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难怪。第十卫九十个千户所,靠近西城门这一边的那些千户所大都被夏子开一个个的抽调到城墙上跟建州女真血拼去了,自然是阻力小了。
于是便能看到,在偌大的大营之中,数百个黑衣人在前面狂奔,而后面则是跟着数以万计的女真奴兵,一路仓皇逃窜。
在他们后面,是森然如山的第四卫骑兵。
杨沪生面沉如水。
这会儿他的心中,其实也是极为的恼火,现在哪怕是在这个位置。他也能听到西城门处传来的震天一般的喊杀声!
这说明,建州女真正在攻城,而且攻城的规模绝对不会太小。
他也没想到建州女真竟然会实施如此大胆的计划,竟然敢派人如此肆无忌惮的从白鹰峰上下来,然后里应外合。看这样子,竟然是妄图一举将自己这些人覆灭与此!
刚刚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杨沪生也不得不佩服对方思维的天马行空,这等计策都想得出来,但是钦佩过后,便是极度的恼怒!
恼怒之中,还参杂着一丝恐惧和不安。
今夜无论最后如何,自己这一边儿损失惨重都是肯定的了,别的不说,但看这些叛变的女真奴兵,就会导致全军损失达到一成!此消彼长之下,对以后战斗力的影响且不说,而他心中最怕的,则是辜负了大人的委托。
如此一个败仗!
大人将自己和夏子开派来此地驻守,结果普一接战,便是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这让自己如何和大人交代?
再往深处想想,大人会不会因为这一败,而对自己心中起什么想法?
这便是杨沪生的谨小慎微之处,想事周全的紧。
现如今,唯一能弥补的,便是杀!
杀伤他们!杀的敌人够多,便也能把自己这边儿的损失给抵消回来了,如此一来,在大人面前,总还有些说辞!
杨沪生长刀前指,厉声喝道:“一个不留!”
第四卫四千五百骑兵如同出笼的猛虎一般,恶狠狠的向着女真奴兵的背后杀去!
骑兵对付步兵本就是占尽了优势,更何况是这般强悍的骑兵和这么孱弱的步卒,而且这些步卒此刻还正背对着骑兵仓皇逃跑,士气可以说是负值。
这便是所谓的衔尾追杀!衔尾追杀的威力有多大?
当年土木堡之变,三万瓦剌大军把五十万大明京军杀的全军覆没,原因就是因为明军士气没了,军心散了,只顾得上逃命,让人在后面,一刀一个,轻轻松松的便是杀猪宰羊一般的给杀绝了!
第四卫骑兵如同一把锋锐无比的尖刀一般杀入了那些女真奴兵之中!
骑士们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柄马刀,向着这些叛乱奴兵的脖子狠狠的斩去,手起刀落,鲜血飞溅,头颅滚滚落地。
喊杀声,惨叫声,马蹄践踏大地的爆裂声音混成一片。这些女真奴兵毫无抵抗的意志。几乎是任凭宰杀,只是使劲儿的拔着双腿,心里想的却是不求能逃脱那些杀神的屠刀,只要比别人跑的快一些就行了。
女真奴兵开始大量的死亡。
没有人回头,也没有人敢回头,更没有人组织,他们都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杨沪生高高举起手中马刀,轻轻的划过了一个女真奴兵的脖子,利刃轻易的割开了他的颈部大动脉,鲜血像是喷泉一般喷涌而出。这名女真奴兵捂着脖子,嘴里发出喝喝喝的声音,混合着大量粉色血沫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溢出来,他的眼神开始涣散。脚底下一趔趄,整个人在空中转了半圈儿,然后便是仰天倒在地上,目光再也无神了。
杨沪生缓缓收回刀,已经不需要他再出手了,周围的骑士们已经杀光了这一块儿的敌人。
他心中却是殊无喜意,这些人,可是本来都是自己人,要跟敌人去血拼的啊!
甚至有些心疼。
一个追,一个逃。很快就来到了城门附近。
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了,听起来很短暂,但是就这半个时辰的时间,西门城墙,却是已经变得如同炼狱一般!
城头上,城墙下,到处都是断臂残肢,
此时,城上城下的景象,只能用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来形容。
城头城下,死尸无数,其中有建州女真披甲步卒的,更多的,而是女真奴兵的。城头上多。城下面更多,其下已经是堆积了厚厚的尸体。足有两三米高,几乎可以用尸山来形容了,无数的尸体层层叠叠的铺排开来,从高到低,一直蔓延十几米远。
似乎视线所见之处,不是尸体,就是鲜血。
在烈烈火把的照映下,更是宛如血火炼狱一般的场景。
东北九月的寒冷夜风吹拂不断,其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城头上宛如用鲜血洗过一遍一样,本来石头的灰白颜色已经是完全看不见了,整个一面城墙都变成了那种鲜血干涸之后的黑褐色,这是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才渲染而上的,已经深深的渗进了石头的表层纹理之中哪怕是用水,也冲刷不下来。
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大战,城墙甚至都已经变得残破,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刀砍斧削的痕迹。
难以想象,仅仅是这么短时间的战斗,就产生了如此强烈的破坏,但是却也是理所当然。
这场短促而又突如其来的战斗的强度,烈度,甚至已经远远的超过了那一次惨烈无比,直接让海西女真元气为之大伤的第一次喜申卫之战!
仅仅是半个时辰,一个小时的时间,双方的伤亡加起来,就超过了三万!
要知道,当初喜申卫下,双方鏖战竟日,伤亡加起来也不过是这个数字的翻番而已!
这是一场无比的惨烈、僵持,高烈度,低技术的战斗!
只是,无论这场战斗如何的惨烈,如何的
满剌都在城下看的眼睛血红,双手却是不自觉的哆嗦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得了羊癫疯一样,在不断的轻微颤抖着。
他的心,已经是被恐惧和不敢置信所笼罩。
女真数十年无战事,跟西边儿那些北蒙古部落的小打小闹,如何比得了这等大场景?这等景象,不期然的让满剌都想起了当年的女真崛起一战,那时候,满剌都还不过是个百夫长而已,跟随大汗完颜陈和尚镇守叶赫城,面对的,是十五万大明边军源源不断的进攻浪潮!
而守军,只有三万!
那时候,也是这么多的士卒,这么惨烈的战斗,这么多的死人啊!
不过,现在却是攻守异位了。
披甲步卒已经上去一万了,或者下来的,只有三千,而且其中大部分还都是负伤,更有不少,已经是重伤残疾,再也无战斗之力了!
眼看着城墙上的战斗己方又是落于下风了,满剌都心存侥幸的回头看了一眼纳兰建成,却发现他依旧是冷着脸面无表情。
满剌都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力的挥挥手。
又是五个千户的披甲步卒在军官的带领下大步走出。向着云梯攀爬而去。
满剌都并不知道这种战法在后世叫做添油战法。但是他却是知道危害的,可是这也没法子,城墙就这么大,上不去更多的人了。
纳兰建成端坐在马上,死死的盯着城头,脸色阴沉如水。
在他预想中,战场战斗,本是不必如此艰难的。看眼前这架势,古塔殷德明明已经是渗透到了武毅军大营之中,并且成功在里面制造了混乱。而自己甚至已经能听到武毅军大营深处传来的喊杀声,这说明古塔殷德干得不错,而且一直在制造混乱。
但是眼前的这些武毅军,却似乎是丝毫都没有被那边儿吸引而分心一样。而敌人在这边的兵力,看上去竟然是源源不断,似乎从来就不会断绝一样。杀了一个,填上来俩!无论是杀死多少敌人,总有更多的冒出来!
这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敌人的兵力实在是太庞大了,庞大到了超出自己的预计!以至于敌人完全可以无视自己的计策而两线作战!
纳兰建成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本来他预计的,武毅军的兵力大致在三万左右,因为按照他之前得到的情报,武毅军的总数也不超过十万。而武毅军显然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军队都派到这边来的,所以他本来信心十足,自己只要是硬往里头抗,用人力往里面死死的堆,先受不了的,定然是武毅军!
却没想到,武毅军的兵员素质出奇的低,而人数却是格外的多。
怎么着都打不完!
纳兰建成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了,只是他在等,在等着古塔殷德从大营中杀出来!
那时候。将会是他的一个机会!
若是古塔殷德能成功的里应外合从里面杀出来,那么,这场大战,便还有转机!
夏子开站在城楼上,脸上的漠然像是万年都无法融化的坚冰。
这不是他第一次目睹如此多的生死。但是却是第一次把这么多的人亲自送进了死亡的深渊。一开始还觉得惊心动魄,到了后来。却也就麻木了,漠然了,只是机械的,冰冷的下达一条条命令,上千万人的死伤,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个数字而已。
只是,一个个的千户所填上去,被打残了之后撤下来,那一杆十丈高的武毅军的大旗,却是依旧屹立不倒,一阵剧烈的夜风吹来,在无数火把的照映下,旗帜上‘武毅军第十卫’六个金线绣成的大字,依旧是熠熠生辉!
这一杆武毅军的大旗,依旧是屹立不倒,哪怕在它周围,无数的尸体已经堆成了山!
下面的鏖战依旧持续,有亲兵大步跑上来,报告道:“指挥使大人,那些潜入营中的鞑子已经向着这边逃窜而来的,人数约有数百,还有。”
他顿了一下低声道:“还有万余奴兵叛逆!”
“叛逆?”夏子开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冷冷一笑:“终于来了么?”
他陡然拔高了银两,大喝道:“传令,摆阵,不能让那些叛逆一个活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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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鹰峡之外鏖战正酣的时候,贱民们的队伍距离镇远府也不远了。
他们九月十五从柱邦大城出发,这会儿刚刚过了兀者揆野木所,距离镇远府,已经是不足五十里路了。
到了这儿,更加觉得天空高远,蓝的让人心里一阵阵的犯晕,风也更大了,刮起来让人心中一阵阵的发冷。
只是到了这里,官道也更加平坦,对于这些贱民来说,路却是更好走了。
大路就是沿着松花江修建的,一边儿不远处就是浩荡的松花江,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看一眼晃花了眼睛。浩荡的松花江一眼望不到边及,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都啧啧称奇,感叹北地也有这么宽广的河流,慢慢儿的,却也就习惯了。
左边儿是松花江,右边儿却是大片大片的玉米田。
这东北的玉米地,越是往北,就越是一望无际。
彭山虎跟在队伍中缓缓地走着,还是那副丝毫不出奇的样子,一阵冷风传来,他似乎感觉有些冷,团了团袖子,整个人缩了缩。
眼神儿往右边儿一瞥,瞧见那些满脸戒备,手里拿着粪叉的农民,心里便是一声冷哼。
贱民们来到这儿之后,慢慢儿的胆子也都变得大了不少,有的便在那闲暇休憩的时候,厚着脸皮去当地的农民那儿讨几个玉米棒子吃,结果却没想到,这些农民根本就是不给,一个都不给!(未完待续)
。。。
五一五 选人 分流
《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
(加快情节了)
贱民们自然是心中极为的不忿,于是便有人开始小偷小摸的,反正顺手摘俩,也每人能发现。
结果不知道怎么地消息传开了,贱民们很快就发现,但凡是他们路过的所在,农民们便站在自家的棒子地边儿上,眼睛直勾勾的瞧着他们——跟看贼一样!
这下子,想偷也没得偷了。
于是不少人都是破苦大骂,说这地儿民风不纯。其实他们若是设身处地的想想,也就能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地,打下来的粮食,凭什么给你吃啊?而且手脚还不干净。
东北的农民,这几年是苦怕了的,也是难免心有余悸。
别以为古代的农民就很淳朴,那是扯淡——‘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话一点儿都没错儿,连饭都吃不上了,礼义廉耻什么的,也就算了吧!
贱民们觉得这里的农民民风不纯,这片地方的农民还瞧不起这些贱民呢!
反正是谁也看不上谁,隔阂,还未开始就已经产生了。
正想着,前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队伍顿时便是停了下来,出于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都是纷纷围拢上去,很快便是围成了一个大圈儿。
彭山虎抄了抄袖子,心中一动,招呼了一下那些似有意似无意围拢在他身边的众人,一群人也是围了上去。
他们人多,暗地里一使劲儿就是都挤到了前面去。
往里头一看。大伙儿心里面的火气便是蹭蹭蹭的都窜了上来。
原来是三个人正争执在一起,其中一个是衣衫褴褛的少年,也就是十七八岁,眼睛黑漆漆,看上去就是机灵机灵的,一张嘴便是一口吴侬软语,自然乃是贱民中的人了。
而另外两个。则是两个当地的农民,一个农民,一个农妇。大致都是四十来岁的样子,面容憨厚,看着那少年一脸的怒意。
旁边掉了一个布袋子。里面装了满满一袋子玉米,显然就是这起争执的根源了。
那少年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高声叫道:“不就是拿了你们一点儿玉米么,怎么就叫人抵命?你们诸位大爷大娘,父老乡亲们,你们瞧瞧,这帮当地人可都没存着坏心肠,这是要往死里欺负咱们啊!这会儿咱们刚来就让人这么拾掇,以后还不得往死里弄?”
他这一番话倒是颇有鼓动力,周围的人本就是都对当地的这些农民们很是有些意见。当下便是群情汹涌,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纷纷都是对那老农夫妇的职责之词。
那老农夫妇也不说话,其实他们就算是说,也是说不过这么多人的。
围观众人的话越说越是难听。各种地方俚语层出不穷,非但是对这农夫二人各种辱骂,而且句句必涉及其祖宗十八代,不离其直系女性家属的敏感器官。
不过他们毕竟是被欺负的长久了的,胆子却都小的很,也只是敢骂骂而已。却根本不敢上去动手,若不然的话,那两人早被打死了。
正乱乱纷纷的时候,忽然人群被分开了,几个穿着大红胖袄的明军士卒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歪着脑袋吼道:“怎么回事儿?”
这些押送的官兵无恶不作,众人都是又怕又恨,这会儿见到他们,都是分外畏惧了三分,纷纷往后退了一步,都闭嘴不敢说话了。
这时候,那看似木讷的老农却是开口了,他道:“这位军爷,这个小崽子,偷了俺们的玉米。”
那领头的一个小旗闻言看过去,看了看那三人,再看看地上的一袋子玉米,顿时心里便明了了。他顿时感觉十分腻歪——这等事儿,最近以来已经发生了数十起了,都是贱民们投当地人玉米被逮了个现行儿,还都得他们来管这事儿。
他心里一股火窜了起来,心道老爷我是给你们擦屁股的啊!
只是这股火儿却不敢跟那两个农夫农妇撒,盖因在一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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