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知道他怕母亲受气,不过还是提了一句,“继夫人与他们分开固然不受气,但是,继夫人在许家也就有其名无其实了,她不过三十出头,一辈子长着呢,你要考虑清楚了。”
许禄惟有叹气。
楚楚拍拍他,“你放心,我会设法遏制翠玉,不使她闹出大的笑话危及你的前途,你自己也要告诫继夫人,讲清利害关系,不要无端生事,落人笑柄。”
“知道了,谢谢大姐姐。”
却说翠玉态度改变,许禄也得了范世功帮助提点,日夜用功,楚楚除了每天练习功课,一早一晚晨昏定省,在老爷子面前尽孝心,偷空提醒范三郎,帮助自己达成心愿,闹得范三郎怕看见楚楚,楚楚也怕看见范三太太,她一见楚楚就会给楚楚通报,某某来求亲了。楚楚也怕看见范二太太,她一见楚楚,有意无意就会说起她的宝贝儿子,夸的一朵花似的,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姑舅联姻的谣传慢慢在丫头们中间蔓延。
楚楚哭笑不得,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为了躲避范二太太,楚楚是范三太太的领地也去的少了,自己院子也不敢多待,更多的时间,楚楚选择跟老爷子待在一起,书斋是范二太太禁地。
姑舅联姻的说法,老爷子也听闻了,对于此事,老爷子乐见其成,见楚楚躲在书斋,便拿话试探,“最近见过世功没?”
楚楚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显露,“那个小破孩不知在忙什么,我好久不见他了。”楚楚看似无心,却在大大咧咧之间,将范成功这个小女婿一巴掌拍死在萌芽阶段。
老爷子叹气摇头,再也不提这话了。
谁知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一天忽然四个婆子上门,那了某王府令牌指名要见楚楚。范家主母范大太太派人通知楚楚见客,四个婆子眼睛雷达似的罩着楚楚浑身上下,仔细询问楚楚生更八字,楚楚遵从老爷子交代隐瞒一岁,谁知,婆子立时翻脸,“姑娘说得怎么与范夫人说得对不上啊?难不成,你们有谁撒了谎?”
楚楚抬头看过三位舅母,范二太太范三太太于楚楚一般慌乱,唯有范大太太气定神闲,“大姑娘敢是记错了吧?我照着大姑娘的庚帖回禀王府嬷嬷,难道庚帖有误?”说着把一张庚帖递给范三太太,“三婶看看,这是不是楚丫头庚帖?”
“这个。。。。。。”
范三太太以为王府说媒攀亲,与范二太太交换眼色,对着嬷嬷嫣然一笑,“嬷嬷是为我们楚丫头说亲不成?您们来晚了。”
老爷子
楚楚正要听听范三太太如何口舌生连,替自己解围,为首那婆子却强悍的打断了范三太太话:“老身虽是下人,此刻却是代表王爷问话,非比寻常,三奶奶也是诰命夫人,因何这般不懂规矩?”
婆子忽然发恶声,范三太太惶恐起身,就连大太太二太太也站起了身子。
楚楚没想到一个王府婆子这般霸道,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自处,也跟着起身,站在范三太太身后。
谁知那那婆子却对楚楚一躬身,“姑娘,请坐下说话。”
楚楚见众人都站着,怕落人圈套,不肯就坐,“嬷嬷有话请讲,我站着就好。”
那婆子扑通就跪下了,“您是王府格格,是主子,您站着,奴才们就只有跪着讲话了。”
楚楚一听这话,头就炸了,忙着撇清,“嬷嬷可别红口白牙胡乱讲,我姓许的,跟你们王府不相干。”
嬷嬷却异常执着笃定,“我们王爷得到了准确消息,格格您是先皇六年十月初十生人,侧王妃四月离开王府,所以您确认无疑是王府血脉,绝非姓许之人,奴婢们今日奉命来接格格回府,认祖归宗。”
楚楚见他们了解的清清楚楚,也不再跟她们辩白,只嗤笑一声,“这是什么话?先皇六年所生女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难道您们王爷都要认她们做格格,让她们认祖归宗不成?别说我不认识你们那个什么王爷李爷的,就算我是什么王爷血脉,这么多年他们不闻不问,生死凭我,现在又有什么立场来此说话?”
楚楚话音刚落,有人接口道,“说得好,不愧是我范家女儿。”
书香开道,一根龙头杖先行进了门,老爷子到了。
楚楚盈盈一笑快速上前搀扶老爷子,“外公好,您老怎么来啦,外甥女儿正要去看您啦。”说着一指地上几位婆子,“这些婆子好奇怪,甥女儿明明是七年十月生日,她们偏偏要唧唧歪歪说我是六年生人。”
老爷子拍拍楚楚手臂以示安慰,目光横扫室内几人,最后盯在几个婆子身上,“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说我范老头子骨头硬朗得很,不介意同他玩上几招,我今天把话撂这儿,谁若再敢骚扰楚丫头,我拼得一身剐,也要先踩死他。”说完回头扫视各人,一声呵斥,“你们谁放进来的?送客!”
几位婆子也蛮强势,“老爷子虽然功勋卓著,我们王爷却是天潢贵胄金樽玉贵,您这样对待王爷使者怕不合规矩吧?”
老爷子哈哈大笑,心中怒气却是更甚,“朝廷明文规定,王子皇孙宗室子弟不得私结大臣,赶你们出府那是给你们王府留面子客气了,按规矩我可以把你们直接移送宗人府刑讯,嬷嬷们是要自己滚出去,还是我派人送你们去宗人府?”
范大太太被老爷子锥子似的目光扫射,吓得浑身直哆嗦,低声乞求着把几位婆子送出门去。
老爷子当着大家伙,沉脸吩咐道:“我看老大家里身患恶疾,病得不轻,自今日起开始闭门养病,你暂时不要出房门一步,其他的事情,老大回家再论吧。范府家事有老二家里接手打理,老三家里协理。”
大太太吓得跪地哭泣,“老太爷。。。。。。”
三太太见老爷子处理大太太,连忙驱散了所有家人仆从。
大太太哭诉不止,“媳妇这些年打理家务,没有功劳有苦劳,老爷子,您不能这般绝情。”
老爷子皱紧眉头,冷了脸:“我看世成的份上就不封门了,你好自为之。”吩咐完大太太,回头一声呵斥,“老二家里老三家里,你们听见没有?”
二太太三太太慌忙答应,“听见了,老太爷。”
“你们两个仔细些,自今日起,范府闭门谢客,除非皇令圣旨,其他一律挡驾,再出纰漏,我决不轻饶。”
大太太扑到老爷子面前痛哭流涕,“老爷子,您不能这样,媳妇是长房长媳,又是长孙之母,一品诰命夫人,我是一家主母,今受制于人,您叫媳妇以后如何服众,如何做人?”
老爷子沉声问道,“在范府难以做人,不如你回娘家去吧。”
大太太惊得目瞪口呆,二太太三太太同时跪下磕头,“老太爷息怒,媳妇这就送大嫂回房去。”二太太三太太随即起身,半拖半抬,把大太太托进后堂取了。
老爷子张了张嘴,最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脸色铁青。
楚楚一看老爷子神色不对,别的话哪里敢讲,只好撒娇卖痴,胡缠蛮搅,手臂缠上老爷子,笑眯眯的,满嘴抹蜜,“外公,荷花池里的荷花开了,红的粉的白的,各色各样,好漂亮,还透着那么一股子清香,楚楚陪您去看看好不好?还有,听说您是妙笔丹青,乃您今天送甥女儿一幅出水芙蓉图好不好?”楚楚一边推着老爷子往花园去,一边回头吩咐,“小茶书画,快点回去准备,一会子把文房四宝茶水点心送到观赏阁去,我跟老爷子先去。还有,少爷们都来求画,机会难得哟。”
申时,范世成,范世功兄弟相伴而至,极力称赞老爷子画功了得,两人手痒操笔作画,请老爷子斧正,见老爷子个个学有所成,有一个个用心奉承,老爷子脸色越来越好,终至开怀大笑,散尽白日之郁结。
范三太太又凑趣,送了饭菜之花园观赏阁里,老爷子带着孙子孙女外甥女儿,观景品酒,说古论今,最后到家的范三郎也来参合一番,一起把眉开眼笑的老爷子送回书斋去。
范世成随后携范世功到了莲院,范世成躬身一揖到底,“表哥代母亲给表妹赔礼了,表妹看表哥的份上原谅一二。”
楚楚连忙摇手笑道,“表哥快别这样,都是我的不是。”
范世功哼一声,“表姐别这般说,你有什错,跟你不想干,别乱认。”
“给府里添麻烦了,我不来就好了,悔不当初。”
“你遭人暗算祸福难料,该愧疚的当是他人。”
范世功句句针对,范世成也不分辨,只是一味赔礼道歉,“子不言父过,是表哥对不起你,表妹放心,无论王府有什么诡计,表哥都会挡在妹妹面前,绝不叫妹妹受委屈。”
是呀,难不成让他跟他母亲翻脸不成?楚楚笑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也是我命里所带,凭他怎的,我只不认就是,难不成他们还能抢人不成。”
接连几天,王府并无异动,老爷子也不提这茬。只是尽心教导楚楚书画,是不是爷甥两个到花园子去品茗写生。
许禄吓得不轻,楚楚只得那话安慰他,让他盯紧许老爹一家子,谈妥回乡的日子。
随着时间推移,楚楚原本提起的心慢慢提的更高了,她料定王府既然上门来过,绝不会这般善了,尽管他们不认识楚楚,尽管他们对楚楚毫无感情,为了他们的脸面,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出所料,五日之后一天,宫中来了懿旨,太皇太后娘娘顾念老臣,邀请老爷子进宫品茗看戏,还特特提了一句,让玉莲之女楚楚作陪。
老爷子跟传旨的王公公熟得很,王公公传旨完毕,乐意的坐下品茶与老爷子拉呱,对范三太太奉上的银票坦然笑纳。
老爷子笑骂,“你这个老东西还在喘气儿,许久不来看我一眼,我还以为你早升天做神仙了。”
公公作揖耍笑,“嗳哟,我得活着伺候大人您啦,奴才是什么东西,您还活着,奴才岂敢抢在大人前面升天啊。”
老爷子范三太太挥挥手,“去准备车架。”王公公摆手,“不消的,太后娘娘赐了您八抬大轿。”老爷子说句谢谢太后恩典,又对楚楚招招手,“过来见过王谙达,你母亲揪过他的耳朵。”
楚楚过去口称谙达福身请安,王公公亲手扶起,仔细看眼楚楚脸庞,点点头感叹,“真像啊。”回头对老爷子笑一笑,“我见莲丫头,他才刚五岁,那时候还在,唉,我们两个老家伙死得着了。”
老爷子笑着拍一拍王公公,“要死也等帮我办完这最后一件事情再死,说说吧,老太后是个什么意思?”
“放心吧,老爷子对太后母子有恩,太后娘娘时常提起,上一次莲丫头是必不得已,这一次绝不会再让小丫头吃亏了。”
“那今天?”
“郡王府虽然没实权,可总归是宗室,他们到太后娘娘哪儿啰嗦,太后娘娘总要做出姿态,了解一下事由,给个回复才好。”
老爷子点头,“我相信娘娘。”
进宫的路上,楚楚却心中茫然,想到皇上大婚,各蒙古藩王进京朝贺,也有藩王向皇室求婚,皇室没有适龄公主,正要在各宗室中择适龄格格册封和亲,楚楚不自然的神情落入老爷子眼里,老爷子笑一笑,“丫头别担心,有外公。”
楚楚心头一颤,“朝廷正甄选宗室亲贵之女,我怕她们拿我充数。。。。。。”
老爷子拉了楚楚坐在身边,“别怕,太后当年有话留下,你有这套祖母绿在身,谁也不能奈何你。”
楚楚扭扭脖子,耳环项链镯子簪子戒子全副武装,很不习惯。为了搭配金镶祖母绿首饰,着一身粉蓝色衣裙,绫罗飘逸与首饰相映成辉,让桀骜不驯的楚楚嫩显出一份端庄贤淑来。
楚楚见到了传说中睿智无比的太后娘娘,饱满的脸颊,修眉大眼,黑眸清亮,若不是一头花白头发,简直就看不出岁数来。
太皇太后对老爷子很优渥,老爷子将要跪下,她已经命人扶起,只足足受了楚楚的大礼,“快点搀起来,带过来我瞧瞧。”
楚楚被送到太后面前,娘娘一双凤目笑盈盈的打量着楚楚,“嗯,俊,好水灵的丫头,是个有福的。”有拉起楚楚双手瞧了瞧,“嗳哟,丫头吃苦了。”
老爷子适时言道,“他母亲早逝,跟着后母过日子,能活着已经是托了太后鸿福啊。”
娘娘有意无意摩挲着楚楚手上戒指,“日子过得真快呀,丫头今年多大了?”
楚楚一楞,眼睛余光瞟瞟老爷子,可惜老爷子座位在楚楚斜背后,得不到帮助,迟疑片刻,楚楚选择实话实说,“回太后话,小女今年虚岁十八了。”
“嗯,是个好丫头。”
楚楚忙跪下谢恩,“谢谢娘娘夸奖,小女愧不敢当。”
正在此时,外面一叠声传话:“禀太后,皇上驾到。”
满屋子除了太皇太后,都跪下了,楚楚耳听太皇太后吩咐,“范师傅,你年纪大了,站着就好。”
皇帝的声音透着童稚,“起来起来,都说啦,你们是太后娘娘跟前服侍的,不用跪,总记不住,下次再忘,扣月钱。”
大家都起了身,楚楚不是服侍的奴才,一时僵住了,不知是该起身还是继续跪着。这一迟疑,就突兀了。引起小皇帝注意,走近了用脚一掏楚楚,“这个丫头怎么啦,傻啦?”
太后娘娘一笑,“哎哟,是本宫忘记了,丫头快些起来,来人,快点扶一把。”
小皇帝笑嘻嘻的看着楚楚,似乎看一个活蹦乱跳的大玩具。大模大样的问楚楚,“你谁家的?几岁啦?”楚楚忽然想起了咸丰帝,忍不住噗哧一笑。
小皇帝立马翻脸,“大胆,竟敢耻笑朕!”
小皇帝翻脸如翻书,顿时愣了,“我,小,民女没这个意思。”
一个随侍小厮一声呵斥,“大胆,说话竟然不称奴婢,跪下。”
楚楚刚要下跪,就听太皇太后发话了,“孙儿,又在欺负人啦,快些的,这位姐姐是祖母请来的客人,你替祖母招呼招呼客人,祖母跟范师傅说话呢。”
楚楚满心喜欢,觉得小屁孩比人精子太皇太后好对付的多。
谁知,唉!
话说楚楚跟着小屁孩出了太后寝宫,走到莲池边花坊就坐,别说小皇帝有些煞气,楚楚比他大了六岁还有些怕他。当然楚楚怕的是他手里的权利与他阴晴不定的性子。似乎喜恶只在一瞬间。
小皇帝见楚楚站着,摇摇手,“坐下说话。”楚楚学乖了,“奴婢不敢!”
“叫你坐下就坐下,你干忤逆朕。”
楚楚连忙就坐,“奴婢不敢!”心中不断复议,“敢你的头,小屁孩,若在现代,我踢扁你。”
“那个,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胆子不小,竟然敢闯匪巢救父,不错。”
“回皇上话,不是奴婢闯匪巢,是家父的朋友与仆人。”
“恩,那也不错,你小小年纪,竟然能调动的人替你办事,很能干啦。”
“皇上过奖。”
“那个,问下你,你如何让家人仆从服从你,听命于你?”
楚楚有些糊涂,见皇上一本正经,只好实话实说,“嗯,第一,他们是我爹爹旧部,许家对他们有或多或少的恩情在。第二,他们生活艰难,我一方面供给钱财让她们生活得好一些,另一方面讲清我家困难,请求他们鼎力相助,日后能力所及,一定厚薄。第三,我家老管家对我家忠心耿耿,一切事情我只拿主意,都是他亲手操办。所以呀,能干的是我的管家。”
小皇帝双眉紧锁,“你的管家为何要帮你?他也可以不帮你呀?反正他手握你家财产与权利,可以不受制于你,自己过得很好。”
楚楚没想过这个问题,“帮了就是帮了,想这么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