子正要出去,但是心里隔着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正犹豫的时候,公仪绯看向他 ,道:“怎么还不出去?”
“奴才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公仪绯问得很简洁,“谁?”
李瑾德回答道:“越妃娘娘!”
“越越?”公仪绯顿了顿,问道:“什么事情?”
“今儿个越妃娘娘出九华殿的时候,恰好大皇子偷跑来看皇上,却不小心将越妃娘娘撞在了台阶上,奴才远远瞧见的,虽然看得不真切,但那时越妃娘娘从台阶上站起来脚步不稳似乎像是要倒下的样子,后来是抬着轿子回去的。”
脚步不稳?倒下?抬回去?越越撞在台阶上了?那么硬的台阶?这两天她就躺在他的身边,她的身子有多少单薄他知道,握着她的手就像只剩下骨头一般柔若无骨这个样子和当初进宫的样子差不了多少,只是更加地瘦。
公仪绯从躺椅上急切地站起来,大步子正要跨出九华殿寝宫的时候,李瑾德跟在后面阻止道:“皇上,您不是说不出九华殿么?”他顿住了脚步,无奈地走回去,问道:“派太医去诊治,务必要确保越妃身体无恙。”
李瑾德没想到他一说皇上的反应竟然这么大,眼睁睁地看着就要踏出九华殿的大门了,幸亏最终是止住了脚步,万一皇上事后回想起来懊悔的话,那他是万死不足辞的。
“想必是奴才看得不真切,越妃娘娘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不然也不会去延僖宫看望淑妃的伤情了。”李瑾德想既然越妃既没有禀告皇上自己的伤势并且还将淑妃的伤情传达古来,想必越妃那里应该是无恙的。
公仪绯缓缓地走回寝宫里的躺椅上,坐下,像是在自言自语道:“若是朕不问,她像是会说的样子么?越越呵~”
两日后公仪绯照旧上朝,该做的事情一件也没拉下,先是对皇后的处分,考虑到年关将近,皇后暂时禁足景仁宫,待年后再处置,而之前因为种种事情耽搁的选妃进宫的事情也被推迟到了年后开春再进宫,后宫依旧是倪越暂代掌权,而淑妃辅助,考虑到淑妃小产之事,公仪绯对淑妃的父亲又是一阵赏赐和嘉奖,延僖宫的赏赐更是数不胜数,而公仪绯去淑妃那里明显比从前勤快了。
倪越一直窝在重华宫的寝殿里,除非要处理事情不得不见面否则绝对不出重华宫,几乎整天躺在床上,何芯贞过来了几次,几乎不明白从前总是活泼的倪越如今比她还沉闷起来,何芯贞不善言辞,拐弯抹角问了几遍也不知缘由,只要摇着头叹息着走了。
天气渐渐了冷了,之后,洛城下了一场大雪,鹅毛般纷纷落下的雪花,覆盖了整个皇宫,一切就像笼罩在白色的世界中,充满神秘与空寂的意调。倪越着内侍局将之前准备好的过冬用品一一送至六宫,如今她掌权了,对着何芯贞的份例,私下里提高了几成,多送了不少物品送过去。
穿着进宫的雪白貂皮外衣,倪越站在重华宫高高的台阶上,举目淡淡地看着白茫茫的宫殿。
紫竹从殿外看见自家娘娘呆呆地站在外面吹冷风,心里一惊,忙跑着走上台阶,站到她的身边,将披风拉紧了,道:“娘娘,您的身子万万不能受冷,您还是赶紧进去吧!”
“好久没有见到雪了,”倪越蹲下身子,从地上抓起一抔雪,认真道:“真怀念从前玩雪的时光啊~”
紫竹觉得娘娘说得很奇怪,娘娘从前在夏府的时候是从来不玩雪的,娘娘怕冷,冬天几乎是足不出户的,她不记得娘娘对雪花十分感兴趣。
“来,我们来堆个雪人吧,嗯,再堆一座雪桥~~~紫竹,把之桃叫来~!”
紫竹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要让之桃做的?”
倪越点头,说道:“告诉她去司膳局拿几根红萝卜回来!”
紫竹不解:“娘娘要红萝卜做什么,您不是堆,嗯,堆雪人么?”
“红萝卜用来做鼻子啊鼻子!”
看着娘娘这几天里难得有个好心情,紫竹也没有阻挠,只好任娘娘玩雪,但是细心地吩咐下人们准备好取暖的东西和热汤。
作者有话要说:
☆、苦涩酌酒
重华宫里主殿外,一身狐裘裹身的女子蹲在堆着一层薄雪的地面上,台阶下恭恭敬敬走上来几个太监拿着扫把将要动手把殿前的一层薄雪扫干净,倪越听得声音站起来,对她们道:“谁准许你们扫这里的,都下去吧!”
几个太监一惊,见越妃娘娘这般言词,慌忙拿着扫帚快速退下了,紫竹恰好走出来,见太监们慌张离去,而娘娘的脸色明显是刚刚生了闷气,赶紧走上去问:“娘娘,怎么了?”
“无事!”倪越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继续蹲在地上把堆了半个的雪球补圆,小习子被她唤去寝宫附近搬些尚未融化的雪去了,等他回来之后,倪越将他载过来的一小车雪慢慢动手玩弄起来。
小习子见状,心里担忧,皇上特地派他在越妃身边就是为了护着越妃以防万一,眼下的情景虽是无其他危险,但不知为何总看着心里惶惶的,照说这般冷的日子,娘娘身体本来就弱的很,怎地偏就要在外面冷得刺骨的地方玩起雪来了。
“娘娘,您在外头太久了,进去暖暖身子吧!这外头太冷了!”
嫩白的小脸上笼着一层一样的红晕,这是在刺骨的北风中久久酝酿出来的,精致小巧的耳垂上是紫红的色泽,午间升起的太阳照得耳垂上翠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