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小的数目。别说是二十万了,再多十倍也拿得出来。
“第二个条件?”
现在高兴还有点儿早。
图哈迟疑了一下,才道:“他要三千铁浮屠的铠甲和武器!”
“什么?要三千铁浮屠的铠甲?”
大殿里顿时炸了锅。
对于女真来说,铁浮屠和拐子马两个兵种。乃是女真的镇国之宝,绝不许人的,连子宁提出来要这三千铠甲。可当真是戳中了女真的命根子了。
殿中众王公大臣们议论纷纷,有的激愤,有的则是委婉的表示接受也未尝不可。反正那些铠甲放在府库里也是生锈,乱成了一锅粥,又是嚷嚷着吵了起来。…;
完颜陈和尚却是拧着眉头沉思起来。
他却是知道,连子宁这两个条件,其实并非很过分——而是刚好掐住了自己的底线,给这些,也是可以的。这也从另外一方面反映出来,连子宁是有退兵的诚意的。若不然的话,就是漫天要价了。
他死死的盯着图哈:“连子宁怎么知道咱们还有三千套铁浮屠的重甲?”
图哈却是长长叹了口气:“下官告诉他的!”
“你卖国!”
“谋逆!”
“十恶不赦!”
“罪当诛族!”
……
殿上群臣闻言,在短暂的停顿之后,顿时都把矛头指向了图哈,纷纷骂了过去,恨不能化身成一把把锋锐的笑道,把他千刀万剐。
完颜陈和尚盯着他。面目森然。
图哈却是怡然不惧,他向完颜陈和尚拱拱手:“大汗,可还记得当年咱们的老祖宗一路杀到汴梁城外的时候,向宋廷索要了多少金银?整整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绸缎一千万匹!宋廷搜刮全城。最后还不是把这银钱给乖乖送上了?大汗,臣以为,现如今咱们要正面自己的处境,咱们女真,北地为俄罗斯人所占,南地为汉人所占,剩下的还有什么?不过就是这一座孤城而已!只有区区几千军守城,臣说句实话,城中的军心士气,诸位也都看在眼里,就这样儿能打仗么?大汗,别硬撑了,人家要攻城,咱们只怕连半日都撑不住!等野萍公主回来,这汗廷就成了一片废墟了,我等,也是阶下之囚!或者已经是干脆化为了一片白骨!”
这番话,说的很难听,却是不折不扣的大实话!
众人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其实心底都知道再难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了,只不过都是不敢承认而已,以至于都在自己麻痹自己,现在却是被狠狠的撕开。
毫不留情!
完颜陈和尚也是脸色铁青。
“是故,臣以为!”图哈脸色一正:“现如今,无论连子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怎么都只能应着,只能照办!”
“诸位,须要明白一个道理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图哈瞧了众人一眼,冷冷一笑。
“那,若是他背信弃义,并不退兵呢?”一个大臣问出了众人都想问的话。
“那有什么法子?”图哈冷笑道:“那万一他退兵了呢?咱们花二十万两银子和三千副铠甲来买这一个机会?值不值?”
值不值?
对于这些看重自己性命胜过一切的贵族们来说,当然值!
图哈顿了顿,又道:“再者说了,若是咱们一味的强硬,到时候打下来,武毅军入城,若是迁怒屠城,那又该当如何?”
面对这等血淋淋**裸但又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刀锋悬于头顶,一众平日煊赫的大臣,噤若寒蝉。
完颜陈和尚唯有一声长叹,曾几何时,那个煊赫东北的大金国,竟然是落到了这般境地。
他心里满溢的都是悲凉和不甘,向下面的群臣们放眼看去,众人接触到他的目光,都是低头,显然是都接收了。
图哈这一席话,使得众人的一丝抵抗之心,都是化为了乌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之奈何?
认了吧!
第二日一大早,从女真汗廷之中,出来一支长长的车队,由已经官复原职的户部尚书图哈押送,恭恭敬敬的把二十万两白银和三千套每套重达一百二十斤的铁浮屠的巨斧和铠甲送到了武毅军大营。
而让站在城墙上观看的一干女真权贵又惊又喜的是,连子宁竟然还是信人,当日便是拔营起寨,果然是退兵了。
不过,随即的来的消息便是让他们傻了眼。
武毅军是退兵了不错,但是大军却是往北地方向去了,看起来,其目的,竟赫然是和俄罗斯人夹击完颜野萍大军。
女真上上下下心里冰冰凉。
只有一个念头在回荡:被耍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五六二 布局
——————————分割线————————
京城,北门安定门之内。
王霸王老板的那家餐馆半开着门,几个伙计正在收拾起铺子外面的油锅、长条凳子,木头桌子等乱七八糟的家伙事儿,往屋子里面搬运。
今儿个北京城的天气不错,大约是后世上午十一点钟左右的光景,阳光灿烂的洒了下来,不过还是很冷,来自北方的寒风呼啸而来,像是一把把小刀子一样,割得人脸生疼。这会儿大伙儿的早饭基本上都已经是吃完了,在这个时节,北地大雪,道路难行,因此去往北地的商队,变得极少,而那些赶早去的这会儿也是已经走完了,安定门内显得有些空空落落的。
两个最后的客人从王霸的店中走出来,左边那个一边说话一边道:“你说着苏师爷苏老爷子,到底是去哪儿了?怎么着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踪不见了?”
“还能怎么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过就是这样而已。”右边的那位穿着一件儿大皮袄,看上去簇新簇新的,制作的很板正,针脚也是很细密,显然乃是出自于北京城中颇有些名气的裁缝铺子之手,而那皮袄的材质,也是相当好的。这位戴着个皮帽子,厚厚的毛都翻在了外面,上面还镶着块儿不怎么名贵的黄玉,显然乃是有些身价的人物,谈起苏师爷,他的语气也是有些唏嘘:“苏老爷子虽然没当过官儿,不过他给那么多的大老爷当过师爷幕僚,这权势,便是一般的七品县令也是绝对比不得的,行囊更是丰厚。前一阵子他不是还亲口跟咱们说么?准备会绍兴老家了,光光是行李就有五大车。这位苏师爷可不是孔夫子,那车上可不是书,那是扎扎实实的金银珠宝啊!”
开了个不怎么引人发笑的冷笑话,右边那人接着道:“我瞧啊,怕是就是那会儿泄露了消息,让贼人给盯上了,现如今倒是好,落得一个尸首两分。唉……可怜呐!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好容易要回家享享清福了,却遭了横祸。”
左边那人也是叹气:“这些时日。不见了老爷子来这店里吃食说话。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二位慢走。”王霸在一边笑眯眯的听着,点头哈腰道。
左边那位点点头:“王老板生意兴隆,明儿个咱们再来。”
王霸笑道:“您老赏脸。”
见那两人走远了,吩咐伙计们搬完了东西,给他们放了大假。众人便是纷纷离开,王霸上了门板,便是从后门出了这铺子。
这件铺子的面积其实是很不小,除了前面的门面之外,后面还有一个很是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空荡荡的,中间一棵大槐树,槐为木之鬼,虽然现在乃是光秃秃连树叶都无一片。还是给人一种颇为阴森的感觉。
周围修了不少的库房,里面分门别类的放了许多的米面粮油、干柴树枝、腊肉山味儿之类的东西,这也是开这等店铺所必须的。
王霸信步走到柴房门前,伸手扣住了门环,三长两短,然后是两短三长的叩了几下。门里面响起来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是王大人么?”
王霸应道:“是我。”
破破烂烂的柴门吱呀一声露出了一条缝隙,王霸侧身钻了进去。
柴房之中摆放了许多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干柴,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一眼看上去就令人觉得彪悍勇猛的二十五六岁的汉子正站在门后面,手摁在刀柄上,整个人像是一根被绷紧了的弦儿一样,随时都能暴起发难。…;
他见了王霸,赶紧行礼:“见过大人!”
“嗯,你不错。”王霸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在柴房里面除了那些码放的很整齐的大柴火之外,还有一些一堆堆的树枝之类的,王霸迈步到靠近墙根子从右往左数第三个柴堆前面,伸手进去抠摸了两下,不知道扳动了什么机关,他右手边儿的厚重的砖墙,忽然是发出一阵轰隆隆的轻响,然后便是裂开了一道缝隙,大约只有一尺来宽,五尺高,刚好可以容一人通过。
这柴房之中原来竟然是另有天地,在此种设计了一道夹墙机关!
裂缝里面黑漆漆的,王霸却是毫不犹豫便钻了进去,等他进去,那裂缝很快又是恢复了正常。在这阴暗的柴房之中,除非是点着火把趴在墙上刚细细地看,否则的话,是定然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
王霸钻进去只觉得脚底下空空,他攀着两边的墙缝儿往下跳了几下,便是落到了实地上,顺着台阶一路往下,他心中数着,走下了三十七个台阶儿,拐了三道弯之后,便是伸手往前一推。
手触在了实处,黑暗中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音,面前这道石门应声而推开,光亮从里面透了出来,让王霸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瞬间安静了一下,然后热闹的招呼声便是响了起来:“王大人来了!”
“老王八你咋这会儿才来?”
原来这地道的尽头,乃是一个相当大的空间,足有两丈方圆,一丈多高,地面和四周的墙壁都是用青石修建的,很是坚固牢靠,也很干净。
就连适才王霸过来时候那地道,也是同样的青石板修建的,不但结实,而且还防水。在这地下空间的墙角位置,还有一扇隐蔽的小门,想必乃是逃生的处所。
这位于王霸店下面的密室,乃是他用了足足三个月才建好的,为此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力气。
王霸此人看上去乃是和和气气的,一脸的慈善样子,实则这等武毅军老兵出身的汉子,见惯了鲜血和尸体,哪有一个良善之辈?此人实则是心狠手辣。被李铁派来京城,一个乃是为了收集情报。二个则是为武毅军提供一个在京城之中的据点,这些时日以来,王霸假借开店为幌子,实则是干了不少手上染血的勾当,为了完成任务,死在这个地下室里面的人,已经是超过了十指之数。
至于尸体,就埋在了这地下室的下面。
这会儿,密室之中整整齐齐的靠墙站着足有二三十个汉子,都是王泼三带来的武毅军精干。王泼三便坐在靠墙一张梨花木太师椅上。右手边一张小几,而小几的左边太师椅上,也是蜷缩着一个人,这人头发半黑半白的,面容清瘦。竟然乃是现如今顺天府大索全城而徒劳无功的苏师爷。
不过苏师爷这会儿闭着眼靠在椅子上,显然正是昏迷不醒,王霸打量了他一眼:“没上刑吧?”
“还用得着上刑?”王泼三嗤的一声冷笑:“这老夫子可不怎么硬气,别说是动刑了,咱们一吓唬,就全都说出来了。为了他好,给他打晕了,免得待会儿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王霸一笑:“你小子手段厉害,问出什么来了没有?”
“这老夫子知道的还真不少。看得出来,他当初在忠诚侯府当差的时候,也是个有心人的啊!咱们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让他把那些跟忠诚侯府有关的东西,全都写出来了,写不出来就不让睡觉。”…;
王霸不由得失笑:“你这个混蛋。这么干可是比动刑还让人难受。”
王泼三哈哈一笑,道:“我把他供出来的东西都瞧了,没问题,理当不是瞎编的,跟你之前给我的差不多。而且有许多,是咱们之前不知道的。”
原来这才是他们把苏师爷逮住的真正目的,当年苏师爷从顺天府退休之后,因为名声相当之大,先后被数位权贵给聘任过,其中就包括忠诚侯江彬。
说着,王泼三便是取了一摞纸递给了王霸,王霸抖开瞧了瞧,若有所思。
“怎么着了到底?”王泼三有些不耐烦道:“咱们在这儿憋了这许多时日,到底什么时候能动手?”
“这就动手了!”王霸微微一笑,道:“说到底,这个事儿还是怪在咱们身上,只以为这苏师爷是个没什么本事的闲散老头子,谁知道,却是一个能牵动四方的大人物,现如今的顺天府尹汤立汤大人,竟然和这位苏师爷乃是同乡,两家还是秦晋之好,好家伙,这些时日大索京师,顺天府的衙役差点儿就把北京城给翻过来了,闹得是鸡犬不宁啊!还查到我这儿来了,不过咱向来是本本分分的经营,又有乡亲们作证,那苏师爷乃是离了咱的店才出的事儿,这才躲过了一劫。因为这个,五成兵马司也卖他一个面子,严查各门的门禁,不允许闲杂可疑人等出入,风声紧得很。”
“所以啊,这些日子,出入都是困难,像是你们之前那般进城,是不可能的了。”王霸搓了搓手:“不过这京师毕竟乃是天下权贵云集之地,这般严查也是坚持不下去的,这不,这两日就放宽了限制,刘镇抚不好出面,不过却是已经陆续派了二十来人进城了,现如今都已经联络上了。我刚才寻思了,今日下午,正好乃是个机会。”
“哦?说说,说说。”王泼三闻言大是兴奋,赶紧倾身道。
“那小子,每隔三日,都是往燕返楼去一趟,掐的点儿乃是极准的,每次都是巳时中(上午十点)去,申时中(下午四点)回去。咱们便是如此这般……”
众人都是俯身过来,听的脸上神色变幻,或是兴奋,或是快意。
北京城的冬日下午,虽然才不过是申时,就已经是浑浑沉沉的。
本来是大好的艳阳天,结果到了午时的时候,天色却不好了起来,天空中就像是罩上了一层黄紗一般,朦朦胧胧,有些暗淡。
不过虽然天气不好,北京城这会儿却是极为的热闹,这眼瞅着再有一个月就到了年关底下了,不少在外地经商做买卖的,都是回了来,那些不是本地的商人,则是忙着要清仓,莫要过年了还留了底子。
是这个时候儿。就是那些北京城的市民阶层们用后世一个洋气点儿的话说就是扫货的阶段。
张相公庙街乃是北京城一个极为繁华的去处,整个一条大街都是极为的繁华。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此处本是前朝一座张姓大家族的祖庙所在,后来毁于兵灾,但是这名字确实保留下来了,庙门前广场上天南海北各式各样的杂耍和小买卖引人入胜。
做猴戏的给猴子穿红着緑,学人拱手作揖、下跪磕头,耍猴的人就端着铜锣向观众要钱,人们一边叫好,一边随意赏他几个铜子。那猴儿就替主人抱拳致谢。
捏面人的、做糖画的得到小孩子的追捧。胸口碎大石、卖大力丸的汉子赢得老少爷们一阵阵叫好,那踩高跷、翻筋斗的则做出一个个叫人眼花缭乱的惊险动作。…;
大明朝的京师,北地第一等的繁华所在。
又有一溜儿戏台子,是各家戏班子在唱戏,什么《连环记》、《精忠记》。不一而足。
广场周围,酒楼林立,商肆无数,四面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一片盛世的繁华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