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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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心经-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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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亲为,只要不让底下人出麻烦就好。天儿也热了,也要注意自己。下去吧。”
  
  太子如释重负。看来,最近他的策略是对的。所以,满怀欣喜的出了澹宁居。虽然恪宁仍然安然无恙让他有点紧张。但是,现在,他开始相信,父亲不会因为积香院的事情难为他的。看父亲的意思,应该是要将这件事情永远的压下了。太子正想着,却见前面八阿哥胤禩缓缓走来。太子斜睨了他一眼。他是一向瞧不起这个出身卑贱的八弟的。可是,有的时候他看见他那可谓姣好的面庞,又会忍不住多瞧几眼。其实,胤禩早已看见太子,但是还是一幅淡定神情,走近了,才向太子施礼道:“太子哥哥吉祥!”
  
  “你怎么这个时候一个人来?”太子略有一点奇怪。
  “呵,是皇阿玛宣召的。”胤禩略低着头。声音清远,举止得当。
  “如此,你就进去吧。”太子说完,嘴角一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仿佛父亲要见八阿哥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胤禩早已习惯了,并不把太子的态度放在心上。只是,这一次,来到澹宁居。是和以往不同的。他的心里,已经料定父亲是为了什么才要见他的。他明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父亲又怎么会轻易想到他呢?他早就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去做那件事情的。进入澹宁居,只他一个人。好像这还是头一次。所以,他想好了理由。他要让父亲,真真切切得明白他,真真切切的看他一回。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他利落的做那套动作。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是如此有条不紊。
  
  康熙端坐在一边。似乎并没有看他,可是,心里却很仔细听他的声音。果然,就像每一次,他都会暗自凝神辨别胤禩声音里的那一丝一毫的甜美。当他的声音混杂在众多的皇子中间的时候,他仍然能听到。因为,那声音,很像他的母亲。那种细腻和轻灵,引起他辽远的回忆。很多年前,那时的良贵人还是一个有着罪籍的年轻的女子。她提着灯笼走在长长的永巷中,瘦弱的身影,素净的衣着,简单的装扮,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怜惜。他当时是怎么了。头脑一热,还是,还是认真的呢?他也摸不清自己当时的想法。他本不应该和这样的女子……
  
  “父皇。”胤禩跪在那里,轻轻地呼唤了一声。他打断了父亲的思绪。不过这声音控制得恰到好处,似乎还带着一点孩子撒娇般的语气,可又全然不是。康熙看着他干净的面庞,忽然有点恍惚。他觉得,此前的猜测也许并不正确。但他还是要知道的。
  
  “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见你?”康熙平静地问道。他心里希望他说“不知道”。然而。
  
  “儿臣知道。”
  
  “什么?”
  
  “是儿臣告诉四哥,恪宁在畅春园的。”他回答的干脆利索,根本未加考虑,或者,他早已考虑好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心疼四哥。”他毫无顾忌,但是那声音跳脱出来,仍然还是那么的轻盈悦耳。
  
  “心疼?”康熙觉得有一点不可思议。这个理由他是绝没有想到的。“你说你心疼你四哥?”康熙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他开始觉得有趣起来。
  “是的。皇阿玛不相信儿臣?”胤禩抬起头看着父亲。他的确是认真的。
  
  “那好,你给朕说一个理由,你为什么心疼他?”
  
  “好。”他隐约的一笑。仿佛他真的有什么理由。
  
  “小的时候,有一次儿臣惹太后娘娘不高兴,被罚在慈宁宫外跪着。好大好大的日头。儿臣就快跪不住了。儿臣的额娘忍不下心,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流着泪和儿臣一块跪着。
  后来是皇后娘娘来了。她几句话,太后就饶恕了儿臣和额娘。儿臣知道,是四哥请来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还对儿臣说,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敬自己的母亲。儿臣没有忘记过这件事,没有忘记过皇后娘娘的话。更不会忘记那时候的四哥。”
  胤禩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那时候,四哥总是很调皮。”
  
  康熙静静听着,缓缓背过身去。他的儿子,平时永远是那么的温和,温和的很容易让人忘记,此时却能用寥寥几句话打动着他。虽然他还不能确定应不应该完全的信任他。
  
  “儿臣不能说出是从哪里得知了恪宁的消息。儿臣不能说,也不会说这个。所以,儿臣犯有欺君之罪。”胤禩起身,跪在地上。将头低了下去。然而,在心里,他从不曾向任何人低下过头。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出,是不是真的演得很好。但是他竟然一点也不畏惧。直到听到父亲让他起来的声音。他明白,他为自己铺出了一条新路。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条路会将他带到什么地方。
  
  胤禩离开澹宁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那晚,竟然有月亮。他忽然想起了恪宁。因为去年的夏天,也是在畅春园。恪宁也被罚跪,在大雨中晕厥过去。那一次,母亲回来偷偷的啜泣。对他说,那孩子真可怜。
  
  那一天,母亲一定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四哥,对不起。”他的肩头微微颤动了一下。嘴角向里抿抿。又露出了微笑。那一晚他没有睡着,他父亲也是。
  
  




莲·茉

  (回家的日子是很沉闷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即将拥有的如锦的前程。因而,他们看我更如外人。我不过是这个家族中又一个意外。就像我的父亲,意外的娶了宗室的格格那样。在他们眼里,我就像是一个交换品。甚至可以说,连人都不是。
  
  爱新觉罗·庆寿,就是我名义上的母亲。对于任何一个不知内情的人来说,我就是她的亲生女儿,身体内有一半皇室的血液在流淌。我将以她的女儿的身份嫁入皇室。而承淑,则永远不会被人记住。她已经成了一个禁忌。对于她本属于的叶赫那拉家族来说,她也是黑暗和被遗忘的。她的名字逐渐在时间中消亡。最后,也许,只有我,父亲,还有皇帝才会偶然想起。她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代表着过去的幸福,快乐,忧伤,记忆。
  
  我每天在固定的时间沐浴。浸泡着新鲜花朵的暖的清泉水,从我的身体上温柔滑过。慢慢掩盖着曾经的伤痛。我无数次想象水中的世界,是另一个奇幻美丽的所在。在那里,我可以不必有那么沉的负罪感。有的时候我会看见如宣,天使般瑰丽的容颜。她在我眼前,虚无飘渺。好像真的已经忘却了人世的无奈和凄凉。我在那时候才知道,水是有声音的。水的声音,像一个永远可亲的女子。那么静,那么亲切。她使我安心。 )
  
  “格格,格格。”恪宁刚更衣完毕。一个年轻的丫头跑了进来。粉白的脸蛋,颀长的身材。一双大眼睛十分的精灵。这是她这位格格房中的大丫头。名叫阿奇,是个从草原捡回来的孤儿。
  
  “格格,福晋往后边来了。您快准备准备。”
  “哦。额娘不是在前边有客吗?”恪宁对镜坐下,一抬手,将一枚精致巧妙的珠花簪在头上。两耳边明月坠子煞是耀眼。一身淡雅旗装,是宫里面最好的师傅做的。用着江宁织造进的上等绸缎。衣襟上银线绣着一朵朵茉莉花,花芯用小粒珍珠点缀,清新的仿佛可以闻到香气。这是皇帝赏赐的。全家上下都没有过的恩宠。恪宁很少穿得这样隆重,不过是因为婚期临近,父亲特来嘱咐,不让她再像往常那样朴素,恪宁本没有这份心情,挑来挑去,还是一件素色的。不过,样式间洁,端庄大方。是她一贯有的气质。
  
  “恪宁。”说着,那位母亲,已经进来了。慌的恪宁急急忙忙起身,向母亲轻轻一福。费扬古福晋是宗室出身,身段气度很是不凡。但是,看着恪宁这一身装扮,这一套动作,心里也不由得暗自赞叹。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精明人。当初,把这个孩子强赛在她名下的时候,她也思虑过,可是,眼看这是太皇太后和皇帝的意思,她是不会去违背的。如今看来,当时的容忍果然有了回报。乌拉那拉一族又将有人嫁入皇室,这是多么难得的光耀。不过,庆寿看了一眼恪宁。她知道,这孩子就像她的生母一样,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在她那平静的表象下,还是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吧。她一直不明白,怎么会有不愿意嫁进宫去的女孩子。本来听说,她和皇四子是十分熟识的。怎么最近却整日流露不悦之色的。
  庆寿微微一笑,“日子是紧了些,也可见万岁爷舍不得你。现在事情都完备了。到时候自然是极隆重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恪宁点头称是。却也不明白该说些什么。
  庆寿看了看身边的人,一点头,他们便都退了下去。
  
  “我明白,你是懂事的。只不过,会有一些无可奈何。”庆寿坦然地说道。
  听此话,恪宁眉头悄悄一动。但她仍然是沉默。她明白,自己能够名正言顺,是因为她的退让。
  “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整个家族的命运,都有赖于你的表现。若以前你只为自己而活着,将来你就要为所有人活着。你得到了太多,就一定要付出同等的代价。”庆寿说着,站起身走到一边去。好像是有什么又不愿意说出来。但最后还是开口:“所谓天命,其实都是人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不要怨天尤人,也不要回头看,人只能向前,再向前。并且,时不时的,总是要妥协一下的。眼前也许退了一步,之后可能走得更远。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
  
  “额娘……”
  
  “我不是你的额娘,你也不是我的女儿。我没有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看待,我想这样,你,我,才能够自然相处。”庆寿背过脸,缓缓移步,出去了。她不想让一个小女孩看见她的不悦,可她的确是不悦的。因为,那孩子的脸,让她想起丈夫的痴狂。让她想起自己曾经历过的那些寂寞哀伤的长夜。可她懂得隐忍,所以,能够一直安静的生活。
  
  恪宁定住了,她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女人的另一面。她隐隐觉得,希望她能停下来。而她没有。
  
  窗外渐渐起风了。可能;是秋风吧……
  
  “七月初七了。”
  
  清晨的时候,恪宁醒来,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今天这个日子。乞巧佳节。
  
  有淡淡茉莉花的清香飘过来。伴随着微凉的风。这是一个舒适的早晨。外面,阿奇已经吩咐着小丫头们了。“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让人听了,也会情不自禁愉快。
  
  “格格,您总是起得这么早。晚上又不怎么睡,休息不好,气色会差的。”阿奇进屋来,笑嘻嘻看着恪宁。“对了,格格,有人送东西近来。”
  
  “送给我吗?是什么?”恪宁尽量让自己显得有一些兴致。却原来是一封信。“是谁送来的?”
  “嗯……来人是被请进来的,可是,也没说什么,只说要把这信交到您手上,别的什么也不说。老爷就让奴婢送进来,让你自个儿而拆了看呢。”阿奇伶俐的说着,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瞅着恪宁。
  恪宁不由得乐了,“傻丫头,你怎么了?一脸坏笑。”
  阿奇轻声笑着说:“格格,您知道吗?您是奴婢见过的,最美,最聪明的人。”说完一扭头,蹦跳着出去。
  
  恪宁和喜欢她的快乐,有她在,多少都能轻松一些。可是,这封信又是怎么回事呢?她忽然有一点紧张,双手微微有一点颤抖似的将信拆开,抽出一张素笺,随之落出几枚茉莉花苞。恪宁的心也为之一动。难道……她慌忙展开信笺,却见上面写道,
  
  “漫倚遍危阑,尽黄昏,也只是,暮云凝碧。”
  
  仅只这几个字而已。 恪宁翻过来掉过去的看,却也只是这几个字而已。那熟悉又有一点陌生的笔迹。亲切又疏离。让人隐隐的心慌。她兀自抽抽噎噎的念出下面的那一句,
  
  “拼则而今已拼了,忘则怎生便忘得?”
  
  “忘则怎生便忘得。”恪宁闭了眼,嘴唇渐渐变为青色。怎么会呢?她不是,葬身火海了吗?那么,这绝然凄厉的字迹是谁的,是谁的?忽然她觉得手指生疼生疼的。不禁一抖,那信笺飘落在地上,竟化成了一缕青灰,风一吹,散了。恪宁呆立在那里,仿佛没有知觉一样。看着这谜一样的书信。只觉渐渐有一股凉气从背后升起,恍然中,有一双手慢慢伸过来,轻轻的,搭在她肩上。恪宁僵在那里,耳边似有歌声响起。是那儿时轻柔曼妙的天籁之音。
  
  “如宣,是你吗?”
  
  “你知道吗?我有多恨你?因为你,我没有资格活着,连我的爱,你也要夺走!”
  “你也要夺走!”
  “你也要夺走!”
  
  ……
  
  阳光爬上墙头,有长久的热气,肆意流窜。墙根下的茉莉花也会慵懒。恪宁静静躺在床上,她昏睡着,就像孩子。她需要这样的臆想,残忍的惩罚才让她心中安慰。因为她不知道怎样来赎那些罪。她又想起在水中听到的声音,光怪陆离,可是温暖。隐约中,外面人声喧杂。
  
  宅邸外,黄土垫道,净水撒街。远远的,大队的禁卫军已经开列过来。百姓们被隔开在道两旁。虽如此,还是人群熙攘。年轻的大清帝国皇四子正稳稳骑在马上,一身吉服,雍容华贵,气宇轩昂。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因为已经接近费扬古宅邸了。胤禛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可是,却紧紧抓住马缰绳。他本想坐轿来的,但是细想想,独自坐在那里,许是更容易局促。便放弃了。这样骑在马上,四下看看也好。天有些热,但是心情自然好。下了马,眼见费扬古和他的两个年长的儿子早已经迎到门外。见了便拜,他慌忙伸手去搀,又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动作便有一点慌乱。身边的佟国维很怕他错了礼数,也颇有些紧张。倒是索额图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倒是显露出和费扬古亲近的样子。费扬古本以为过去的事情可以先放放,但看这狡猾的老头一脸假笑,他又有点不自在了。还好,眼前是未来尊贵的娇婿,他也不再想那么多了。今日终于直上青云,多少人羡慕他有这样的好运气。再看四皇子,庄重有礼,清秀文雅,皇后娘娘的养子,就是透露出不凡的气质。他的心里高兴又不敢表现得太多。行动拘禁得很。
  
  胤禛很少被这么多人这样注视,只觉得耳根子有点辣。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往下飘,想要避开他们。幸好皇子本身的威仪,才没有让他露怯。人群将他迎入内堂。这才正式拜见未来的岳父大人。仪式行过。皇子便可辞出。倒是佟国维存了个心眼儿,轻声对索额图笑道:“我们不妨先出去等等。想来四爷还有话要说。”
  “哦?你怎么知道四爷有话说?”索额图隐秘的一笑,倒还是心领神会。便向后退了退,还不忘瞅费扬古一眼。佟国维凑到胤禛身边,“四爷,臣等在外面侯着呢。”
  胤禛看着他们出去,心里刚返过味儿来。费扬古倒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转眼看看胤禛,刚想开口。不料胤禛自己开了口。
  
  “我能,能……她,还好吗?”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别扭。这么支支吾吾,哪像他一贯的口气。
  “小女在后进,只是……”费扬古欲言又止。其实他是想探一下胤禛的心意。
  “她怎么了?”胤禛哪里想到这么多。急忙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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