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怎敢挡王妃的去路!”小桃厉声责问。
晚秋悄悄拉了拉晚凤的衣襟,丢个眼色,示意让她放行。
晚凤权当没看见,执意不肯让步。
靳无语曾在芰荷王府带过两月,知道江暮寒的令甚多,也不与晚凤计较,站在门首大喊:“江暮寒!江暮寒!……”
晚凤大惊,惊扰了王爷的好梦,她可担待不起!也不管什么王妃、丫鬟了,伸手捂住靳无语的嘴:“王妃!求你了!别叫了成吗?”
“晚凤!放手!让王妃进去!”晚秋急忙过来阻止,她在靳无语身边几日,已知靳无语与从前的那些王妃大为不同。
四人这番争执早入得江暮寒耳中。
“晚凤!”
“王爷!”晚凤急忙入内。
“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拦王妃的路!”
晚凤此时有口难辩,她明明奉的是王爷令,也只得伏地认罪:“奴婢知错了。请王爷责罚!”
“下不为例!出去吧!”
“谢王爷!”晚凤喜出望外,爬起身来,退出门外,朝晚秋望了一眼。
靳无语嬉皮笑脸的爬到江暮寒上,娇声细语,百转千回地喊了声:“相公!”她自己先就受不了,边喊边隔着衣服错柔身上暴起的鸡皮疙瘩。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一声“相公”喊得江暮寒头皮微微有些发麻。心知这丫头要出什么鬼主意,立刻严阵以待,准备接招。
靳无语就势往江暮寒怀里一挤:“也没什么,人家想出去走走,成吗?人家很久没见到外面的太阳了,再不出去,眼看就要发霉了!”
江暮寒挑眉道:“芰荷王府果真是暗无天日呀?”
“相公!”靳无语再度撒娇。
“好好说话!”江暮寒推开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他确信天上绝不会掉下馅饼来的,如果真的掉下那么一张,饼的正下方必定预先设下了陷阱。
“古人说,‘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所以我想回家看看!嘻嘻——顺便耀武扬威一番。”靳无语抱住江暮寒的胳膊:“相公!好不好嘛?”
江暮寒立时想起杜仁仲的那个掉包计。“这个老匹夫,弄个冒牌货来糊弄我,这笔账我还没给他算呢。”
靳无语立即附和:“对!这笔账是得跟他算算!对了,相公!你是怎么发现我和凝云掉包的?”
江暮寒白了她一眼,当他是白痴吗?
靳无语讪讪一笑,要发现她和凝云掉了包,原非难事,她的疑问是:江暮寒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如小桃所说,进王府的第一天,他就识破了她的身份吗?这个问题早就无足轻重了,知不知道也不打什么紧。她现在只想回去杀一杀杜仁仲那老匹夫的威风。昨儿个靳同玄就托人传了消息进来,说是诸事已安排妥当了。
“相公!你就让我出去呗!我保证,下不为例!”
江暮寒一笑,按下她脱口而出的誓言。她会乖乖待在家里做“闲妻良母”?他可不信!他对她的底细早摸得摸得门清,知道她与杜仁仲积怨甚深,点头应允。
“暮寒!你真是我的好相公!”低头在江暮寒额上蜻蜓点水似的一吻,飞奔着向外跑去。
“带奇峻一起去!”江暮寒在她身后嘱咐。
“知道了!——”
君子报仇
靳无语差人知会靳同玄一声,要他到杜府门首相侯。自己则带着奇峻、小桃芰荷王府家将、仆人数名,鸣锣开道,浩浩的赶赴杜府而来。
却说杜仁仲自凝云代嫁后悔恨交加,其妻卢氏更是对他怨恨不已,每日从早到晚,睁开眼便叨道他的不是。不想仅过半月,凝云便即逝去。他痛失爱女,加之多日愤懑,不觉大病了一场。外伤易治,心病难医,身体每况愈下,到如今已然瘦骨嶙峋,形容憔悴,看看竟有些下世的光景。
这日他强自支撑着坐起盘账,下人忽来传报,说是王妃来了。他自然想不到这王妃就是被他驱逐出门的靳无语。人家是王妃,不论是哪一位王妃,他都得表现出一副尊敬和恭谨的态度!他纵家资百万也终不过是市井小民而已,急忙率领阖府仆众出来迎接。
抬眼一见,竟是靳无语,叫苦不迭。
“恭迎王妃回府!”杜仁仲率领阖府家人奴仆跪下行礼。
靳无语下的轿来,行至杜仁仲面前,故作悲戚道:“舅舅!你怎的变成这副模样?定是我去之后,你想我想的神思难安,身心俱疲,以致容颜憔悴,两鬓斑白?”
杜仁仲明知靳无语携恨而来,此番言语乃是讥讽他当日行径,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喘,匍匐于地,不置一词。
“行了!都起来吧!”靳无语携着小桃的手,径直走进正堂。
杜仁仲颤微微的起身,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慢跑着跟在后面。
靳无语在正堂坐定,叫小桃拿了茶来吃。边吃茶,边若无其事的打量着周围的人群。
“王……王妃!”舅母卢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起话来,音调也变了。“王妃!请你看在你娘亲的面上,原谅你舅舅吧!你舅舅他早悔过了。你瞧你舅舅这个样,还有几日活头?你大人有大量,饶过他这一次吧!他……他再也不敢了!”
卢氏一口一个“你舅舅”,仿佛这事儿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再看杜仁仲,面无血色,冷汗直流,宛若淋了场大雨一般。
靳无语一笑:“舅舅是改过自新了,那你呢?”
“我……我我听你舅舅的!”卢氏磕头如捣蒜。
靳无语道:“舅舅!外甥女日子过不下去了,请你救济救济成吗?”
“王妃说哪里话,家中一切原是您的!从前王妃年龄小,草民不过是代为打理罢了。如今物归原主,草民一个子也不敢吞下!”杜仁仲早料到此番在劫难逃,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若是当初自己不赶尽杀绝,稍稍给靳无语留条后路,如今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靳无语来的如此突然,他连转换的余地也没有,交出家产,自己真的是家徒四壁,身无分文了。
“那多谢舅舅你了。劳烦舅舅将账册先呈上来给我看看!”靳无语依旧恭谨异常。
杜仁仲爬起身来,踉踉跄跄的指挥几个年轻仆人将书房的账簿搬来。
“王妃!请过目!”杜仁仲俯首上前,呈上账簿。
靳无语不翻账本还罢,一看之下,顿时火起,她靳家的资产缩减的如此迅猛,全部家业加起来还不及当年的一半!
“舅舅!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呢。”靳无语敲打着账本,说的云淡风清。
杜仁仲躬身道:“回王妃!咱们芙蓉国和兰亚国交兵日久,咱们做子民的为国家尽一份力也是理所当然!所以……”
“所以……你就把我们靳家的财产捐给国家了!”靳无语笑道:“看不出来,舅舅你倒是挺爱国的?”
103 互不相欠
芙蓉国和兰亚国交兵日久,江暮梵遂号召举国民众齐心协力,共抗外敌,有钱出钱,无钱出力。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杜仁仲也觉痛,只是皇命难为,不敢不从而已。此刻靳无语重提此事,他自然不敢说他本不愿拿钱出来,是被皇上得,反而说了一大篇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的大话:“国破家何在?身为芙蓉国子民,国家有难,任何人都应该倾尽全力,以身报国,草民不才,只拿了些身外之物以尽绵薄之力。草民想,若是当日王妃在此,想必比草民慷慨的多!”
杜仁仲本想用此等言语堵住靳无语的嘴,不料靳无语却道:“是吗?舅舅不用捧我,我这人爱财如命,叫我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比要了我的命还严重。再说,我钱再多,也犯不着让别人拿去装门面,示慷慨吧!”
“这……这……”杜仁仲唯唯诺诺,不知如何答言。
“舅舅!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吧!”靳无语笑问,她就是要打压打压杜仁仲那不可一世的气势,就是要看看杜仁仲卑躬屈膝,巧言令色的小人相!
“这……这……”杜仁仲伏地不起:“王妃,草民老迈多病,骨瘦如柴,加上骨头一起卖,也卖不了几个钱了,请王妃看在你母亲的面上,饶恕草民吧!”
看在她母亲的面上?当初他怎么不看在她母亲的面上,放她一马?靳无语冷笑道:“我母亲最近常托梦与我,说她死的冤枉,叫我给她报仇呢。”
杜仁仲只觉后脊梁骨阵阵凉意袭来。早在姐姐一家遇难身亡之际,京畿便已流言四起,怀疑他姐姐一家惨死于强盗之手,极有可能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而他则被怀疑为这场谋杀的主使者。那时候他风得意,坐拥千万家产,丝毫不把这事儿放在眼里。如今他真是全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回王妃,那帮土匪多行不义,已于八年前落网!那时王妃年纪尚小,故此不知!”杜仁仲据实回答。
“是吗?”靳无语哆了口茶,笑道:“土匪是死了,幕后指使者相必还活着!”
杜仁仲知辩解无用,匍匐于地,不敢答言。
“算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把我靳家的钱还了来,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转脸对小桃说道:“小桃,拿笔墨纸砚来,叫他写张字条,作为凭证。”
小桃递过纸笔,杜仁仲伏在地上写了欠条,呈上。这笔钱,他这辈子怕是还不上了……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靳无语下令将杜仁仲的那些个仆役,下人一并赶出府去,一个不留。
靳同玄早已找回了靳家从前的用人守在门口,以防有人趁乱携带夹裹靳家财物偷偷溜走。
这边,杜仁仲携带儿女子侄净身出户,忽而想起一事,伏地请求道:“王妃,小女凝云室内有一幅画像,可否让草民带走?”
靳无语听到凝云的名字,不由得心头一酸,点头应允。
抬眼望见阮桃扶着舅母卢氏,从前种种历历在目。看看杜家人凄惶如丧家之犬,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凝云的死,一切还不能扯平吗?
“舅舅!你们走吧!从此咱们互不相欠!”说罢,将那一纸欠条撕得粉碎,随手撒了出去。
杜仁仲泪湿衣衫,他们总算还有一条活路!
靳无语望着阮桃,道:“阮桃!你愿意跟着我吗?”
阮桃见靳无语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必定不会为难自己,忙说愿意。
站在一旁的奇峻揣摩靳无语的心意,知道靳无语念起旧情,便拿出五十两银子,扔到杜仁仲脚下:“依搁下的为人,这银子本是不该送的,只是王妃盼望阁下早去一刻便早去一刻,省的让人看着心烦,多几两银子,能早去片刻也是好的。”
要知道寻常百姓家,一跃开销也不过二三两银子,有了这五十两银子做本,一家人的生活也就有了着落,杜仁仲心头一喜,急忙磕头谢恩,拿起脚下的银子,带领家小离去。
104杜凝云之死
杜仁仲去后,靳无语将福伯接回,家中一应事宜全部交由靳同玄打理,又问了栖零香木的事,方才乘轿返回芰荷王府。
靳无语携着小桃的手,步入绯雪阁。阮桃向内指了指,嘴唇微颤,话也说不清楚了。
“阮桃,怎么了?”阮桃的反应让靳无语颇为奇怪。
“王……妃!这……这里面不……不大……干……干净!”阮桃结结巴巴,折腾了半天,总算把这句话说完整。
“怕什么?有我呢。放心吧!”
靳无语迫不及待的拉着阮桃,问起杜凝云在芰荷王府的种种经历。
原来杜凝云那日代靳无语嫁到芰荷王府也是住在这绯雪阁之内。
杜凝云知道此事关乎杜家阖府的命,自然非同一般,可她的格和靳无语相去甚远,故意装作刁钻古怪、调皮捣蛋极其不易,装的不像,反而露出破绽,索顺着自己的子来,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白日里在绯雪阁内读书、写字,做些针织女工打发光,晚间与江暮寒谈天说地。
新婚初时,江暮寒来的甚是勤快,几乎每晚都在绯雪阁留宿。从第六日起,便不在踏足绯雪阁半步。不知为什么,自从江暮寒离去之后,绯雪阁立刻变得森可怖起来。晚间常常听的一阵阵的脚步声从窗下、门前经过,恍然间似乎还有人影在门口晃动;屋顶上似乎有只几只野猫整夜整夜的叫个不休,声音凄厉,有如鬼魅;室内的灯更是半夜三忽地就亮了,又忽地灭了。吓得杜凝云和阮桃整日魂不守舍,提心吊胆。再后来,凝云食量剧减,身体一天天衰弱,精神也有些恍惚,竟连阮桃也不认识了。这样病了七天,便再也没有起来。
杜凝云去世后,阮桃便即被遣送回杜府。
“王妃!我们真的住在这儿吗?”阮桃抓着靳无语的手不住的颤抖,仿佛真的看到了什么鬼魅似的。
靳无语点点头,心头疑云渐渐凝集。何以江暮寒一离开绯雪阁,立刻便有鬼神出没其间?没看出来,江暮寒还有这项伏魔降妖的通天本事?她忽然想起第一天晚上,她和晚秋、小桃睡在一起,半夜三更,江暮寒忽然出现的景。据晚秋说,那晚她一直未曾睡着……
难道凝云的死和江暮寒有关?
晚芳、晚玲也曾说过,江暮寒不进哪个王妃的门,那么这个王妃也就命不久矣!
没错,凝云和从前的王妃一样,都是被江暮寒故意设计死的!
江暮寒有这么狠毒吗?靳无语内心深处不由自主的为江暮寒辩解:他为什么要伤害她们呢?他和她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们是同气连枝,相与为一的夫妻呀!江暮寒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一定?
他发现杜凝云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杀人灭口的吗?好像没有这个必要……
不管她怎样存心袒护江暮寒,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什么样的言语也遮掩不了这血一般是事实!
她是不是也该提防一下江暮寒呢?
从飘摇帮回来以后,她对他早没了防范之心。
她要查清楚幕后的真相,她相信江暮寒这样做一定是另有隐情,她相信江暮寒绝不是什么阴险狠毒,杀人如麻的恶人!
【105】底牌
可是,她该从何查起呢?若江暮寒真的十恶不赦也就罢了,若江暮寒是冤枉的,自己妄加猜测,岂不是让江暮寒寒心?
她还是先和他开诚布公的谈一次,再做决定吧。
“莫言!今晚跟桃娘娘睡,好不好?”
“好!”莫言爽快地答应了。靳无语想着江暮寒的事儿,竟没发现儿子不同寻常的表现。
这晚,靳无语携着凳子专程守在绯雪阁的大门前相候。冬日天短,入申时,便及入夜。靳无语从申时直守到亥时始终不见江暮寒的影子,料想江暮寒今晚不会再来了。混蛋!一定是去讨好柳嫣那女人去了,靳无语心中忿忿,明天再跟她算账!搬了凳子正待起身,晚秋匆匆赶来。
“王妃!王爷来了。”
靳无语心头一喜,随即又是一惊。喜的是江暮寒来了,惊的是江暮寒是怎么来的?她坐在这门首眼睛也不曾眨一下,怎么就没看见江暮寒从自己眼前晃过呢?莫不是绯雪阁还有她不知道的偏门?
靳无语大踏步迈进正堂,只见江暮寒黑着一张脸坐于太师椅上。阮桃垂首侧立于江暮寒左手边,轻微的颤抖。
“是你带她进来的?”江暮寒的话语里带着浓重的火药味。
他来这儿,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吗?靳无语将先前的问题丢掷在了一边:“没错!是我带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有什么问题?”江暮寒上前扯住靳无语的衣领,稍一用力便将靳无语提了起来,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颇有些过激,顺势将靳无语拥在怀里。“把她送走!立刻!”
“偏不!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靳无语隐约觉出这其间必有故事,否则,江暮寒何以见到阮桃就变脸?说他看见阮桃就想念起凝云来?她可不信!
“本王看见她,就觉得讨厌!本王想,这个理由充分而且必要!”江暮寒耍起了霸王招,这是他的家,他看谁不顺眼就可以赶谁走!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晚秋!去叫人送她走!”
晚秋不敢耽搁,答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靳无语火起,事前思索好的程序全部乱了,有些话合不合时宜,江暮寒会不会寒心,等等,尽数跑到了脑后。
“哼!我看你是做贼心虚!怕阮桃泄了你的底!所以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