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铮顿了一下,重新打量了他一回,继续道:“而是一步筑基。”
一字一句重重砸在三人胸口,恍惚间便生出虚幻感,认知里的天外星斗都开始倒转。
一步和一夜只有一字之差,但拉开的距离却是天堑!
也许一夜筑基还能让人接受,然而一步筑基只能让人心中生出二字――荒谬!
孟画裳率先跳了出来,蹙着秀眉厉喝道:“莫要胡乱传播流言,从古至今都没有这般修炼速度,难道你想自比神魔!”
她这样肃着一张脸时终于有了几分掌门之女的风范。
花大家被这声厉喝惊醒,僵着的脸回暖,对墨铮抛了个媚眼:“小兄弟,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说多了可是会招来祸事的”
“我相信。”白衣人直接收剑入鞘,简洁明了的三个字砸了众人个晕头转向。
“哈”孟画裳瞪大双眼,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居然也有人信!
她说不出什么话,只能发出带着嘲讽的语气词。
另外两人虽然没有这么夸张,眼神也是躲闪的,不可置信。
一旦超出世人的认知,他们大多不会去找这件事的可能性,而是否定。
望着三人的眼神,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反问道:“你们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一步筑基?”
他们眼神一滞,那个人横空而出,一出世便是无敌姿态,哪还有人脱离他带来的恐惧去探知他的跟脚?
更何况那人的过往哪是那么简单就能探到的?
这个可怕的猜想一提出,他们俱沉默下来,然白衣人又打破了这平静,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
“我相信他。”
白衣人直直对上墨铮省视的双眼,他的心脏在以一种极不寻常的频率跳动。
它在警示:这个人很危险!而这种危险不亚于当初他偶然间遇到的书院传人。
墨铮看了一出闹剧也并不觉得多高兴,垂下眼,整了整之前和阿玄争斗时弄乱的衣服。
脸一侧,便对上道妄言眼底的玩味。
他倒是想起来了,先前阿玄发病,他为了让他清醒些,将他摁在了地上。
还没等缚住他的双手,他便硬将手腕移到他的唇畔,神情也是一贯的清醒,他眉梢带笑,缓缓重复道。
“炼血。”
不容拒绝。
他依旧坚持用这种方式为他炼血。
先前他还不懂为何,但那少女往上扔桌子,他却毫无所动地任那桌子将门砸烂。颇为享受地任那些异样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
他却是明白了――阿玄又想捉弄他了。
只可惜,这对他没有半点用。
嘴唇一抿,上扬出一个笑的弧度,然后很快隐没。
他重新将心神投入下方,他的布局还没有完成。
望着已经盯了他良久的白衣人,他一字一顿道:“筑基那日,我杀了两个炼血,一个筑基。”
白衣人握剑的手慢慢收拢,直到剑鞘上花纹印入他的掌心,在苍白上抹上潮红。
“我还是要进书院!”
这句话他说的又快又急,其余几人都没怎么听清。
但墨铮听到了,他微一颔首,漫不经心地回了个字:“好。”
白衣人被这轻描淡写的话激的一怒,然后立刻意识到愤怒乃剑者大忌!
他冷下脸道:“你在乱我剑心。卑鄙!”
墨铮依旧平和,然而这平和在这般场景下,便更显得气人。
他垂下眼缓缓道:“你从那丐儿口中得到我的消息,难道不卑鄙?”
他在交代那两个丐儿做这件事的时候,本来就不期待他们不说出去,更何况望见那丐儿的眼神,他已经料到对方一定会说出去。
在偏激的人眼中,一点动作都会成为他的攻击点。更何况,那孩子怕是怨恨他的吧。
只是,这般对他的布局却是更有利了。
剑嗡鸣一声,白衣人转身就走,走的像是背后有什么猛兽在追。
然而这样的步子只走了两步便被卡住,他回过头,终于回忆起自己还没有报名号,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这么尴尬了。
“风雪剑,夜归人。”
他僵着声道,风雪剑是他的名号,夜归人的名字。
他转身欲走,却又不甘心,最后一咬牙,丢了一句:“一月后,再侯阁下!”
夜归人一走,像是开了个场,宇文歌师兄妹打了个哈哈,也没了和极乐宫虚与委蛇的功夫,往自家门派驻地去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无论是真是假,这消息都不简单,而且那个风雪剑看样子也不是什么省事的人,这一切都对师妹进书院非常不利!
一下子,人散了个干净,只留一片狼藉之景。将以往热闹非凡,恩客美人往来不断的香扇阁映的分外凄凉。
突的,和墨铮身上袍子一个花纹的小袋落在被一遭又一遭震得神游天外的花大家面前。
一直没插话的道妄言突的开口道:“花老板,夜色已深,也不好出去找客栈,今日便在你这宿了,袋子的东西就算我们的房资了。”
花大家眼一抽,我这是温柔乡又不是什么客栈,但望着杯盘狼藉的模样,她只得叹了口气道:“当然没什么关系。”
现在能捞回一点是一点!
她打开布袋,喜色瞬间漫上眉梢。
灵玉!
而且看这成色还不是什么普通货色,今天的损失算是磨平了!
她一抬头,刚想巴结巴结这个大主顾,人影却已消失良久。
“我以为你是不会骗人的。”
重新找了个房间,道妄言忽的道。
墨铮十分耐心地解着之前的打了结的头发,闻言道:“我哪里骗人了?”
道妄言嗤笑:“我都封了你的神魂,你还有什么手段直面开魂?”
17。斗场()
“可我又有哪句话骗过他?”墨铮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反问道。
不等道妄言反应过来,他便炮语连珠地一一细数给他看:“我不是一步筑基?不是当日杀了两个炼魂一个筑基?”
他顿了一下,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顿道:“师尊觉得我哪里骗了人?”
道妄言被那逼人的视线烫的一滞,眼神有一瞬的躲闪,只得僵硬地扔出四个字:“工于心计。”
墨铮却垂下眼,缓缓道:“师尊却是连我如今这唯一的手段也要剥夺吗?”
明明没有半点表情,语气中也没有半分颤抖,却不由得让道妄言心头一涩,捏紧了手中的木扇,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这徒弟如今不过是筑基境,炼血都还未成,他还将他的神魂封了。他又有什么力量去抗衡一个开魂境?而找他出手,这大概是每个修行人的骄傲都不允许的吧。
同龄之间决胜负!
这是条真界默认的规矩。如果修为高的人能随意打杀修为低的人,那么很快真界便会出现青黄不接之景,没有新血,慢慢衰弱,直至毁灭。
翻来覆去想着,便越觉得自己这小徒弟可怜,少的可怜的内疚也被勾了出来。他张阖双唇,呐呐说出不话来,想要道歉,却不知道怎么道歉才好。
给他做大白马?还是让他打手板?
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点子,却见他徒弟已经抬起头望着他,嘴角带笑,那笑浸了眉眼,眸光璨璨,谁都知道那笑中代表的愉悦。
所以他这是被耍了?
后知后觉的道妄言终于反应过来,他本该教训教训这个不尊师重道的逆徒,然而看那笑却不由歇了心思。om只得自顾自生了闷气转过身去,不再看那张美人脸。
“阿玄,我是能看透人心的啊”
正在墨铮开口之际,雷声轰轰盖过了世间的一切,息了一切声响,天光亮了一瞬,随即便阴沉起来,滂沱大雨淅淅沥沥地浇过,尔或传来行人的几声咒骂:“这是什么鬼天气!”
道妄言皱眉瞥了眼楼下,又回过身来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墨铮掐灭了烛心,闻言也没有抬头,那张在烛光下轮廓美的惊人的脸夜隐入阴暗中,他轻眉淡写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师尊,夜深了,也该息了。”
道妄言挑眉,也没多问什么。
每个人都需要一点秘密。
天刚蒙蒙亮,墨铮便睁开了双眼,眼中一片清明,没有半点睡意。自那日闹剧结束后,阿玄也没再用那种方式为他炼血,而是直接将血气灌入他的心脏,让它以心脏为中心,流向四肢百骸,滋养每一寸肌理。
他便夜以继日地引导血气流过那些隐匿深处的细小经脉,加快修炼速度。若是按正常速度,血气先是进入十二正脉,而后再行奇经八脉,最后便要靠水磨功夫将那些经脉灌透。
然而就是这最后一步没几人做到,因为要熬太久,消耗的灵气也太多,如果是普通的炼血法根本支撑不了这种灵气的消耗,而符合炼血法的要求的人虽然少却还是有的,但谁又愿意花费个三年五载去打通那些细小经脉呢?
得不偿失。无漏之体虽然让人垂涎,但也没到让人不顾一切的地步,没人会停止修行的脚步,当你还花费时间在炼血的时候,同辈人已经熬骨,甚至于开魂,你连人家的一个指头都打不过时,你又该怎么办?
墨铮却明白,根基越浑厚越好,当初他若是能多费一些时间熬实根基,他当初也许还能再支持一次转修。
而且对于他来说,炼血境大圆满也未必需要那么久的时间,他如今的资质比上辈子更好,困住无数人的修行三境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张薄纸!
这短短半月的时间,他已经踏入炼血九重,摸到了炼血大圆满的屏障!
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修炼不出一月他便能修的炼血圆满。然而,书院之试再要半月就要开了,所以他需要一些加速的方式,比如――
生死斗!
普通的争斗根本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唯有生死一线的才有他突破的契机!
这些时日他早就打听好了南区的一个地下斗场刚好能满足他的需要。
墨铮取剑欲走,却望见了桌上的两颗桃,水灵灵的,顶上还挂着片小叶子,分外喜人。
他走上前去便看到了桃子下压着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师尊今天有事出门,这俩桃挺甜的,给你留了,你记得乖乖的,别又搞出个什么幺蛾子。
暖意一点点烘烤着心头,他不由勾了勾唇角,吃了个桃留了个桃,便朝门外走去。
“你要生死斗!”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惊声呼道。
墨铮并不在意他语气中所带的嘲讽,径直道:“对。”
“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够人家两下,看你穿的这么好,明显是个小少爷,何必冒这么大险?”那壮汉苦言规劝道,他声音太大,即使平常说话也像是在吼。
“如果要出名,何处不是出名,来这可是玩命的!”
“生死契。”回答他的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那壮汉一时气结,感情他说了这么一大通就没半点作用是吧?狠狠地将生死契拍在桌上,厉声喝道:“签了死了就真死了!可不是什么玩笑话!”
墨铮闻言终于舍得施舍他一个眼神,径直道:“不会给你添麻烦。”
壮汉被那冷淡的发指的眼神一冻,他这心思是被看穿了?
看着墨铮拿着生死契消失在入口,他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招人问道:“身份查到了吗?”
小厮打扮的男人小步跑到他面前,轻声汇报道:“岩哥,那人是半月前进的城,从前的消息就怎么都查不到了。”
“就这么点?”岩哥皱起眉,明显不大满意。
小厮迟疑了会,继续道:“他的消息似乎被香扇楼封锁了。”
“他之前住香扇楼?”岩哥眉头瞬间拧成结,面沉如水,比外面的天还要黑,“这下麻烦了。”
18。孤女()
将生死契交于门前的打手,墨铮走进门内,穿过短暂的黑暗,便抵达了地下斗场的核心。om
天光自房顶开的四个扇形孔洞洒落,将正中央的斗兽台照的纤毫必现,而对面高台坐着的观众却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孔。
“吼――”
伴随着凄厉的嘶吼,一个身上满是刀疤的七尺大汉抱着腿倒在台上。
那条腿上右侧的肌肉被刀口整齐地分为两半,自伤口汩汩溢出的血流了一地。
这便是废了,没有价值了。
台下的管事目光一冷,挥了挥手,一直看顾着斗兽台的打手立刻将大汉拖了出去。
然后他高声喝道:“我们的孤女又赢了!她甚至废掉了流云掌罗孟的一条腿!”
“然而,你们还记得吗?这已经是她第九十九场胜利,只要再胜一场,她便能离开这里!然而这里是这么好离开的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铺天盖地的欢呼和嘶吼声漫步整个斗场,无疑,这个管事已经调动了全场的气氛。
管事十分满意,放松了四肢,脸上流露出一种享受,他喜欢这种掌控全场的感觉。
独立高台之上的女孩只有岁的模样,她眼神空洞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拔出了之前扎在台上的匕首,迎接她的下一场战斗。
“让我们欢迎”管事对着小厮刚递来的名单念着,忽然一顿,而后便迅速反应过来:“孤女的挑战者是一个新人!他没有任何资料!”
“是孤女赢得最后的胜利,还是新人一鸣惊人?马上揭晓!”
观众非常给面子地再次欢呼起来,这样的黑暗让他们兴奋,让他们能肆意释放人性的邪恶面。
管事低头看着手上的资料,摇了摇头,也不知他和东家有什么仇,居然一开始就给他安排个这样的对手。
孤女是他们东家自奴隶市场买回来的,从入斗场起就成了个凶人!
速度比常人快上三四倍,学习能力极强,如果只是这样她顶多打赢一些没练过武的人。但她对自己比对别人心狠,每日下了斗场便是跟那些猛兽搏斗,吸取经验,每天伤痕累累。om和野兽呆久了,她也染上了些许兽性,若和她对上,她必然要咬下你几块肉不可。
如此一来,不由让那些习武之人也退避三舍,刚才抬下去的排云掌便是最好的例子。
观众的疯狂突然一滞,自台后走出的不是个壮汉,亦不是个身怀绝技的武者,而是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
他一进来,仿佛这片天地的光便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映的他肌肤似玉,莹莹发亮,远远看去,仿佛一尊玉人。
与这昏暗的斗台一对比,更显得格格不入。
然再打眼看去,又有种异样的相容,因为光明自晦暗生出。
墨铮走上台,避开了他的上一任留下的血,他喜欢干净。
他来不及望一眼来人,耳侧便传来一股呼呼的风声,他十分熟悉,那是利器穿透风时风发出的悲鸣。
他没有拔剑,仅仅向后退了一步,十分标准的距离。然后那把匕首落在了他的面前,尖端发出金石相击的锵然声!
但墨铮知道这个她留了力的,否则匕首已经扎入地面,但匕首这种东西一直与坚硬的东西相撞会很快报废,所以她收回了大部分力道。
很厉害,对于凡人来说,也只是对于凡人而言。
他自腰间取下剑,没有出鞘。
然后朝着孤女的右肩一递,轻飘飘的,仿佛吹落一片羽毛。
孤女却如临大敌,小腿一蹬,腰往后弯,拉开了他们的距离。于此同时,那双空洞无神的眼中生出仿若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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