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瑟看着少年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整个人如遭雷击怔在那里。
九方痕!
慕振荣和九方澜在南越两地遍寻不着的太子九方痕,居然在这里!
心口突然一阵穿心般的剧痛,慕雪瑟猛地伸手捂住,额上竟冒出冷汗来。
白天的梦境,原来是预兆么?
她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与九方痕再相见。
事实上,她内心是很排斥再见到九方痕的,因为那会让她想起自己是如何悲惨的死去。
☆、第十六章 千机引
“老白!你怎么捡回来这么一个只会吃白饭的家伙?”那个黑面壮汉向着老白不满地喊道。
“这——”老白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讪笑,“我那不是在镇上看见他被姓厉的手下追么,姓厉的一直跟我们过不去,所以我就故意救了他,好让他们不痛快,想着带回来也多个干活的,谁知道他这么没用。”
慕雪瑟心思微转,九方痕和九方澜在菁州府附近遇袭,竟是是蓬莱船主厉厌天派的人么?只是厉厌天一介倭寇,为什么要冒险在慕振荣管辖的地界袭击九方痕?他知不知道九方痕的真实身份是当朝太子?
她记得前世,后来厉厌天归降了六皇子九方镜和楚赫的心腹——接任南越总督的路之舟,那么这次的事情是否真如她先前所想,跟九方镜和楚赫有关?
这一连串问题接踵而来,慕雪瑟一时间也无法参透其中内情,颇觉头疼。
“还不快干活!”黑面汉子又踹了地上的九方痕一脚。
九方痕吓得全身发抖,赶紧爬起来拿着破布用力地擦着甲板。
慕雪瑟眉头微皱,若是让人知道堂堂大熙太子在慕振荣管辖之地失踪不算,还被抓到倭寇的船上当苦力,这等同是送了一个大大的把柄给慕振荣的政敌,光是都察院那群言官的唾沫星子就够慕振荣受的了。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把九方痕救出去,绝不能让九方痕在南越出事,更不能让这伙倭寇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否则他们一旦挟持九方痕,慕振荣投鼠忌器,反要受制于他们。
“慕小姐,拙荆身体不适,无法前来迎接,烦请你随我进舱内诊治吧。”秦泽海收敛了眉宇间那股煞气,举止倒也彬彬有礼,颇有豪强一方的大气。他并未多注意九方痕,反倒是脸上的焦急透露了他有多重视自己这位夫人。
秦泽海的这位夫人许淑云,慕雪瑟也早有听说,许淑云出身¤╭⌒╮ ╭⌒╮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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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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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可惜家道中落,沦为娼妓,曾是南越两地有名的清倌,后来不知怎么的跟了秦泽海。如今看来秦泽海倒真是对她有心,两人如同传言那般鹣鲽情深。
“秦船主请带路。”
慕雪瑟不再多看九方痕一眼,带着丹青由秦泽海领着进了内舱,反倒是九方痕在听见秦泽海称呼她“慕小姐”时,眼中一亮,悄悄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
一进到舱内许淑云的房中,慕雪瑟顿时一惊,只见挂着烟罗软帐的金丝楠木床边守了两个丫环,而躺在床上的许淑云脸色已然泛青,整个人已陷入昏迷。
慕雪瑟不等秦泽海催促,立即上前为许淑云把脉。才刚接触脉象,慕雪瑟就微微一怔,她细细把了片刻后才沉着脸道,“尊夫人并非生病,而中毒。”
“中毒?”秦泽海大惊。
“而且已近三个月了。”
“三个月?”秦泽海顿时惊怒交加,“可是我夫人半个月前才开始觉得不适,请过几个大夫都说是得了怪病。”
“这毒名为‘千机引’,下在女子身上,并不会很快发作,但是若是与男子同房,那么女子身上的毒就会过到男子身上,并且二人立即毒发身亡。”
这种阴邪的毒药出自大内东西二厂,并不是寻常人可以得到的,慕雪瑟前世也是机缘巧合下救过一个身中此毒的女子才得知的。所以刚才,她一摸许淑云的脉象,发现像极了“千机引”,也是吃了一惊,细细诊了片刻才敢确定。
“秦船主,此人是冲着你来的,尊夫人不过是遭了无妄之灾。”慕雪瑟一脸凝重,“这毒本可在女子体内潜伏半年以上,但是因为尊夫人已有四个月身孕了,所以才提前引发毒性。”
“那孩子可保得住?”秦泽海心下黯然。
“这就要问过尊夫人的意思了。”慕雪瑟叹息道。
说完,她淡淡扫了屋里两个丫环一眼,“秦船主不妨细想想尊夫人是如何中的毒,否则我凑巧救了夫人这一次,再有下一次你们未必还能劫得到我的马车。”
秦泽海脸色一变,阴沉地打量着屋里的两个丫环,“月牙,海潮,夫人平时都是你们两个贴身侍候的。说!是谁下的毒!”
“奴婢冤枉!”月牙和海潮顿时吓得一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但是都只是口里喊着冤枉,都不承认下毒之事。
“说不说!”秦泽海一怒之下,一掌拍在舱壁上,震落无落灰尘,震得仓壁咯吱作响。
“慢着。”慕雪瑟还真怕秦泽海冲动之下,几掌把船舱给毁了,赶紧阻拦道,“秦船主,我有一个法子,可以找到下毒之人。”
“什么法子?”秦泽海看向慕雪瑟。
“能借个手下给我么?”
“老白!”
秦泽海高喊一声,老白立刻进来了,“船主,你找我?”
“跟着慕小姐,慕小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这——”老白有些犹疑不定地看着慕雪瑟。
“走吧。”慕雪瑟带着丹青走出船舱,老白只好跟在后面。
过了一会儿,老白面色古怪地拿了两个长方的盒子过来,盒子五面密封,只有一面上有一个刚够一只手大小进入的圆洞。
“想不到秦船主的船上就有这样的好东西,让我不必费神去找了。”
秦泽海不明所以,慕雪瑟却只是笑了笑,对着那两个丫环说,“‘千机引’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只要沾上之后,一年之内无论怎么洗,涂什么都不会消除,人虽然闻不出,但是祁蛇特别喜欢。”
她又从袖囊里拿出一个药瓶来,“现在,我这里有一瓶避蛇的膏药,而这两个盒子里各放着一条老白今天在菁州府捉到的祁蛇,你们两个把这避蛇膏抹在手上,再分别把手伸进这两个木盒里,若是没碰过‘千机引’,蛇就不会咬你,若是碰过了——”
慕雪瑟顿了一下,又笑道,“祁蛇又名五步蛇,若是被咬了,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两个丫环抖得更厉害了,丹青可是不管那么多,在慕雪瑟眼神示意下,上前抓起丫环的两只手都涂上了避蛇膏,然后道,“你们动作快一点,别耽误了我们小姐给你家夫人治病!不然,就算你们没罪也是死罪!”
☆、第十七章 营救太子
月牙一听这话,虽然害怕,但还是闭眼睛把手伸进其中一个盒子里,过了一会儿突然咦了一声,却看见慕雪瑟向她使了个眼色,立即闭嘴不说话了。
海潮看着月牙把手伸进去居然无事,对慕雪瑟的话更是深信无疑,她几次伸出手,要去碰那个洞口,又马上缩了回来,
“怎么,不敢么?”慕雪瑟冷笑,上前一步抓起海潮的手就往木盒的洞口塞。
海潮惊得大声尖叫,拼命甩手挣脱慕雪瑟的手,终于大哭出声,“船主,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你,居然是你!夫人看你无家可归,饿昏在路边将你救了回来,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么!你这种人,就该让蛇咬死你!”秦泽海一气之下,抓起海潮面前的木盒狠砸在她身上。
木盒在海潮身上反弹了一下,掉在地上弹了一下,发出空响。
“咦?”秦泽海这才发现不对,看向慕雪瑟。
“‘千机引’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香气,这木盒子里也根本就没有蛇!”慕雪瑟看着海潮冷冷道,老白一直在慕府盯梢,哪有功夫抓蛇。她不过是让老白陪她演了一场戏,月牙敢把手伸进木盒,自然发现了端倪,而海潮——“那条毒蛇只在你自己心里!”
海潮一下跌坐在地上,秦泽海脸色铁青地看着她,对老白说,“把她绑进底舱,等我得了空再审问!”
他又问慕雪瑟,“慕小姐,我夫人中得这毒,你可解得了?”
“自然是解得了。”慕雪瑟淡淡一笑,“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管开口,只要我这船上有的,绝不推脱!”秦泽海以为慕雪瑟想趁火打劫,面上冷冷地说。
“东西倒是没有。”慕雪瑟推舱门走到甲板上,“想要的人,倒是有一个。”
“人?”秦泽海跟了出来。
这时天空又开始下起毛毛细雨,海风更烈,原本只有微波的海水渐渐涌起浪花。
“我要他。”慕雪瑟站在风雨里,向着在雨中擦着甲板的九方痕一指。
原本正在努力擦着甲板的九方痕听见这话一楞,抬起头来看着慕雪瑟,俊美的眉眼间露喜色。
“他?”秦泽海倒是没想道,顿时笑起来,“慕小姐为何要救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年?莫不是看他长得俊?”
这话十分无礼,慕雪瑟却不介意,只是道,“他叫方衡,是我家世交的孩子,前几日来菁州府玩,却遇路匪走失,他表哥到我们府来请我父亲帮忙找人,却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
九方澜母妃一族姓方,方衡是九方痕假称九方澜表弟的化名。
“慕小姐要任何东西都好说,可是这个人,你却不能带走。”秦泽海自然没有忘记慕雪瑟的父亲是谁,东西是死的不会说话,人可是活的,他怎么知道这个少年是不是慕振荣故意派到他船上来刺探情报的。
“秦船主不必担心多余的,我保证他离开后不会提及关于这船上之事的一个字。”慕雪瑟偏过头看着秦泽海道,她自然看出秦泽海在担心什么。
“哼,我凭什么相信你?”秦泽海冷哼道。
“就凭尊夫人的命在我手里。”慕雪瑟微微一笑。
一听这话,秦泽海心里的狂傲之气顿时被激了起来,冷笑道“我就不信这天下间只有你能解此毒了!”
他生平最不喜受人要挟,更何况此人还是区区一个弱女子!
“天下间的确不止我一人能解此毒,只是‘千机引’的解法特殊,若是解毒不当,反而会提前毒发。而南越两地除了那下毒之人,就只有我有这个本事了,就算毕先生来了,也绝对束手无策!”
慕雪瑟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秦泽海不信,他怒视着慕雪瑟,又听她淡淡道,“不知道尊夫人可否拖得起?”
“慕雪瑟!你真当我不敢杀你!”秦泽海咬牙切齿。
慕雪瑟施施然走到甲板边,看了一眼波涛渐起的海面,回眸一笑,“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扔下去喂鱼,实话告诉你,我的水性差的很。”
“来啊,把她给我扔下去!”秦泽海一脸凶煞,高声喝道。
立刻就有两个壮汉要过来抓慕雪瑟,慕雪瑟微微仰头看了一眼落雨纷纷的夜空,海风吹得她的长发猎猎飞舞,纷飞的衣裙像是翅翼破碎的蝴蝶。她回过头冲秦泽海一笑,这笑容说不出的桀骜不驯,无惧亦无畏。
忽然,她纵身而起,竟是自己毫不犹豫地从甲板上跳了下去。
“小姐!”丹青措手不及,惊呼着冲到船边,却连慕雪瑟的衣角都没抓住,只看见慕雪瑟如断了翅的蝴蝶迅速下坠。
秦泽海和那两个壮汗更是料想不到,全都一下冲到船边,三人同时扯过船上的缆绳,急急向着下坠的慕雪瑟抛出,在她坠落海面之前缠在她的腰上,又一齐用力将她拉了上来。
九方痕跪在雨中,呆呆地看着又被拉回到甲板上的慕雪瑟,她的头发和衣衫都被雨水和海水打湿,面上更是湿漉一片,显出几分狼狈,可她却是笑得毫不介意,仿佛她刚刚不曾经历过一场生死。
这里已是深海,时有鲨鱼出没,他不明白慕雪瑟为什么要豁出命来救他这样一个世交家的孩子。
“小姐,你的伤!”丹青有些担心地看着慕雪瑟的左额,用丝帕为她擦拭脸上的雨水。刚结痂的伤口浸水,可是很容易引起感染溃烂的。
“无妨。”慕雪瑟安抚地对丹青笑笑,“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是我无礼了,想不到慕小姐的性子如此刚烈,颇有乃父之风啊。”秦泽海身上的气势瞬间弱了几分,摇头叹道。
他本性桀枭,在这苍海之上一呼百应,少有人能压他一头。偏偏这慕雪瑟从见面伊始,就气焰嚣张,对他这个海上一霸毫不畏惧不说,还屡屡挑衅。再加上与慕振荣积怨多年,忍不住想要吓她一下,压一压她的气势。他的那两个手下自然也看出他的意思,不会真把慕雪瑟扔下海。
却不想慕雪瑟性子如此狠绝,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一定能救上她来,刚刚若是晚上一点,慕雪瑟就落进海里了,在这鲨鱼时时出没,又是风雨交加的深海,施救不及的话,不淹死,也会葬身鱼腹。
他想想都觉得后怕,慕雪瑟却是始终面不改色,让秦泽海和在场的倭寇都不得不心生佩服。
☆、第十八章 主谋是谁
“那么秦船主现在是什么意思?”慕雪瑟只是淡淡看着秦泽海,其实慕雪瑟刚刚也是在赌,她在赌秦泽海对许淑云的情深意重,在赌秦泽海绝不敢拿许淑云的命冒险。
秦泽海终究叹息一声,“还请慕小姐为我夫人驱毒,在下会让这个少年同你一起离开的。”
显然,她赌对了。
慕雪瑟笑起来,冲着九方痕温和地招招手,“方衡,你来。”
九方痕扔下抹布,一骨碌爬起来,飞快地跑到慕雪瑟身前,慕雪瑟装出一副亲昵的样子笑问道,“还记得我么?”
“慕姐姐。”九方痕甜甜地叫她。
慕雪瑟有几分诧异,心想这个太子虽然胆怯懦弱,但倒还算有几分机灵,知道该怎么配合。只是慕家有四个女儿,她身量比他还矮一些,他如何知道她比他年长,张口就叫她姐姐?
“你表哥和我爹正四处找你呢,却不曾想,你居然在这,让我们好找。”
眼见他们居然拉起家常来,秦泽海不满地瞪了九方痕一眼,九方痕顿时吓得一哆嗦,缩身躲到了慕雪瑟的背后。他身量高出慕雪瑟半个头,却如此畏首畏尾地躲在一个比自己矮小的女子身后,真是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在场的倭寇见了,都嗤笑起来,就连丹青看见九方痕这个窝囊样,也忍不住目露鄙夷。
“慕小姐,叙旧的话可否稍后再说?”秦泽海不屑地看了九方痕一眼,有些心急地向慕雪瑟催促道。
“你先在外面等我。”慕雪瑟吩咐九方痕一声,九方痕看了围观满脸横肉的倭寇一眼,有些害怕地拉着慕雪瑟的袖子不放。
“许夫人是女子,你进去不放便。”慕雪瑟无奈地看着自己被九方痕拉着不放的袖子。
秦泽海顿时不耐烦地怒目而视,“哼,你再敢耽误慕小姐的时候,信不信我现在就扔你下去喂鱼!”
九方痕吓得立即缩了手,不敢再纠缠慕雪瑟,乖乖地立在一边。
慕雪瑟看他那幅畏缩懦弱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这就是当朝太子,楚赫和六皇子九方镜的对手么,真是不堪一击。
她不再多言,带着丹青走回船舱后就从袖囊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许淑云“神庭”“印堂”“人中”等穴上施针。
虽然这几日来,慕雪瑟有教授丹青和染墨一些医理和认穴,但亲眼看见慕雪瑟出手医病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