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其它的事情全都暂且搁置了下来,几乎大部分的人手都被调集到了孙府的周围,从早到晚,一刻也不放松的监视着孙府的动静儿。
负责调度的,就是王泼三。
说句实在话,这些从来是干大事的汉子们来做这个,确实是让人心中有些憋闷,不过像是王泼三这等身份地位足够高的,却是看的明白,有的时候。做好了这么一件差事,比得上在战场上打生打死几十次!
今儿个都大年初六了,他们已经在这里蹲了五天了,整日无所事事,除了吃喝就是瞧着,当真是闲的鸟疼。
正寻思间,忽然站在窗边的那汉子压低了声音激动道:“大人。有情况!您瞧瞧,出来了,出来了!”
王泼三豁然站起身来。凑到窗边细细的往外看去,果真便看到了,孙府的后门悄然打开。然后便是从中驶出来一辆马车,很是不起眼儿,也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便是大摇大摆的向着东边儿行驶出去。
他们也没有什么警戒的必要,更没这个意识,毕竟除了连子宁和戴清岚,谁又能知道寇白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谁又能想到,因为那丫鬟小樱的一句话,整个北京城内超过百名武毅军军情六处的密探都被调集了起来?
看着那马车驶去的方向。王泼三沉声道:“老四,你随我跟上去,老狼,你带人继续在此地盯着!”
“是,大人!”
众人纷纷听命。
很快。王泼三和老四便是下了酒楼,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马夫早就等着了,一抖马缰,便是跟了上去。
王泼三等人便是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后面,前面的马车毫无所觉。一路而去,最终便是停在了一处大宅的后门处。
这处大宅显然乃是极为的显赫,就连一处后面的偏门,都是高门大户,前面十二级汉白玉的台阶,朱红色的大门,上面钉满了碗口大小的铜钉,膝盖高的门槛儿,两层的汉白玉大牌楼,比一般高门显贵的正门还要气派的多。
马车停下,那大门轧轧开了一条缝儿,下来了几个衣着华丽的下人管事之类的,然后便看到了马车周围那几个下人抬了两个大麻袋下来。
那两个麻袋里面装乘的,凹凸不平,分明就是装着人的。
王泼三眼睛顿时便是一缩。
没错儿了,这定然便是寇白门主仆两人了,却没想到,这孙言之竟然是如此不择手段,将寇白门主仆送人了?!
那几个人把麻袋抬进去了,做好了交接,马车少顷便是轧轧而去。
王泼三的马车围着府邸转了半圈儿,绕到了前面去,便是赫然看到了那巨大煊赫的匾牌——潞王府!
王泼三阴沉着脸摆摆手:“去武毅伯府!”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寇白门主仆被送进了潞王府的消息便是摆到了戴清岚的面前。
她蹙着眉头,一脸的凝重。
孙言之方一回来,便出入潞王府之中;丫鬟小樱前来报讯儿;孙言之将寇白门主仆二人送入潞王府;再联系上潞王素来的名声,嗜色如命,这个当真不是什么好听的,那么真相也就呼之欲出了——孙言之再回京城之后,物是人非,也没了往日的根基势力,为了东山再起,只得投效潞王,而潞王嗜色,投其所好之下,便是将寇白门献给了潞王,因此作为晋身之阶。
这孙言之,当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只是现在便是破口大骂又有何用?先要考虑的乃是如何将眼前的危机消弭。潞王不但嗜色如命,而且名声还很不好,京中都传着,时常有潞王府的侍女被他凌虐而死,寇白门入了潞王府,岂不像是羊入虎口也?夫君若是得到了这个消息,只怕更是暴怒不已!
自己又当如何解决?
花厅之中烛光明灭,她的脸上也是阴晴不定,思忖片刻之后,却是茫无头绪,便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来,强迫自己拧下心神。
许久之后,终于是撤出了两根最关键的线头。
方进之计,便是针对两点,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抱住寇白门的贞洁。而想要保住寇白门的贞洁,则必需得让潞王新生忌惮。
动用武毅伯府的力量么,怕是潞王府根本不会买账,一个区区的边关大将而已,又怎么会放在一个亲王的眼中?而且这般的话,也会让武毅伯府监视潞王府的行踪走漏,以下官外臣而监视堂堂皇子,这乃是极大的犯了皇家之忌讳,后果便是要承受正德皇帝的雷霆怒火!这是现在的武毅伯府绝对承受不住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不能让武毅伯府跟潞王交恶。
戴清岚想到了两个字:“牵制!”
谁能牵制一位皇子?当然只有另外一位皇子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面前便也是豁然开朗。
清岚取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细细的写下来听政九位皇子的名字,并且把他们各自的关系也标注出来。
要说起来,这潞王得罪的人还真是不少,自从雍王被囚禁于凤阳宫中之后,他便是以太子储君之不二人选来自居,着实是让众人瞧着都是心里冷笑烦得慌。老二潞王和老十三谷王的不和睦已经是众所周知了。而当初在太子两废两立的过程中,潞王也是下了不少的绊子,就为了把上头这个大哥给顶下去。
至于福王。普天下都知道皇上想要立福王为太子,则潞王对福王也是极为的仇视,这等敌意。以福王之聪慧,耳目之密集,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至于其他的,暂时倒也是无碍。
思虑良久,终于是下了决心,她拉了拉作为旁边的一个拉绳,门外顿时响起了侍女清脆的声音:“夫人?有何吩咐?”
“王副千户呢?”
“正在外府喝茶。”那侍女应道。
“传他进来!”
“是。”
侍女细碎的脚步声远去,少顷,王泼三便是被带到了花厅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不过却是刻意的没有关门,而是大开着。寒风袭来,吹得花厅之中帷幔飞舞。
这深更半夜的,终究是个忌讳。
戴清岚注意到这个细节。暗赞夫君果然会用人,这王泼三很是精细,却是干这行儿的好手儿。
王泼三来到近前,深深一礼:“外臣见过夫人。”
“王大人有礼。”戴清岚让了让,道:“闲话我便也不说了,这个中原委。你已经知道。我吩咐你去办两件事儿,可以通报给刘良臣,但是要立刻去办,明白么?”
王泼三心中一凛,赶紧道:“夫人请讲。”
戴清岚淡淡道:“第一,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要在明日旭日东升之前,让雍王府知道这个消息。明白么?”
王泼三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心领神会,不由得对这位大夫人升起一股佩服之意。
祸水东引!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想到这般灵巧机妙的计策,这位大夫人,当真乃是极为聪慧亦是心机深沉的人物!
他应道:“夫人放心,外臣定然办妥,绝不会超过今夜子时!”
“嗯,能被夫君瞧上派来此处,可见你是得力的。”戴清岚点点头,道:“第二桩事,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渠道传递消息,速度极快,我也不问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有一点,你要立刻把这封信送出,送到夫君手中。越快越好!”
她紧紧地盯住王泼三,沉声道:“这是十万火急!”
王泼三接过信,沉沉的点点头:“外臣明白!”
在这封信中,戴清岚将事情的原委明明白白的讲说了,也细细的说明了自己的布置和顾虑,只是不明白夫君的心意,因此不敢妄动,盼夫君收到信之后,立刻做出回应。
这便是把如何行事的决定权,交到了连子宁的手中。这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对于戴清岚来说,已经是竭尽全力,连连布局,为连子宁赢得了一定的反应时间,对于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帮着自家丈夫喜欢的另外一个女子的女人来说,这一点,已经是极为的难得。
所谓贤妻,不过如此。
看着王泼三大踏步的走出去,戴清岚长长的吁了口气,她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所有的一切,已经是仁至义尽,本该心情轻松下来才是。只是,她心头还是沉甸甸的,仿若是压了一些什么,只是在心中暗暗期盼道:“夫君,只希望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一盏茶时间过后,一匹快马出了北京西城门,这个点儿当然已经是快要关城门了,事实上,当那骑士到达的时候,城门将将关闭。只是那骑士和当值的万年孙万大人说了几句之后,万大人便是下令把没上门闩的大门重又打开一条缝隙。让那骑士扬长而去。
这时候,刘良臣制定的结交这些下层官员的好处便体现出来了,毫无疑问,相对于刘良臣这个从二品的武毅军镇抚甚至是王泼三这个五品的副千户来说,万年春这个小小的西城兵马副指挥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物,但是小人物,有的时候却是能起到极为关键的作用。
现在在武毅军的金钱攻势下。军情六处已经是在这北京城中编制出了一张密集的大网,上面有化装成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的密探们。更有本地的豪绅乡民,低级官吏等等。
这骑士出了城之后,根本没有耽搁。也没有去往京南大营,而是直接折向北而去。
虽说王泼三在此收刘良臣的节制,但是他却是军情六处的人,并不是直接的下属关系,再者说了,眼下时间急迫,直接奉了大夫人的命令向伯爷传讯,也不需要经过刘良臣同意了,只需要在天亮之后向他报备一下便可。
正如戴清岚所说的,武毅军确实是有一套自己秘密的传讯方式——说白了也是简单。仿效朝廷的驿站系统而设置。武毅军在从京师通往镇远府的路上,这一路大约是五千一百多里的路途中,一共是设置了整整六十个据点,平均不到一百里就有一个!
这些据点,都是以客栈。大车店的形式存在的,其目的,便是只有一个——通讯!
连子宁深知及时的消息传递意味着什么,尤其是镇远府身处于东北边陲,京中消息闭塞,有的时候得到了消息。却是早就已经过时了,想要做出反应来却是晚了。因此便是设立了这些据点,这些客栈,大车店中都是备有十余匹良马,有专人伺候,耐力持久,保持着良好的状态,随时都能出发。
一旦有了极为危机要紧的情况,则骑士从京城一路北上,换马不换人,到了一处,喝口水,弃掉疲累欲死的坐骑,换上骏马,继续向北。
和朝廷驿站系统类似,也是有级别之分,分别是二百里、四百里、六百里、八百里,分别在信封上拴上白、绿、黄、红四种颜色的丝带来表示。
在往上便没有了。
而一日八百里,这已经是这个依靠人力传递信息的冷兵器时代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当级别达到八百里的时候,基本上是跑死马的结果,往往将消息送到目的地以后,送信人本身如果体质差一些的话,也会因为劳累过度而亡。因此,非到万不得已——比如说是边关告急、大规模的聚众造反等等——一般不会用八百里加急送信。
而这一次,那飘扬的丝带,赫然便是赤红色的。
这些客栈,大车店之类的,都是以连氏财阀的名义设立的,里面的掌柜,也都是财阀的人,但是隐藏着管事儿的,却是武毅军军情六处的人,只是他们这层身份,连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这样也充分的保持了秘密性。
当初设立这六十处据点,就算是加上那些良马的价值,人手工费等等,一切都算上,也不过是花了三万两银子左右而已,而他们也不是单纯的只为武毅军服务,过往的客商,赶脚的行人,都是在其中住宿,附近的百姓去吃饭的也很是不少,如此一来,不但可以掩饰,盈利也颇多。
可称得上是一举两得。
而与此同时,在北京西城隆昌寺豹子胡同儿的雍王府外面,也是过去了几个优哉游哉走过去的行人,那几个行人走到了王府侧墙无人见到的阴影儿处,便是猛地把手中一个黑糊糊的物事扔进了围墙里面。
雍王府的正九品典仪正孙九泉喝的醉醺醺的从杏花村出来,摇摇晃晃的往王府走去,结果刚一出门没走两步,就给人迎面撞了一下。好么,这一下撞得孙九泉头昏眼花,差点儿没摔倒在地上,醉意也醒了三分,他踉跄退了两步,正待破口大骂,却是感觉自己手中被塞进了一个硬硬的东西,然后便听到一个人在耳边道:“拿好喽,给你主子,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孙九泉一恍惚,接着便是浑身一凉,出了一身大汗,再去看去,撞自己的那人早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呆呆的看着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腊封的纸团。
被这么弄了一下,酒早就醒了,他忽然醒悟到了什么,赶紧急匆匆的向着雍王府走去。
不过是半个时辰之后,又有一匹快马出城而去,不过走的乃是北门安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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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府。
阳光灿烂,普照天下。
连子宁将军府大厅之中,几乎要人满为患。
他这大厅本来不小,不过此时这里的人,却着实是多了一些。
连子宁高踞首座,在他下手,则是坐了武毅军所有在镇远府的指挥使级别的高官,而再往下,则是数十位衣着服饰各不相同的粗豪大汉,这些人,乃是现如今武毅军地盘上个少数民族的各部首领。
传完圣旨之后的第二日,林元钱通等人便是离开了,他们着急回去把这里得到的消息禀报给各自的主子。
情报,都是有时效性的。
而兵部职方清吏司的主事陈良川,也是随之离开了,怀里还穿着一份儿连子宁着人连夜赶制出来,看似天衣无缝,但是若是实际一查就会发现破绽百出的,武毅军大小军官名录。
不过有戴章浦这一层关系在,这便也不是问题了。
这些碍眼的人前脚刚走,后脚连子宁就着人把在江北百里处等候的剩余大军和那些少数民族的部族首领以及麾下的骑兵们给招了回来。
第二日,便把这些部落首领们给招来商议。
连子宁扫了一眼,沉声道:“诸位,且安静一下。”
若是放在以前,这些部族长岂会买连子宁的帐?不过在白鹰峡大营中被当众斩杀的那位不开眼的,在加上几个给扔到雪地里冻得得得瑟瑟听说回去还大病了的一场的部族长就摆在眼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他们都是知道连子宁规矩大,下手狠,因此自然是无不凛遵。
大厅中瞬间安静下来,阳光从窗棂中洒下来,照的四下里一片亮堂。
“赫连族长,江北诸部,来了多少了?”连子宁沉声问道。
赫连豹赶紧起身,拱拱手道:“回伯爷的话,松花江北,白鹰峡以南一共大小七十三部,已然是全都来了,并无一人缺席。”
连子宁扫了一眼,淡淡道:“山南董鄂部的,也来了?”
“来了,来了!”一个也是位置靠前,和赫连豹不过是隔着三个座位的族长站起身来,他身材矮矮胖胖的,浑身上下裹着绸缎衣服,一张圆脸笑眯眯的。不像是关外的蛮子,反倒是跟中原的富豪乡绅一般。
他出列,向着连子宁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小的山南董鄂部族长苏哈鲁见过大人!”
“苏哈鲁?”连子宁眯着眼睛瞧着他:“你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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