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颤声道:“标下,标下谢大人提拔!”
连子宁摆摆手:“退下吧!”
如此霸道的行止,却是让人人侧目,谈笑之间便把一个总旗给任免了,这位连大人,行事当真是霸道,手段也真是狠辣。那个倒霉催的刘罗罗,向来只是心里梗着气儿,不愿意让人管而已,结果好了,您就别来了。打熬了多少年才混上的一个总旗,就这么丢了。
侧目的同时,心中却也是一凛,队伍中不少人都扯了扯嘴角,想让自己待会儿的笑容显得更灿烂恭谨一些,免得让这位大人看不顺眼。
“东直门外驻黄家镇丙辰百户所,总旗胡求,有兵丁八十七个,可来了么?”
“来了,来了!”一个胖子忙不迭的从人群中滚了出来,磕在地上大声道:“标下丙辰所胡求,拜见大人!标下百户所八十七员,一个不少,都来了。”
连子宁点点头,脸上无悲无喜:“,带着你的人,到队伍的最东头,列成一列!”
那胖子一愣,忙不迭的应到:“是,属下遵命!”
说完便起身,带着自己的几十号人来到了人群的东头儿,排成松松散散的一列。
然后便是一个个的点了下去,把七十八个百户所依次点了一遍,一个不少,倒是全都来了。只是其中有五个百户所的总旗或是称病,或者是找了什么其他的借口,总归是没来,连子宁也不客气,直接就从那个百户所中随便提拔一个自己看的还顺眼的暂时代理。到时候兵部的文书下来,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了。
七十八个百户所,花名册上报上来的人数是两千五百七十人,实际来的是两千五百六十五人。缺的,正好就是那五个总旗。
此时的大明朝,中枢的力量还是极为的强劲,朝廷旨意这些人是不敢不听的,而大明朝户籍制度监管极严,你一个逃兵,无论往哪个方向,走不出二十里铁定就会被查到,到时候就有的倒霉了。
两个千户所,每个定额是一千一百二十人,连子宁准备把余出来的那三百二十五人训练成自己的亲兵营。
连子宁每叫道一个百户所,那百户所便列成一列,这一番唱名,也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七十八个百户所,在连子宁面前排成七十八列,虽然长短不一,但是看上去总比刚才那乱糟糟的齐整的多了。
此时太阳已经被完全遮蔽,天边的乌云黑压压的,好似就悬在头顶,天地间一片昏暗,却是连一丝风都没有,闷得让人发狂。
眼看就是暴雨欲来。
所有人都是大汗淋漓,不少人都开始猜测,唱完名,大伙儿也都认识您老人家了,是不是就该散了?大伙儿平日里还没站这么长时间呢?更有想得远的,开始担心,那草棚子破旧,待会儿能不能挡雨啊?大伙儿指不定就是个落汤鸡的下场!…;
但是看看那兀自在马上站得笔直的连大人,他们心中也闪过一丝敬意,自己这些人站了多长时间,他也就站了多久,而且站在马背上,岂不是更累?更别说,人家还穿着几十斤重的大甲大帽子!
如此一来,谁还敢喊累喊热?
然后连子宁便是开始训话,所讲开宗名义不外乎是朝廷上下衮衮诸公有眼光、皇上英明天下一类套话的话语,然后便是讲既然建了新军,咱们得多多努力才是,总之,全是废话。
这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又是两盏茶的时间,黑云压的越发的低了。人处身其中,似乎都要喘不上气儿来。
连子宁又道:“大柱,念!”
石大柱应了一声,打马上前,从怀里取出一卷文书,照着上面念了下来。
正是大明军中十七条五十四斩,一条条高声念来,念一条还得仔仔细细用口语解释一番。也亏得石大柱这些日子跟着连子宁认识了不少字儿,这军令也粗浅,才能念下来。他的大嗓门儿在空气中回荡,下面的士兵们确实太听的头脑发胀,昏昏欲睡。
等他念完,连子宁大喝道:“全体都有!”
士兵们顿时精神一震,心道这大人终于要放过咱们了,下面就是让大伙儿解散吧?
却没想到,连子宁大声道:“全体都有,给老子老老实实的在这儿站着,本官还有些事要处理,本官不回来,你们便一直站着!听清楚没有?”
兵士们顿时大哗,几乎无人响应,反倒是不少在哪儿吵吵嚷嚷的,连子宁也不管,只是冷笑一声:“再重复一遍,本官不回来,谁敢乱动,本官扒了他的皮!”
声音森森,顿时让大伙儿一哆嗦,才想到,这是对他们有生杀大权的上官!
连子宁哼了一声,扫视一眼,打马便走。数十骑跟在他身后,转眼间,马蹄声远去,便是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也就是在此刻,那遮蔽了天空的乌云终于是蓄积到了极点,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天地间,只见到白茫茫的一片,四处都是密集的雨帘。
一四八 抗令
第一章
那些兵士便是如此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去的连子宁等人,互相看看,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就这么把咱们给舍到这儿了?他就不怕咱们违抗命令?
但是想归想,终究是还是没有人敢捋连子宁的虎须,大伙儿便都是这么傻呆呆的站在那儿,任由那瓢泼大雨劈头盖脸的砸下来,瞬间就变成了落汤鸡。
这雨势极大,虽然砸在身上一阵阵的生疼,但是却也是将这几日来的闷热天气一扫而空,雨势夹杂着风势,噼里啪啦的砸过来,却是透出一股沁到心里的凉爽来。有的士兵便是把破烂的衣服一脱,只穿着一条鼻犊短裤,仰天大笑,畅快的大声呼号着,状极豪爽。还有的渴极了的,则是待雨势下了一小会儿之后,便张开嘴巴接雨水喝。
半个小时转眼过去。
大人都走了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啊?士兵们纷纷向连子宁离开的方向看过去,满满的都是望眼欲穿。
一开始还觉得凉爽得很,但是这半个小时下来,大雨丝毫不减小,浑身上下都是淋得精透,一点点儿热气儿都没了,从上到下,入坠冰窖,一直凉到了骨子里头。士兵们开始站不住了,有跺脚四望的,也有大声交谈的,都是盼着连子宁赶紧回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
不少士兵已经是冻得脸色青白,浑身哆嗦,那些脱下衣服来淋雨的也穿上了,那些大声呼号的咬着牙闭着嘴,牙齿一阵阵的打颤,那些刚才大口喝水的,更是觉得肚子里头一阵阵的翻江倒海。
不少人被冻得受不了,只好蹲下身子,蜷成一团,只是寄希望于如此能保留一点儿热乎劲儿。
不过饶是如此,也没有擅自离队的。他们当兵多年,而且是在大明朝这等极为注重军事纪律的军队之中,服从上官几乎已经成了本能。这时候毕竟还有到万历崇祯那个时代,历史走上岔路,又经历了一番军事改革,大明朝的军队,还是很有战斗力和纪律的。
十七条五十四斩,可不是说着玩玩而已。
但是终究是有人忍不住了,一个三角眼站了出来,上前两步,大声道:“弟兄们,咱们别在这儿受这个获罪了,大人说一会儿就回来,都这么大一会儿了,连个鸡*巴毛影子都不见……分明就是拿咱们开涮,弟兄们,咱们都歇了吧!那边儿就用树林子,咱们进去避雨!”
这三角眼刚才唱名的时候大伙儿也都见过,知道他是阜成门外月坛旁边儿一个镇子上的总旗,大伙儿一见竟然是个总旗领头儿挑事儿,顿时有不少人心中都是异动。心说法不责众,就算是大人怪罪下来,领头儿的也是个军官,他还能怎么着?
这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却是李铁,他向四周看了看:“弟兄们,大人有严令让咱们在这儿候着!军令如山,十七条五十四斩是闹着玩儿的么?哪怕是在这雨中站上一天顶死也就是生一场病了事儿,若是为此赔上性命,值当的么?”
他这一番话一说,顿时又有不少了缩了脖子。有些老成都是点头,向身边的人言道,那位新晋总旗说的有道理,咱们吃这口兵粮的,吃人家的饷,听人家的话,刀山火海都得去,更别说在雨里头淋上半天了,这算什么?为此触犯了军法,耽误了性命,才真是不值得。
“我呸!”三角眼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指着李铁大骂道:“你个狗腿子,给了你这么点儿好处就冲着人家说话了,啊?你想升官儿没人拦着,别拉着兄弟们在这儿受洋罪!”
说罢,他转身冲着自己那个百户所的兵丁一摆手:“弟兄们,走,去树林子里头避避雨,生堆火暖和暖和!等大人回来咱们再进来就是了。”
但是毕竟军令如山,就算是他那个百户所的士兵也有些犹豫,终于,大约有七八个他平日里的亲信走了出来,跟着他窜到了数十丈之外的山坡树林中。他们站的地方是在这片空地的边缘,周围边儿上便都是丘陵,上面矮树林一片片的,树枝生的极密,雨水都被挡在了外面。…;
树林子中是很干燥的,大雨一下,蚊子也被的压得不敢出来了,三角眼那几个人在里面脱了衣服,又生了火把。把浑身烤的暖暖活活的,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衣服也烤干了,换上干爽的衣服,烤着火,大声谈笑着,看着那些在下面还是如同落汤鸡一般,冻得面色青白哆哆嗦嗦的士兵,指指点点的就是一阵嘲笑。
烤了一会儿火,雨势渐渐地小了下来,三角眼便招呼一个士兵爬到树梢上四下看了看,见连子宁等人还没见踪影,胆气便壮了起来。
从早晨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此时腹中已经是饥饿难耐,那三角眼干脆便带着几个手下闯到树林子里面抓了一只野兔子回来。就着大雨把野兔剥了皮,开膛破肚,把里里外外都洗涮干净了,肚子里头塞满了带香气的茅草,穿在火堆上炙烤。
不多时,一股股香气便是冒了出来,三角眼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各自撕了兔子肉,吃得直哈气,大呼畅快!
烤肉的香气,对那些又冷又饿的士兵们是一种无法估量的巨大诱惑,又有几个士兵,实在忍不住诱惑,看看自己的长官没有约束的意思,便出了队伍,跑到了野树林子里头。还有的甚至是小旗总旗带着手下跑过去,反正抱着的都是一个想法——法不责众!
转眼间,那树林子里头,已经是聚集了小三十人。
而就在这时候,忽然马蹄声暴烈的响起,三角眼顿时脸色就白了,那马蹄声,竟然就是在左近!他刚站起身来,就见雨帘之中冲出来一列骑士,身穿三层泡钉棉甲,带着尖顶大沿儿帽,手持长枪!而最前面那骑士,面色铁青,一脸的冷峻,不是武毅军总统连子宁又是谁人?
一四九 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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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骑士速度极快的从雨中奔出,穿插进来,一直奔出数百米,停在了小树林子和仍旧在雨中肃立的兵丁之间。而这时候,在身后的雨中,又是传出来一阵阵的车轱辘响,雨点子打在油布上的声响。之间后面的雨帘中,又是驶出来一列车队,这车队规模极大,足有几十辆大车,每辆大车上面都铺着油布,不知道下面是什么。
那车队只有两三辆行驶过来,其他的都停在了这片空地的靠南的位置,跟兵士离得远远的,然后就看见大车上下来一堆堆的人,把车上油布掀开,从里面抬出来一些什么东西。有的士兵分心过去看了一眼,只看见抬下来的是一根根粗大的木头梁柱之类的东西。
那些人都是做短打扮,手里头拿着锤子凿子,看上去跟工匠差不多,他们就这么在雨中,把那些运来的大木头铿铿锵锵的砸进了地里,竖起了一根根的柱子,忙活起来。
那些在雨中被淋成了落汤鸡,又冷又饿又累的士兵们看到突然出现在的面前的这些骑兵,先是惊愕,然后就是一阵禁不住的欢喜。
老天爷,这位老爷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您老见到的就是一群死人了!他们的腰板儿不自觉的挺的更直了一些,一双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连子宁,就盼着他那嘴里头吐出‘解散’这两个字来。
但是连子宁可没心思看他们,以他铁青着一张脸,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在树林子里头烤火的那些士兵。
那些士兵被他眼睛一看,顿时心里头就是禁不住哆嗦起来,便想悄悄地挪回人堆里头,但是他们和大部队之间被数十骑给隔住了,又怎么回得去?
看到连子宁那铁青的脸色,三角眼眼皮子便不由自主的跳了两下,心里暗想:“入娘的,真他妈的倒霉,被逮了个正着!本来想把别人挑唆起来自个儿跑来着,看来也不成了。他早不回来玩补回来,为何偏偏就在人聚起来的时候回来?定然是早有预谋的,说不定压根儿就停在旁边儿没走!看来这位大人这新官儿上任的三把火,是定然要烧得又高又旺了,奶奶的,也是倒霉,撞他手上了!”
偷奸耍滑的人心眼总是比别人多一些的,他猜得倒是也没错儿,连子宁便是要借这一次的由头儿立威。
三角眼舔了舔嘴唇,四下里看了看,只见人人脸上抖露出害怕的神色,心里头也是忍不住哆嗦,暗自骂道:“违抗军令,看来一顿鞭子是少不了了,看这位大人手段狠辣,几个总旗说免就免了,说不得还得重一些,吃一顿竹板炒肉!不过一百板子也就顶天了!还能把人给打死?再说了,咱还是个总旗呢,手底下几十号弟兄,做的太难看了他就不怕激起兵变?说不定就是申斥一顿了事儿,可万万别寻这个由头儿把老子的官儿给撤了!这儿小三十口子呢,他敢怎么地?”
想到这里,三角眼胆气便也壮了一些。
连子宁冷喝一声:“给我拿下!”
数十骑士轰然应诺,下了马,手中拿着长枪,便向着树林子里头扑过来,那些士兵又怎么敢反抗,都是束手就擒。包括三角眼在内,几十个战战兢兢的士兵被带到了连子宁马前,在泥水中跪了一地。这些人跪倒的位置就在大部队的前面,大伙儿都看的真切,那些后排的,也是一个个抻着脖子看。
连子宁下了马,背着双手,走到有他们面前,寒声道:“本官离去前下过军令,在本官回来之前,任何人都要站在这里,不得擅离队伍,谁允许你们去树林子里头避雨的?”
这些人中以三角眼职位最高,而且是他带头离队的,而且很是说了几句不阴不阳的话,那些犯错的士兵便都不由自主向他望去。…;
见连子宁冷冷的目光也向自己望来,三角眼心里一慌,脸上做出惊恐悔恨的样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颤声道:“大人,小的见大雨滂沱,士兵们都冻得不行,如此下去,只怕要冻坏了身体,到时候耽误了您的练兵大事,小的们也担不起啊!所以,所以小的才……”
他态度虽是恭敬,但是话里行间,却是皮里阳秋,带着不少刺儿,一口一个为了大伙儿,为了大人,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下面听着的士兵,脸色中便不自觉的露出几分恻隐之色来。
连子宁也不管这些,冷笑一声道:“军令如山,身在军中,一体遵从!你身为堂堂总旗,竟然带头违犯军令,你可知罪?”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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