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着莫煜，“还有小九，别以为你对她是什么心思我看不出来！你配不上她！”
“我配不上她，难道现在的你就配得上！”莫煜嗤笑一声，“她若看到你现在被甲执锐闯进皇宫的样子，只怕她会第一个出手杀你！”
“是啊，所以我不想让她看到。”莫瑜笑了一下，“等她知道之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而到时候，她是一定会原谅我的。”
“你就这么笃定她会原谅你？”莫煜冷笑，“告诉你，她不会，她绝对不会，你今天做了这件事，你就注定要失去她了！”
“我若不做这件事，也是会失去她的。”莫瑜笑了一声，“所以，我不如赌一把，只要我赌赢了，皇位是我的，小九也是我的，而我父亲和兄长也可以平安无事地归来。”
他抬头环视四周玄甲军和北岭铁骑的铁甲森森，还有包围着甘泉宫的御林军，他笑，“而且，照这样子看，我是赢定了。你要怎么办？莫煜，你不是一向都很聪明，把所有人都算计在内么？怎么，难道你没有算到这一步？”
“是啊，我居然会相信你。”莫煜面带嘲讽看向离轩，“我早就知道你的这位好友心怀不轨，也早就知道你近来与蒋经义有所接触，我早就对你有所怀疑，可我居然也以为你不会这样做，对你没有做出丝毫的防备。我居然跟小九一样傻！”
帝都的一切动向基本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确好几次都对莫瑜起了疑心，可是却又被他生生压下，因为他原也以为那个被九方梦所珍惜的莫瑜，那个程玉楼口中有着赤子之心的莫瑜是不会同他一样追逐权力，不择手段，变成**的俘虏。
可惜他错了，他是真的觉得可惜，可惜那个曾经的莫瑜竟然有一天会成为跟他一样的人。
他真是觉得万分失望，仿佛幻梦破碎，仿佛眼见纯洁染上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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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三章 波云诡谲（十三）
“那大概是因为曾经的我太傻了吧。”莫瑜看着莫煜笑道，“就像当初我还傻傻地去提醒你要防范荻家之事，却不想你早把荻家和我算计在内。你一直都比我狠，我总是该比你狠上一次。若这一世我始终因为心软而败于你手，只怕我到死都不会甘心。”
“我一直都很羡慕你，羡慕你拥有一个好祖父，羡慕你从小就拥有别人所没有的一切，权力，地位，名望，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够拥有这些我要拼命努力，拼命算计才能得到的东西。你在朝为官，却能不染上任何权欲，始终保持着你那颗人人称赞的赤子之心。而我却是早早就沉溺于权欲之海，满心功利，追名逐利。我羡慕你能够轻易就被小九视为挚友，让她倾心相交，以诚相投，而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找对靠近她的方法。我羡慕纵然你不停地犯傻犯错，甚至自暴自弃，却仍然有人对你不离不弃，逼迫着你重新站起来。我真的很羡慕你，真的。”莫煜摇了摇头，“但是我现在终于不再羡慕你了，因为如今的你与我并无差别。”
“是么？”莫瑜微笑，“那很好，至少你不用羡慕着我到死。”
他拔出腰剑的佩剑指向莫煜，离轩在他身后道，“莫瑜，现在就杀了他！”
莫瑜一步一步上前，剑尖渐渐逼进莫煜，却在剑尖离莫煜的胸膛还有一尺远的距离时停住。
离轩皱起眉头道，“莫瑜，别告诉我，你到了现在才来心慈手软！”
“当然不会。”莫瑜轻轻笑，“离轩，你都不知道我是经历了怎样的内心挣扎才下定的决心，怎么可能到现在才退缩呢。”
“你知道就好，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件事我们已经做了，就一定要成！否则死的可不是你我，而是跟着我们的所有将士！”离轩冷声催促，“现在，杀了他！只要他死了，玄国再无一人可与你争锋，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我知道。”莫瑜仿佛叹息一般道，他的剑抵上了莫煜的胸膛。
莫煜冷冷一笑，闭上眼坦然无畏地迎接即将来临的死亡。
离轩的双眼紧紧盯着莫瑜的后背，等待着他给莫煜至命的一击，忽然，他听见他身后的北岭铁骑的将士们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他回过头去，就看见他的三千北岭铁骑全都立足不稳，摇摇欲坠。
“将军，那酒有问题！”一个北岭铁骑的将领对着离轩道。
酒！离轩猛地转回头看向莫煜，壮行酒！
莫瑜没有回头，御林军指挥使放下架在莫煜脖子上的剑，突然高声下令，“弓箭手准备！”
两侧的房屋上突然出现了大批的御林军弓箭手，全都张弓搭箭，瞄准了北岭铁骑的将士们。与此同时，玄甲军的五千将士全都转身，手中兵器向都一齐指向北岭铁骑！
莫煜蓦地睁开眼，惊愕地看向莫瑜，莫瑜慢慢放下手中抵在莫煜胸膛的剑，慢慢地回过头与离轩对视。他听见莫煜在他身后问，“刚刚那一瞬间，你有没有想过，干脆趁机杀掉我？”
“有，我很想。”莫瑜淡淡道，“但是我不能这么做，我不会让小九失望。”
莫煜笑了起来，莫瑜终究是没有变，他依旧还是那个莫瑜，那个他永远都比不上，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莫瑜。
“为什么！”离轩的目光像那暴雨前厚厚的云层一般阴沉。
“因为我不能这么做，”莫瑜摇头，“离轩，我成不了你想要的英主，我实现不了你的愿望。我是裕王，这一生，我都只会中裕王！”
裕王这个名号对他来说，代表了很多东西，今天一旦他真的谋反篡位，就等于要他抛弃那些东西，那是他做不到的。
“你在酒里下了什么？”离轩冷声问。
“迷药。”莫瑜回答。
“为什么玄甲军没事？”
“因为他们事先吃过解药。”莫瑜道，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先骗北岭铁骑和西北军喝下掺了迷药的酒之后，再将他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他带进皇城瓮中捉鳖，剩下的交由帝都之外的两万五千玄甲军来解决。
“那为什么你没给我也下药！”离轩冷笑道，“那样不是更方便么？”
“你太精明，我不能不防着你发现异常。”莫瑜道，“只要瞒住你一人，就等于瞒住所有的玄甲军。”
“好，很好！我还真被你给骗过了！”离轩高声大笑，他带进皇宫的将士都中了迷药，如今全身无力，只剩下他一人还能好好地站着，可是他一人如何能敌得过五千玄甲军和两千御林军。他看着莫瑜道，“你可别忘记了，你的九姑娘还在我手上，她可是你亲手交到我手上的！难道你连她的死活都不顾了么！”
“她现在大概已经救出韩国夫人了吧。”莫瑜笑了笑。
“你说什么！”离轩吃了一惊。
“她去找你是我授意的，没有点把柄在你手上，你怎么能完全相信我。”莫瑜缓缓道，是他让江明将他的谋划告诉九方梦的，他知道离轩和蒋经义迟早要谋反，而只有他才能让他们没有防备。
但是他突然转变态度，离轩和蒋经义难免要生疑，所以他就让九方梦陪他演了一场戏，而离轩将九方梦和南诗关在一起更是如了他们的愿，他们到处都找不到南诗，如今离轩倒是自己将南诗被关的地方暴露同来了。
***
帝都城北的一处小院里，南诗被绑在一个小房里的一张旧椅上，她被关在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里，这里的南氏旧人没有太过折磨她，但是对她都没有好脸色，也不让她知道任何关于外面的消息。她一直都在担心，那个写信用南晟之事威胁她的人，到底有没有信守承诺，放过南晟。
九方梦被送进来的时候，她很惊讶，她知道九方梦的武功很高，轻易无人能伤得了她。如今见九方梦昏迷不醒的样子，她顿时就着急起来，她不停地叫九方梦，“小九！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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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四章 波云诡谲（十四）
“别叫了！”送九方梦进来的人对着南诗冷冷道，“她被人点中了睡穴，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的。”
那人说罢就出去了，南诗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九方梦，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有本事居然能点到九方梦的睡穴。
过了两个时辰，那个送九方梦进来的人忽然又拿着绳子走了进来，他走向躺在床上的九方梦，南诗以为他要对九方梦不利，急道，“你要干什么！”
那人瞪她一眼，口里冷冷道，“算算再过一个时辰她就该醒了，听说她武功极高，不好对付，先绑起来比较好。”
九方梦的武功是人所共知的，刚才九方梦昏迷着被送进来，她沉睡的样子看起来毫无威胁性，反而让他们差点疏忽了，现在才惊觉该把人捆上才对。
他拿着绳子刚刚要套上九方梦的手，却见九方梦忽然睁开眼，用那一双黑亮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他，他一惊，“你——”
才说了一个字，他就被九方梦点中穴道，倒了下去。
“小九！”南诗瞪大眼。
九方梦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从床上翻身起来，走到南诗身边帮她解开身上的绳子。
“你是故意让他们抓住的么。”南诗低声问。
“一言难尽。”九方梦压低声音道，“夫人，我带你出去。”
“我父亲——”南诗有些着急问。
“南大人身在刑部大牢之中。”九方梦正色道，“夫人，你早该想到，纵然你如了他们的意，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父女的。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南大人，下一次，可别再这么轻率了。”
南诗叹一口气，“但是有时候，我为人子女，有些事终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不得不做。”
“我知道。”九方梦也是叹息一声，她想起莫瑜，想起他有万般挣扎，她也想起离轩，想起他对他们南氏一族的期盼，想起他对他祖父南晏的崇敬。
血缘斩不断，情义有时疏，所以大多数朝廷官员往往会因为亲人而犯错，会在公理和血缘之间选择血缘，而那些极少数做出正确选择的官员，他们往往都会被世人所铭记。
九方梦一脚踢开房门，看着院子中因为这一动静而惊愕地看过来的守卫，她道，“夫人，我们早点解决这里吧，我还要赶回皇宫！”
***
皇宫之中，甘泉宫前——
“哈哈哈哈！”离轩仰天长笑，他看着莫瑜，“怪只怪我太相信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会选择我！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你相信的是我的**，你以为你了解我的**就能够掌控我。”莫瑜摇头，“离轩，也许你是对的，我心中的确有着你所看到的那些**，它们好几次都汹涌而出差点将我的理智吞没。但是我终究没有让自己为它们所俘虏，这不也是你选择我的原因么，离轩，你早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离轩沉默不语，的确，他早知道莫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看中莫瑜与之相交也是因为这一点。莫瑜就是凭他那一颗纤尘不染的心征服他的，让他放下对裕王的成见，择他为主。
这也是他想推莫瑜上位的原因，他知道有那样一颗心在，莫瑜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他也一定不会像古往今来那些功高震主的名将一样落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只有在莫瑜的手上，他想要重新振兴南氏一族的心愿才有可能完完全全实现。
可是他该懂得的，有这样一颗心的莫瑜，终究是不会做同与他相同的选择。
“那么你的父亲和兄长呢，他们可是还在西北，西北是蒋经义的地盘，你要弃他们于不顾么？”离轩冷冷地问。
莫瑜长叹一声，“我知道一旦我做出这样的决定，蒋经义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但是我只能这么做，因为我是裕王，离轩，你明白这个名号在玄国曾经代表着什么。”
这个名号在玄国曾被冠在莫瑜德高望重的祖父头上，老裕王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一定不会希望自己后代子孙为裕王这个名号染上污点，成为玄国的罪人。
“裕王府已经错了一次，我不能再错第二次，我不能辜负我的祖父。”
那天，九方梦选择去都察院自首的时候，对他说，以后他做选择的时候多想一想他的祖父，想一想他会怎么做，他会怎么选，他就会明白。
他在裕王府中想了三天，这三天里他设想了无数遍若是遇上如此情形，他的祖父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可是无论怎么想，答案都是一样的。
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的祖父，但是至少他还是可以努力源着他祖父曾经走过的轨迹，去追寻他的脚步。
其实，早在那天他选择在三分崖上与犬戎巴图定胜负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下了决定。在他飞跃三分崖的时候，他隐隐约约看见对崖站着一个人，那人骑着高头大马，面色俨然，他看见自己骑着马落在对崖时人身影与他重合，那一瞬间，他就下了决心要不负“裕王”之名。
“我父亲和我大哥，他们会懂得我的。”莫瑜叹息道，“我不想辜负我的祖父，我不想辜负裕王这个名号，我不想辜负玄国人对我的期待，我终究只能辜负他们。”
离轩看着眼神坚定的莫瑜，他发生莫瑜真的不同了，他不再是那个在情义与公理之间做不选择的颓丧的莫瑜，他终究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样成为了裕王。
他看见莫瑜手中的长剑遥遥指向自己，听见莫瑜道，“离轩，收手吧，你没有胜算的。”
“我已经无路可退了。”离轩也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莫瑜，“真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两人也会刀剑相向。”
“离轩，你现在收手，我还可以为你向朝廷求情，留你一命！”莫瑜急急道。
“然后让我像个孤魂野鬼一样的活着，永远无法恢复我真正的名字么？”离轩摇头笑道，“莫瑜，那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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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五章 波云诡谲（十五）
“离轩，就算你现在不收手，你也不可能达成你的目的，难道你一个人能与七千人马抗衡么！”莫瑜道，“蒋经义的西北军也同样喝了掺了迷药的酒，现在一定也被我的人拿下了，你已经是四面楚歌，无路可走了！若是你现在俯首认罪，朝廷还能放过你这样北岭铁骑的兄弟，但若是你执意要与我们对抗，你会连累这三千人都与你一同命丧黄泉！”
“是么？”离轩淡淡笑。
“王爷！”忽然有一玄甲军装束的士兵冲了进来，“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说！”莫瑜道。
“镇国大将军和西北军突出我们的包围往西北方向逃走了！”那个士兵急急道。
“怎么可能！”莫瑜吃了一惊，“他们没有中迷药么！”
“他们把酒都泼在衣领上，并没有喝下去。”那个士兵道。
看来蒋经义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信任他，才会留了一手！
“蒋经义这个老狐狸！”莫瑜沉下脸，怒问道，“难道你们两万五千人还拦不住五千西北军？我不知道原来我统率了一群废物！”
两万五千人的玄甲军，在帝都又对地形比西北军更熟悉，既占人和，又占地利，居然拦不住区区五千人的西北军，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说他们玄甲军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原来我们将他们围得死死的，他们根本冲不出去，可是没想到突然从西北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