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文官和阉党是有名的不对路,而武将也很是厌恶杨学忠这等无功而幸进的货色,因此杨学忠几乎是孤家寡人一般,连个依仗都没有。而没了谷大用之后,再加上本人能力有限,他的日子过得也是难得很。
杨学忠也是很有这方面的觉悟,既然不能求权,那便求财好了,反正对于他来说,千里当官儿也只为财。因此死了命的搜刮银钱,克扣军饷,吃空饷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并且在老家大兴县大兴土木,建了一座极大的宅子。人称将军第,又在京郊和天津卫附近买了许多肥田,置办田产方面。倒是很有一套。
看着这滚滚钱财不断的流入了自己的腰包,杨学忠不由得感觉到一阵由衷的满足感,只觉得心里踏踏实实的。
脚步声响起。从后面转来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干巴老头儿,下颌留着鼠须,身材瘦瘦小小的,脸上皱皱巴巴的跟橘子皮一般,一双眼中闪着精明的光,杨学忠侧脸瞧了他一眼,很是随意的招呼道:“哟,汪师爷来了?”
这汪师爷乃是绍兴师爷中极为杰出的人物。便是在老家绍兴那块儿,也是出了名的奸诈油滑,诡计多端,以横蒙拐骗样样在行闻名乡里,从二十来岁开始,给杨学忠当了三十年的师爷,极得杨学忠的信任。决策出自他手者乃是多半。
“见过东翁!”汪师爷恭恭敬敬的抱拳为礼,上唇两抹小胡子抖了抖,一股奸猾之气便是扑面而来:“这五日以来,折合算下,咱们已经有二十万两白银入账了。预计这一次。能聚敛五十万上下,不能再少了。”
“还是多亏了师爷了。”杨学忠哈哈一笑,直起身子,示意那几位侍女让的开一点,招呼道:“坐!”
汪师爷谢了,挨着半个屁股坐下,杨学忠叹了口气:“前些日子出血,着实是太狠了些,现在好歹捞回点儿来,总能补上。”
他说这等话,却是丝毫不避讳那些下人们,倒不是因为他多么信任他们。自从几年前他偶然说过的一句笑话被传到了外面去之后,杨学忠在府中查了整整一个月,打杀了五十多个下人,自此之后,便再也没人敢多嘴了。
在这里,他就是皇帝。
至高无上,主宰一切。
“东翁且想开些。”汪师爷笑道:“咱们出那些银子,也是花钱买平安,何况因此更搭上了江彬江侯爷那条线儿,从此之后有了依仗,大人这位子,说不得还得往上挪一挪?”
“当真能挪?”杨学忠精神一振,眼中闪过一抹贪婪。
“如何不能?”汪师爷自矜的点点头,大冬天却是拿着一把折扇,此时刷的一下展开,扇了两下,顿时有一种诸葛孔明附体的感觉,成竹在胸道:“待得这批银子妥善了,在下便携带着银款,亲自去往那京城走一趟。上下活动,打通门路,定然要为大人鼎力!”
他扇子扇的凉风儿让杨学忠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喷嚏,汪师爷见状赶紧讪讪的收了回去,道:“不过东翁,却有两桩事乃是要紧的。”
杨学忠赶紧问道:“请讲。”
“其一,乃是官!”汪师爷捻着胡须道:“大人这一次,刮得未免狠了些,而且都是直接派军兵下去搜刮,下面那些地面卫所的文官儿们都没捞到什么好处,怕是得有些怨言啊!大人您可有把握他们不捅出去?”
原来去年九月多,阿敏率领大军从镇远府下逃窜入辽北将军辖地,扫平嘉河卫,嘉河卫镇守指挥使,千户,县令等等,尽数逃窜,丢尽了颜面。正德得到消息,龙颜大怒,下诏锦衣卫拿人,将那些逃窜的文武官员尽数下了诏狱,又着锦衣卫斥责杨学忠。
过去那一年,杨学忠当真是焦头烂额,又得应付阿敏的女真人,又得对付上差,前前后后花了三四十万的银两才把这事儿摆平遮掩下去。这年头儿,有钱的永远是商人而不是当官儿,像是连子宁这等亦官亦商的,当真是太少了,杨学忠只靠搜刮百姓,克扣军饷,虽然横征暴敛,但是身价可是比不得连子宁这等大财阀,因此三四十万两银子下面,已经是很要了老命了,心疼的了不得。
上头的钦差一走,立刻便是把自己的直属部队派下去,每个千户百户都分派了任务,下乡去搜刮,若是完不成任务的,难免到时候要吃排头。之所以直接派人去,便是生怕下面的官儿层层盘剥,最后落在自己手里的打了折扣。
“这个。”杨学忠沉吟片刻:“这些年来,本官虽说吃大头,可总也漏些汤汤水水的给他们,大伙儿都是上下其手,哪有不捞的?说白了,就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捅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他毕竟乃是辽北将军辖地的最高军事长官,虽说不管行政,但是也有节制之权。这辽北将军辖地,早就是让他经营的铁板一块,营造了一个巨大的贪x腐之网。而那些刚正清廉的。要么是个拉下水,要么就是挤走了。
他想了想,很断定道:“他们定然不敢动,哎,大不了本官到时候允他们些好处便是了。”
“嗯,如此便甚好。”汪师爷点了点头,道:“第二,乃是兵。”
“阿敏盘踞嘉河卫那么久了。东翁您也得有所行动,有所斩杀才是,在下若是带着您的一笔赫赫战功,几百个女真鞑子的脑袋去往京师,说话的时候,腰杆子也好硬一些。”
“这个?”杨学忠顿时是麻爪儿了,他欺负起百姓来那是如狼似虎。可是一想对付女真人,当真是视对方如虎狼一般。
不过转念却是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这个么,却也不难,老林子里头的野女真抓几个来杀了。至于剩下的么……”
辽北将军辖地,脱伦卫地面。
徐家集。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村子,不过是三五十户人家而已,不多的土坯房孤单的矗立在这片地面上。
不过这里的位置是很不错的,南边隔着一片茂密的林子不过一里处就是浩荡的松花江,不过此时已经冰封,东北不远处则是一个极大的海子,虽然已经结冰了,但是还是能看到上面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冰窟窿,显然是百姓用来捕鱼的所在。村子的西边儿和北边儿是一片片垦好的良田,面积很是不小,万余亩定然是有的。在北边,则是一片绵延的小山,像是臂膀一样把这里给环绕包围住了,让人生出一种很是安全的感觉。
四十年前,确切的说,是三十四年前,还没有这个村子。
正德二十年,朝廷从江浙移民填实东北,几十户人家被迁到了这里,开垦田地,织网捕鱼,扎下根来。因着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姓徐的,所以才定下了这个名字——徐家集。
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大致是晚上的九点多钟,对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老百姓们来说,这个点儿早就已经上了床并且做完了造小人儿的运动,沉沉的进入梦乡了。尤其是东北之地,白天短,这年头儿灯油又这么贵。
但是徐家集却是灯火通明,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是亮着灯,点着火把,村里内外,人来人往,不断有人趁着夜色进入村子,又是不少人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离开。他们之中很有不少人都是一身黑衣,骑着骏马,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是携带有利器。
这等打扮身份,着实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小村子里面。
而村子里面的不少人家,甚至是都摆了宴席,一阵阵酒菜的香味儿飘来,其中还夹杂着吆五喝六,吵闹笑骂声。
在村子南头儿,一个看似普通的庄户人家的宅院附近,周围却是防卫森严,足足有四五十个穿着黑衣的壮棒汉子在四周巡逻着,他们一个个脚步轻盈,显然乃是练家子,手中持着各样的武器,在灯光下闪现着蓝汪汪的光芒,显然是上面淬满了剧毒。
此处,似乎是某位江湖大豪的宅第一般,不过却不知道是谁有这般气派,这般势力。
院子里面却是安安静静的,北房正屋,灯光晦暗,却是只有两人,一坐一站,两人一个二十来岁,一个五十出头儿,面相上颇为的相逍,显然乃是父子二人。
那年轻人满脸的跃跃欲试,道:“爹,这十来日间,足足有十三位香主或者是自己来,或者是遣人来报告各地的教徒入会情况。托了那狗官的福,他们横征暴敛,逼得这些泥腿子没活路了,只得入了咱们白莲教,这些日子,教众从十万增加到了三十多万!而且其中多半都是对官府恨之入骨的壮棒汉子,也是能打的!爹,咱们这是不是要起事了?”
“浮躁!”那年长者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只见了咱们有这么多的壮棒汉子,却不见他们有什么用处?这些都是农民!农民你知道么?杀鸡杀鱼他们敢,让他们杀人?难如上青天!我告诉你,这三十万教徒,用三万军兵,不,两个卫的军兵就能把他们给打的落花流水!他们的用处,还不如咱们秘密练出来的那三千心腹!这个时候起事,那是找死!”
“那,爹,难不成咱们就这么拖着?得拖到什么时候?”年轻人不满道:“这些时日那官府对咱们似乎也有些察觉。拖的时间长了,怕是有变故啊!”
“这个却是不用担心。”年长者摆摆手:“官府里有咱们的人,再瞒上一些日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倒是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浮躁的性子?凡事莫要太着急了,多多寻思寻思,明白了么?”
到了最后这句,已经是声色俱厉。
“是,爹!”年轻人浑身一震,赶紧老老实实的应了。
年长者见他这般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往心里去,只不过终归是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扶持,他心里叹了口气,道:“来,爹告诉你,咱们这事儿,不能现在着急,得这般这般……”
说罢便是压低了声音一番细说,那年轻人听到眉飞色舞,兴奋道:“爹,还是您老人家高明啊!当真是高明!”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压低了的声音:“教主,赵香主来了。”
年长者敲了敲儿子的脑袋,淡淡哼了一声,道:“还不快些把你赵叔迎进来?这事儿,便着落在他身上。”
“得嘞!”年轻人应了一声,兴冲冲的去了。
“唉!”那年长者也走出屋外,看着自己儿子,幽幽一叹,这小子,怕是以后不让自己省心啊!圣教基业。他可担当得起么?
火光猎猎,照亮了他的脸,赫然乃是彭山虎初到东北时候指点与他的徐鸿儒。
白莲教北宗主脉传人。
昔日天完皇帝徐寿辉之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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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八 重生的城市
《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
昔日的海西女真中部重镇,远去镇远府千里,萨尔浒。
当日连子宁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就把萨尔浒攻下,活捉镇守万户德楞扎,大掠数日之后,临走之时将萨尔浒付之一炬,烧成了一片废墟。
当时之所以那样,乃是因为连子宁实在是不知道前路如何,更是没想到竟然很轻易的便是把海西女真攻下,主要是为了防备女真人在此占据萨尔浒,从腹背对自己形成威胁。
萨尔浒基本上都是木石建筑,糟了那一场大火之后,便是只剩下了断壁残垣,一片乌黑的废墟,寂静的死城。
而现在,死城又是焕发了生机。
断壁残垣已经是被清扫干净了,城池的旧址上,依托着原先的那些地基、损毁的不那么严重的墙壁,又是重新建起了一座座的房子,这些房子具有统一的规格,都是那等一长排,然后前后有一定的间隔,一排一排的,整齐的排列着,一眼看去就带着浓重的军营的风格。
这些房子都是用巨石大木修建而成的,粗糙,笨重,但是绝对的结实,在寒冷的冬季也能足够保证屋子里面的热量。
整个萨尔浒小了许多,大致只有当初的不到四分之一大,一条南北街,一条东西街,交汇成十字,将重建之后的小城分成了四部分。东北,东南,西南三块都是那等营房的射击,而西北那一块儿,则是多了不少的民房,更有一个相当气派的大院子,院子大门口是一个小广场,上面数着照壁,照壁上贴了不少的公告之类的文书,在院子的大门口悬挂着匾牌,上面书写着‘萨尔浒县’四个大字。
字不是很漂亮,但是很有力道。这里。显然就是萨尔浒县衙所在地了。
在城池的外围,还建起了一道城墙,城墙不高,大约只有一丈五六尺左右。大约一丈左右的厚度,现在还是个半成品,但是已经是环绕一圈,将城池包裹在其中了。
这会儿正是艳阳高照的上午,不少穿着红色胖袄的士卒,还有穿着灰棉袄或者是兽皮衣服的民夫打扮的人,正在城墙上下忙忙碌碌着。把视线更放远一些。数以百计的大车正往来于不远处的森林和城池之间,由于长期的碾压再加上人们的略微整修,就形成了一条一丈来宽的土路,被往来的大车碾的很是结实。大车上面运载着大量的大木和石材,萨尔浒周围不少生长了不知道千万年的大森林,里面还有石山,最不缺的就是木头石材。
也就是这会儿冰封,若是放在夏天的话。可以用小船儿直接从林中把木材石头运到城下,再方便不过了。
在城墙之外,还有为数不少的房子。这些房子就要简单的多了,多半只是用木头土坯草草的建了一下,也就是大致比窝棚强点儿的样子,而且规划的乱七八糟的,不过数量当真乃是不少,看样子,容纳万余人理当是不成问题。
不过这会儿,这片棚户区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想来乃是在城墙上干活儿。
城外不远处。两骑并行而来,一个上面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青袍文官打扮的中年人,身材圆滚滚的,跟个富家翁也似,一脸的和善,另一个上面则是个天神一般威武雄壮的胖大汉子。穿着白铜铠甲,身后还披着大红色的披风,威武非常。
两人的眼光瞧着正在热火朝天建筑着的萨尔浒,都是露出一抹笑意,就像是父母看着事业有成的孩子一般,那是一种混杂了骄傲、欣慰,自矜的复杂神色。
这座萨尔浒城,就是我们的孩子!
毫无疑问,这座初建的萨尔浒城,就是第十八卫的杰作了。张球的第十八卫到达此处已经是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按照连子宁的设定,十个新兵卫,四十个千户所,押送三十万贱民到达北地,然后各自在早就已经圈定下来的位置扎下跟来,建立营房驻地,建立城池,以此为中心,百姓们开垦土地,建立村落。于是,一个县治的格局便即形成。
一个县,一位县令,一位千户,一个千户所一千七百军兵,七千五百百姓,不多不少,连子宁的规划,就像是后世计划经济时代一般把每一斤大米都调配到它该去的地方那样精密。
第十八卫也不例外,第十八卫到达了萨尔浒之后,只留下了一个千户所的兵力和七千五百百姓,其余的三个千户所,便都去了他们指定规划的所在。每一位指挥使在出发之前,连子宁都给了他们一副地图,身为武毅军的正三品指挥使级别高官,若是连看地图的本事都没有,也当真是没资格当这个官儿。
剩下的人,就在建设萨尔浒。
其余的那三个县治,其实距离都不远,远的八十里,近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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