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做检查前，我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江韩易把声音放得很轻柔，“好。”
江国培看着他们，有些欣慰也有些尴尬。
父子之间，还是有些坎过不去。
缺失这么多年的角色，江韩易一定也不是特别容易去适应。
江国培看了他们一会儿便出声要离开。
江韩易似是随口一带，“一起吃过饭再走吧。”
旁边江雪也在附和，“爷爷，一起吃饭。”
顾流萤听到江韩易出声挽留，心里也替江韩易高兴，也替江国培高兴。
如果他母亲也能早点醒来，韩易会越来越幸福的，她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开心，就想，要快快加快脚步啊。
江雪一开始便注意到顾流萤，却这时才问起她，“咦，姐姐上回还不见我叔叔，今天怎么跟叔叔一起回来了。”
顾流萤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
却听江韩易一本正经地纠正着江雪，“不叫姐姐，要叫婶婶哦。”
小雪压低了声音问道：“婶婶是什么？”
她只知道妈妈姐姐阿姨什么的。
江韩易缓缓勾勒出一抹笑容，说道：“叔叔的老婆就叫婶婶。”
听了这等话，原本有些沉重的氛围变得缓和了些，江国培也被儿子逗得笑了。
顾流萤也觉得好笑，没管自己是不是被占了便宜。
时间还早。
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事，没过多久几个人就又出门了。
吃饭的时候，却还是相对无言。
父子间总归还需要时日。
吃完饭后，江韩易送江国培回了别墅。
现在绝对不是父子一起住的时机。
之后，就把江雪送回了房间。
第三十七章
看到江雪住在单独的房间顾流萤很诧异。
在江韩易家待到了八点多，等着江雪睡着他们才出来。
“小雪怎么是一个人睡，虽然她胆子挺大的，不过我还以为她跟你的时候都是跟你一起睡的。”上车后顾流萤问到。
江韩易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懂，她怎么就要求一个人睡。”
顾流萤也笑了笑，“当时在游乐园的时候，她什么都敢玩。要不是有年龄限制，恐怕她会把刺激的都玩一遍。”
似乎两个热很有默契地都不提她的父母。
一会儿后，车子开到顾流萤公寓。
顾流萤边解开安全带边说，“我上去了啊。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吧。”
江韩易这个时候有些幽怨，“怎么还是要回自己家，有什么区别？”
顾流萤催他，“区别大了，你快些回去，在美国把孩子一个人放家里可是违法的。”
“你过来，帮我照顾小雪啊，我带不好的。”江韩易说的这是大实话。
顾流萤很喜欢小雪也很心疼小雪，此刻听到江韩易这么说，为这个原因，竟然就这么动摇了。
江韩易看她的表情已有些摇摆，顺势下了车，打开车门，拉她出来。
拉她上了楼，催促她快些整理东西。
于是傻傻的顾小姐又被占便宜啦。
岂止行李被打包搬到他家，简直是把整个人都打包送到了他家。
小雪安静地睡着了。
罢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小女生，睡在他房间就他房间，她只是特别不容易去习惯，任何的第一次都让她很尴尬。
同床共枕，是这样。
在新环境里同床共枕，也是这样。
记得第一晚，江韩易自己也是难得糊涂，带着她到外面吃了东西。
之后他们并不越距，然后就回来了。
回来后的第一晚，在顾流萤洗完澡后江韩易又把她拖到了床上。
逼得她又得洗一次澡，并且又饿了。
他带她就近吃了东西。
第二晚，顾小姐还是饿了，江少爷又带着她出去。
接下来一晚，同上。
之后一晚，同上。
再后来，顾小姐已经懒到不想再换衣服。
终于某天，晚上。
“韩易。”
“是不是又饿了？”
“嗯，我不想出去，直接在家里煮好不好？”
“你还有力气煮？”
顾流萤尴尬地笑，“你煮好不好？”
江韩易有些吃惊，随即恢复神色，“我不会煮。”
“只要水烧开，面放下去，面煮开后打个鸡蛋，最后加点调料再煮一小会就可以了。”
江韩易听完后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好，你等我。”
顾流萤心满意足地等在床上。
于是，这个习惯自然养成。
顾流萤这几晚想着入梦，却做了好些个不由自主的梦。连着八天晚上梦见穆扬了，有些噩梦的感觉，可她知道，江韩易并没有入梦。
而且她只是梦见他，而非遇见他。
她觉得好生奇怪。
于是某天早上她刚醒来就问江韩易：“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有做梦？”
还没等江韩易答话，“为什么我老是梦见穆扬？”
穆扬？竟然会梦见他。
“轻轻，我跟你说件事，不过你不要感到太惊讶，你也知道，那个世界，无奇不有。”
顾流萤点点头。
“穆扬其实是，22岁的我。”
“什么！”说好不惊讶的。
顾流萤话都有些说不好，“什么叫作22岁的你”
“那个时候我母亲还没有出事，我也还在当大学教师。比起现在，比较不懂天高地厚世俗纠葛，就跟他一样，要乐观一点，后来一下子遇到那些事，就把那个跟穆扬一样的自己丢了，我接过公司，做不回完完全全跟以前一样的自己，谁知它独立成另一个意识，在梦里存在了下来，只是，永远都是22岁。”江韩易就这么平静地解释完，顾流萤心里却思绪万千。
几年前的韩易啊，那是怎么样的打击，让他一下子成熟，忘了怎样软弱，让他丢掉了那个曾经乐观开朗的少年。
也就是说，韩易在22岁之前的性格，就是穆扬那样子的。
后来因为种种的事，不能再做那个更简单的他。
顾流萤心里一下子不好受了。
母亲的昏迷不醒，妹妹的意外离世，都不是什么简单的打击。更别提，还知道了自己那不能说出口的父亲。
他以前的生活多美好，不上学的他过的日子想必很单纯，当老师的日子，也很轻松。
江韩易第一次跟她说着他的过去。
知道了反而让她很难受。
她以为他的生活很美好，其实是血淋淋的。
尤其是那一段，突然没有母亲和妹妹的日子。
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好幸福，这么些年顺风顺水，没有什么挫折，工作上也只有一些小纰漏，如果这幸福能分给江韩易一些，那就好了。
她缩回被子，被子里传出声音，“穆扬是以前的你，这几天我却一直梦见他，不同寻常啊。”
闷在被子里，只听江韩易说道：“或许这就叫心电感应。”
顾流萤在被子里抱紧江韩易，其实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偏好拥抱这一件事。
“不过你怎么知道穆扬的身份”顾流萤还是很好奇，记得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那么不爱搭理人，也不像是知道穆扬是以前的自己的样子。
“这里的时空书店，有些书是专门解释进入这个世界的种种可能性以及身份。还有身份查询系统，不过只能查像穆扬这样的存在以及其他在真实世界不存在的人。像我们这种的就没办法查到了。在遇见你之后，他给我的感觉就不一般，所以我就有去书店查过。” 又补上一句，“其实这个世界也是有历史的，要是你能找到时空书店，可以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世界。”
难怪，许是取代的是穆扬，成为的偏偏是韩璐的儿子，因为穆扬本来就是江韩易的一种存在。所以他的母亲，也就是成了穆扬的母亲。
“那你后来怎么不说？”在看到那个平安符的时候，铁定已经知道了。
“总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看吧，造梦者还是抵触你这种不实话实说的行为的。所以这些天才让我梦见他。”
江韩易露出一个笑容，“是，你说的对。”
也就之前，见过和他母亲长得一样的王妃，“你的基因一定都是遗传你母亲的，你母亲是个美人，你长得就特别好看。”
江韩易“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父亲不好看？”
“不是，你父亲长相跟你不是一种类型的。他有十分的硬气，你的十分里，不止有这个，还有清新，有俊朗，有很多很多东西，还有别人看不到的，几分之一的阳光。”
江韩易刻意地皱了皱眉，“被你说的我怎么反而感觉自己长得很奇怪？”
顾流萤丧气地低头，“你还是忘掉我说的吧，表达能力向来不好，其实我的意思只是你长得很帅，这样好理解了吧？”
提到父母的话题，江韩易不禁问道：“那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像父母里的哪一方？”
顾流萤摇头，“他们说我像我自己，只有我妈常说我嘴巴跟我爸有些像。”
江韩易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的嘴唇上，顾流萤恍觉自己说的话不太优雅，有些尴尬，赶紧闭牢了嘴巴。
江韩易哪会放过她，压住她的唇，让她松开了紧闭的地方。
良久后才放开她，“现在进不了梦境，正好有时间，要不要陪你回苏州看你父母？”
顾流萤倒吸一口冷气，“还是别了吧，他们在不在家都不一定。”
“从你身上来感觉，你父母，应该很有文化。”
顾流萤想了一想，干笑了一声，“有文化，是挺有文化的。”
江韩易听得好奇，“你父母到底做什么的？”
顾流萤咽了口水，“他们是考古学家。
“但是他们有时候特别不务正业，他们会经常去各种各样的博物馆，以及其它地方，我在外面工作不住家里，家里经常没人。”
江韩易倒是有些意想不到她的父母竟是考古学家，“你父母是考古学家，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不懂。”
顾流萤不服气，“胡说八道，你要是拿个什么古董来我也是大体能分辨出它的朝代的好吗。”
“那你知不知道我上次给你写的四首诗用的是什么字体。”
顾流萤愣住，“哎呀”一声，“不说这个了。”转而又忧愁地看着江韩易，“韩易，我觉得以后晚上我不能再吃东西了，你不要再给我煮了。”
江韩易嘴角含笑，有些调侃地问：“不给你煮，你确定你受得住？”
顾流萤别开头，“受不住也不能吃了，不仅不健康，还胖，这才十多天啊。”
“那我们以后把时间提前点。”
江韩易你在给我挖坑啊，就算提前你也只会……
顾流萤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把时间提到早上。”
“好主意。”
“你干什么把我的玩笑当真。”
“你的玩笑，甚合我心意。”江韩易说得有模有样。
“江韩易，你贫嘴的本事跟谁学的”顾流萤有些没好气地说。
江韩易笑意沉沉，“遇见你之后就会了。”
扑哧，甜言蜜语也是在遇见我之后学会的？
江韩易有意无意地说道，“你觉得自己胖了，不然带小雪做检查的时候，你顺便也去做个体检？”
“体检？”顾流萤想了一想，“我做体检的时间每年很固定的，现在不到时间呢。”
“没关系，当多做一次，不是一直觉得自己胖了吗？”
顾流萤有些犹豫。
江韩易想了想，又对她说，“我也去做。”
顾流萤直直看着江韩易，好像不吃亏，最后说道：“好。”
第三十八章
一周后，三人去做体检。
拿表的时候，工作人员笑着对江韩易说：“这孩子长得跟爸爸真像。”
江韩易拿着单子，有些怔住，没有说什么。
顾流萤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了江韩易一眼，外甥多像舅吗？
其实理论上韩易应该是小雪的舅舅，不过搞不懂小雪为什么一直叫他叔叔？
三人一路在一起，只有测体重的时候，顾流萤遮着掩着不让江韩易看。
江韩易岂会看不到，在顾流萤哀怨的目光下，他还是知道了。
他装作看不见她的脸色，很正经地问：“101，你以前多少？”
顾流萤从牙缝里挤出声，“我以前就九十几，你煮的东西真的有毒。”
“看来还真的重了，不要紧，你看这里身高164呢，不算胖的。”
去你丫的不胖，但是也不瘦啊。
最重要的是一个月不到怎么能重这么多。
按道理，只是清淡的面啊。
小雪的检查多了几项，那些他们就没有做了。
三个人的体检报告都很健康。
只是顾流萤一路上一直闷闷不乐——我守了这么多年的体重秘密啊！
她坐在后座陪着小雪，江韩易透过后视镜看她，嘴角一直浮着淡淡的笑意。
夜晚，他们照例哄小雪睡后回到房间。
在房间里，顾流萤倒是不纠结自己的体重了，而是问江韩易，“小雪做的其他项目不是体检里的项目，她不是很健康吗？为什么每年都来检查”
江韩易有些沉重地低下头，“很健康，但是在那次车祸之后有一年，有一段时间是我在带她，可是没有照顾好她，高烧不退而且昏迷了好几天，之后虽然恢复了，但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奇怪，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所以每年都让她来检查。”
江韩易说这些话有些自责，毕竟是他妹妹的孩子，顾流萤只能抱住江韩易。
“小雪很喜欢你，不要觉得愧疚。”
脑子转着转着，她忽然想到今天在医院碰到他学生的情景。
那个学生很是热情，一口一个“韩老师”。
她想转移话题，有些遗憾地说，“今天碰到你的学生，你教书那会，我应该也还在读大学，怎么就没选到你的选修课。”
之前闲聊之余，顾流萤知道，他们竟然当时是在一所大学，一个是学生，一个是老师。
江韩易也想了一下若是在大学就碰见她，会是怎么样？会被她烦死吗？
她虽然只对喜欢的人主动，如果是普通的男同学她根本不会去主动讲一句话，假如在大学，她会有勇气追一个老师？
似乎不太可能，不想了。
江韩易淡然答道：“缘分不够。”
顾流萤不喜欢这个答案，她撇撇嘴，“要是以后有空了，做个回到你大学时候的梦，去听你上课好了。”
江韩易埋在她的发间，“想自己做什么梦就做什么梦，没有那么容易的。”
“上次高中不算是我所想就梦见？”
他时而玩玩她的头发，“高中虽然是你的高中，但是顶多算是你用半意识创造的，它并不完全受你所控。”
“看来我也真的得去书店看看了，好好补补知识。”
江韩易似乎想笑，“你就算了吧，宁愿跟我一堆废话，你都不会愿意去看书。”
顾流萤心想，这家伙真是把自己都摸透了，可还是干巴巴地解释，“要是我喜欢的书我也是会看的好吧。”
江韩易还是把玩着她的头发，“是，但是那种纯理论的书你是不会喜欢的。”
顾流萤不灰心，“没关系啊，你让我懂就好了。”
时光沉默着。
顾流萤片刻后突地说道：“你这样让我想到一个词。”
江韩易示意她继续说。
“绕指柔。”
他微笑，“不错的词。”
“可我从来不是百炼钢。”
顾流萤不懂他的意思，但不想多问。
后来两人关了灯，顾流萤躺在江韩易身边，有点像在聊天。
“我现在倒是对朝夕相处这个词的定义更加不一样了些。”
黑暗里听到江韩易轻轻嗯了一声，后又问道：“不喜欢？”
顾流萤伸手环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