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看去,一个秀才道:“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且换一家再说!”
众人无法,也只得如此,临走时还撂下狠话,回头定然让你这狗头好看。
没成想,去的第二家酒楼,看到他们之后。也是关大门停止营业。
只得再换一家,还是关门,又换一家,又是关门。
随着这群秀才们一路走过去,这一条街上所有的酒楼茶馆儿都是纷纷关门。如同他们是一群打秋风的恶汉。
众人气的大眼儿瞪小眼儿,有那聪明的,心里已经是开始哆嗦。这等大规模的拒绝,显然并不是一家一户所能决定的,很显然,有一个强大的幕后势力,足以主导整个乐陵县的幕后势力,在发出这样的命令。而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众人走的腿都酸了,脚也疼了,浑身上下都是止不住的哆嗦,疲惫欲死,大冷的天儿,却是不断的在出汗,嗓子又干又疼,几乎要冒出烟儿来。张张嘴,似乎呼出来的都是火星子。
一帮秀才站在街口,凄凄惨惨的。终于又有聪明人出主意了:“诸位同学,咱们去不了酒楼,能去青楼啊!那青楼里面有吃的有喝的,还有*,美人儿在怀,咱们进去耍一番,养精蓄锐,再和那狗官连子宁大战三百回合,岂不快哉?”
众人一听,都是大呼这主意绝妙,酒楼能不做生意,青楼怎么会关门儿?
作为鲁北之地数得着的大县,乐陵县青楼妓寨自然是很不少,但是最大,档次最高的却是城南的春了(liao,三声)楼,这名气起的也是妙,一进春了,春天便来了……秀才们最常去的也是此处,而且很有几个有些家资的,在春了楼中还有那熟稔的相好,此时一听,心里便火热起来。
一行人兴冲冲的赶去了春了楼,结果却没想到,今儿个春了楼也是铁将军把门,那老鸨站在二楼,支开了一扇窗子,冲着下面傻了吧唧的秀才们笑的花枝招展:“哎呦,各位秀才公,可真是不巧,今儿个姑娘们身子都有些不适,不能接客了,请您万万体谅,莫要怪罪啊!”
所有姑娘全都身体不适,尼玛,蒙鬼呢?
有那脾气暴躁的便是跳脚大骂:“放你妈的屁,刘春香,一个身体不适也就罢了,能全都身体不适?去你妈的,赶紧开门,别惹得爷们脾气上来,砸了你这*店!大爷座师可是青州府教谕……”
这些秀才们现在身上又累又饿又渴,都快站不住了,哪还有什么耐心,也顾不得所谓风骨了,也顾不得脸面了,说话也是难听起来。
“去你妈的狗屁!老娘这儿是*店,你娘当初就是从这儿出去的……”
却没想到刚才还笑吟吟的春了楼老鸨刘春香现在却是跟变了个人一般,脸一板,两眼一瞪,双手掐腰做大茶壶状,嘴里各式各样的脏话便是源源不断的吐了出来。
秀才们自然拼命还击,他们虽然也是卖嘴皮子的,但是又怎么比得上市井之间打混了几十年的刘春香?脏话像是不要钱一般吐了出来,问候对方家族中所有的女性,句句不离对方的胯下三寸之地。众秀才只抵挡了两三个回合便是不低,词语用尽,哑口无言。
最后众秀才只得落荒而逃,那老鸨腰板儿一挺,胸前硕大抖了抖,洋洋得意的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娘*的,就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还跟老娘斗,呸!”
青楼也没得去了,还能去哪儿?
一个秀才咬咬牙,终于是艰难说道:“诸位同学,我家娘子烧得一手好菜,咱们也不必求人,买些肉菜米面去我家吧!”
他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买肉面的钱,可就要诸位淘了,大家也都知道,小弟手头拮据的很。”
他是真心不愿意把这帮人带到自己家里吃喝,但是作为此次的发起者,他若是不出头,这事儿也就黄了。
他不愿意,别的秀才又何尝愿意?去他家里吃饭,哪比得上去酒楼来的爽利?
不过现在也真心是没得选择了,一行人只好直奔米店而去。
结果万恶的米店也上了门板,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从后面传出来:“诸位秀才老爷还是请回吧,咱们东家发话了,从今日起,不卖给你们这些白眼儿狼一粒米,都喝西北风儿去吧!对了,顺便告诉诸位一句,这乐陵县所有的米面粮油铺子,都是咱们东家的产业,从今儿个起,你们这些白眼儿狼,还有你们的家人,甭想从咱们这儿买到一粒米,一块儿肉!”
冷风呼啸,秀才们出了一身汗,现在被风一吹,都是浑身哆嗦,在风中不停的颤抖着。他们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一张遍布整个乐陵县,无形而极度强大的网将他们罩住了,让他们无法挣扎,无力反抗,只能等死!
想到自己这些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家人,在乐陵县,买不到米,买不到面,得不到任何的东西,一切的店铺都向他们关上了大门。所有人投来的都是冷漠的目光,而等待他们的,只有活生生的饿死!
想到此处,心里就是一阵冰凉刺骨。
大部分人都在后悔,后悔为何掺和进这件事儿里面,就算是被免了禄米也行啊!那好歹还有条活路,但是现在……
狠毒!真是狠毒!他这是要把大伙儿往死路上逼啊!
活路也不是没有,离开乐陵县,离开这六县之地就成了,但是问题是,走得了么?他们的家族,他们的根基,他们的功名学籍,他们的一切一切,都在这里,走得了么?
越想越是绝望,唯一的一条路竟然就是闭目待死!
一个秀才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感染了别人,不少人都是随着哭了起来。
大街之上,哭声震天,甚是凄惨。
就在此时,天空之上积压已久的铅云终于是吃不住劲儿,鹅毛大雪飘飘而下!
事实上,不但是在乐陵县,在六个县之中,这一幕都在上演。闹事儿的秀才们愕然发现,所有的店铺都不对他们开放,他们得不到任何物资,吃不到饭,只能喝冷水,家里就算是有米有肉,却也需要盐茶酱醋吧?也需要柴薪吧?
所有的活路都为他们关闭了,只剩下最后一条——闭目等死!
波及整个六县,眼看要掀起一场莫大风波的秀才闹事儿事件,只不过持续了一个上午,就烟消云散了。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哪里还有劲儿闹?
一场对别人来说影响巨大甚至可能导致仕途终止的风波,在连子宁指使,各地乡绅一起使力之下,便是轻轻松松的消弭于无形。
当然,幕后的指使势力也不是没有反扑,但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经营,连子宁对六县之地拥有绝对的掌控,再加上有乡绅们的大力支持,那反扑的势力,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一场大雪之后,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
二六四 背后有人
《正德五十年》最新章节。。。
阳信县衙门。
已是深夜,大雪纷飞,两个衙役懒洋洋的缩在门房里,远远的只能看见大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像是鬼眼。
天寒地冻的,衙门里的小吏都已经回家了,后衙也是被一片黑暗所笼罩,唯有微弱的红光从地上积雪反射出来,四下里都是静悄悄的。
在院子深处,一处小小的窗子,却是透着微弱的灯光。
这是一处花厅,布置的很是简朴素雅,墙壁上连一件儿饰品都没有,只有几张椅子,一个小几而已——事实上也不得不如此,这里刚遭了兵灾,值钱点儿的东西都让白袍军给抢走了,而刚来的县太爷来到之后诧异的发现,这里的一切都被连子宁和乡绅阶层把持,自己想捞点儿好处那是难上青天。
室内一灯如豆,有些昏暗,一张椅子上,一个穿着青色便装的人正端坐着,能看得出来,他身材中等,大约四十来岁,面色颇为的威严,颌下三缕长须,浓重的眉毛,仪表堂堂。而且眉宇之间威仪颇重,显然是长期颐指气使,久在人上之人。
大明朝正七品文官,现任阳信县令,正德四十六年戊寅年二甲进士,黄文冠字文秀黄大人,此时却正站在这中年人面前,腰微微的弯着,脸上的表情很是恭敬。
“这么说,这次的事儿,算是败了?”那中年人淡淡问道,声音很有磁性,透着一股掌控力和自信,脸上表情无悲无喜,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是,老师!”黄文冠答道:“咱们在六个县布置的人手,现在都已经是陷入极大的困境,没吃的。没穿的,大冷的天儿,家里还柴薪都没有。利津县已经冻死一个了,海丰县有两个人冷的没办法,出城去砍薪柴。在山中迷路,再也没出来。”
“你这个知县。就没什么办法?”中年人问道。
黄文冠苦涩的一笑:“学生这个知县。说得好听,命令连县衙都出不去,因为没有实权,连钱谷、刑名二位师爷都不曾请来,县中大小事务,那些乡绅们直接就报给了镇守衙门,说来也可笑,学生上任这么久了,竟然连一个案子都没接过。真真可笑。学生无权、无势、无钱、无人,又能有什么法子?阳信县的几个秀才想去济南府投奔亲戚,县里的大车店却关了门,他们出城出不去,在城里只能生生饿死冻死!学生亲自去找那大车店老板。嘿嘿,人家根本就不买账,说是你要找去找咱们东家去。咱们东家现在在乐陵县六县镇守府上做客。您要是敢,那就去吧!”
那中年男子沉默半响,冷笑一声,嘿然道:“厉害,真是厉害!这连子宁的手段,老辣,狠毒,出手丝毫不留情面,而且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米店不给卖米,大车店不肯拉客,酒楼青楼也不接待,人家就是不想赚你的钱,你有什么法子?便是你冻死了,饿死了,那也不干他的事,怪也只能怪在乡绅头上。但是国朝百年,从来就是依赖乡绅统治地方,又能拿他们怎么办?最好还不是不了了之!连子宁不过是个武官,这事儿还赖不到他头上,反而是你们六个文官儿知县,却也是要担上大关系。妙啊!妙啊!当真是绝妙!不动一根手指头,就把咱们自以为是的大杀招儿给化解的一干二净,连消带打,反而是让咱们损失惨重,狼狈不堪!”
他说的平淡,但是话中的恨意、怒意,却是喷薄欲出!
显然心中已经是怒到了极点,恨到了极点,更是无力到了极点,才有会这样的表现。
黄文冠沉默不语,腰弯的更低了一些:“学生无能,请老师责罚。”
“呵呵,责罚你做什么!”不愧是久居高位之人,中年男子很快便把心里的恨意给掩盖下去,脸上重又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淡然:“这次是为师我估算错误,没料到那连子宁这般沉得住气,背后的手段却也是如此的狠辣。看来,当真是低估此人了,我观他历次行事,强横霸道,从来不肯吃亏,再加上又是一个赳赳武夫,心里便存了轻视之意,以为让这些秀才激他一激,他定然按捺不住,说不得便用兵镇压,到时候若是死上两三个人,嘿嘿,那咱们就可以大做文章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文秀,这事儿,不怪你,怪为师的。”
他坦然承认错误,非但不会让人觉得他决策失误而鄙夷,反而是给人一种落落大气的感觉。错就是错了,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黄文冠张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觉得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有讽刺老师的意思,便只好是闭嘴。
沉寂一会儿,才开口道:“那,老师,现在咱们应该如何办才好?”
“等!”中年男子只吐出了一个字:“前一段时间,你负责串联,许多命令都是从你这里出去,以那连子宁的本事,想必已经是怀疑到你了,所以这段时日,不要轻举妄动,只是等着看!你也是朝廷命官,他不能拿你怎样。”
黄文冠迟疑片刻,犹豫道:“那,学生便什么都不做么?那六县的秀才们,便如此闭目等死?”
言语之间,已经是带上了一分愤愤。
中年男子面色丝毫不变,声音却是冷酷无比:“还能如何?自然是闭目等死,他们的生死,又和咱们有何区别?”
黄文冠浑身一颤,脖子一梗:“若真是若此,学生不敢从命!此事因我而起,这些秀才不过是代人受过而已,学生岂能看着他们就此身死?”
静室中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中年男子死死的盯着黄文冠,似乎要把他上下看个通透。周围安静的像是死地一般,黄文冠弯着腰,低着头,只觉得在老师的逼视下,自己连大气都喘不上来,心里只是恐惧。似乎一把利剑高悬在头顶一般,随时都可能陡然落下。黄豆大的汗珠布满了他的额头,滴落下来。
那中年男子忽然轻轻一笑。
只是一笑,房间里面那压抑的气氛便是立刻消失了,黄文冠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大气。
“你呀。你呀!”中年男子指着黄文冠,摇头叹道:“这么多年了。这个耿直的性子。这执拗的毛病,还是没改过来么?”
黄文冠只是沉默不语。
“适才,为师不过是试探你而已。”中年男子淡淡笑道:“若是你没有这份儿赤子之心,为师才是会齿冷。混迹官场多年,谁还能有几分真性情?之所以选你来做这件大事,便是因为你比其他人人性。”
区区几句话便是把因为刚才那事儿而略显冷硬的气氛给扭转过来,黄文冠感激道:“学生多谢老师提点。”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好了,你也不需要担心了。这事儿,用不着咱们来吧!有位大人,最是古道热肠,天真烂漫,若是被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定然会巴巴的上门去。”
一场大雪,天地尽素。
第二日一大早,却是个冬日里难得的大晴天。早早的,一轮鸡蛋般的红日便是悬挂在天边。
虽然还是冷风呼啸,寒气逼人,但是天际朗朗,人们的心头也是敞亮了不少,都是起了个大早,出来摆摊儿做生意。
县衙里面一大堆子人,而且大清早的,一般也懒得生活做饭,因此无论是哪个县,县衙后面,总是有些卖熟食的店面或者是摊子。
早早的,一个小摊儿便是支起来了,胳膊粗的木头搭起了四根柱子,上面是莎草做的顶子,周围有帷幔围了一圈儿,挡住了风。里面摆了三五章桌子,十来条长凳。老板在外面已经是升起了大锅,油熬得沸沸的,灵巧的双手在一边的案板上不断的揉搓着,一个面团已经是被揉成了一长条,然后细细的切成拇指大小的细段,两个并在一起两手一抻一拧,这细段便是成了两个扭在一起的长条,放到油锅里微微那么一过,再用二尺长的筷子夹出来,便是一根黄澄澄,香喷喷的油条。
这是一个卖油条老豆腐的小摊儿,老豆腐是山东名吃,和豆腐脑略有不同,汤汁浓厚百倍,味道鲜美,外地少见,但是山东人却是极少有不知道的,从古至今,多少山东人的早餐便是这个。四十来岁,面色黝黑的老板娘正在一边费力的把装着老豆腐,外面裹着棉被保温的大木桶搬过来,把各色调料摆好,两大摞白碗就放在一边。
这时候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上客人了,两个衙役打扮,陪着腰刀的汉子一路打着哈欠走过来,那面目憨实,老农一般的老板赶紧迎了上去,笑道:“刘头儿,王头儿,下值了?”
衙门里的人,但凡是外面的人见到,甭管官儿大官儿小,总要称呼一个头字。虽说这阳信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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