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个女人拦住了去路。”车夫有些困惑地回答。
“女人？”
芍药奇怪地撩开车帘，就见前方的暗夜之中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淡蓝素衣，乌发随意地用一只银簪绾起，她那张绝美的容颜在夜色下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邪意，仿佛是那从炼狱来到人世的修罗。
芍药的眼神落在女子手中的那柄宵练剑上，心中莫名就生出了寒意，“九姑娘？”
九方梦有唇角溢出一丝奇异的笑意，她一步一步地走近马车，慢慢地拔出了宵练剑，宵练剑的剑身在暗夜之中闪着隐隐的寒光，这一瞬间，芍药清晰地感觉到了九方梦全身聚然散发出的杀意。
芍药浑身颤抖起来，她结结巴巴道，“莫，莫大人，他，他答应过我，不会要我的命的！”
“他是他，我是我。”九方梦轻柔的声音随着夜风送入芍药的耳中，幻化成了那催命的丧音。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芍药不解地瞪大眼。
“因为你该死。”九方梦轻声道。
芍药为了一己私欲，先是投靠王申害死了吴御史和贺夫人，接着帮着王申和侯景设计欺骗九方梦，最后又投靠了侯景设计毒杀王家所有人。
莫煜可以为了他的大计而放过芍药，是因为他的心中并不存在真正的公义，他的所做所为完全是为了他个人的利益而已，所以在他眼中，无论芍药是穷凶极恶也好，伪善阴毒也罢，只要能成为他的助力，他不介意放她一条生路。
可是九方梦不能。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侠骨丹心，惩恶扬善之人，但是她就是不能放过芍药。因为她从芍药身上看见了九方蝶的影子，她们都是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残害他人的人，她们恨的理由往往都是因为她们的私欲得不到满足，所以就恨上那些不能满足她们的人。这样的人让九方梦恶心。
若是芍药曾经表现出对自己的所做所为哪怕有一点点的悔意，那么九方梦今天就不会在这时拦下她的马车。
可惜她没有，从来没有。
在目睹过侯景的下场之后，她甚至还有心思继续考虑着如何勾搭上莫煜，始终在为她内心那渴望飞上枝头做人上人的**奔走着。
“难道你是要为吴御史和贺夫人报仇？”芍药惨白着一张脸问道。
“不，”九方梦摇摇头，她并不想为自己的行为标榜上多高尚的理由，“我杀你，只是因为我想杀你而已。”
芍药咬咬牙，猛地将车夫推向九方梦，跳下车就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可是，才跑几步，她就听见九方梦在她身后笑，“你太慢了。”
话音刚落，芍药就觉得自己的左手一痛，她只看了一眼就尖叫起来，九方梦居然一剑削断了芍药的左腕，她听见九方梦那如恶魔一般的声音在笑，“知道我为什么不削断你的脚么？因为我想看一看你能够挣扎多久，你可以一直逃，而我总会追上你，我每追上你一次就会削掉你身上的一块地方，我今天心情很不好，可以这样陪着你玩一整晚。”
芍药不敢回头，她捂着自己不停流血的断腕拼命往前逃，没了左手又如何？她还有钱，她一样可以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只要她能摆脱身后这个索命恶鬼！
她一边狂奔着，一边祈祷着奇迹再次出现，能再有一个人像莫煜上次一样从天而降将她救下。
可惜这一次，莫煜不会来，任何人都不会来。
就算有人来了，也阻止不了九方梦杀她的决心！
忽然，芍药感觉到一股寒意爬上她的背脊，她的右手一痛，竟是少了小指和无名指！
“如何？痛不痛？”九方梦的笑声在她右侧传来。
“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芍药一边骂着，一边继续逃跑，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放弃，她好不容易得到如今这大笔的钱财，她怎么可以死在这里！她谋害了吴御史，欺骗了贺夫人，毒杀了王申，指证了侯景，她是如何费尽心机才爬到如今，怎么可以死在九方梦的手上！
她不甘心，她绝对不甘心！
“很好，继续逃，真是感谢你让我发现了，折磨人竟是让人心情如此畅快的事情。”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是在医院里码出来的。。。。嘤嘤嘤，折腾了一整天，晚上还要陪我外婆住在医院。。。。。第一次住在医院，千万不要出现灵异事件啊，我好方。。。。。。。。
☆、第六百三十九章 狩猎之夜（二）
随着九方梦的话音落下，芍药的右耳又被宵练剑齐根削去，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惊得附近的夜鸟冲天飞起，嘶鸣声和振翅声给这萧索的秋夜染上了肃杀之意。
芍药的惨叫声持续了一整夜，直到九方梦最后一剑割断她的咽喉，她的那双眼睛之中也全然都是恐惧和不甘心，没有一丝悔意。
天光破晓，浮生的身影出现在九方梦不远的地方，九方梦一整夜都在同芍药玩着这狩猎一般的游戏，而他就在旁边看了一整夜。这是九方梦第一次在他面前杀人，但是浮生知道这不是九方梦第一次杀人，早在他在江城找到她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九方梦身上的气势变了，就仿佛是一柄宝剑见了血，成为了一柄凶器，那淬过血的杀意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他看着站在芍药尸体前的九方梦，她一身蓝衣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手中提着的宵练剑的剑身上正一滴一滴地滑落着鲜血。她看着芍药的眼神仿佛是看见自己刚刚碾死的一只蝼蚁一般的淡漠，那种神情，浮生从未在九方梦脸上见过。
他记忆中的九方梦脸上永远带着阳光般的笑意，还有一种不知忧愁的肆意。那才是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少女，那个目光始终追逐着他的女孩。
可是现在，他发现九方梦变了，她的目光不再专注于他，她不介意让他看见自己残忍的一面。她对着芍药挥下的每一剑都毫不犹豫，她的脸不再只沐浴着阳光，而是一半隐进了黑暗，她的气韵更加接近了他自己。
这样的九方梦，是他不熟悉的。
他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到底代表了什么，可是他不喜欢。他是一个杀手，他出身黑暗，可是九方梦不一样，她诞生于光明之中，她的身上永远带着阳光，这样的女子怎么可以像他呢？
“小梦，半个月前那一夜，你甩开我是去了哪里？”浮生忽然问。
半个月前在江城的月圆之夜，他原本是一直跟着九方梦的，却是突然被那三个影卫缠住，那三个影卫也都是高手，他虽然不放在眼里，可一时不察竟是跟丢了九方梦。后来九方梦失踪一夜，才再次出现，出现的时候，浮生敏锐地感觉到九方梦通身的气势更阴沉了，就仿佛是刚刚经历过炼狱一般，带着一身煞气。
“那是秘密。”九方梦用芍药身上的衣服拭干净了宵练剑上的血迹，还剑入鞘看着浮生，“浮生，你为什么没有问我天云山行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方梦用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直直地看着浮生，浮生第一次在她眼中没有看见对他的迷恋和执著，那双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雾，缥缥缈缈，无法看透。
“你没有问，不是因为你信我，又或者不信我，而是因为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在意。”浮生不在意她是否犯错，不在意她是否为恶，他在意的只是她是否安好，不是因为对她的挂念，而是因为慕雪瑟对他的嘱托。九方梦轻笑，“所以你现在又何必问。”
半个月前的那一夜，是她在江城的第二个月圆之夜，她本能的不想让浮生知道，因为如果浮生问她是如何中的尸蛊，而她说是九方蝶的话，她不想看见浮生不相信的眼神，更不想看见浮生相信却不愿意追究九方蝶的眼神。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对她的伤害，既然如此，她不如不要让他知道。而那原本就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罢了。
浮生沉默着，九方梦转过身不再看他，向着帝都的方向走，“浮生，人总有秘密。”
浮生看着她越行越远的背影，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一个夏天，小小的九方梦悄悄地对着他说，“浮生，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那时候，他并不感到好奇，可是她却是像献宝一样地把秘密捧到他的面前，“我昨天不小心打破了宸哥哥的琉璃碗，但是他不知道是我做的。”
小小的九方梦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滴溜溜地转着，毫无保留地看着他，“但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要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我对你没有秘密。”
那个对他从无秘密的小女孩，是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
莫瑜在宿醉的头疼之中醒来，他捂着额头呻吟了一声，就有一双手突然轻柔地帮他按着太阳穴。那双手并不像那些大家闺秀的手一般柔软细腻，手指上有着微微的薄茧，这是一双长年执剑的手。
莫瑜睁开了眼睛，看着坐在床边帮他按着太阳穴的九方梦，他挥开九方梦的手，坐了起来，冷冷道，“你不会是守了我一整夜吧？”
昨夜他被九方梦从畅音园里拖出来的事情，他还有模糊的印象。
“不，我刚来。”九方梦回答。
“怎么？这么担心我？”莫瑜挑眉笑。
“是。”九方梦一脸正色。
莫瑜脸色一变，冷笑一声跳下床，“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地守着我，我又不会去寻死！”
“你现在的样子比寻死还让人放心不下。”九方梦淡淡回答。
“是么？看来我果然该去寻死么？”莫瑜嗤笑一声，忽然伸手抽出放在床边的剑，就要挥向自己。
九方梦猛地抬腿，一脚踢掉他手中的剑，长剑飞射，重重地钉在了一旁的墙上，发出嗡嗡的颤声。
“无论你怎么做，无论你如何想要故意激怒我，让我厌恶你，我也不会放弃你的，你死心吧。”九方梦平静地戳穿了莫瑜幼稚的想法。
莫瑜气得黑着脸往屋外走，却是撞上正走进来的离轩，离轩一皱眉，“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要去哪里？”
莫瑜失踪后，他也找了他好久，今天早上一听说了昨天畅音园的事情，他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看见九方梦在莫瑜屋子里，离轩皱了皱眉头，他正要说话，就被莫瑜一把搂过脖子，“你来得正好，走走走，陪我喝酒去！”
【作者题外话】：今天只有这二更了。。。。快困死了，明天还要早起陪我外婆做检查，唉。。。明天我多写点吧，么么哒。。。。。。
☆、第六百四十章 青楼艳事（一）
莫瑜说罢，匆匆洗了把脸，漱了漱口就强拉着离轩出门了。离轩被莫瑜一路强拉着到了一家酒肆，酒菜才上，离轩对莫瑜道，“她跟来了。”
九方梦慢悠悠地走进酒肆，挑了一张桌子坐下，也点了几个菜，漫不经心地吃着。
莫瑜不去看九方梦，只是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酒，但心里却是觉得怎么都不是滋味。他猛地扔下酒杯，又拉起离轩，“走！”
“去哪？”离轩被他拖得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结果莫瑜又强行将他拖了一路，竟是将他拖到了帝都有名的烟花之地——青淮巷，那是全都是青楼楚馆。每家的门前都站着几个打扮得各有风韵的年轻女子，又或者是俊秀的小倌，一见他们过来，全都扑上来拉客，脂粉香扑了离轩一鼻子，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最后，他们被五个看似柔弱，却极为彪悍的女子拉进了帝都最大的青楼——红袖阁。红袖阁的老鸨是个人精，一见到莫瑜和离轩就知道这两人不是一般的人物。
而红袖阁里那些姑娘们平时多陪的是那些肥头大耳的富户高官，极少见到像莫瑜和离轩这般英俊的年轻男子，一见他们两人进来，顿时全都扑了上来，两眼像那山坳子里的狼，直冒绿光，都想让他们两人选自己作陪。
莫瑜和离轩几乎是被动的一路被姑娘们拥进了一间上等的雅间，这雅间装饰得极为别致，里面全用竹子装饰，就连桌椅也都是竹子所做，再挂上那鲛绡帐幔，微风从小轩窗进来，吹动帐幔飘飘荡荡，极有一番情趣。
“公子，选我吧。”一个穿着茜色衣裙的妙龄少女对着莫瑜笑。
“为什么？”莫瑜笑问道。
“因为我能让公子你开心。”她跪匍在莫瑜膝边，仰起脸用一双美丽的桃花眼看他，一只柔胰却是摸向了莫瑜的腿间。
莫瑜垂眼看着她，她的眼睛和九方梦有些相似，他忍不住有些恍惚。女子感觉到她手摸的那个部位突然变得发硬，她顿时得意地笑了，男人么，总是逃不过**。
莫瑜看见九方梦不知何时抱着宵练剑站在了雅间的门口，老鸨在她身旁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九方梦随手掏出一大锭银子递给老鸨，老鸨顿时就眉开眼笑地走了。然后九方梦就这样保持着抱剑的姿势，静静地看着莫瑜和离轩。
“你叫什么名字？”莫瑜忽然问那个茜衣少女。
“丹蔻。”茜衣少女笑着回答。
“好，我就选你了。”莫瑜一下笑着将她拉进怀里，双眼挑衅地越过少女的肩头看着雅间外的九方梦，他道，“丹蔻，喂我喝酒。”他顿了一下，又笑，“用嘴喂。”
“公子真讨厌。”丹蔻红了脸，但还是饮了一口酒，果然嘴对嘴地哺进莫瑜的口里。
“好酒！”莫瑜大笑。
离轩正被身边的一群莺莺燕燕缠得头疼，看见莫瑜如此豪放之为，顿时一楞，忍不住去看站在门口的九方梦。
却见九方梦一脸似笑非笑地盯着莫瑜看，眼神都未曾错开一下，仿佛是在看一场有趣的好戏一般。
离轩轻轻摇头，九方梦根本就不爱莫瑜，所以别说莫瑜在她面前亲了一个姑娘，就是在她面前睡了十个姑娘，估计九方梦的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他再去看莫瑜，却见莫瑜表面上同着那丹蔻玩笑嬉闹，一双手毫不规矩地对着丹蔻上下其手，装出一副欢场老手的姿态。可是离轩却明显能感觉到莫瑜因为九方梦的目光全身有多么僵硬和紧张。
何必呢？离轩轻笑一声，莫瑜这么为难自己，却完全用错了方法，一个不爱他的女人，是不会因为他的这些行为被气走的。
“公子笑什么？”一个青衣姑娘倚在离轩肩上笑，离轩轻轻把她推开，淡淡道，“你最好别碰我，我一不高兴，可是会杀人的”
“公子在说笑么？”青衣姑娘不相信离轩的警告，她身子一软就跌进离轩的怀里，仰头朝着他笑，“那公子快点杀了我，能死在公子手上，是奴家的幸事。”
离轩的手抚过青衣姑娘高耸的胸脯，落在她的肋骨上，他脸上笑着，手上却是突然用力，竟是徒手猛将这青衣姑娘的肋骨错开。
青衣姑娘脸色顿时变得青白，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沁出她的额头滑到她的眼角混合着她的眼泪滑落脸颊。
离轩收了手，猛将青衣姑娘推开，她竟是跌倒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口大口地用力吸着力，刚刚她痛得都不能呼吸。
离轩露了这一手，他身边的姑娘顿时都吓得退了开来，不敢再靠近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为他倒酒。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带着醉意的男声，“哟，这姑娘真是漂亮啊，你是红袖阁新来的？”
莫瑜的身子明显在一瞬间绷紧，但是却依旧没有去看九方梦。离轩看过去，就见有三个穿着极为华贵的年轻男子围住了站在雅间门口的九方梦。
其中一个身穿褚石色长袍的男子推了一把身边一个黄衣男子，假骂道，“什么漂亮啊，用漂亮足以形容这位姑娘么？人家分明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九方梦没有说话，依旧静静地抱着剑，用她那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