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道:“回老爷的话,今儿个怕是回不来了。”
连子宁想了想,道:“去账房拨二百两银子,让人给林嬷嬷送去,告诉她别吝惜钱,买点儿上好的何首乌,应该不难调理过来。”
琥珀抿着唇笑道:“大人当真体恤下人,奴婢这就去。”
疟疾在中国大陆成为不治之症,还需要从外国进口金鸡纳霜来治疗的事实,只存在于那个愚昧落后的辫子王朝,最早不可考,但是至少是在明朝,中医上已经开始用何首乌来治疗疟疾了,效果相当不错。不过何首乌毕竟是贵重物品,等闲人家买不起的。
是夜,连子宁就在府中摆了两桌宴席,把手下的军官们都召集过来。
放眼望去,二十个百户,四个镇抚,全都是自己从辰字所中带出来的老班底。想想初见时候的这些人,石大柱穿着一件占满了油渍的短衣,挥舞着一根枣木棍向自己狠狠砸来;刘良臣在边角掠阵,小眼睛里头闪烁的是奸诈和狡猾;王麻子趁着石大柱上前拼命,把一个女人拖到墙角摁在身下使劲儿的耸动;王大春缩在一边,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从锅里捞出一块儿住得稀烂的狗肉就往嘴里塞……
一八五 威如狱海 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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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感谢‘sos团员’兄弟的打赏,多谢,你们的情意,俺都记在心里!)
而现在,他们做了几个月的军官,身为人上之人,发号施令,颐指气使,已经养出了几分威严和气度,便是穿着便装坐在那里,也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非同常人。几个年轻的都蓄了须,看上去也成熟稳重许多。
连子宁很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觉。
这些军官们虽然天天相见,但是也有些日子没有聚在一起了,老弟兄们聚在一块儿,谈谈当初的糗事,哈哈一乐,也是人声快事。席间不断的有人向连子宁敬酒,气氛很是热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连子宁看也差不多了,拍了拍手,大伙儿便都住了筷子,看向连子宁那里。
“咱们要打仗了!”连子宁看了一眼众人,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就把大厅中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每个人的眼睛中都有些惊骇,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并非是害怕,事实上,当初他们跟着连子宁出生入死,做的都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事,胆量早就练出来了,这些日子,身在军营,更是变得铁血。这是每个人正常人在听到让人震惊的消息的时候的本能反应。
连子宁淡淡一笑,敲了敲桌子:“山东民乱的消息,大伙儿都知道吧?”
这句话说完,大厅中本来冰冷的气氛顿时又变得松动了一些,不少人脸上都是露出放松的表情,石大柱这大嘴巴哈哈一笑,口无遮拦道:“原来是这事儿啊!咱们都听过,不过就是一群乱民而已,咱们朝廷大军过去,还不是摧枯拉朽……”
在连子宁锋锐的眼神逼视下,石大柱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讪讪一笑。
连子宁扫了众人一眼,问道:“大伙儿都是这么想的?”
军官们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们。
连子宁冷冷一笑,敲了敲桌子,骂道:“一群蠢货!”
他环视一圈儿,军官们本能的就低下头,连子宁在他们心中的威严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了,没有一个人敢反驳说话。
“你们知道那些暴民有人数有有多少么?知道他们的武器装备如何么?知道他们是骑兵还是步兵么?知道么?”连子宁寒声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在这儿胡言乱语,断定咱们的对手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疾言厉色道:“记住你们的身份,你们现在已经不是辰字所的战兵了,你们现在是镇抚,是百户,每个人手底下都有百来个弟兄,你们的任何一个决定,甚至是一言一行,都会对他们造成影响。你们一个错误的决定,要搭上的,就是百人的性命!你们,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一番话说得中军官冷汗涔涔而下,刘良臣石大柱为首,呼啦啦的在地上跪倒一片。
连子宁兀自不解气,抄起桌子上的酒杯就扔了下去,砸在地上,碎瓷片儿混合着酒水溅了一地,最前面的刘良臣和石大柱被喷了一头一脸,两人连动都不敢动,任酒水从脸上滚下来。
大厅里针落可闻,甚至都没有一个人敢喘粗气,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他们真是被吓得够呛,自从认识这位大人之后,他似乎还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这样陡然间雷霆大怒,真是让人从心底一阵阵的颤抖和恐惧!
“记住,武毅军的士兵,不光光是你们的兵,更是老子的兵!老子绝对不允许你们,把他们带进死路!”连子宁深深的吸了口气,把心中怒火强行给压制了下去,脸上的表情重又恢复了冷静:“都起来吧,好好儿听着!”
军官们起身,这一次都是老老实实的坐着,脸上都带上了凝重。
连子宁淡淡道:“咱们面对的,可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由于戴章浦的这一层关系,连子宁对山东白袍义军的事情,知道的格外的多一些。各地的军情第一时间都会报到兵部,而作为兵部左侍郎,实际掌部堂事的戴章浦,这些军情文书他都会着人抄一份儿,送到连子宁这儿来。…;
可以说,连子宁是整个北京城对白袍义军最了解的一个人,没有之一,甚至连戴章浦都比不过他,原因无他,同时唯一一个和义军领袖张耕近距离接触过的。
当连子宁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很艰难的才把当日那个一脸笑意,人畜无害的青年商贾和起义军领袖联系起来。
“根据确切的消息,现在,白袍义军已经发展到了一万两千多人,彻底的占据了乐陵、庆云、沾化。阳信、海丰五县数百里之地。”
“一万两千多人并不可怕,如若是一万两千步卒,暴民,咱们武毅军两千人把他们一锅端毫无问题。但是众所周知,义军占据的五县之地,本就是山东直隶两省最大的养马地,设置提督马政衙门,豢养军马三万多匹!当地民众苦于马政久矣,这一次起事的,直接原因固然是马政提督周兴波无恶不作,但是最根本的,还是马政把当地农民给压榨的太苦。”
“所以所有的义军,全部都是骑兵!不但都是骑兵,而且还都是一人双骑,来去如风,一昼夜可奔驰数百里!”
“上头已经传来消息了,朝廷会调咱们去平叛,咱们要面对的,便是一万两千骑兵!”
此言一出,下面顿时响起了一片吸凉气儿的声音。互相看看,众人眼中都有惊骇之色。
一万两千骑兵和一万两千步兵,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区别在哪儿,毫不客气的说,前者至少能击溃十倍数量的后者!尤其是当骑兵上了一定的数量之后,其破坏力,就更是无与伦比。在这个时代,骑兵就是战场上的王者,没有之一!就算是火枪兵,因为数量的原因,论起重要性来,也远远不如骑兵。
若是一万两千步兵,那武毅军两千人没的说,直接打没商量。但是若是一万两千骑兵的话,在大伙儿想来,十个武毅军还差不多!
一八六 钦差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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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在战场上的作用,一直到二战时候还发挥着。
武毅军过去这几个月,不断的添置家当,也不过是折腾起二百来骑兵而已,不到总量的一成,连子宁把这些骑兵宝贝的不成,准备把他们当成斥候来使用。
想想面对的是一万两千骑兵,这些军官就感觉头皮发炸,哪怕对面是刚刚成军的乌合之众也不例外。
见把大伙儿都给吓住了,连子宁微微点头,道:“怎么着,现在都知道厉害了吧?”
一阵齐刷刷的点头:“回大人的话,咱们知道厉害了。”
“敌人很强大,不要瞧不起敌人,不过嘛,”连子宁话锋一转:“咱们这支新军可是朝廷寄予厚望的,朝廷定然也不会让咱们送死。只要是朝中诸公不是丧心病狂,定然是会派出大军和他们一起的,义军不弱,但是别忘了,朝廷更强!”
“你们也不要松懈,这一次的事儿,是咱们的一个试金石,对手不弱,自己又是身处大军之中,并无多大危险,咱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时候好好地的检验一下部队的战斗力,这么好的机会,只怕以后再也没有了。”连子宁豁然站起身来,所有军官也是纷纷起身,只听连子宁大声道:“从现在回去,整顿自己手下,再好好练几遍相互之间的配合。数日之后,就有朝廷大员前来巡阅,谁表现得好,出彩儿了,老子给他先记下一功!”
大伙儿一听,轰然抱拳应诺。他们的心气儿都被提了起来,将临大战,表现得好,得到了大人的信任,那么在接下来的战事中,自然就更能捞到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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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兵部行文,要检阅武毅军之训练成果,武毅军总统制连子宁当做好准备,迎接上司。
又隔了一日,九月二十,一列队伍自北而来。队伍约有百人,外围是八十名穿着飞鱼袍,腰胯绣春刀,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天子锦衣亲军,簇拥着中间的两顶八抬绿昵大轿,其中一顶轿子,前面打了两块官牌——正德三十七年己巳科二甲第八名、兵部左侍郎,虽然不多,却是足已让人一目了然,轿子里头这位,出身正,实权重。另外一个则只打了一个牌子,上书‘提督御马监太监刘’。
这就是今日的巡视主官戴章浦和刘吉祥的了,他们的轿子旁边,还有几顶青色的小轿,那则是几个跟着来的御马监和兵部的随员。
早就得到了消息,连子宁率领麾下众军官迎出来十里,把姿态放的很低,一路把两位大员给迎了进去。
“戴大人,刘公公,这便是武毅军大营了。”连子宁回身,向马上的两位上官笑道。
这二位已经换轿上马,戴章浦不用说的,文人而行武事,马术精强,这刘吉祥刘公公,虽然是个太监,但是身为御马监太监,马术也不差,据说当年在九边做监军的时候,还曾经亲自上马拼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今日秋高气爽,天高云淡,时有微风徐来,骑马踏秋,倒也是有些景致。
顺着连子宁的眼光看去,众人边只看见,一片辉煌高大的建筑物出现在眼前,数十里方圆,全都是一片平平整整,房屋都不奢华,但是高大坚固,棱角分明。昔日那个荒败不堪的荒原,此时已经是变成了一片大军营,生气勃勃。
戴章浦微微颔首,向连子宁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淡淡道:“干得不错。”
他虽然听连子宁说过不少次,但是事务繁忙,却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能够凭借朝廷一个月四千两银子的拨款,一手一脚的打拼出这样的一个局面,已经是着实不易。
大伙儿对戴章浦的性格都有所耳闻,知道这位大人素来严谨苛刻,威严极重,素来是不轻易赞赏人的,今日能说出这番话来,那就是非常的认同了。大伙儿也多听说了这位最近在京师中名声鹊起的武毅军总统连大人和戴大人的关系,那几个随员看了看,心下便有了底儿,知道这位不是能轻忽的,回去之后写评勘还得悠着点儿。…;
那边刘吉祥却是呵呵一笑:“戴大人,你可是太苛刻了,以杂家看,连大人为了这武毅军,可是花了大力气了。当真是忠心耿耿为朝廷,为皇上办事儿的,可称得上是能员干吏了。”
这刘吉祥白白胖胖的,看上去一团和气,实际上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极为的贪财,便是他的侄子吃了天津军器局上千号儿人整整二十年的军饷!不过对付这等人连子宁是很有法子的,刚才初一见面,一叠厚厚的大通钱庄的银票便塞了过去。
正所谓黑眼珠子见不得白花花的银子,太监是无根之人,对女色什么的都不怎么看重,都是分外的贪财,刘老公也是收银子无数的主儿,手指头一搓,就知道这一噶银票少说也在五十张上下。再偷眼一看,嘿,每张都是一百两的面额,刘太监的一张老脸立刻笑得成了绽放的菊花。
刘吉祥心中暗道,怪不得都说这小子是有脸色,有本事的,一次就送上五千两,嘿,这趟差事可是不白来啊!
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在明季,就算是给阁老送礼也不过是两千两银子而已,这五千两,已经是很拿得出去了。刘吉祥就算是吃空饷、喝兵血,一年的进项也不过是十来万两而已。
在明朝,当官儿是真不如经商来钱快。连子宁手里握着一个京南钞关,一个京南商会,每年的进项就远远的多于一般的一二品大员!
大明朝藏富于民,最富的,还是商贾!
“你们几个,都给杂家盯着点儿,今儿个这兵,就算是一堆烂泥,回去也得写成一等一的强军!”刘吉祥刚才已经回身跟几个御马监派来的低品级的太监叮嘱过了,太监们一般也有个好处,为了财源广进,源源不绝,他们收了银子办事儿总还是比较卖力的。不像是一些黑了心的文官儿,收钱不办事儿不说,还反咬你一口。
一八七 连大人,别这么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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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扮演的林嬷嬷等角色已经出场了,嘿嘿……嬷嬷,俺想你保证,您可不是跑龙套的……)
刘太监已经是打定了主意,甭管今儿个武毅军的兵烂成什么样儿,回去一定得写的花团锦簇的才行。
连子宁一听这话,笑容可掬的向刘吉祥拱手:“公公过誉了,下官愧不敢当,实乃皇上英明,戴大人操持,手下将士用心,下官可不敢贪天之功。”
他要的就是这效果,这些太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虽然对自己练出来的兵极有信心,但是也总要上下打点好,免得横生枝节。
刘太监翘起兰花指咯咯一笑:“连大人真会说话儿,呵呵,不愧是大名士出身的!”
众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在大营的一侧,除了亲卫营之外的两千武毅军已经是以百户为单位,组成了一个个十乘十的小方阵,而这二十个小方阵,又组成了一个极大的方阵!俗话说,人一上千,彻地连天,人一上万,无边无沿,二十个方阵两千人聚集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片黑压压的潮水一般,一眼竟然望不到边际。
两千名穿着青色单衣,脑袋上裹着头巾的战士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个人都站得笔直,他们手中高高举起的长枪,远远看去,真的就像是一片茂密的森林一般。
刀戈如林!
一股肃杀之气,便是这般**裸的迎面扑来,直逼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似乎连那天上的白云,都被这冲天而起的阳刚之气给冲击的风流云散,露出湛蓝的天空。
戴章浦素来知道连子宁练兵的能耐,因此也不怎么诧异,刘吉祥脸上露出一抹惊容,暗暗称奇。
这个时代的士兵,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极为优秀的了,刘吉祥也是知兵事的人,自然知道这一点,他背后响起了两个低品秩御马监太监小声的嘀咕声:“这般严正肃然,无一人说话咳嗽,连大人练得好兵啊!似乎咱们御马监四大卫的精兵也不及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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