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个白色人影飘入他的视野,他又开始登阶了!步履轻盈,那股威压仿佛不存在。他甚至能清楚辨认他走路的频率和之前一般无二。
他不由瞠目结舌,这是个怪物吗?
不等他多想,邢咏歌又继续了,他一咬牙硬是跟了上去。
一踏上九千阶,他神情一凝,诸般幻像尽数袭来,但不过片刻,他便挣脱出来。
他望着这条美得仿若虚幻的白玉阶,心头一冷,这根本就是一条炼狱之路,因为这幻术会越来越厉害,直到以假乱真。
他陷在了九千三百阶。
邢咏歌看了燕红扇一眼,便望着前面已经走出很远的墨铮,继续向前走去,重复进入幻境再挣脱的过程。
慢慢的,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恍惚间似乎听见了一句“再走下去就回不来了”,然后他停在了那。
九百九十阶。
墨铮看着他摇了摇头,果然这一代的天道传人有些弱了。这世间有各种各样的天才,但有一种名为天生道体,这种人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受尽眷顾,为天道传人,被给予厚望,维持秩序与平衡。
说起来他也是天生道体,只可惜是自己争得。
最后九十九阶,幻像愈发厉害,上一瞬他还是路边乞讨的乞丐,下一刻他便成了君临天下的帝王。无数人为他而哭,无数人为他笑,无数感情汹涌着似要吞噬他的内心。
但这一切都没有拦住他的脚步,不急不缓,从容自在。
最后九阶,他看到了大黑,看到了大师兄,看到了他的父皇母后,他的六哥,甚至于阿玄。
从前的,现在的,无数人影从他面前飘过,他踏上了最后一阶。
周遭景色一变,月色笼罩了整个世界。
薄纱般的银辉自窗口流入,浸在窗边的棋盘上,将上面的残局照的通明。
周遭的摆设都蒙上了灰,亮起来的唯有那盘棋。
墨铮走了过去,坐在了白子那一方。然后眼前一黑,腿上空荡,没有半点知觉。
脑子里清晰地映出现在的局势――双方厮杀的十分惨烈,黑子白子混做一团,但再走几步,黑子就要惨胜了。
他听到自己一声嗤笑,语调轻柔优雅,仿佛他还是白日里那个光风霁月,智计无双的冥帝之子。
“屈服?大道有缺,衍数为九,遁去其一,我会成为那个‘遁去的一’。”
“你不给我,我便去抢。”
“你若拦我,我便要你烟消云散。”
“你知道的,这天遮不住我的眼;这地埋不了我的心,这人亦然挡不了我道途。”
他在黑子中央落下一粒白子,置之死地而后生。
场景瞬时破碎,化作白光散去。
一睁眼,已是天光乍破。墨铮望着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器灵,轻声笑道:“你窥探我的记忆?”
它瑟缩的更厉害,连眼都不敢睁。
“阿弦。”
这时恰好有人叫他,墨铮回过头去,看到来人不由弯了嘴角,重现桃花始盛之景。
“你是来带我走的?”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那人如是答道。
55。愧疚()
道妄言喜欢看那些话本,久而久之他便觉得每一次久别重逢都是令人激动的,但他看到那张脸却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om之前产生的无数疑问交织在心头,扰的他有些急躁,没见到这人之前,他有很多想问,当如今真切的见到了,他却已经想不起来该问些什么,满心都被这个人胀满。
他只想对他笑。
“你终于回来了。”
冥帝自御座之上走下,走到这个走完了整个登天梯的人面前,冰冷的叹息自他唇中溢出,似乎穿过了无数岁月。
众人面面相觑,刚为这次居然有人走完整个登天阶而惊讶,妄生魔尊和冥帝这些大人物便一个个跳出来。
墨铮望着冥帝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如千年前他离开的时候所说的那样,此去一行,再无归期,哪还有什么回来?
他甚至不明白在他做出那件事之后,冥帝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和他说话。
忽然他抬起头,“你还没突破。”
思前想后,冥帝的目的应该只有这一个。冥帝和他一样,修的都是忘情道,而千年前他已经将男女情爱抛却,如今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想必为的是亲情,他曾是他最看好的继承人,他最宠爱的孩子,若要斩断亲情,他是不二人选。
“那么你来这是要杀了我?”
千年之前没能来得及,如今要补上?
冥帝闻言一怔,突地生出些许啼笑皆非之感,之后心头却漫上了些许悲凉和愧疚,但如冰霜般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变化。
不等他回答,墨铮却是笑了。得情而忘情才是上上策,但一剑斩了他,纵然手段粗暴却更安全,忘情哪有那么容易呢?即便到了现在,他完全恢复了记忆,他与道妄言之间的种种早已了然于心,却依旧提不起心思去忘。
这一会功夫,道妄言已经拽住了墨铮的手,将他挡在了身后。
“冥帝若是无事,我便带着我徒儿回去了。”
他浑身紧绷,眼神隐隐透着戒备,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动起手来。
冥帝看着他们良久,然后垂下眼缓缓道:“此前种种,就此一笔勾销,只望你不会后悔。om”
“还有,你六哥很想你。”
一阵阴风拂过,冥帝的身影便消失在他们面前。
“我们回家。”道妄言望着冥帝离去的身影皱了眉,捏紧了墨铮的手。
“好。”墨铮垂下眼,指节交错,十指紧扣,嘴角泛起动人笑意,温柔缱绻。
道妄言转过头去,突然被他这幅低眉顺眼,乖巧又听话的模样撩地有些心痒。余光掠过周遭,那些人面露惊愕,然而这世间从不缺爱美之人,那些魔道更是荤素不忌,他甚至能看出他们眼中的贪婪之色,心中不大舒服。脑中灵光一闪,突地生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挑起他的下巴,正要吻上去,却发现墨铮比他要高,他根本不能以他想象中的姿势吻上去,要亲上去只能踮脚尖,但纵然他面皮够厚也觉得这种事太掉份了!
墨铮挑眉,瞬间明白了道妄言的窘迫,嘴角的笑意更深,总觉得阿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变得更可爱了。
他垂首,顺从地将自己的唇映在他的唇上,很快,另一张唇的主人立刻打蛇上棍顺杆往上爬,舔了他两下,便挤了进去,像头横冲直撞的野兽,在看到满室的宝藏之后又忍不住搜刮的干干净净。舌头纠缠翻滚,发出让人面红耳赤的水声。
许多正道人士都暗骂了一句“世风日下”别过头去,剩下的人就没那么客气了,眼神直溜溜地往两人身上打转。
道妄言正想攻城破寨,却被按住了手被推开,紧接着有人笑着在他耳边调侃道:“我可不想和师尊在大庭广众之下白日宣淫。”
这下,他才发现他的手已经伸入墨铮的衣襟,就差那么一层薄薄的里衫便能触碰到他的肌肤。他对周围火辣辣的目光视若无睹,直勾勾地望着墨铮,手直接往上摩挲,然后隔着一层遮掩物毫不犹豫地按在微突的那处。
那处微突立刻成了激凸,道妄言眼中流露出些许得意,他早发现他的小徒弟这非常敏感,而这个方位,小徒弟刚好被他完全挡住,他脸上的表情和反应也只有他一人看得到。
墨铮神情一滞,便听得道妄言悠悠笑道:“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可以了?”
他压低了声音,但以众人的修为,这根本就是光明正大地调情。
墨铮瞄了一下道妄言的脸色,得出结论――果然是被冷落太久,所以欲求不满吗?
他思考了一下,然后抓紧了那只手,“回去再说。”
道妄言忍不住弯着嘴唇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以平生最快的遁速将人带离。他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自然不想再让其他人再多看一眼。
风呼啸着自他面前拂过,穿过一层风雪,周遭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唯一清晰的只有眼前紧紧攥着他的手的身影。
那只手干燥温暖,过紧的力道仿佛禁锢,却让他觉得安全放松,似乎只有在这个人的眼里,他才能脱下身上沉重的盔甲,露出柔软的内在。
恍惚间,这个身影仿佛穿越了时空,和当初的慢慢重合在一起。
墨铮突地笑了起来伸手抱住了道妄言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
一心一意施展遁术的道妄言被这个撩人的动作惹得一滞,差点从半空中摔下去。不由恨声道:“你就不能安分点,等到了地方我一定会满足你。”
最后几个字端的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墨铮却靠的更紧,道妄言了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扫在他的脖间,让他的心跳又快了几拍。偏偏他还嫌不够,继续勾引他,“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道妄言脸耳根慢慢泛上红潮,只能硬生生挤出三个字,“你等着。”
“看来,师尊是不喜欢我这样了,那我还是放开吧。”
墨铮作势要放手,却被一只手牢牢扣住,这个时候道妄言早就从突如其来的攻势中醒了过来,戏谑地笑道:“当然喜欢,若是你每天都能这么热情,我连做梦都会笑醒。”
他加重了“热情”二字的读音。
墨铮闷声一笑,而后便如他所愿贴的更紧,一字一顿沉声道:“那不让师尊有睡觉的功夫就可以了。”
道妄言:“”
虽然他只喜欢看话本,本身对男女之事并不感兴趣,却并不代表他听不懂这荤话,总感觉徒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又学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呢。
索性,山门很快到了。
一座巨大的石碑悬空立着,上面刻着四个血色大字――“三山五海”。它身后青山连绵,隐隐形成真龙之势,这些山将陆地切成碎片,碎片旁则是蔓延无边的水波。
而在这些水波上浮着三座高峰,烟云笼罩,看不见里面。
道妄言一拳砸在石碑上,石碑旁立刻浮现一座刻着无数符文的巨大石门。他拉着墨铮一边往里走一边道:“进出这里一般需要令牌,改天让你大师兄给你弄一个。”
然而他刚开口就后悔了,立马纠正道:“你以后出去我都跟着你,令牌还是算了吧,为魔宫炼器阁那群老头子省点材料,省的他们一见面就哭爹喊娘。”
半天等不到墨铮的回答,道妄言回过头去却看见墨铮一直盯着左边,他顺着他视线望去,便看见刚才还在这的石碑已经去了那边,石头上边还不停喷着水。
“它这是在哭吗?”
墨铮突地问道,之前他对魔宫就很好奇,但一直没抽出时间来一趟,如今看来果然有意思极了,居然连门都是活的。
道妄言脸一黑,立刻拉着人往里面走,现在下半身情况这么着急,这人居然还有精力想东想西!
路上遇到了他的几个徒弟,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拖着人走了,后来还看见那只蠢羊想要扑上来,所幸被识相的大师兄给拦住了。
终于到了他的房门前,刚关上门,一句话就冷不丁冒了出来。
“师尊,我恢复记忆了。”
这意味上辈子的成为挚友,然后被抛下,重来一次又做出了不少过分事,失忆后还被诓做道侣的事,他全都知道了。
道妄言身形一僵,刚因为欲求不满而漫上急躁冷却下来,这是要算总账?
然后便听得身后那人便不急不缓道:“我还以为师尊没有半点愧疚感呢。”
愧疚?
道妄言突地笑了起来,转身将人迅速按在了门板上,趁着墨铮还没过来之际,飞快地舔了下那白玉般的耳垂,咬上那张最近总说些扫兴话的唇,沉声道:“真不好意思,我的确是没有半点愧疚,只要能得到你,这点手段算什么?”
墨铮弯了眉眼,愈发乖顺,“那我也只能任师尊您摆布了。”
56。六哥()
云雨初歇时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道妄言睁了眼,身上传来一股难言的酸痛,而罪魁祸首正躺在他的旁边,一只手揽在他的腰上。om
微微侧过脸,便能感受到他温暖的鼻息拂过他的脖颈,他们靠的太近,只要他一垂首,他便能吻上他的额。
但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这张脸,莹白如玉,睫翼纤长,无论看了多少遍,依旧能勾去他每一丝心神。
他蓦地望向窗外,一只浑身雪白的鸟儿跳上窗棂叫了两声,找他有事?
道妄言下意识看向墨铮,床上的人皱着眉,往他这边拱了拱。这人睡眠向来是极浅的,如今还没醒已是难得。
他竖起手指对窗外的鸟儿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动作轻柔地起了身,为墨铮拢了拢被子,刚要离开,却被一把抓住手腕,床上的人半睁着眼,眼角微红,显然还没睡醒,含含糊糊地问道:“你要去哪?”
道妄言看着他的半边肩膀,心又开始蠢蠢欲动,然后刚正不阿地将人按进被子里,盖得严严实实,轻声道:“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你先睡着,醒来就能看到我了。”
然后在他唇上落了个安抚的吻。
“嗯,早点回来。”墨铮弯着唇闭上了眼。
道妄言在床上坐了良久,才抑制住再次扑上去的欲望,毅然转身出了门。
晨间凉风一吹,到让他被迷得浑浑噩噩的脑子清醒了不少,想起之前的情景突然有种怪异感,他明明是下面那个,为什么更渴求的人是他呢?然而这个问题就飘过一霎便被他抛到了脑后。他并不计较上下,借用坊间一句话“只要能爽上下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他们还要在一起那么多年,他总会有在上面的机会。
“喳喳”――
那只雪白的鸟儿已经飞到了他面前的护栏上。
“什么事?”道妄言问道,这只鸟是他师尊羽化道君专用传信工具。
“叽叽喳喳。”
“冥界的六皇子来找我?”道妄言皱起了眉,刚打发了个冥帝,又来了个六皇子,这就是要纠缠不清了。
亭台楼阁,池馆水榭自眼前飞速流过,泉声叮咚,烟斜雾横,往来之人俱身披羽衣,步履轻缓,宛若人间仙境。
道妄言抽了抽嘴角,这就是他总不爱来他师尊这的原因。om他师尊当初孤身修行,直到飞升才明白他修的是魔道。为了纪念他在下界那段“单纯”岁月,便将这座熔浆吞吐之地改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并勒令门人身着羽衣,修行礼节,比对面的正道还像正道。
眼不见为净,早见完早回去,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道妄言的身形化作一道红色的淡影。
下方巡逻的宫人望着这道身影,忍不住心生羡意,能这般肆无忌惮的想必也只有那位妄生魔尊了,那可是这世间传闻最有可能成为这一代“遁去的一”的人。
角落扫地的那处,一个十五六的少年望着旁边的人一动不动,看的出神的样子,不由好笑地戳了戳他的手臂,笑道:“天哥,天哥,就这样里能看清个什么?”
被称作天哥的男子回过头来,他头发灰白,面容沧桑,眼中藏着莫名的悲苦。此刻,他笑了笑,轻声道:“我只是在想哪天我也能像他这样就好了。”
少年心知这没有半点可能,天哥被捡回来的时候,孟管事为他检查过,丹田被毁了个彻底,药石难医,此生再没有修炼之机。然而看着他眼中浮现的期望却不忍打击他,只得生硬地转移话题:“天哥你笑起来太难看了,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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