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不敢！”礼部尚书回答，“可是九姑娘之事，皇上若是下不了决断，只好由臣等替皇上下了，就算皇上事后要惩治臣等，臣也无怨无悔！”
“好啊，朕这些年对你们实在是太宽容了，才会纵得你们胆敢动朕要保的人！”莫涯站起身，目光如冷锋一般刺在礼部尚书脸上，“礼部尚书，你收了贤妃多少好处？”
礼部尚书的脸色顿时一变，莫涯冷哼一声，下令道，“礼部尚书收受贿赂，身为外臣，居然胆敢与朕的后妃有所往来，其心可诛！现将其革职查办，关入刑部大牢，礼部一应事务交由礼部左右侍郎暂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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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 熙国来使（二十）
“皇上！皇上！臣对皇上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哪！”礼部尚书脸色苍白，以头抢地，磕得金殿上的地砖砰砰作响。
“一片忠心？”莫涯冷笑了一下，“那你能否好好解释一下你家后院的地窑里那堪比国库一年税收的金银？”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全都不可置信地看向礼部尚书，礼部并非什么油水丰厚的衙门，可是礼部尚书居然都能贪下这么大笔的钱财，如何能不让人吃惊。
礼部尚书顿时面若死灰，他的确是贪，也的确是收了蒋贤妃的贿赂，但他针对九方梦并不只是因为蒋贤妃而已，他的确也是为了大玄江山社稷考虑！
可是现在却是无人再能相信他的真心了！
离轩看着礼部尚书轻轻颤抖的背影，嘲讽地笑了笑，有时候一个污点能够掩盖住所有的功绩，就像堕落时的莫瑜，就像现在的礼部尚书，就像他们南氏一族！
“朕念你是两朝老臣，于社稷虽无大功，也算是有苦劳，所以对你一再容忍，却不想反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今天你可以擅自调动五城兵马司的人，明天你就敢动朕的御林军！”莫涯的声音如那片片碎裂的薄冰，“来人！将他带下去！”
立刻就有侍卫上来将礼部尚书拖了出去，莫涯又对莫瑜下令道，“朕命你立刻调一队玄甲军进城，去找小九！”
“是！”莫瑜领命后就立刻冲出了金殿。
***
皇宫能通往南府的路上，九方梦乘坐的马车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所围住。
“九姑娘——”驾车的车夫一脸惊慌。
九方梦撩开车帘向外看了看，就见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正拔剑对着她，“九姑娘，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是我们五城兵马司今天出动了五百人，也不是你轻易就能对付得了的！”
“真是好大的阵仗，指挥使大人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一下就出动五百人。”九方梦笑着走下马车，宵练剑还在莫涯的书房里，让她赤手空拳对付五百人的确是不容易。
况且，这里是大玄帝都，这些人都是莫涯的臣子，若是她与他们动手，为难的是莫涯。
“若非九姑娘太难对付，我们又何必如此麻烦。”指挥使道，“九姑娘，你身为熙国被通缉的罪人，应该明白你留在玄国于皇上于玄国都不是什么好事，你现在可以选，要么你就此离开玄国，要么就由我们五城兵马司的人将你拿下交给熙国使臣！”
“这是皇上的意思？”九方梦面无表情地问。
指挥使只是道，“九姑娘快点做选择吧！”
“玄国的大臣果然是比熙国大胆，居然敢违逆圣意。”九方梦笑。
指挥使面色一冷，挥剑下令，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一齐拔刀，就要向着九方梦冲过去。
忽然，半空之中，十数道长虹凌空断下，只听金铁相斫之声铿锵不绝，靠近九方梦的那些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手中的刀都被人一剑震得脱手，坠落在地，惊得其他官兵纷纷后退。
十数道身影护在九方梦身周，当先一黑衣少年冷冷喝道，“谁敢动我熙国郡主！”
指挥使吃了一惊，就见围着九方梦的这些人多是比她还要小一些的少年，可是个个身如松柏，气势逼人，单凭刚刚他们那一剑震脱几十人手中刀的内力，就可以看出他们个个身手不凡。
“江明。”九方梦叫那黑衣少年，“你们来得太慢了。”
她从天云山行宫失踪三个多月，到现在江明他们才找到她。
“郡主，都是我们的错，没有保护好你。”江明愧疚道，“郡主出事后，我居然也没想到郡主会来玄国。”
还是后来他得知了浮生到了玄国，才猜测九方梦八成是到了这里。
“罢了，是我没给你们留下线索。”九方梦叹气道，她不留下任何线索，本意是担心被熙国其他人找到，毕竟“夜”的暗号，九方宸他们几乎都知道，却反而也浪费了江明他们的时间。
“九姑娘，你这是定要与我们一战了？”指挥使咬牙道。
九方梦还未答话，忽然又有大队人马冲向这里，将他们团团包围，当先一人正是莫瑜，他手持圣旨下令道，“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不遵圣令，与礼部尚书勾结，现将其革职查办！”
“皇上！”指挥使浑身一震，跪倒在地上，吃惊道，“我这是在为皇上着想啊！皇上他怎可如此对我！”
“他是皇上，皇上只有做与不做，没有可不可以。”莫瑜上前一步，将圣旨扔在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面前，“圣意是不可逆犯的，你在听从礼部尚书的话时，就该明白后果！”
莫瑜在说着这些话的同时，他自己的心中也是大为震动，圣意不可犯，皇命不可违，在这帝权胜过一切的世界里，那个黄金铸成的龙椅是有多么大的诱惑。
他看向九方梦，若是天下尽在他手，他是不是就可以保护他的父亲和兄长，他是不是就可以得到九方梦仰望他的眼神。
他还记得昨天九方梦看莫涯的眼神，好像全世界她只能看见他一个人一般。
离轩说得很对，他还不够强，人只会怜悯他所俯视的脚下，只会仰望他所达不到的高度。
可是强大的代价往往很残酷！
他看着九方梦，走向她，伸出手想摸她的脸，“你没事吧？”
九方梦却是避开了他的手，“没事，多谢你，若是你来晚一步，我可就为难了。”
莫瑜看着九方梦的眼睛，她的眼睛在笑，但那笑意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莫涯，莫涯就如同他所说的一般，决不让人在玄国的土地上轻易动她。
“回去吧，这段时间你还不暂时不要到处走动的好。”莫瑜道，免得万一再有礼部尚书和这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之流的与九方梦发生冲突就不好了。
九方梦点了点头，“我再去一趟南府就回去。”
她很清楚，莫涯现在是滥用自己的皇权保她，若是她还给莫涯到处制造麻烦的话，那就太对不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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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三章 熙国来使（二十一）
“我陪你吧。”莫瑜道。
“好。”
九方梦轻轻挥手，江明几人立刻闪身不见，隐匿在四周保护九方梦，莫瑜心中微微一震，第一次感觉到九方梦身上那属于慕雪瑟和九方痕女儿的那股威势。他胸中热血沸涌，九方梦的确很强，她的强不仅仅是她自身，还有很多来自她身边人的东西，比如莫涯的维护，比如“夜”的守护。
只一眼，莫瑜就看得出来，“夜”的每一个人都是绝顶高手，若是交手，这些人里只怕没有一人会输给他，特别是为首的那个江明，他的身上与浮生有很像的气势，像是一柄浴过无数鲜血的宝剑，带着逼人的锋锐。
莫瑜再次认同了离轩所说的话，九方梦很强，只有强者才能够吸引她，而他还不够强。
他们到了南府的那个密道，九方梦和莫瑜一起进了密道，她用火折子再次确认过了地上除了她和南诗留下的脚印之外，只有一行男人的脚印，那道脚印将她引进岔路的黑暗中用地上的针将她迷晕之后，就带着她从密道的出口出去了。
九方梦和莫瑜一起站在了出口，她仔细观察了周围掩盖这出口小门的荒草，那个劫走她的人很聪明，知道若是荒草上有被踩过压的的痕迹，很难遮掩过去，所以干脆将这一片的荒草都踩了一遍，留下无数痕迹和方向，反而让九方梦无法判断了。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果然那人抓她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将南诗被带走的痕迹掩盖掉。只是那人是如何避开影卫的耳目进入南府再进入密道的呢？
“你说那些把韩国夫人带走的人，会不会伤她性命？”九方梦有些担忧地问莫瑜。
“应该不会，他们还要用韩国夫人来威胁南大人。”莫瑜的喉间有些干涩，他已经猜到了动手的人是谁，可是他不能说出来，因为他的父亲和兄长还在西北。离轩实在是很了解他，知道他这一生注定要被情义所困。
“回宫吧，皇上还在等你。”莫瑜道。
“嗯。”九方梦点头。
***
九方梦是第一次进甘泉宫莫涯的寝殿，莫涯正坐在长榻上裸着上半身由太医为他包扎着身上的伤口，蒋贤妃和云妃正陪侍在一旁。
九方梦这才清楚地看见自己把莫涯伤得有多重，单看外伤就触目惊心，两条前臂是已经结了血痂的爪痕，腹部和胸口是大片被重力击打过的淤青，而心口是五个血洞直到现在还在渗着血。
九方梦心中大震，愧疚得僵在原地，不敢上前，而蒋贤妃正用一又美目恨恨地瞪着她，责怪她把莫涯伤成这样。
在所有的伤都上过药包扎好之后，莫涯披上外袍看向九方梦的方向，对她一笑，伸出手招了招，“小九，过来。”
九方梦走过去，莫涯又对其他人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小九留下。”
蒋贤妃心有不甘地站着不走，却是被云妃拉走，临走时她回头看了九方梦一眼，那眼神让九方梦想起蒋贤妃早上说的话——你总有一天会害死皇上的。
这个眼神让九方梦却步，莫涯却是冷冷道，“还不出去么？”
蒋贤妃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云妃拉走了，陪着九方梦进来的莫瑜在看了九方梦一眼之后，也退了出去。
“我又给皇上添麻烦了。”九方梦歉然道，她知道莫涯为了她一下子处罚了一个两朝老臣，和一个负责帝都百姓安全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这会让多少人诟病莫涯昏庸无道。
“无妨，皇上要的是会听话办事的臣子，而不是喜欢自作主张，上下勾连的庸才。”莫涯轻笑了一声，“有些人总是喜欢不知死活地试探朕的底限，这一次朕若是纵容了他们，下一次，他们动的可就不止是你了。”
莫涯的话很对，为君者和为臣者之间就是一场博弈，既相互帮助，也相互试探，拉扯着那唯一的权力，若是莫涯手稍松一点，那么有一天他这个君王就会被大臣给压制住。
“可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九方梦叹息。
莫涯点点头，“不错，所以为了避免下一次，你必须说服你那个表哥，只要身为熙国使臣之首的他站在你这一边，那么你就是堂堂正正的熙国郡主，朕的贵客，没有人能动你。能做到么？”
“能。”九方梦点头，她就不相信慕青峰也是个会被九方蝶蒙蔽的傻子。
“好，明天的宴会上玄国将与犬戎比试箭术，熙国使臣也会到场观看。”莫涯道，“宴会结束之后，就是你好好同他谈一谈的机会。”
“皇上想好明天那一局该怎么赢了么？”九方梦问。
“他们还未出题呢。”莫涯一笑，“只要他们出了题，自然会有解题的办法。”
***
第二天，为比试而设的宴会照样安排在长定殿，宴会刚刚开始，岱钦看了熙国使臣之中少了一个九方蝶，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请问灵涵郡主，今天怎么没有来？”
熙国的使臣之中却有一位官员先站了起来，对莫涯道，“玄帝陛下，我国的灵涵郡主极擅舞艺，我们到贵国来也未带上什么好礼，实在惭愧，不如就让我们的灵涵郡主献舞一曲，算是我国送给贵国之礼吧。”
九方梦今天单独设座在莫瑜的下首，她听见这话，差点笑出声来，九方蝶向来自负才色兼俱，今天分明就是故意要在此次宴会上大出风头，才让这个官员这么说。她又去看慕青峰，只见慕青峰冷着一张脸并不说话，显然是对九方蝶的行为并不赞同，但又拿九方蝶没有办法。
“好啊，那就让朕和诸位一睹灵涵郡主的风采吧。”莫涯淡淡笑道。
那个官员击掌三声，立刻就有几个熙国陪同九方蝶来的侍女将四根木柱用石墩固定大殿中舞池的四个角上。
莫涯微微眯起眼，只是看见这四根柱子，他就已经明白九方蝶想要跳是什么舞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熙国来使（二十二）
果然，片刻后，九方蝶一身水蓝色舞衣款款走进殿中，她的左额上画着一只妖娆的蓝色蝴蝶，将她的容颜衬得妩媚动人，令满殿的许多人都忍不住发出赞叹。
莫涯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卖弄，这副装扮他很熟悉，他仍记得当年玄国派使臣出使南熙，朝阳公主以琵琶飞天舞挑战南熙舞艺高手。那时他还是南熙的于督主，他有意为难慕雪瑟，用手段定了慕雪瑟与朝阳公主斗舞。
那一天，慕雪瑟以她空灵绝妙的凌空之舞力压朝阳公主的琵琶飞天舞。
他还记得那一天，慕雪瑟凌空御风，遗世独立的绝世风姿态。那是慕雪瑟唯一一次在人跳舞，那一舞已成绝响，后人再也无缘得见。
然而，纵然时间过去这么多年，慕雪瑟那一舞留在他心里的幻影却仍是那么清晰，以至于午夜梦回，他偶尔也会梦见她在盛放的蓝花楹树下孤傲地起舞，蓝花楹蓝紫色的落花纷纷扬扬，一如他遇见她的那个盛夏。
莫涯的心口又再次有了隐隐的痛感，舞池中央九方蝶已经如一只蓝色的蝶凌空翩翩起舞，她纤丝的足踩在细如毛发的铁丝上和着那缠绵悱恻的曲子，旋转出妖艳的舞姿。
这支曲子莫涯也记得，叫《韶》，纵然他只听过这么一次，但却始终无法忘怀那旋律。
可是，现在他记忆中那美好的舞姿，如今居然有人敢在他的面前东施效颦？
莫涯的目光渐渐染上冰冷。
九方梦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慕雪瑟跳这支舞，但也曾在熙国听人说起过，却不想有一天她亲见这只舞，会是由九方蝶跳给她看。九方蝶还真是不遗余力地学着慕雪瑟的一切，不仅长得像，连才艺都要像。
这样的舞，九方梦自问她这样从小与剑为伴的人是跳不出来的，她也并不想学，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已经不再对自己不如慕雪瑟心有不甘，慕雪瑟是慕雪瑟，她是她，她们是母女，但她并不是慕雪瑟的仿造品，她学不到慕雪瑟的心计和才华，但是慕雪瑟也未必能像她一样用剑。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要去看莫涯的反应，她想看看这个男人在看到和慕雪瑟那么相似的九方蝶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像九方宸和浮生那样痴迷得不可自拔么？
可是看过之后，她又后悔了。
她没有在莫涯眼中看见迷惑，却看见他的眼中有着隐隐的痛色，她知道，那不是为了九方蝶，而是为了慕雪瑟。
这个男人的心里深埋着对她母亲强烈的感情。
九方梦垂下眼，掩饰自己嘴角的讥诮。
九方蝶凌空而立，她努力地再现着慕雪瑟曾经的每一个舞步，和舞姿，她看见宴席上的众人那因震惊而赞叹的神色，心中的得意更是升腾而起。她又去看莫涯，在接触到莫涯的眼神后，她的心中却是一惊，莫涯的眼神带着一冰冷地挑剔，似乎是在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