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厌天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他带来的倭寇立刻冲上前跟剩于的朝廷将士战成一团,他则是挥舞着长刀冲向正战在一处的慕天华和秦泽海。
秦泽海大笑起来,他等了那么久,厉厌天终于来了。
厉厌天冲到近前,高举长刀,作势就要向着慕天华劈下,谁知中途刀锋一转,居然劈向背对着他的秦泽海!
可就在这时,厉厌天忽然看见慕天华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厉厌天忽然警觉,怎么会没看见慕振荣?
只见慕天华那柄刺向秦泽海的剑,剑尖一拐,竟是绕过秦泽海,直直向着厉厌天刺来,而秦泽海也在厉厌天的长刀劈到之前,猛一闪身,滑了出去,反手一刀,削向厉厌天的胸膛。
厉厌天身子急退,躲过了慕天华的剑,却也还是没有躲过秦泽海的刀,当胸被划出不深不浅的一道刀伤。
“你们——”厉厌天捂着胸口惊怒交集。
“兵不厌诈。”慕天华笑起来,就在这时,地上躺着的所有“尸体”突然全都站了起来,无论是五峰船队的倭寇还是朝廷的官兵全都一起扑向厉厌天的人,将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
同时,从阴暗处,也涌出无数朝廷兵将,将他们重重包围。
厉厌天远远看见江宁城的城楼上亮起了无数火把,火光中,有一人身穿铠甲站在城楼上,犹如柱石一般屹立,手持令旗,正挥舞着指挥作战。虽然看不清面目,可厉厌天心中立刻就浮起一个名字——慕振荣!
“我跟你们拼了!”厉厌天狠狠咬牙,眼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手中长刀舞出霍霍风声,迎向慕天华和秦泽海。
正是激战之时,有一人突然高喊,“船主,我们的船!”
厉厌天心中一紧,不顾联手向他攻击的慕天华和秦泽海,猛回过头向海面上看去,只见他那十数艘大船,突然有好几艘开始下沉。
“你们做了什么!”厉厌天愤怒地一刀劈向秦泽海,他心中深恨,难怪这一场激战会拖延至夜晚,原来就是因为怕这些装死的人在白天易被看穿。而他因为可以杀掉秦泽海,独霸海上的喜悦,居然没有查明,就这么中计了!
“没什么,只是派了我的人潜伏在你的船底,将船凿沉罢了。”秦泽海大笑着挡开厉厌天的刀势,“厉厌天,你我恩怨,是该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长久以来,他们相互憎恨,又相互合作,谁也对付不了谁,如今,终于可以做个了断!
【作者题外话】:我是手速不佳的作者君。。。。。亲们,对于我码字速度这么慢,真的很抱歉。。。。。。。。
☆、第七十六章 围师必阙
白鹭滩上的激战成一边倒的形势,厉厌天的十数艘大船也被毁得只剩三艘。厉厌天的左肩被慕天华的长剑贯穿,背上又受了秦泽海一刀,十分狼狈,他带着属下边打边向水边退。
“就算你逃到海上也没有用的!”秦泽海冷笑。
厉厌天转过头,果然看见秦泽海的战船和朝廷的战船从东方和南方包抄过来。他咬紧牙关大吼一声,“大家上小船,向西边撤退!”
眼看厉厌天带着手下企图逃跑,慕天华和秦泽海带着各自的人手全力扑杀,但是最终厉厌天还是被他的手下护着上了小船,逃往了海上,向着西边他那仅剩的三艘大船靠拢。
白鹭滩上四处都是厉厌天手下的尸体,厉厌天带来的两万余人,逃走的竟是不足二成。
秦泽海看着沧海上厉厌天带着人乘上仅剩的那三艘大船,躲避追逐的官船和五峰船队的战船一路向西逃去,忍不住咬牙恨恨道,“为什么要给他机会让他逃走?明明可以就在此一举奸灭他们。”
他与厉厌天交恶多年,迟早一战,然而让他最不能原谅的是厉厌天居然对许淑云下手,想通过许淑云来害他,差点害死了许淑云和她腹中的孩子。
“围师必阙。”慕天华站在秦泽海身边,也看着那匆忙向西逃窜的三艘灯火通明的大船,“若是我们全力一拼,自然是可以将他们全部奸灭于此地,可是他们一旦发现无路可退,必然全力反扑,到时候,我方也会伤亡惨重。然而,只要留有一丝生机,他们就不会想要死战,只会想着逃跑,那么他们的战力也就会弱上许多。”
“你们这些当官的总是一套一套的,兵法战术,信手拈来。”秦泽海边说边摇头自叹不如。
“这不是我和父亲的主意。”慕天华顿了一下,才幽幽道,“是雪瑟。”
“令妹真乃奇女子,这次要不是她让我反利用厉厌天在我船队里埋下的钉子来欺骗厉厌天,只怕厉厌天还没这么容易就相信我呢。”秦泽海叹息道,“只是令妹那张脸可惜了。”
慕天华沉默了一会儿,“她跟我说,就是因为那张脸毁掉了,她才能看清楚很多人和事,所以她还有些庆幸,至少老天爷给了她一次清醒的机会。”
“你们豪门大户的阴私我不是懂。”秦泽海笑了笑,“只是以后若有人敢伤她,我第一个不放过!”
“轮不到你。”慕天华哈哈大笑,“有我这个当大哥的在,是不会让她受到任何欺负的。”
他笑了一会儿,眼看着厉厌天那三艘船越驶越远,转身对秦泽海道,“我们走吧,雪瑟已经安排好接下的事情,厉厌天的命一定会交到你手上的。”
秦泽海点点头,转身带着一众兄弟跟着慕天华和官军一起向着江宁城的南门走去。
江宁城的城墙上站满了高举着火把的将士,见他们走来,高声喝道,“开城门!”
江宁城的南门在黑夜中打开,慕振荣身后跟着一队举着火把的兵将,快步从城门里迎了出来。
才刚走到面前,秦泽海突然向着慕振荣单膝下跪,他带领的倭寇也全都向着慕振荣跪下,秦泽海双手抱拳向着慕振荣朗声道,“秦泽海愿率众弟兄归顺朝廷,还望镇国公能够不计前嫌,接纳我们!”
秦泽海身后的一众倭寇也全都高声道,“请镇国公不计前嫌,接纳我们!”
“快请起。”慕振荣双手搀扶起秦泽海,也让其他倭寇都起来,他对秦泽海说,“你们助朝廷灭了厉厌天是大功一件,我早已送了密信给皇上,将你们归降一事告知。等厉厌天之事有个了断之后,你同我一同进京,进觑皇上,皇上一定会赦免你们的。”
秦泽海和一众倭寇都面露喜色,老白凑上前来,谄笑道,“船主,那我们以后就可以住大房子,娶漂亮媳妇了。”
“你小子就这点出息!”秦泽海给了老白一脚。
在场众人,无论是倭寇还是官兵全都一齐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旅居海上多年,有家归不得,有祖认不得,如今一朝得赦,都是说不出的轻松兴奋。
“爹,你该解了妹妹的禁足了吧。”慕天华笑道。
“是啊。”慕振荣大笑,“真是委屈她了,这次的事情也是多亏了她献计。”
笑过之后,他又有一些怅然,不知不觉间,当初那个在别庄出生的女婴已经成长为足智多谋的少女。
他明明该为慕雪瑟的成长感到高兴,可又无形中感觉到了一层隔阂,总觉得自己精心爱护成长的少女有了自己的心思,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何情绪都轻易外露,需要他这个养父拿主意的小女孩了。
这种改变于慕雪瑟而言,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慕振荣不知道,可是他能感觉到慕家内宅的气氛也随着慕雪瑟的改变而改变。
秦泽海归降朝廷之事和厉厌天大败逃窜之事很快传遍南越两地,因为有着之前秦泽海听慕雪瑟的话派手下在瘟疫时施药一事,再加之秦泽海很少纵容手下抢劫沿海城镇,所以对于秦泽海的归降,两地百姓都是乐见其成。更有不少之前受过五峰船队施药恩惠的人找上总督府想要求见秦泽海当面道谢。
消息传到九江王府的时候,九江王气得砸碎了一书房的东西。
而于涯则在慕雪瑟被解除禁足的第五天收到她命人送来的帖子,请他去将那一局没下完的棋局下完。
于涯来的时候是午后,慕雪瑟早已命人在蓝花楹树下摆好了棋盘,正坐在那里将上一次的棋局摆出来。
蓝花楹蓝紫色的落花落在她的黑发上,白衣上,她却不拂不拭,任由落花沾了一身。于涯远远看去,只觉得慕雪瑟完好无损的右侧脸再配上这蓝花白衣,真是一副醉人的风景。只可惜,那双深潭般幽幽的双眼,暗藏机锋,让人无法放松地欣赏如此景致。
“于督主请坐。”听见于涯的脚步声,慕雪瑟转过脸来。
看见她那半被毁的左脸,于涯几乎要惋惜地叹息,可又一想,此女心性坚毅,极具智谋,若是再有那倾国倾城的美貌,怕是要无往不利了。
果然,这张脸,还是毁去的好。
“你还真是很喜欢下棋。”于涯走到慕雪瑟的坐面径直坐下。
“人生如棋局。”慕雪瑟淡淡笑了笑。
“慕二小姐这一局赢得真漂亮。”于涯仰头叹息,“我又一次小看你了。”
“让于督主失望了。”慕雪瑟抬眼看他,“我没有如你所愿因通倭而斩首,更不曾牵扯到慕家。秦泽海归降朝廷,我想皇上知道后,一定会圣心大悦的。”
“说的是,慕二小姐,又立一大功。”于涯微微一笑,明面上劝降秦泽海的人说是慕天华,但慕天华才回南越几天,怎么可能搭上秦泽海。他心里明白,实际劝降秦泽海的人,只怕就是慕雪瑟!
“我说过了,只要命还在,结局未可知。”慕雪瑟落下一粒白子,一下封死了黑棋的大片棋路。
“是啊,果然凡事无绝对,是我太过自信了。”于涯也落下一粒黑子。
两人你来我往,沉默地下了十几手,于涯越下越是心惊,慕雪瑟今天的棋路与那天简直是判若两人。招招出奇,攻势凌厉,不留余地,将于涯的黑子逼得节节败退。
☆、第七十七章 棋高一招
于涯忽然意识到,慕雪瑟的棋,就如她本人一样深不测,每当你以为摸到她的底的时候,却总发现她还留有余地。每当你以为自己将她逼至绝路的时候,她却总能奇招突起,峰回路转,化险为夷。
就如这次,他刚刚才得知,慕振荣赶在他和九江王的人把弹劾慕家通倭的折子递上去之前,就给皇上上了一道关于秦泽海有意归降的密折。
这一前一后差别可大了,若是他们弹劾的折子先递上去,那慕振荣后面递来的折子就等于是知道罪状被发现,为扭转形式而做的解释。而若慕振荣的折子在先,他们就是闻风诬告。
现在,再加上秦泽海和南越守军联手痛击厉厌天一事,更是证明了慕振荣所谓的通倭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好对付厉厌天。
慕家不仅无罪,还立此大功,他已得到消息,慕振荣在南越的任期将满,皇上有意将他调回京城,统领三大团,真若如此,只怕镇国公府更加不可一世了。
慕雪瑟边笑着,边将于涯的棋路一一封死,于涯的眉头越皱越紧。
远远望去,只见他们两人,一人白衣,一人蓝衫,在满树蓝紫的花树下,相对而坐,沉默地下着棋,有风吹过,落花纷纷,美不胜收。
“我说,我怎么觉得于督主和小姐看起来这么和谐?”站在堂屋里的丹青用胳膊肘捅了捅染墨。
染墨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丹青一眼,“你是在说小姐和一个太监看起来很和谐?”
“我不是这个意思!”丹青差点咬到舌头,“我是说他们这两次难得没有针锋相对。”
染墨又转过脸去,沉默不语了,丹青顿觉没趣地摸摸鼻子。
忽然,只听于涯轻叹一声,“唉呀,果然我棋艺不精,输了。”
慕雪瑟看着棋盘上将黑子逼入死地的白子,微微一笑,“我们这一局也算是有了一个了断。”
“想不到二小姐不仅聪明坚毅,而且棋艺还如此高明。人都说弹琴靠勤奋,下棋靠天赋。看来我是没有这个天赋了,恐怕京城里也只有南风玉能同你一较高下了。”于涯一点也不介意输棋,他介意的是输在了别的地方。
“哦,南风玉么?有机会我倒要请教一下。”慕雪瑟淡淡说了句,她的棋艺自小就是家中最好的,只是从前她更优柔寡断,不够狠绝,如今转了性子,自然更是所向披靡。“只是我们这一局虽然了断了,但我不希望出现下一局。”
慕雪瑟的眼神突然转为锐利,“于督主,我说过,只要事不关慕家,你私见九江王的事我一定会守口如瓶,我慕雪瑟说话算话。你们对付我也就罢了,但若是下一次,再把慕家和我重要的人牵扯进来,休怪我无情!”
于涯的眼睛有些危险地眯了眯,“你到底知道多少事?”
他原本以为那封奏书他们上的很隐秘,可是现在看来,慕雪瑟是早就知道了。
“我想知道,给九江王出诬告慕家通倭这个主意的人是不是你?”慕雪瑟目光灼灼地盯着于涯。
“不是我。”于涯坦然地摇摇头道,“不过帮他把折子递上去的人,的确是我。”
慕雪瑟看着于涯,半晌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相信于涯没有说谎,那么给九江王出这个主意的高人到底是谁?还有谁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呢?
大熙朝局果然藏龙卧虎、诡谲莫辨,她这一局赢得好险。
“九方朔今天早上又一次突发疾病,全身皮肤红肿如火烧。”于涯捻起一粒白子在手上把玩,“不知道跟慕二小姐你有没有关系?”
“三天前,九江王派人夜袭流觞阁,妄图取我性命,结果被我的暗卫击退了。”慕雪瑟用袖子扫乱棋盘上的棋局。“来而不往非礼也。于督主,你说是么?”
于涯沉默着没有答话,慕雪瑟又道,“其实王爷和督主根本都不必着急,经过此次,朝廷上下都知道九江王曾经弹劾过慕家通倭,九江王府和镇国公府算是已经交恶了。慕家再要攻讦九江王什么,别人都只会怀疑慕家的动机而已。上次我就说了,我说的话,已无人相信。”
“我今天得到了消息,厉厌天欲逃往九江海域,九江王派出战船将其痛击,使其又退回了南越海域上。”于涯淡淡道。“九江王让我告诉你,他没有食言,也请你放九方朔一马。”
“这瓶药早晚各服一粒,七日后九方朔自然无事。”慕雪瑟拿出一个白瓷瓶递给于涯,再次强调道,“但是我希望这一次之后不会有下次,告诉九江王,不要考验我的底限。”
九江王这一次当然不会食言,他已经对厉厌天起了疑心,只要他调查发现厉厌天首鼠两端,假意投靠他,实则是楚赫的人。
惊怒之下,九江王只会恨不得厉厌天早点死!所以九江王这不是在履行对她的承诺,不过是在帮自己而已。
不过九江王一定会担心厉厌天将他的密谋泄露给楚赫得知,这次之后他就会开始提防楚赫,而推迟起事。
那么慕家就有足够的时候在京城站稳脚,好应对将来到来的兵祸。
这次她是险胜,好在那天她去了书局,遇上的楚赫,得知了此事,否则真让于涯和九江王先发制人,慕家就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只是她和九江王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不过她也不害怕,九江王前世的结局是兵败身死,根本无需她动手,她只要算计好慕家可以在九江王将要引发的大乱里得到多少好处就行了。
“慕二小姐的话我记着了。”于涯收了药瓶,笑了笑,“说起来我也该回京城了,皇上怕是很想念我,接连传信来催。二小姐,我在京城等你。”
说完,他站起来,转身离去,慕雪瑟独自坐在棋盘前,看着他的背影,却是微微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