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不可置否。
忠伯说起黄氏着实可怜,黄家舅爷舅奶奶并未返乡,两人寄住在夫子街黄氏家里,吃喝都是靠黄氏接济,黄氏今日才到铺子里去骚扰张大夫。
楚楚但听不语,只看了忠伯淡淡的笑。
忠伯想起楚楚早日之话,脸上不由讪讪的,“小姐果然有先见之明,继夫人这个闹法,药铺委实难以支撑。不过,小姐,黄氏继夫人今日被巡街差爷驱赶,委实可怜,她倒地是二少爷生母,您看。”
楚楚看着忠伯问道,“以您的意思?”
忠伯连忙否认,“老奴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继夫人这样闹法与二少爷面上不好看,与老爷面上也不好看。”
楚楚想了想,“忠伯等下把今日之事告诉二少爷,就说我说的,让他自己处理,还有,明日起,二少爷月钱涨到四两,府里所有帮佣包括英翠,月钱涨到二两银子,您与奶娘同我与许禄的例,每月四两银子。”
忠伯要跪下谢恩,楚楚拦了,“这是您与奶娘该当的,没有您与奶娘,我恐怕尸骨无存了,今后但凡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亏待二老。”
忠伯谢恩退下,楚楚又想起一事来,“,还有,府里帮佣自这月起,统一服饰,这事由您全权处理,您与奶娘不与他们同,你们两老比照员外安人服饰,每季两套,都到林家布行去扯布,请师傅到家里来量身缝制。给他们说,就说我谢谢大家的帮村。”
当晚楚楚去检查许禄功课,完了许禄告诉楚楚,他已经雇了车马遣送黄家舅爷舅奶奶返乡了,并资助了他们四两银子。最后许禄支支吾吾告诉楚楚,他想用他月利中的二两银子,替她母亲雇一对夫妻做厨娘门子,免得有人再行骚扰之事。
楚楚点头答应了,“你孝敬母亲是应该的,不过不用你私房银子,现在田产已经回来了,我拨十亩良田在继夫人名下,供她吃穿用度,其余的四百九十亩良田收入,包括东府街的租金银子六十两,我会如数登记造册,以备不时之需,你知道的,父亲生死未卜,一日得了消息,或许需要银子,还有你嫂子银凤的月利,你明年要参加童子试,或许还要去京城赶考,这些都需要银子,我会替你筹谋,你只安心读书,别为其小事分心。”
许禄初时连连点头,后来落了泪,“大姐姐,是我们拖累你了,我知道赎金里还有大姐姐的嫁资五千两,大姐姐你先扣下吧,大姐姐的恩情,我会永世铭记,弟弟我一日出头,定会报答大姐姐。”
楚楚笑了,“报答不报答无所谓,只要你不学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还有,我有言在先,你今年十三,我允许你秀才功名考到二十岁,秀才考试三年两次,你有大约五次机会,二十岁考不取秀才,你必须弃读从商。之后再考进士到三十岁,三年一次,拢共三次机会,三十岁还不能中进士出仕,也必须弃读从商。我定这个规矩的意思是,男人必须有担待,能够养活自己妻小,当然这是我的章程,一日父亲回家就不由我管你了。”
许禄马上点头答应,“阿禄谨遵大姐姐教诲。”
楚楚点头,“好了,没事我就走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许禄见楚楚要走,看看跟着楚楚的子青,许禄叹口气对英翠小茶说道,“二位姐姐带子青大哥稍作回避,我与大姐姐说几句要紧的话儿。”
子青原不肯,小茶吓唬他说,立时送他回家,他慌忙自己抢先跑出书房去了,临了伸出半个脑袋与小茶拌嘴,“姐姐不出来,送你回家去。”
许禄正二八经对楚楚行个半跪礼,楚楚慌忙拉他起身,他方整衣正色道,“大姐姐,我说了此话,你打我骂我都好,但是我必须得说,我不同意你嫁给马家兄弟,马子文风流成性,据我了解,他不但摸丫头,还经常喝花酒,有时也赌牌九,也打花牌,他实质上跟大哥一样,只不过他稍有节制,家资雄厚,但是,常在河边走总会有失足的时候,所以阿禄以为他不是大姐姐的良配。”
楚楚点头,“嗯,谢谢阿禄,姐姐知道了,你继续看书吧,别熬得太晚。”
许禄却还有话说,“大姐姐留步,还有,子青大哥也不是姐姐良配,他虽然没有恶习,却不知世事,大姐姐若与他牵扯,只怕要劳累一辈子。”
楚楚一愣,子文是有意思聘娶自己,子青焉有此意?不由笑了笑,“你多心了,子青原无此意。”
许禄一句话让楚楚十分震惊,“不是子青有此意,我觉得大姐姐您似乎对子青大哥有特别的意思,我跟大姐姐明确表示,阿禄不同意这门亲事。”
楚楚一愣,继而脸红,估计是阿禄看见了自己于子青手牵手的缘故。面对早熟的阿禄,楚楚有些赫然,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这般老成。
“毛孩子胡说,没有的事情,大姐姐明日就送子青回家去。”
楚楚落荒而逃了。
翌日一早,楚楚送走了银凤一家人,楚楚原本要留银凤在许园居住,不料银凤说他要回家好好想想今后的人生道路,楚楚也怕她一时想不开,入了庵堂,也就不十分强留了。
送走了银凤一家子,楚楚去了葵园,子青因为楚楚与他约法三章,这几天都乖乖的按时练习蹴鞠,只是每天都会缠着楚楚,每日必定要跟着她一起去检查许禄的功课,就连楚楚有时候带人检查巡视门禁,他也要亦步亦趋跟着凑热闹。丝毫不理会许禄对他的冷淡,笑嘻嘻的给他打招呼亲热。
有了许禄的前言,楚楚再见了子青俊眼就有些不自在,难道自己真的对子青有什么不成?自己是想过子青纯纯的,长得又帅,嫁他也不错,可好似那也只是一种玩笑心理,这会儿对上子青纯纯的笑脸,楚楚觉得自己不纯洁了,怎么能够亵渎天使呢,
子青见了楚楚那是异常高兴,特别听说要与楚楚一起出门就更高兴,连忙闻闻自己手臂,对楚楚扁扁嘴,“好臭。”回头大声招呼菊香,“姐姐,水水水,我要更衣。”走了几步又对楚楚笑得阳光灿烂,“楚楚儿,等我啊,别走啊。”
家长里短
子青一声令下,葵园之人忙翻了。菊香荷香两个大丫头,吩咐小丫头提水,自己两个一个忙着跟进房里服侍。
小丫头来来往往忙碌的提来热水冷水参合。
楚楚则有小茶服侍,喝茶坐等,耳听得子青一叠声的催促,撩得水声哗哗的作响,“姐姐快些啊,快些啊。”
楚楚主仆相视而笑,坐着听热闹。
菊香荷香一叠声的劝慰道,“少爷别急,总要把身上头发的水擦干才好,不然会润湿衣衫,闹病。”
“没事儿啊。”
最终子青还是头发披散水哒哒的跑出来了,“楚楚儿,走啊。”
荷香手拿敷子追了出来,“少爷,好没梳头,你急什么?”见了楚楚无一笑,“小姐您看这。”
楚楚只得接过敷子招呼子青,“我帮义兄龙好头发好不好?”
子青小儿点头,“好啊!”楚楚一边帮子青搓擦头发,一边问那荷香,“义兄东西收拾好了没?别掉了东西。”
荷香一边搭手帮忙,一边笑答,“昨晚都收拾了些,菊香在正理,拉下也没关系,隔得又不远。”
子青听着听着觉得不对了,唬得起身追问楚楚,“不是出门玩吗?收拾东西做什么?”
楚楚目视荷香,荷香挤眼摆手,楚楚顿时郁闷,她们怕子青吵闹,昨晚没跟他提回家之事,怪不得子青听说出门,那般高兴。
楚楚只好笑着哄他,不敢提送他回家之事,“外婆病了,义兄不担心吗?外婆可是很喜欢义兄哟!”
子青点头,“嗯,子青也喜欢外婆。”
“楚楚陪义兄去看外婆好不好?”
“好!”
“那就好,义兄,这样披头散发出门可不好哟。”
子青点头笑,“楚楚儿,你帮我梳头。”
“行!”
楚楚荷香联合把子青打扮起来,玉冠束顶,粉荷广袖长衫,翩翩卓立。最是露齿一笑,更显儒雅温文,看的楚楚只叹息,不免摇摇玉镯……都是这个家伙害人。
子青很快忘了刚才的不快,欢欢喜喜来牵楚楚,楚楚抢先一步弯腰伸手,“义兄请啊!”子青僵住,大约想起楚楚之话,有人之时不得牵手,看看荷香菊香,法拉眼睛,略有不快,脚步重重的往外就走。
楚楚稍稍落后,摇摇玉镯,“搞定子青,否则,嘿嘿!”
出门上车,楚楚再要骗那子青单座,却是不能了,子青亦步亦趋跟上楚楚的马车,楚楚再要劝诫,子青泫然欲泣,小模样楚楚可怜。
楚楚只得答应。
子青上车便不规矩了,拉了楚楚得手握着,嘻嘻直笑,“现在没人看见。”
楚楚郁闷,有些怀疑子青,难道他真的想娶自己不成?因而笑问,“义兄为何喜欢与人牵手?”
“喜欢阿!”
楚楚脸红了,悄悄又问,“义兄喜欢楚楚做什么?”
“呵呵,不知道!”
楚楚顿时郁闷,继而脸红鄙视自己。
一声嗤笑飘入楚楚耳里,楚楚咬牙,左手伸出马车外,一通死命乱晃荡。
子青却慌忙拉回楚楚的手臂,“楚楚儿,危险啊。”然后自怀里神神秘秘递给楚楚一张纸片。
楚楚看时,却是自己前几天教子青写的名字,当时不过是因为案子紧张,为了让子青不纠缠自己,假说给他布置的学业,并告诫他说,一定要些好,否则遣送回家。
过后楚楚忘了,不想子青却当了真,此刻目光灼灼的指着纸上的三字念道,“马子青,嘿嘿,楚楚儿,我没念错吧。”
字儿虽然写的别别扭扭,木棒戳的一般,可是楚楚依然惊喜莫名,“义兄你写的?不会你强迫菊香替你写的吧?”
子青撅嘴,一副受伤了表情,继而拉起楚楚的手掌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楚楚看着笑颜郎朗的子青,内心一阵激动,这个家伙越来越清白了。
子青却来摇着楚楚的手邀功,“子青聪明吧,姐姐说楚楚儿一定会奖励子青的,是不是啊?”
楚楚点头,“嗯嗯!”
子青凑上自己额头。
楚楚一愣,“干什么?”
子青皱眉,“奖励啊?楚楚儿答应的?”
楚楚愕然没这个家伙装傻啊。
“谁教你这样奖励的?”
“娘娘啊!”
“!”
楚楚给了子青奖励,心中隐隐生出些失望来。
子青却欢天喜地,“子青喜欢楚楚儿!”
楚楚点头,“谢谢义兄!”心里明白,此喜欢非彼喜欢。不是那种喜欢的喜欢。
楚楚带着子青小晌午十分到了王家,马太太因为接了楚楚的消息,一早在这里候着,楚楚携子请下车,马太太笑眯眯的接了进去。
连翘正陪着王老太太,因为消瘦的缘故,眼睛显得特别大,不过大而无神,见了楚楚陡然添一股怨气,王家干舅母也没有上次热情,老太太热情依旧,看不出什么怨怼之色。
子青对外婆表达了他最热情的问候,握了外婆的手,嘘寒问暖,“外婆头还疼不疼啊,自请给你捏捏好不好?”不等外婆回答,自行就捏上了,还不停嘀嘀咕咕,“这样舒服吗?这样好不好?”
王家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哎哟,我的外外捏的就是舒服,我老婆仔有福气哟。”
楚楚奉上人参三七当归等贵重药品,外家一包燕窝,“我自己铺子里的东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外婆先吃着,如果好告诉外甥女,外甥女再送来。”
王家太太笑眯眯点头,“那感情好,谢谢外甥女儿了。”
楚楚给连翘的则是一包燕窝,一包云雾毛尖茶。
拿人的手短,更兼楚楚始终笑颜以对,干舅母面色有所缓和,招呼女儿道,“连翘快来谢过你表姐。”
连翘抬手扫落他母亲手里的东西,“我只有表兄没表姐!”说罢也不辞别,拂袖而去。
王家舅母喊了几声女儿,无奈连翘头也不回,只好满脸歉意给楚楚赔情,“楚丫头看外婆舅母的面子,别跟他一般见识。”
楚楚一笑道,“舅母安心,无碍的,我怎会跟妹妹计较呢。”
王外婆看马太太一眼,“都是那马小三子闹的。”
楚楚见说到这儿,觉得有必要表明自己的态度,“连翘妹妹只是心情不好,我想等她跟三哥成亲就好了。”
王老太太点头叹息,“连翘丫头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安心了。”
马太太也不接话,王家舅母脸色一窘,楚楚连忙笑着跟王家外婆撒娇,“外婆谬赞了,辛亏这里并无外人,不然定会笑您,王婆卖瓜了。”
王外婆一听乐了,“可不是吗。”
楚楚一见此行目的达成,随即起身告辞。因为子青要回家缘故,马太太也起身跟母亲嫂嫂作别,王家也算得了楚楚承诺,一家人把马太太楚楚一行送出门口,唯有连翘没见踪影,楚楚不由对她的任性表示无奈,未来的婆婆即便是姑母,即便有些微不和,也不带这般慢待,顿时觉得连翘前景堪忧。
这番坐车,马太太于子青楚楚三人同车,马太太居中,子青隔了马太太不时给楚楚一个笑脸,浑然不觉他自己再给女生抛媚眼。
马太太看着好笑,笑问楚楚,“楚楚,你三哥,当真不行吗?”
楚楚见马太太当了子青面问这话,有些意外,瞄瞄子青,只笑一笑低头没搭话。
马太太也看看子青,笑对楚楚道,“子青听不懂。”
子青连忙皱眉抗议,“娘娘告诉我啊。”
马太太叹息,“告诉你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用啊!”
子青委屈万分,皱眉扁嘴,看看楚楚,看看母亲,泫然欲泣,“楚楚儿,娘娘啊!你们告诉子青,子青可以学的嘛!”
楚楚被他的无助触到心中的柔软,伸手握住子青的手摇了摇,“义兄别哭哟,义兄是聪明的大男人,要保护娘娘,保护楚楚儿,所以千万不能哭,哭了就不男人了。”
子青眼眶还是红了,看着马太太犹如受了伤害的小兽,害怕又无助,“娘娘不喜欢子青,娘娘喜欢子文,子青都知道。”
马太太一愣之后,眼圈也红,一手戳在子青脑门上,“成天混混沌沌,偏这下清白了,你要怄死娘啊!”
楚楚连忙安慰马太太,“干娘别气,义兄无心之言。”有对子青道,“义兄干娘了,干娘最疼的就义兄了,快给干娘陪个不是。”
子青扁扁嘴不相信,“楚楚儿你怎么知道?”
楚楚笑着靠在马太太肩上,“当然是干娘亲口告诉楚楚儿。”
子青看看楚楚,他一贯相信楚楚的话,又看看自己母亲,眼圈红红,自己擦把眼泪,看着自己母亲,笑着眨眨眼,“娘娘啊,子青错了,对不起。”
马太太当然不会跟自己傻儿子计较,母子流泪眼对流泪眼罢了,惹得楚楚也辛酸眼红了。
这次估计因为子青对母亲有所抱愧,与楚楚分别破例没有吵闹,只是依依不舍跟楚楚告别,叮嘱在叮嘱,“楚楚儿要来玩。”
楚楚上车,他又委屈的喊一句,“楚楚儿,我会写名字了。”楚楚唯有笑而装傻,所答非问,竖着大拇指夸奖子青,“义兄好厉害,好聪明!”
马太太却是惊喜万分,“子青,你说什么?你会写字啦?”
子青有些赫然,连连摇手,“不是拉,不会写字,是会写自己名字,楚楚儿教的。”
马太太一把搂着楚楚哭了,“丫头,你真是干娘的福星,今天别走了,就住干娘这里,干娘要好好的感谢你。”
盛情难却,却是中餐时分,楚楚留在马家用了午餐,马太太使人寻回了马老板,亲自到厨下做了满桌子的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