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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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心经-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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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有些事本不必勉强自己。你本不愿意去做的,你为何还要强撑着呢。就算有一天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你也未必快乐。”胤禛无来由的说了一句。
  
  胤禩却听懂了。闭着眼睛,微微的笑了:“四哥说我,可四哥懂得自己吗?四哥若是连自己都不懂,又怎么能懂得我呢?”
  
  他静静地等着,但胤禛没有开口。他就继续说下去:“四哥此来,真的是来担心我,来看我吗?”
  
  胤禛依然沉默。
  
  胤禩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答案。
  
  兄弟俩就这样无言相对。最后胤禩开了口:“四哥回去复命吧。告诉皇阿玛,把我送回去,好让我莫要玷污了他的吉祥之气!”
  
  胤禛有点触动,觉得这样沉重的对话,对于这样一个病中的人来说,实在有些残忍。可他又不知道再开口该说点什么。渐渐的,胤禩好像是睡去。胤禛只有起身离开了。待他轻掩上门,胤禩才睁开眼,看着床上挂着绛色的帷幕,金帘钩忽然滑脱了,将他罩在狭小的昏暗之中。他转了转眼睛,一滴清明的泪珠滑了下来。他睡了,还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他看到母亲对着他微微的笑,残照里,他牵着母亲的手,在长长的永巷中走着,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人们几乎觉得他快要死了。可是,一个月之后,他的病却渐渐痊愈了。
  
  胤禛因为为胤禩说了寥寥几句话,请了几名太医,却被自己的父亲安了个党庇的罪名。甚是气馁。一连在家里闲呆了好几日。他虽嘴上没有埋怨恪宁让自己探望胤禩,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这天晚上他歇在恪宁房里,好几次开口想说,却又憋了回去。只是在床上辗转反侧。
  
  恪宁心里早察觉了,只是不愿意先问出来。兀自憋了一会儿,见他这等模样,只好碰碰他。胤禛转过身来问:“你怎么还不睡?”
  
  恪宁钻到他怀里道:“你受了委屈,我怎么能睡的着呢?”
  
  胤禛淡淡道:“我何尝受什么委屈。”
  
  “你怪我为什么劝你去看胤禩。结果皇阿玛还派了这样的名头给你,不是吗?”
  
  “那你现在能给我理由了吗?”
  
  恪宁翻转身子,仰面望着屋顶。凝思了一会儿:“万岁爷是圣君,圣君的心思,又岂是凡人能解的。我只是觉得,此时此刻,你最该做的,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仁爱的兄长。对于胤禩,无论皇阿玛心里到底怎么想,你还是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看待,是绝不会出错的。今日皇阿玛责备你,是不是真的像我们看到的这样,仅仅因为你看顾了他,就认定你同他是一党?我觉得未必如此。皇阿玛心里也许另有一番乾坤!”
  
  胤禛长长吁了一口气说:“你讲的也有道理,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点担忧。但也只能期望一切如你所说吧!”胤禛心里明白恪宁有着置身局外的冷静和敏锐,其实他内心已然松快了许多,但另一番担忧,却又不自觉的压上他的心头。
  




春去

  更鼓击过两下,恪宁还是想睡未睡,身上倦怠,但心里却一如明镜,怎样也迷糊不着。胤禛前夜已是一夜未归,只说户部事务繁多。恪宁心里盘算,或者他托词不归,是另有别事,并且是,不能被自己知晓的。恪宁深谙,有些话,想说却不能直白的说,有时候藏拙才是最好的出路。但是,面对自己的男人,她时常露出底牌,容易让自己陷入不必要的危境之中。若不是他们夫妻之间尚有真情可言,或者她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她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忽然烦躁得不得了。猛的坐起身,望望帘外,玉景在外间想是已经熟睡,她不忍搅了她好梦。自己只是披着被子盘腿坐着。衡庆祥在南边开了几家新的钱庄,正日日和胤禛在那边的属人打交道,兰贞在戴铎身边事事做的滴水不漏。只是年羹尧一人,她一直没机会和他好好打个照面,没什么人可以拿去在他身边见缝插针。这个大缺陷,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虽说眼下没有什么,但眼看着年羹尧如日中天,她这里要及早做准备才不会临阵磨枪。她不是不信胤禛,可是这些年他给她的磨折,已让她习惯于防范他,若没有这些,她反而不知道如何与他坦诚相待。而他,也并不是不知道的。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全身心依靠着他的人。现在她帮他,是为了日后的自保,防他,也是为了日后的自保。她母亲说过,勿要轻待生死,活着虽无趣,要比懦弱悲惨的死了要好。
  
  恪宁拄着下巴,把心里的一团乱麻一一揪出来捋了一遍。才觉得心里顺畅了一些。顺了气方要躺下,外面忽然低低叩门声,小丫头的声音在叫玉景。深更半夜,谁也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来她书房里喧闹。玉景白日里为她打理诸事,她又不喜欢人多,进进出出都仗着玉景一个人,所以每天晚上玉景睡的很实诚,那小丫头在外面敲了好几声。恪宁故意嗽了嗽,玉景一下子就醒了。恪宁道:“丫头,外面门都要扣穿了,你还不醒呢!”
  
  玉景一听,忙着披衣起身,到了外面没等那小丫头开口,劈头就道:“你还懂规矩吗?把福晋都吵醒了!”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着慌得话都说不连贯:“玉,玉姐姐,西院年格格房里的宝珠来了,说是小格格发热了,请福晋过去瞧瞧!”
  
  没等玉景进来回话,恪宁早听见,裹着衣服就出来了,急着赶到西院年羽裳房里。屋子里灯火通明,丫头婆子站了一地。年羽裳在内间半伏在床头,床上娇弱的女娃儿呼吸颇为沉重。恪宁一步迈进来,羽裳痴痴地抬了头,已是泪痕满面。
  
  “这是怎么了,请了太医没有?”恪宁来至床边,仔细看了看小格格。孩子面上红通通的,她一抚额头,烫的很。恪宁不由的眉头皱上来说。
  
  宝珠在一旁怯怯回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羽裳只是抬头瞅着恪宁,眼神中全是掩不住的忧心和脆弱。恪宁觉得她看自己的样子有点怪,却又不知道哪里怪。她捏了捏自己的额头,集中注意力在孩子身上。这样的时候,对于同事一夫的两个女人来说,多少有点不伦不类。本该是胤禛在孩子的母亲身边宽慰她,给她依靠,但现在却被恪宁取代了。当然恪宁并不是自愿的,而是年羽裳已经将身子期期艾艾的靠在她身上了。
  
  不一时太医进来诊了脉,不动声色的出去。恪宁让玉景,宝珠看住羽裳,自己跟出来,把太医引到另一间房去,低声问:“小格格怎么样?”
  
  太医沉吟了一下,压住声音说:“这么小的孩子有了肺热之症,恐怕福晋要有所准备了!”
  
  恪宁看着太医的脸色已心下了然。但还是期盼能另寻妙法。“难道没的可救了?”
  
  “若是大人,三分治七分养,延个一年半载,或许身子壮实能够顶过去,或是拖成了肺痨,也有三五年的命寿,如今小格格太过年幼,用药太过只会适得其反,若不如此,又不知能不能顶得住。我只能试着想想办法。”太医无奈的摇摇头,出去开方吩咐人抓药。恪宁扭头看了看外面,天色渐渐清明,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做母亲的交待。
  
  接下来的几天,恪宁天天守着羽裳和孩子,几乎寸步不离。孩子的病情时常反复,两个女人像疯了一样被牵扯着,时笑时痛。偏生胤禛被外面的事情拖住了,好不容易赶回来,也不过过问请了哪位太医,下了什么方子。羽裳整个人都熬得木了,见了他也只是呆呆的,恪宁冷眼瞅着,她像是不大在乎胤禛来不来。她想着或者自己在,胤禛不好说些宽慰体己的话。她心里虽然别扭,也只能识时务的找借口离开。
  
  没一时,却见胤禛低沉着脸进来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坐着。
  
  恪宁叹了口气道:“你怎么不在那边多带一会儿,孩子都这样了,眼看着就是这几天的事了。羽裳又年轻,你该多多劝慰着,防着她承受不了。”
  
  胤禛闷声不响瞅了瞅恪宁,面上露出犹疑的神色:“羽裳这丫头也不知怎么了,见了我冷冰冰的,我在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说话她也是爱答不理的。”
  
  “瞧你这话说的。孩子在那里受罪,你还想她对你亲亲热热不成?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血,她心里该是多苦多揪心?罢了,我也不和你说了,你个男人家哪里懂得当娘的心思!”恪宁来了气,甩开胤禛不理,只得又回来看着羽裳。眼瞅着为了孩子,羽裳几乎累的脱了人形。恪宁回想当日自己眼睁睁看着弘晖的生命从自己手里一点点溜掉。作为女人的感同身受,使得她最能体谅羽裳此时的心情。
  
  羽裳不愿意承认第一个女儿面对如此残酷的命运,她装作不知道孩子已命在旦夕之间。固执的认为只要自己倾尽全力就可以改变这一切,但那不过是徒劳。这个孩子如她一般的娇弱无依,哪里经得住半分风雨。直到孩子没了呼吸,全身渐渐冷去。羽裳才惊觉,她所承受的是人生中又一段无法逃避的宿命。
  
  宝珠和一个羽裳嫁过来时陪着来的小丫头紫樱想把孩子抱出去。恪宁一摆手叫她们先下去!自己轻轻来到羽裳身后。
  
  “抱着你的宝贝,通通快快哭一次吧。明天就没办法像此时这样了。等你哭够了,我来带她走!她走了之后,你不准再哭,明白吗?”她加重了语气。刚转身,羽裳反身扯住了她!
  
  “别走。我不能一个人,我呆不下去!”她紧紧咬着嘴唇,卑微的乞求着。“我该怎么办,在这里我像是从来没有好好活着过!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可是,我连她的命都保不住!我以后还能做点什么。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活不下去……”她的身体一点点滑落下去,瘫软在地上!
  
  “即使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活着,你也要活下去!你必须活下去!”恪宁狠道。“你还会成为母亲的,用不了几年,也可能就是明年!你凭什么活不下去?如果你像我一样,再也不能有孩子,再也不能做母亲,你再说活不下去!”
  
  羽裳抬头看看这个和她一样流着眼泪的女人,她并不能感受到她心底深处的痛苦波澜。她只是想要依赖她。她儿时的全部梦想都依赖于这张无数次进入她梦境的面孔上。即便这张面孔已经失去了年轻时的光泽与神采。即便她的梦和现实如此格格不入。她还是想要依赖她。她不是她满心期待了那么久的人,她还是把自己所有最纯粹的感情,无声无息的赋予了她。她伸出手,期待她给她温暖和支撑。
  
  恪宁毫不犹豫的把她拥在怀里。虽然,这个女人总是赖着自己,她也不会拒绝。面对着那似曾相识,纯净的不沾一丝尘世气息的脸,她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安慰着她,鼓励着她。
  
  “我的女儿还没有来得及起名字!”羽裳靠在恪宁膝头,低低的说。声音像是傍晚被露水打蔫了的花香,沉重又飘渺。
  
  “是,我们还欠她很多。她还来不及认清楚自己的亲人!她从春天来,又在春天里走了。就……叫她元春吧。好吗?”
  
  羽裳一遍又一遍念叨着这个名字。疲倦的睡了过去。恪宁抱着她,看着孩子已然冰冷的尸体。一直守到天明,她眼皮方才搭上,猛然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她们俩个都被惊醒了。
  
  “混账东西!你妹妹没了都好几个时辰了,你还在敢外面胡混!”
  
  恪宁一听,是胤禛的声音,那想必是在教训弘时了。羽裳窝在自己怀里,挣了眼睛一片茫然。恪宁只觉得这个家现在是鸡飞狗跳,不得半刻安宁。只得先离了她,出来一看。弘时脸色刷白跪在院中。胤禛冷眼瞅着他!重秀也战战兢兢的在一边。看那样子是劝又不敢劝。恪宁深深吸了口气,走到胤禛身边低声埋怨道:“你还嫌家里事情不够多?今儿给孩子操办后事,我可没精力顾得你了……”
  
  说着,她过去扶起弘时道:“好孩子,进去看看你元春妹妹,和你姨娘说几句安慰的话,你就回自己书房去!”
  
  “你不必给他讲情。他心里还有什么姐妹兄弟!你怎么不问问他一夜未归,是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了!”胤禛冷哼一声,甩袖子进屋里去。
  
  恪宁挥挥手,让不相干的下人退出去。只剩了重秀还在。她便当着她的面问弘时:“你又去那种地方了?”
  
  弘时诺诺道:“额娘,我是去了那里。可我不是……不是我阿玛说的那样!”他还想辩解。恪宁止住他:“好,今儿你只好好呆在房里。我罚你不准出来。至于到底如何,等你妹妹的事情完了,你再仔仔细细的告诉我。”
  




迷雾

  惟雅生辰,往年都请了诸位妯娌们一起。以前恪宁年年都置办上好的寿礼。可惜后来两人渐生嫌隙,恪宁又多病,有几年不曾来。如今她在府里住,时常要和各府中女眷往来,少不得也要露面。旁人都晓得她俩个自小都十分的要好,她也不愿意让人看出来她们的关系不复以往。
  
  在恒亲王府的后花园里摆了四五桌的席。满人们入了关,一统了汉人天下。生活习性,兴趣爱好却全都跟着汉人走。平时爱听个戏,唱个曲儿。八旗的诸多贵家命妇小姐们,个个都欢喜上螃蟹的鲜嫩肥美。惟雅深谙此道,早备了十几篓子。又摆了戏台子,甚至还有几个西洋神父隔着帘幕为深闺少妇们讲讲洋经,听听她们娇弱不堪的忏悔。
  
  恪宁独自坐在亭子下,撷了几枝茉莉丢到水面上,引得水里游鱼浮上来嬉戏。
  
  “你倒是好兴致啊!”
  
  恪宁回头一看,月然一身杏黄薄衫子。耳边两颗明月珠子晃荡来晃荡去的,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这是闲着无聊的,没什么兴致。”
  
  “你和惟雅今儿都没说几句话。老话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打小那么好的,像亲姐妹一样,现如今还不一样,你走你的独木桥,我上我的阳关道!”月然冷笑了一声,却未走开,而是坐到了恪宁身边!
  
  “所以我说……”她在恪宁耳边低低道,“青梅竹马那一套也算不得什么!你说呢?”
  
  恪宁嘴角弯了弯。明白她对着自己不会有什么好话说。
  
  “你知道吗?从小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出身一般,相貌也没有我好。你凭什么那么神气?整个皇宫都在讨论你,万岁爷到了哪都带着你。所有人见你都客客气气的。别人选秀才能入宫,你呢,随随便便就能在乾清宫御前伴着圣驾!你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月然压着嗓子,徐徐的说。“可后来我明白了。因为你敢做你想做的事情。你不在乎别人怎么想。那个时候我输给你,就是因为我太在乎了,太在乎别人心里怎么看待我。我端着我自己,其实是想讨好每一个人,这不对。你知道吗?胤禩也是这样的,他本来该做他自己,但他却想讨好每一个人,可惜这招数并不怎么灵光。你教会了我,所以我其实还是要谢谢你。”
  
  她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又说:“还要谢你让四哥来看看我们。他走之后,胤禩很快就好了。还有!”她邪魅的笑了笑:“你收下了他的东西,还救了他的命。你这个做嫂嫂的,比我这个做他女人的都尽心!”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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