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小蝶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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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小蝶外传-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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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一样。仿佛叫年羹尧去京郊刺探情报的主使人不是他八贤王,又似乎他压根忘了是否有年小蝶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既然新主子不问,年羹尧更不会傻到自己如同天真的女人孩子般得什么事都兜出嘴边说。小蝶的事情就这么静悄悄地重新开始了,一如她原先死去时的沉暗韵律一般,始终都仿佛是被看不见的网给遮挡住的。这层网,过滤掉一切图像、声音,只剩下哑剧似的,孤零零又俏生生的一个剪影。终于,男人的眼皮沉重,站起身,接过低头不敢看他面孔春香递来的睡衣,穿上,倒床鼾声四起。开始了一年来最香甜的安睡。
  春香缩着肩膀,忍着浑身的酸痛,开始整理房内的沐浴物品。轻声轻脚不敢发出一丝动静。脸孔绷得紧紧的,看不出什么表情。或许这就是作奴婢的宿命?盯着自己捋高袖口的胳膊处的一圈圈青紫,她别过了眼。两滴泪水恰巧落进了沐浴大木桶残余的热水里,没一点儿声音。低头,对着木桶里自己憔悴的倒影,她把嘴唇咬出了血。
  伸手探进那木桶温水中,心里一个激灵,她记忆深处某处链接被激活,显然是想起了什么。跟着,她眼睛越睁越大。“我不是冬雪。”这是她心底默念的声音,泪水随之消失。正要推开木桶之际,忽闻背后床铺出传来声音:“小蝶,你回来了,你终于要回来了!”回过头,她盯住床上的人,不禁悲喜交加。
  第二天,男人就如了愿。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隔着一层面具,他得知了她现在的名字,“如玉”。
  “见过夫人。”弯腰屈膝叩拜在她脚下的年羹尧几乎是咬着牙说这句话的。
  反抗事实么?事实就在眼前,无论你多么想不去接受,拒绝承认,都不行。人的意志左右不了客观世界,尤其是以权力为支撑的环境体系,独自一个人抗争所有的非我世界,虽有阿基米德一个支点撬起地球的雄心壮志,却是有心无力,徒劳而已。何况年羹尧不是阿基米德,既无抗争之心,也缺抵抗之力。他能做的,没有别的,除了叩头。
  于是,小蝶临死之前所有涌现在他周围的无力感又重新回归,仿佛又一轮准时的高涨海水吞没了他。是的,什么都做不了,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一年前,他不能救她;一年后,情况仍然没有改变。
  “如玉暂时住在你这里。”胤禛看着年羹尧的眼说出这句话。跪倒的男人立即明白其中的用意:皇权争斗火热之际,自己这位原先的老板显然不想有后顾之忧。这点不仅仅是针对年小蝶的个人安危,更暗指如若她一旦入府遭来的其他妻妾的嫉妒与陷害。因此,在四阿哥眼里,没有比年羹尧京城这所别院更适合于安置女人的地方了。不管怎么说,做哥哥的总比外人更适合保护自己的妹子。
  四阿哥想到这里,眼里流露出安心。碍于目前朝廷内外的局势,如玉真实身份的揭开显然还不是时机。盯上那副精致的面具,他下定了暂时连年羹尧都保密的决心。感觉少一个人知情就少一份暴露的危险。毕竟,带着年小蝶这样一个被德妃密旨已处死的人在身边,无异于随身携带随时可引燃爆炸的火药。现在是他争储关键时刻,他不想分心。
  “来,见过年大人。”回过头,他招呼身边如玉,握住她的手,给带到了年羹尧的面前。
  女人不用胤禛提醒,眼睛却已经直了。矗立在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谁?年大人?他也姓年?和年小蝶会有关系吗?这人怎么给我的感觉如此奇怪?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还有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为什么,为什么,靠近他,我就会全身发颤?哦,老天,这真是羞死人了。为此,她低下头,红了脸。
  她的羞涩却让胤禛满意。
  “好好照顾她。”四阿哥吩咐完年羹尧,又命他叫来仆人,带着女人下去。
  接着,主仆二人开始讨论商谈京城最近的动态,从西北最近逐渐明朗化的战局开始,谈到满朝文武对待战事的看法,老八近来的一举一动,以及当今圣上现在衰老孱弱的身体。最后,话题焦点落到十三抗婚的棘手事情上,两人这才陷入沉默。
  年羹尧这处别院地处偏僻。傍晚过后,院子周围格外安静。凉风送爽,顺便把院子后树林里叶片沙沙作响的声音也给捎带了来,一两声小野兽嗷嗷的嘶鸣让呼吸着新鲜空气的人恍如置身无人旷野。望着屋檐一角隐隐浮现的月影,如玉立足在窗边想着心事。先是想到被当做货物般被皇四子转送到此处,怕从今要寄人篱下,瞧人眼色,接着心头又被方才那个年大人的影子密密地占据。“那样的外表内,是否也装着同样出色的灵魂呢?”她忽然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从开始新的记忆起,似乎还是第一次主动对男人产生这样的好奇,基于这点,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轻拍脸颊,她感觉手热。“不该胡思乱想的呀!”自言自语正说着,冷不防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小姐,是你么?”才开门,如玉见到的就是丫头春香笑容僵硬的脸。来人的嘴几乎是张得半开,久久没有合拢,好像脱臼一般。好半天才又冒出一句如玉听不懂的话,“你不是她。”
  什么她?哪个她?她又是谁?你们的家的小姐吗?她也姓年么?难道……难道就是那个叫……如玉的心不知何时加速跳动,紧张得双手握拳,全神贯注的眼光盯住眼前的丫头,到嘴边的问题几乎就要滑落。
  春香也立即从透过面具的那双眼里捕捉到了什么,一瞬间,竟是陷落在这双眼里。喃喃自语,“可是,你和她给人的感觉好像……”
  如玉正要继续追问,那个叫她心乱脸红的男人走了进来。“安心在此处歇息,四爷会常来看你的。”年羹尧边说,边打发走身旁因为他的到来而把脑袋耷拉到胸口的春香,走到门边,瞅了瞅四下,合上门,背靠门板,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她。
  


☆、CHAP82 心变?

  年羹尧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他感觉自己每一条神经都在□,皮肉下血管里流淌的液体被激热,肆掠着开始在身体里呼啸徘徊。每一次撞击带来的心痒难耐都被他咬牙忍耐了下来。难道他所有的厄运已经结束,坐上了永久别离他的班车,将一去不返?老天,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般幸运。
  盯着眼前如瑟瑟发抖小花似的她,他重重呼吸了一口气。若不是在这眼线众多的年府,若不是碍于第三者(四爷)的出现,他很清晰地明白他只会对她做一件事。喘息中的他仍然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但脸孔却一点点朝她逼近。他抓着她的手。
  怎么会这样?如玉感觉自己要晕了。先前的圣洁天使怎么转眼就成了阴暗的恶魔?眼前的男人突如其来的变化叫她猝不及防,面临着强烈逼近的压迫,她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她不是来这儿寻求保护和关照的么?怎么会这样?感觉好像落进了圈套的猎物,正等待着被吃掉的末途。
  “你究竟是谁?”他坏坏地开口,眼角犀利地盯着她脸部轮廓的边缘。试图从那里准确找到面具贴合的缝隙。
  “谁?我又是谁?”女人重复着他话里的部分,咀嚼着,目光变得深远,似乎已穿透了年羹尧,跨越到外边幽幽地森林里去了。“我是谁?哈哈,我究竟是谁?”一时间,她似乎着了魔,怪异地笑起。伸手使劲儿蹭着脸侧,似乎是想拔下什么,却是失败。
  “弄得什么东西,粘得这么紧?”她简直气急败坏了。奋力甩掉年羹尧的手,双手齐上,用力撕扯起自己的脸蛋,愤怒地哇哇大叫。“讨厌的胤禛,坏东西,弄了什么在我脸上,害我都扒不下来了,哦,这该死的破面具!”
  如果说年羹尧还有一丝怀疑的话,那么女人活生生的动作,神情,和话语已经让他那仅有的不确定彻底消失。是她!就是她!她没死!真的没死!还活着,好好地活着!闭上眼,他揽着她拥入怀。他的小蝶……心底久久默念。
  “以后就当这里是你家吧。凡事不用拘束。”捏住她下巴,他看进她的眼。两汪清澈溪流从那里缓缓倾泻。她还是一如从前。
  才这么放心一想,忽然又想到四爷,想到大老板和女人目前看似亲密的关系,不由沉下脸。该死的,按理说,他不该对此事介意的,不是吗?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胤禛当初能抛除万难甘救年小蝶,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如今,这种状况,不是再合理不过的吗?或许,他不该再对着老板染指她的事实抱怨,相反,而应感到庆幸与感激。毕竟,没有这层男女之情,没有胤禛的疯狂欲念,就不会有年小蝶今日的重生。他,本该誓死捍卫她却什么都没干的男人,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心里越是如此宽慰,年羹尧越是烦乱。被别的男人动了自己的女人的超不爽的感觉霸占住他,遂,让才肯定她安然无恙的好心情,消失。他又笑不出了。
  看着表情变幻莫测的男人,如玉有些不解。她甚至感到惶恐,竞至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反复回忆自己方才的言谈举止,生怕自己说出了哪句不该说的话直接惹他不快。这种异常在乎的情绪,是在胤禛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在自己还没意识到前,如玉内心就已经本能地接纳下了眼前的男人。眼见着他脸上阴云密布,没来由地她也觉得心痛,退后一步避开他指尖的触碰,不解地问,“是因为我吗?你才变得不高兴了?”
  “怎么会。”
  “可是你明明转怒为喜的,怎么才听完我方才一番乱七八糟的言语,就又愁云密布了呢?”藏在女人身体里那抹灵魂依旧敏锐。
  男人嗅到了味道,眼角闪光,晶晶亮地看着她,用刻意压抑住激动的语调问,“你这么说可以理解为是对我的异常关注吗?”通过十四,他知道了她的失忆,并为此深深痛苦过。但眼下,他忽然又生出了希望。仿佛在灰烬中发现一块依旧带着火星的煤炭一般。
  女人的脸红了。低下头,不说话,手指不停搅动着裙带上的流苏穗子。纵使带着面具,她这副女孩儿家天真不做作的风情仍是叫年羹尧动心。吞了吞口水,他望着她忽然愣神。心底潜藏许久的疑问浮出水面。如果他忠实于自己的情感,那么,谁来忠实于他的仕途?在小蝶消失的一年内,这显然不成为问题。胤禛不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找他麻烦,当然,大老板也不可能知道他与她秘密不为人知的纠葛,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她春花般娇嫩生命的消失而变得烟消云散。但是,现在,她回来了,所有隐蔽的东西不得不被拿到幕前,仔细品味。该是他年羹尧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拥抱被大老板倾心上的她,还是继续专攻青云直上的富贵艰途?这个曾经叫他迷茫的问题又再度出现。当然,曾经他的确下过决心,想好好待她,珍惜她。但是,那时候,他和她之间还没有出现任何的障碍。而现在,胤禛出现了。这就迫使年羹尧不得不重新思索。选她,势必得罪四爷,而一旦她的身份暴露,被乌雅氏下过通杀令的她想必也不能容于胤禩那边,凭借自己区区一介巡抚的身份,恐怕连她的周全都无法守护,遑论什么感情了!如此一想,他后背冷汗淋漓,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同时,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仍深爱她的事实。
  恰在这时,女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竟是掀开了面具的一角,侧脸处露出原本的秀颜。男人看得呆住,仿佛磁铁被吸引般又往女人身边靠了过来。“小蝶,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这时,如玉猛地回过头,以释然的表情露出纯真的笑颜,“果然,我真的是年小蝶。”
  年羹尧在从她嘴里听到“年小蝶”三个字后,脸色煞白。僵硬住身体,胳膊虽搂着她,却也开始发颤,深深的犹豫拨乱了他的心海。该和她恢复到曾经的过去中去吗?该主动接纳她吗?该吻住她娇艳的红唇吗?该搂住这副朝思暮想的躯体吗?所有心底的疑问迫切地逼问着他,他喘不过气。一手托住女人腰,一手拉开两人的距离。开始为她的失忆感到放心。所幸她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因此,私下里,承认她年小蝶的身份,也没有任何的关系。更不会伤害到他年羹尧本身的一丁点儿利益。
  悄悄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给两人隔开了一尺远的距离,端出了严肃的表情,作了个深呼吸,然后一本正经地告诉了她一个被抛光后的真相,“你的真名,叫年小蝶。而我,就是你嫡亲的哥哥,年羹尧。”
  说完,颤抖着手指为她拉下了面具掀开的部分,覆盖住那张曾经叫自己心乱的面孔,同时,让自己曾经痴迷的恋情,在那张面具下,被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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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日西沉。酒红色的光芒四射,染遍了周遭所有景物。就连附近闲坐在月牙湖边的几个老人的脸上也被镀上了这层生机盎然的颜色,脸庞好似返老还童般变得异常红润了。但是,很快,随着天边最后一丝明亮的消失,这抹娇丽的色彩告别了那些老人,黑夜中的几个佝偻的身影,竟是显得比白天更加地苍老了。光亮,总是人生的一小段华丽篇章,没有什么会永远留存。剩下来的,除了衰老、死亡,怕是什么也没有了吧。谢小风望着眼前这一切,仿佛瞥见了一场魔法。不过,变戏法的不是街头穿长袍的艺人,而是永恒的时光。
  人生短暂又匆促的光景在方才那个瞬间给了如今万花楼的头牌姑娘一个彻然的了悟,从中,她感受到世间生命的渺小无常。虽透露出浸透过诗书陶冶后的难能悟性,但也可从中看出她悲观消极的处世态度。
  坐在芳草连天的石凳上,她抱膝久久叹息,长久吟出“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句子。黑暗中,身后传来一阵击掌声。她几乎没回头,就闻到了那股子酸味儿。直到人靠近,她才放下腿,站起身,盈盈行礼,叫唤了来人一声“先生”。
  田文镜乍听到这两个字,不由泪涕交加,反复在心头忍耐了许久的情绪爆发。揉着眼,擦着脸,他坐到她身边。开始展开对她埋怨,说她当初不该一走了之,怪她不该对他没有信心,又支吾着提到她眼下的行当,诺诺刚说了几个字,就斜眼偷偷打量她的表情。黑暗中,倒是不能看得很清楚,只感觉自己手心里握笔杆磨出的老茧被她滑腻的小手不停抚摸,干哑着嗓子,本来预备好的满腹牢骚也就发不出来。无奈,所有的不快化作咽喉间一缕长久的叹息。他重重地叹着。
  “你虽在……那里卖艺不卖身,可是,这毕竟非长久之计,小风,你可曾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过?”咕哝了好半天,他才斟酌着词汇说出这句。
  夜幕降临,男女二人被一片浓密的灌木林包围。周围不见一个人影。
  小风的胆子大了些,手已从他的手心转移,滑上了他的脖子。
  见她不语,田文镜更是焦急,被她手臂缠绕住的脖颈变得通红。鼓起腮帮,像憋足了劲发出鸣叫的青蛙般,他吭着脑袋似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他反握住她不停乱动的手,包裹在掌心,动情地说道:“小风,不要再这样沉沦下去了,不要再这样下去,好么?”话说到这里,他停住,忽然不敢去看她。手却抓得更牢了。
  透过男人的掌心,小风借势倒在了他的怀里,听到了那颗狂跳不已的真心告白。一颗心就像当初一样跳得那么快,慌乱的节奏一如他缠绵时的笨手笨脚和手足无措。这个男人是真的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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