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难却,却是中餐时分,楚楚留在马家用了午餐,马太太使人寻回了马老板,亲自到厨下做了满桌子的家常小菜,青青碧碧,香香脆脆,惹得楚楚胃口大开。
马老板闻听子青会写名字了,也是高兴异常,与马太太商议,是否给子青请个先生,不要求读书做文章,只要能够识字儿就好。
子青的话让人大跌眼镜,“不要先生,楚楚儿教我就好。”
楚楚吓了一跳,“这可不行,我原本就认不得几个字儿,如何能当人先生。”
马太太点头,“这倒是的,你毕竟女儿家家,成天跟他混一起不称话。”
楚楚脸色红一红,继续说道,“这倒不是关键,不过,我以为干娘干爹之前对义兄采取放任的态度有问题。只养不教,聪明的孩子也会变成庸人。虽然义兄不及正常孩子聪明,可是有一句话叫做熟能生巧,只要不停地教导,他总能记住几句有用的话,是的几个有用的字儿。我觉得现在给子青找个先生也不算太晚。”
马太太点头落了泪,“丫头你说的对,我们疏忽了对他的教育,想着他这个样子,只想着让他今后如何安逸度日,可惜现在知道也晚了。”
楚楚见自己惹得马太太伤心了,也不好过,连忙安慰马太太,“干娘说错了,义兄现在开始学习也不算晚。不求他有大的学问,只教他他认几个字儿,给他讲讲人生的哲理,做人的道理,让他知道自己的责任与担待,儿孙自有儿孙福,楚楚觉得干爹干娘不要一味想着给义兄安排什么后路,义兄眼下的情况越来越好,忽然就恢复正常也说不定。”
马太太泪眼婆娑,“好丫头,你义兄若有好的一日,我一定提醒他一辈子感谢你。”
楚楚看看马老板,“其实干爹在可以有意识教导义兄记账看账,学习生意。这样子,他总有一日能够看得懂账簿,认得招牌,银票,能够生活自理。虽然这些事情不需要义兄亲自办理,但是他知道,别人才不敢糊弄他。”
马老板点头又摇头,“只怕是难得很。”
马太太殷切的看着丈夫,“无论如何,我们总要试一试。”
马家不久花重金为子青请了一位落第的秀才为师,秀才有志于出仕,无奈家计艰难,寡母缠绵病榻日久,已经过了婚嫁之年,连个媳妇也说不起。
马家访得…他家情景,找上门去,同意他教导子青之余可以自己研读诗书,还答应他母亲客居马府。
马家条件优厚,秀才家计窘迫,两下一拍即合,两下成交,签订雇佣合同。
秀才姓王,是马太太娘家远亲,远到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远亲,所以马太太之前跟本不认得。
楚楚八月中旬接到张巡府传来消息,京城范三郎不日路过宜城。
范家三郎?
楚楚有头疼了,这个张巡府真是惜字如金,多说几字会死吗,真是!
第42章
楚楚收到信件,仔细反复的观看,只可惜,张巡府传来的消息,拢共一句话,楚楚读了不下百遍,也没弄清楚话中含义,难不成这个意思是说,我是范氏外甥女儿已经确认无疑了,他们要上门认亲来了?
楚楚不由皱眉,心里泛着嘀咕,不知这范三郎是楚楚的外公,还是楚楚的舅舅们,或者是表兄什么的。
哎哟,母亲都过世十几年了,现在找来又有何用,两个与范氏沾亲之人都魂归离恨天了
,不嫌晚吗?
楚楚的信件由张巡府信使亲自送来,楚楚着了男装假作许禄与他套话,谁知信使也是一问三不知,什么消息也没套出来,只好吩咐忠伯赏了他一十两一银锭子打发走了。
楚楚心里想着这位范三爷,不知道自己要何种态度对待才好,也不知会不会歇在许园。
幸运的是,真的楚楚也没见过范家人,到时候应该不会穿帮。楚楚最后决定了,既然张巡府特别关照,无论如何,都要热情接待才是。
人一旦有了决定,其他就好办了。
楚楚亲自带人把葵园收拾起来,只不准他们动子青的房间,另行给那位范三郎收拾布置一间屋子,铺盖行礼桌椅板凳都搬了上好的过去,楚楚想到范家书香门第,特意添加了宝格书架书桌,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马家得了消息,马太太特意过来看望楚楚,见面第一句就是,“我的儿终究在这里呆不久了。”
楚楚见她说得蹊跷,心念一动,记起马太太说过,当年在关外曾得楚楚母亲救助之话。
连忙跟马太太打口风,“干娘可知我母亲娘家情形?楚楚记得干娘曾说认识我娘亲之时是在关外,只不知是关外那里?”
“这个?”马太太似乎有些为难,申请颇为尴尬。
楚楚因而追问,“难不成我娘亲真是大家闺秀,与我爹爹成亲乃是私奔?”
马太太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你想哪去了,你娘亲却是大家闺秀,却也是满肚子苦水,与你爹虽说不是大排场,也是得了家长许可方才成亲。”
楚楚转转眼睛,看着马太太浅笑摇头,“我却不信,干娘您最是爽快人了,倘若我母亲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您绝不会吞吞吐吐不自在,再说,我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以我爹爹商贾之身,要想明媒正娶大家闺秀,那是痴人说梦。”
马太太苦笑,“你个丫头我就知道你不好糊弄,干娘今日来原本就是要提醒你,只是一时之间,干娘也不知从何说起,那件事情干娘也只是听旁人传言,没有亲见。”
“哪件事情?”
“丫头,你可听人说过,前朝有一位得势王爷,不知怎么的看上一位大臣的继夫人,这事情闹得挺大,官司打到御前了,最后那位汉臣赢了,而那位王爷据说也低了头,受了罚。”
“什,什么?您是说,那个范家跟我母亲那个范家是同一家?”楚楚惊讶的张大嘴巴,这事情楚楚知道,后人常拿他幸灾乐祸当笑谈,难道他是自己的亲戚不成?
马太太点头,“就是那个范家。”
楚楚摇头,“这不可能,这个范家的女儿,皇妃王妃也是当得,怎会流落民间成为商人妇。这万不可能。”
马太太拍一拍楚楚,“嗯嗯,你说的不错,你母亲原是王府侧妃,只不过不是她自愿,是被王爷强娶,你姥爷敌不过皇权淫威,只好委屈你母亲,你母亲原有定亲之人,也以死相抗过,但是,抗旨乃是灭门之祸,你母亲最后只好屈服,嫁进王府。”
楚楚惶恐,“难道我母亲是那位继夫人?这也不对,年龄对不上。”
马太太摇头,“你母亲是那位汉臣长女,那位王爷为了折辱你外公,故意唆使他兄长下了赐婚。”
楚楚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事!”
“他娶你母亲,不为喜欢,就是为了折磨你外公,折磨你母亲。”
“混账东西!”
马太太飞快的捂住楚楚嘴巴,“哎哟丫头,别人骂的,你可骂不得!”
楚楚登时傻了,“我?我!”
马太太点头,“就是你想的意思。”
楚楚豁然起身,“我呸,禽兽不如,我理他?”
“你不用理他,他早死了。”
楚楚浑身无力,头疼得厉害,“这我知道,怪不得我母亲早死,怪不得她把我早早许人,原来她怕我重蹈覆辙。”
楚楚思量片刻想通了,“不是我外公不认我母亲,是我母亲躲避我外公对不对?”
马太太点头,“当年机缘巧合,你母亲救了我与你干爹,我劝你母亲跟我们来了峡洲定居。”
“我母亲原住哪里?”
“盛京古城。”
“不是京城?”
“你母亲避祸关外!”
楚楚想起许老爹,“我爹爹知不知道我不是?”
“知道,你爹爹原是范府供奉医官,仰慕你母亲才情,你母亲落难,孩子需要父亲,是你父亲主动求的婚。”
“,谢谢干娘!”
。。。。。。。。。
马太太走后,楚楚呆呆的想了很久,原说自己占了他家女儿的名分,为了报答他为他尽心尽力,心中对他颇有几分不满怨气。谁知他竟然跟自己这具身体也没血缘关系,看来这位许老爹还真是个大大好人了,只看他对楚楚与亲生女儿并无二致就知道了。
黄氏那般恶毒却从未提过此事,看来许老爹对黄氏有所保留,并不如自己想象那般信得过黄氏,否则,自己身世如何能够秘而不宣这么久。
如此算来,许老爹现在对自己是一重恩变成两重恩,难以报答啊。
哎哟,楚楚郁卒了,这是什么事呀?我的亲渣爹,渣渣爹,你可把我害惨了。
楚楚真不知道,如果自己生下仇人的孩子会怎么,说不得会一把掐死了。
以这位范氏夫人对楚楚的安排,她应该不恨自己女儿才对。不然也不会留话给楚楚留下那样一笔一辈子吃穿不愁的嫁资银子。
瞎狗眼的吴家这会肠子肯定要悔青了。
要说楚楚风水命脉似乎转过来了,做嘛嘛成,楚楚的粮行发展的很好,家琪不仅收购了炸油坊,还在马家河设立了粮站,平常请炸油坊老板代管,跟那些有意卖粮的小地主签订合约付定金,到了秋收时节再去统一收购。
家琪对粮行生意有许多的设想,甚至想到去天府之国四川收购粮油,因为宜城与四川接壤,一衣带水的关系,可以坐船顺着刘备当年出兵的道路往返来回。
四川境内土地肥沃,哪儿的粮价比宜城本地收购价低了许多。
但是,楚楚考虑到水火无情,四川虽然不是很远,可是一路恶水险滩,不是自己一个女人能够掌控。蜀道难可不是一句空话,他是由许多的船难事件与累累白骨所堆砌起来。楚楚不想因为赚钱惹上任命官司,便没没答应,笑谓家琪,“你先把我们本县本省的粮食卖完了,在往外蚕食,不要一口就想吃成胖子,我们现在没有这个实力。”
楚楚见家琪似乎很失望,遂笑笑,“你实在觉得精力过剩,可以靠饮食作坊,酒楼茶馆,凡是赚钱买卖,我都可以支持你,不过,只在宜城周边,不要跟我再提常长途跋涉的事情,我们既没那个实力,也没到那个份上,我是女人,不喜欢梦想蛇吞大象,我只求稳打稳扎。”
家琪是个闲不住颇有才情野心的人,不久便有改弦更张,并购一家饼铺,一家蜜饯铺子,全部接受人家生意网络与全盘人马。
楚楚怕家琪强行买卖,特意会见了两位小老板,原来的却是他们自己要结束铺面。一位因为老母病重,以为因为要派回乡成亲,因为母亲要他生了子嗣再出门,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所以出手铺面。
楚楚有些奇怪家琪的消息来源,家琪一笑,站立街头一声呼哨,街角转出两个叫花子模样孩童,一阵风刮到家琪面前,“掌柜的有何吩咐?”
家琪一人一个铜板,“去看看菜市场今日鱼价多少?”
一个快嘴答道,“甭看了,今日鲤鱼七至八个铜板一斤不等,鲩鱼五个铜板一斤,老板您鲤鱼还是鲩鱼,我叫鱼贩子给您送来?”
家琪挥挥手,“暂时不要,去吧!”有一人一个铜板打发两人。
两人弓腰作揖,“谢谢老板,下次有事您叫我。”呼啦一下跑得没影了。
楚楚惊问,“你跟丐帮有联系?”
家琪一愣,“丐帮?哪里什么丐帮,他们是流浪儿,周边村子的贫家儿郎,家里养不活,出来给家里省下一口饭菜,年前回家还可以带些银钱回去。”
楚楚道,“他们为何不与人帮工?”
“孩子太小,做不动重活,这年月谁愿意养个闲人。”
楚楚想起那些帮助过自己父母的亲朋故旧,不知现在父母债务还得怎样了,心头压抑,长长叹口气,吩咐家琪,“这两孩子看着甚是机灵,他们若是愿意,收他们进店子当个学徒,不要让他们坏了坯子。”
家琪一勾腰,“我也喜欢这两个孩子,我替他们谢谢您了。”
“若他们愿意,你带他们去找忠伯做衣衫。”
八月底,英翠母亲来家里送青藕的利钱,除了工钱,竟然还剩六十几两,虽然只是小钱,可是五十亩薄田有这个收益很不错了。
英翠母亲喜滋滋告诉楚楚,说是鱼苗长势喜人,年前出水,加上老藕,获利可能翻番。
楚楚拿出六两银子赏了映翠娘,“幸苦了,这是十分之一的利钱,你收好了,今后只要有我的就有您的一分。”
英翠娘脸上笑的一朵花,手里却推辞着,“这怎么好意思,我们一家您一月本就开了六两的工钱,已经很多了,我们也没做什么,不过帮着管管工,看看地头,再收真不好意思了。”
楚楚笑着给她推回去,“你该得的,当初你若不帮我,这五十两也没有。”
英翠娘这才收起,笑着给楚楚行个礼,低头摸摸泪儿,“谢谢大小姐,,我们一家子走了鸿运,遇上贵人了,我当家的身体也好多了,这全是托了小姐的福气,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谢谢您了。”
九月,粮仓入库,这年风调雨顺,楚楚足足收了六千石稻谷。马家河粮站,家琪之花八百两银子收粮四千石。加之之前陆陆续续收的成年米粮大约两千多石,刚好用那老板家退还的利钱还有余剩五百两。
新粮上市,粮行尚有存货,家琪的算计实在不错。
楚楚考虑,要清点一下账务,看看情况是不是该给家琪送一成股份才好,否则,这个家伙很有可以忽然自立去了。
楚楚计划还没实施,京里范三郎在张巡府陪伴下登门了。
范三郎与楚楚见面颇有戏剧性,楚楚身着男装,吊儿郎当回府,却见门口车水马龙。门口一声通报,“大小姐回府,”吓了楚楚一个激灵,许园从来没有此等规矩。
这一声通报,显然不是说给楚楚听的,因为许家大门里忽然走出两人来,一个长身玉立只翩翩公子,一个就是张巡府,这个楚楚认识,基于张大人帮过自己,楚楚弯腰欲拜,却被另外一长身玉立之汉子一把搂住,“大姐姐,您让我们找的好苦。”
楚楚张口结舌,老兄也,这样也认错,俺是男装啊。
张大人拍一拍那人,“范老弟,她不是令姐,是她女儿。”
楚楚在要断气的前一刻,总算被人放开了,楚楚大口喘着粗气,连连咳嗽,心里火星直冒,“你谁呀?乱楼乱叫的?”
舅舅
小茶这时间方赶上来,一边替楚楚抚背,一边惊慌喝斥,“你们谁呀,干什么?小山?小山?”
范三公子正是范氏夫人三弟范玉勋,早年他姐姐被逼嫁于仇人之时,他已经八岁懂事了,且姐弟情分极好。当年他姐姐范玉莲入王府之时,正是楚楚这般年纪,范家唯玉莲一个女儿,且聪明伶俐,祖母父亲特别宠爱,玉莲不喜欢拘在深闺,常常男装打扮随了父亲骑马游猎,是个文武双全的才女。
所以,方才三公子一见楚楚,那同样的样貌,同样的打扮,使他积压在心底的思念之情瞬间迸发,叫错了辈分。楚楚娘若果然是就是范玉莲,范三公子则应该是楚楚三舅。
此刻见楚楚一脸不耐懵懂,范玉勋眼里尽是痛惜,“楚楚,我是你母亲三弟,是你的三舅。”
楚楚其实这会儿已经猜到了,但是女孩子的矜持让他不得不有所戒备,定定看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亲人,二十五六岁,长身,方脸,直鼻,阔口,浓浓的眉毛,古铜肤色,是一位干净利落,健硕伟岸的男子。
楚楚仔细观摩他的五官样貌,只眼睛与自己略略相似,若单以样貌论,楚楚跟他论不上亲戚。
张巡府见楚楚楞楞的不言语,只道她是气恼娘舅来晚了。一边发话圆场,“玉勋,舅甥相认,不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