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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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心经-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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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如此,将这姑娘好生照看着,再请个郎中来给瞧瞧。”弘历弘昼都已上了马车,恪宁正着急着出门,便随口吩咐着。正撞见庄丁将那受伤女子抬进院子,恪宁打眼一瞅,不由得吃了一惊。
  
  那满身血污,面色苍白,背上一道烧痕的女子,虽然已经面目不清,但恪宁绝对不会忘记。如此绝代佳人,正是曾经的识芳阁名妓云衣。
  
  韶华从后面跟上来,不禁“咦”了一声:“这不是那个九福晋的丫头吗?怎么在这里?”
  
  恪宁心里一动,忙命人将她抬进来。见云衣背上被砸伤了,衣服还有被烧坏的痕迹。恪宁吩咐人赶忙寻郎中来,这边让容慧取来一些干净衣服,想先把云衣身上的衣服换下。韶华见此小心道:“不如福晋先回府中,让容慧留下照顾这个姑娘,等她好些送回九爷府中?”
  
  “不。”恪宁一摆手:“今儿咱们不回去了。外面风雪也大。让两个小阿哥路上受了风寒也不好。就在这儿住上一宿,顺便给这姑娘治伤。”
  
  一时,小丫头们将云衣破烂的脏衣服轻轻扒下来。生怕碰上她的伤口。又有人烧了热水,几个丫头帮她擦拭身体。
  
  弘历弘昼被妥善安排了住处。恪宁就坐在一边看丫头们给云衣的伤口上烫伤药。忽然,坐在一边的韶华猛的立起身,走到暖炕边上,狠狠的盯着云衣露出的后背。
  
  “你怎么了?”恪宁见她如此反常,不由发问。
  
  “那是……”她依然一眼不错的盯着云衣的后背,那光洁的肌肤上有一块长长的丑陋的伤口。
  恪宁起身顺着她的目光一看,但见云衣腋窝靠后肩胛骨往下的部位有一块朱红色的,型似元宝的胎记。
  
  “那是胎记,不是烧伤!”恪宁安慰她道。
  
  “不!不是……”韶华面色青白,觉得自己两只手臂上泛起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后背上瞬间冰冷潮湿。
  
  “元伊!”
  
  “什么?”恪宁手心一紧,猛地回头盯住韶华。
  
  “你忘了吗?元伊小时后背上……”韶华正要说下去,被恪宁一眼瞪了回去。她转头冲丫头们柔声道:“你们先下去吧!等我吩咐再进来!”
  
  众人退下。一时韶华与恪宁都不说话。默默地,只能听到窗外呼嚎的北风。
  
  “那不过是一块胎记!元伊,不是早就已经……”恪宁轻轻吐出一句话,但声调已然变了。她浑身僵硬着,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块胎记。朱红色的,十分规整的元宝一样的胎记。
  
  “巧合,这只是巧合!”她又补充一句,但明显十分的紧张。
  
  “这姑娘是谁?她叫什么?”韶华颤巍巍的走近些,跪在脚踏上,伸手要去触摸那个女子。
  
  恪宁上前一把揪住她的手臂,低低的发狠道:“我不准你胡说八道!她根本不是元伊!元伊那孩子早就死了!”
  
  韶华咬着嘴唇,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忽而扭头喝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没见过我女儿的尸体,既然死不见尸,谁说她一定就是死了!你怕什么,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也和他们一样,害了我的女儿!”她似是在发怒,又像是在恳求,她眼中疯狂的渴望像火焰一样燃烧着恪宁的心。
  
  恪宁一时间愣了,转念一想,心里也果然疑惑起来。韶华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是不安。难不成,当年胤禛和重秀没有将孩子……或者把她送出宫外给了什么人,还留那孩子一条性命?
  
  “她叫云衣。是个□!”恪宁松开韶华的手,低声说。
  
  “云衣?”韶华愣怔了,口里喃喃着:“云衣,云衣……元伊,元伊?”
  


桂堂冬(下)

  临近晌午的时候,缠绵的雪下尽了。恪宁送了弘历弘昼回来,却一口气也不歇,就坐着马车赶回上善苑去了。她前脚刚走,胤禛后脚就回了府,两个人恰好岔开了。胤禛听同恩说恪宁回来又走了,而韶华压根也没接回来,而是说因为病体未愈而送去了上善苑静养,面上就是一沉。上善苑这三个字砸在他心里沉甸甸的,仿佛是隔着他和恪宁之间的一块顽石。那是母亲当年破土动工却终未完成的上善之苑。皇帝却将它赐给了恪宁,而非自己。他从前没在意过,但是因为皇帝亲赐,使得那里成了恪宁的避难所之后,在他无法渗透自己的力量进去更无法探知其中消息之后,他越来越觉得不够安心。即便那园子的主人是她,胤禛还是不安心。
  
  他带着这种忐忑和三个儿子们一起用晚饭。弘时和董额家的苏乐已然定了亲事,只等指婚的圣意下了。胤禛心底一块石头落地,但弘时自己到底如何想,他却不那么清楚。两个小的却因为恪宁纵容他们,玩的开心也就显得生气勃勃。不像往日在府中见了阿玛像老鼠见了猫。
  
  晚饭后,胤禛在书房闲坐。一时想起前些日子恪宁帮他抄录以前零零碎碎写的几首歪诗。他便翻检出来,拿在手里端详。恪宁这几年的字越发的气度飞扬,沉着有力了。怎么也想不到出自女子之手。他这么看着看着,把刚才心里那一丝不快也忘了。
  
  沉吟间,忽听外间有脚步声进来,抬头却是年羽裳。胤禛往日虽然规矩大,但对她从不拘束,所以年羽裳时常随意出入。胤禛见她来了,随手将诗稿搁在书案上笑道:“天冷,你穿的太单薄了。”
  
  羽裳过来腼腆一笑:“是披着大毛的衣裳来的,刚才丢在外面了。怕气味不好,熏着爷!”暖洋洋的烛光映着她线条精致的面庞,怎么也描画不出的妖娆美好。胤禛看着这样熟悉的一张脸,心里却有胆怯。
  
  “爷这是看什么呢?”羽裳早瞟见那文稿,一眼望过去便知是恪宁手笔。她平日在胤禛面前不肯多说一言,多行一步。今天却实在忍不住,伸手捻起一张素笺。但见上面却是极昂扬的行书录着一首诗,可惜却未写完。
  
  “维舫枫桥晚,悠悠见虎邱。塔标云影直,钟度雨声幽。僧舍当门竹……”
  
  羽裳一见,眸子中忽而清辉一闪,嘴边浮出甜蜜的笑意道:“这下面收尾的是不是,渔家隔浦舟。茫茫吴越事,都付与东流?”
  
  胤禛愣了愣,疑惑道:“这首,是我多年前在苏州时所作的。因那后面的不是我写的,所以她也没录,可……”
  
  羽裳本来流露出的天真敏捷忽而都被胤禛这一句话拘住了。胤禛突地恍然大悟,语气中带了一些难以置信道:“难不成那一日,接这下一句的,竟是你吗?那日在虎丘的,是你?”
  
  羽裳僵着身子不置可否。胤禛却笑了,伸手拍拍自己脑门子。刚想说什么,却又停在了嘴边。因为他看到了那双太过相似的眼睛,太久远,又太亲切。令他不敢道出面对这因缘际会之时该有的喜悦和不可思议。
  
  羽裳脸上一抹虚无的笑意,将那诗稿放回原处。柔声道:“这也未免太巧。”她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在心底暗暗的念着一句:“前尘有缘虽入梦,此生抱憾却成空。”
  
  胤禛尴尬的咳了一声,声音旋即恢复镇定清冷:“这么晚,你……”
  
  “啊。”羽裳回过神来。又是一笑道:“我是听日间下面人说,宋姐姐尚病着,福晋将她移到上善苑去了。我想宋姐姐这病也拖了许多日子了,竟不见好。我想,能不能去探望探望,也算尽姐妹情谊。况且,福晋那边说不定需要个人。”
  
  胤禛心说:“那也无需你去。”但转眼见羽裳一片天然挚诚,却又不好驳了她的这番心意。他刚要答应明日派人送她去,突然一个念头在他心头一掠而过。
  
  “她去是想探韶华的病呢,还是更想见恪宁?”
  
  这样奇怪的思绪让他觉得有点好笑。难不成因为羽裳对恪宁太好了,自己还要吃醋吗?那又要怎么吃呢,吃大老婆的还是吃小老婆的?他眉头一皱,忽又平复。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笑意,自己先倒不好意思起来。
  
  “那好,明天让他们送你去便是。不过,你不要多留,差不多就回来。若是你也舍不得回来了,你们三个至少也得有一个回来吧。不然这寒冬腊月的干脆咱们一家子都搬到园子里倒也罢了!”他说着说着,面上全是春光般的笑意。引得一向在他面前太过拘谨的羽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
  
  恪宁呆坐在上善苑的暖阁里瞅着下人清扫庭院里的积雪。身后的韶华守在云衣身边,等待着她的醒转。恪宁暗地里已经吩咐人去查云衣的身世。她一再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是,这个女人,绝不是当初的那个女婴。但一阵阵恐惧感袭击了她的头脑,让她有点晕眩。
  
  “福晋,你快看,她醒了!”韶华猛然间惊呼,震得恪宁身子一歪。转身来,但见云衣一只手在空中乱抓,最迷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她并不是醒了,却是在梦魇中。韶华因为守护她已然精疲力竭,她半是惊喜半是糊涂的抓着恪宁的手臂,口中也有点含混不清了。
  
  恪宁努力的安抚韶华,一边轻轻摇晃云衣,想试试看能不能叫醒她。却听云衣断断续续道:“你,是……好狠的心啊!十四爷!”
  
  恪宁不觉就是一愣。十四爷,这诺大京城又有几个十四爷。她说十四爷好狠的心,难不成……想到此。恪宁倏地立起身,对旁边容慧道:“扶你家格格到东厢休息一会儿。转身她到外面去将新选上来的一个近身的丫头新荷叫来。这丫头是蘅庆祥老板牛玉生荐来的,知根知底,也很有眉眼高低。
  
  “你派个妥帖的人,去和牛老板说,请他顺便帮我问询问询,在识芳阁的时候都有什么人和这个云姑娘有交情。”
  
  新荷点点头,退出去。刚去不久就又反了回来。恪宁纳闷:“怎么这么快?”
  
  新荷喘了口气急切道:“不是,是王府里来人报说,年格格要过来!”
  
  “什么!”恪宁慌的直搓手。赶紧又命人将云衣移到偏院去。让韶华在这暖阁歇着,假称抱恙。
  
  羽裳是第一次来上善苑。恪宁为了尽地主之谊,还特意让庆寿额娘在世时就在娘家做事的一个江南厨子亲自上阵,备了一桌子极地道的南方菜式。恪宁并不是可以讨年羽裳的欢心。不过,对于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的那一类人来说,热情一点不会有错。只是,她想不明白,年羽裳此番来到底存着怎样的目的。
  
  其实对于年羽裳,她只是找到了一个不太糟糕的借口来看看这园子的女主人而已。她可以随随便便的离开王府,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但是年羽裳不可以。她是个出了嫁的女人,她的丈夫疼宠她,但是她想要的却不是这些。她也向往能像恪宁那样随心而动的生活,可是她却不懂恪宁所受到的桎梏。
  
  饭后,她们俩与韶华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恪宁生怕羽裳知道她停留在上善苑的是另有隐情,心里一直不安。反而韶华歪在榻上,开了几次口就显得有气无力,将这病戏演的十分有滋有味。恪宁暗道到底是在王府里浸润了这么多年,别看她平日轻声细语,万般小心,此时为了掩饰云衣的事,她却是显得异常的冷静自若。
  
  羽裳见韶华精力不济,寒暄几句也有作罢。恪宁陪她出来在抄手游廊里溜达了几步,天色渐渐晚了,冬天日头落得快。恪宁劝她早点回去,她忽而转过身来,背对着夕阳,在冷风里瑟瑟的笑着说:“就不能让我多留一晚上吗?”她笑起来尤其显得稚嫩,始终纯良亲切犹如少女。站在她的面前,恪宁有种避无可避的慌乱无措。
  
  “那就留下住一晚吧,太晚回去让人怪不放心的,我送你回房去。”她轻浅的一笑,掩过虚弱的微末哀伤。
  
  “我听说,上善苑的池水最为澄澈碧静。可惜现在不是春日,无缘得见。”羽裳并未接过恪宁的话茬,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恪宁猜她此时不想回房中休息。可是这样两个人面对面,她还是无法和她自然坦诚的对话。她不只有一张与如宣相似的面容,她更有一个与她共侍一夫的身份。
  
  “我还是想去看看。”她的声音起了变化。不是那么柔弱无辜,却有低低的恳切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
  
  恪宁不想违了她的意思,只要她最后能安静的离开这里,她就是陪她逛园子逛到天亮也心甘。
  
  “那就不妨去瞅瞅。这小园子可比不上圆明园开阔。那边积雪也多,你要小心!”恪宁笑着挽起她的手,两人迤逦而行。
  
  这池子此时已结了厚厚的冰层。倒是冰面上的积雪大部分都清理了,就为了以备恪宁时有回来在冰面上嬉游。恪宁一来就急着给云衣治伤,并不知道他们还做了这等准备,见竟然还有装了冰刀的小牛皮靴子,一时兴起,推着羽裳道:“你自小在南边,一定没玩过。来,你穿上试试……”
  
  羽裳吃了一吓,她可不曾玩过冰嬉。见那冰刀颇有些锋利,哪敢上前。恪宁看她胆怯模样,爽朗一笑。自己穿上皮靴,拎起袍角,左脚向侧后方轻轻一蹬,整个人就向前滑开去。双□替,犹如一朵盛开在冰雪世界之中的遗世之花。她忽而贴近羽裳忽而又荡开,衣衫在风中飞扬,她禁不住的笑声在空阔的暮色中显得更加清澈明亮。月亮渐渐升起来,银辉穿过斑斓的树影飘落在她身上,在羽裳的眼中形成了一道虚幻的光晕。光芒四射的她曾经是这个柔弱内秀的女子一生中的梦境,也是她此生不可言说的痛苦。
  
  她忽然生出无限的勇气,壮着胆子朝着那明媚的笑靥走过去,哆哆嗦嗦的站在冰面上,寒气逼到她身上来,她也浑然不觉。
  
  恪宁大笑着冲羽裳滑过来,忽然脚下不稳,身子趔趄了一下。她转身保持住平衡,惊魂甫定,便觉身后一个娇柔的身躯贴上来将她围进温暖的怀抱。
  
  “我想你不记得我了……”羽裳不敢面对她,只在她身后紧紧地抱住她,对她凄哀的诉说着。冰面上升起薄雾,将她们笼罩起来,淡淡的浮现出优雅美好的剪影。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小年的情思,四四还不是很清楚的说。。呵呵。。对小年与恪宁的前尘往事不清楚筒子们参看三十章,我想小年的爱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同性之爱。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她没有顾及这个人的性别。她的爱是单纯的,是非常美好的。当然对于我这样写法有异议的筒子可以不看,但不准说我哦。。。。嘿嘿!




王妃(上)

  晨光微曦,恪宁从混沌中清醒。刚想要起身,便觉得手臂被温热潮湿的另一只手紧紧缠着。她困倦的打个呵欠,想要拿开,才猛然惊觉那是羽裳的手。恪宁依稀记得昨夜喝了酒,还曾当着这个女人的面吟诗唱歌。她是糊涂了,还是在做梦。她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一只胳膊从羽裳的手的缝隙中抽离,再转身又觉得身下咯得慌。原来一柄湘妃竹扇压在她身下。她拾起来,打开一瞧,一行年久却依然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恪宁看了看那提款,心里才彻底的明白过来。
  
  她想起了那一年在街市上,她曾遇到过的明丽可爱的小姑娘。她还模糊的记得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个时候她却不曾看出羽裳和如宣的相似,她这么笨的,那个时候怎么没有看出来。这便是天意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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