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没事就好,来,早饭吃了没?待我换身衣裳,一起用膳可好?”
虽然吃了,林子遥也不想拒绝扫兴,点点头同意。
司城烈前脚刚走,林子遥的后背就被人厚厚地打了一巴掌:“喂,就是你这小子是吧,将军让我教你射箭?”
林子遥回头,只见瘦干一般的中年男子正上下打量着他,林子遥心中便想,这人大概就是司城烈所说的大靶头了,看着虽然瘦,个子却很高,眼神也是精练有神,此刻正炯炯有神地看着林子遥,林子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刚要恭敬地拱手,对方却用一只弓搁在林子遥抬起的双手上:
“我可受不起林公子的这一拱手,大将军一大早就把我挖起来还以为有什么事情,竟然是让我教你这黄毛小子。”
对方眼中的不满林子遥看得清清楚楚,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瞥见对方堪比人高的弓,顿时有些惊呆。
“学弓箭多久了?”
“一、一个月不到,一直都在拉弓。”
大靶头抬眼:“拉弓?”
“是的,是司城大哥让我这么做的。”林子遥老实交代。
“射箭让我瞧瞧,喏,就那盆花。”大靶头抬抬下巴,“一个月能练什么,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不少,现在全城上下都在谈论你的事儿,啧啧,一个大男人……”
林子遥脸色不变,也只是笑笑,抓起一边的弓箭摆好姿势,大靶头就这么抱着自己的弓看着,也不催促。
林子遥除了在寺里救容王那一次,平时都未真正用箭,而且又是在如此人物面前,顿时有些紧张,最后调整一番,深吸一口气,定神,射箭。
箭头直直掠过花的上方,插入泥土中,林子遥心中顿时懊恼起来,这准头失得这么大,对方必定不肯教自己了。
“啪!”
一直箭正正插入整只花盆,而且是一箭射穿,花盆啪地一声碎裂,林子遥看得是目瞪口呆,身后响起阵阵掌声:“大靶头的箭一点都没退步。”
“将军。”大靶头看到司城烈出来,很是恭敬地喊了声,完全没有刚才近乎傲慢的态度。
林子遥低着头,心想这次真是让司城烈白费苦心了。
“林弟资质如何?”
“准头极差,架势尚可,多加练习,也赶上比得上我二队的兵。”大靶头倒是实话实说,林子遥却是脸红了起来,这句准头极差就让他羞愧地抬不起头了。
“那就好。”司城烈倒是挺满意他的说法一样,“等会儿你指导指导林子遥,中午一块儿吃了饭再走,可好?”
“谢过将军。”
林子遥抬起头看向司城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乖乖地跟着大靶头去练习场,说好的早膳也顾不得去吃了。
大靶头名叫程伟,虽然年过三十五,看着很瘦,但是这一身力气却足以让他拉开他身上那把大弓却是绰绰有余,教起林子遥来,却只射箭让林子遥自己看,也不说诀窍,林子遥集中力倒是很好,看了两回,这射出去的箭倒是有点模样了。
程伟挑挑眉,心中评估着林子遥,这小子说是练了一个月,照他这水准,真放到他二队里也不算差的了,当初他听到这小子用箭射中刺客还半信半疑,这下看来,司城将军的话,应该所言不假,原本没抱什么希望的程伟,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满意的,这林子遥的事情他可没听自己老婆少说,断袖不说,还是个文武庸才,所以来之前都抱着不怎么样的心态,没想到林子遥对这个倒是颇有些天赋。
天赋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娘胎里生出来的,像他得到司城将军的赏识,那也是经过了十多年的磨练,这才在军中站住了脚,既然能得到司城将军的赏识,程伟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下了。
不过刚赞叹着,林子遥又失了准头,而且才半个时辰就已经满头大汗,这体力可跟不上,程伟出声道:“停下,你去将军府的马场跑个二十圈再回来,往左直走就到了,别偷懒。”
“好。”林子遥也不疑有他,很是爽快地放下弓就跑过去了,司城烈从后面走出来,看着跑远的人朝程伟问道:“怎么样?”
“天赋尚可,也肯用功,就是体力欠缺,但稍加练习便可,将军推介的人,我大靶头自然会好好教的。”
“我也是这么想,林弟集中力很好,非常适合做弓箭手,小时候虽然练过几年武功,但是后来有荒废了,我看他这下盘还算尚可,只是这体力……”
“将军放心,我必定竭尽所能教导。”
“那就好。”
中午时分,林子遥几乎虚脱地趴在桌子上,浑身都是汗臭味,今天强力的练习让他这个大病初愈的人来说有些吃不消,司城烈看他这个样子也有些忍俊不禁道:“这么快就放弃了?”
“怎么会,我从小到大一直被人叫做草包,没有一样是拿得出手的,多亏司城大哥,我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有能做好的事情,谢谢司城大哥。”林子遥虽然很累,但还是咧嘴笑着,这是实话,他从小文武皆不能,娘亲一过逝,他就彻底放弃了这些。
只是没想到自己原来也有强项,这也多亏司城烈的提点和指导,所以这一句谢谢说的是真心实意的。
“你开心就好。”司城烈笑道,刚抬手要抚上林子遥的头发,门口传来一阵笑声:
“正巧赶上阿烈午膳,我们来得还真是巧!”
10、时间能慢慢淡化
白刑一脚踏进门内,原本大笑的表情在看到趴在桌上抬起头的人时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怒目而视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子遥抬起头,白刑出现在这,那么那个人……
果然,门口接着走进来的容王见到白刑站在他面前,于是微微侧头,却看到林子遥,微蹙的眉让林子遥清楚地知道这人很不愿看到自己,自己何尝也不想再碰到他了,林子遥只好起身,跟以前一样垂着头,不卑不亢地说道:“见过容王爷、白副将。”
“哼。”白刑看了眼正低着头的林子遥,心中大感不快,原本过来蹭饭的心情顿时去了大半。
眼下的气氛顿时有些生硬,司城烈也不知道自己大哥和白刑会来他府邸,而林子遥又在这里,顿时有些懊恼自己偏偏挑在今天教林子遥射箭,大靶头见此情景,眼珠一转,立马告退,只剩下这四人。
“大哥,坐。”司城烈只好先招呼他们两个,然后看向林子遥出口道,“林弟先去洗个澡,着凉了可不好。”
“好。”林子遥见有机会逃离这个地方,二话不说跟着婢女先去洗去这一身的汗,走过白刑身边的身边的时候,听到对方那声真臭时,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开,一点也不往心里去,要是白刑能说出句好话,估计他都会以为对方吃错药了吧。
走过容王身边的时候,倒是司城烈有些恼了,瞪了眼自己的表哥白刑,有些喝斥地语气喊道:“白刑!”
“阿烈,那小子……”白刑竖起眉毛,刚要说什么,却被司城烈一句话就给打断了。
“他救过大哥。”司城烈这话一出来,白刑也只是撇过头冷哼了一声,司城烈拿他没办法,只能叹口气,容王坐到左边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了眼自己弟弟说道:“你刚回城不久,要好好休养。”
“是。”司城烈的回应像是上级和下属一样生硬。
白刑真是纳闷这对亲兄弟,哥哥想要亲近,弟弟却总是冷冰冰地拒之千里之外,两人相处的样子不像是亲兄弟倒像是君臣一般,若不是知道两人打小就这样,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问题。
林子遥真是想泡在水中一点也不想起来,不止是身上疲惫,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外面的人,但是时间久了,外面的人若见他还不出来,必定觉得他矫情,况且水也凉得快,就算他再不情愿也必须得起来了。
真的一点都不想出去面对。
“公子,头发擦擦吧。”婢女拿过布巾想要帮他擦,林子遥却自己接过,先是套上了司城烈的衣服,只是衣服对于他这身板竟然大了许多,林子遥扯了下领口,这才发觉这衣服大了不少,只好找了个腰带系牢,却发觉衣服还是有些要下滑。
“刚才没发觉,公子的头发真长。”婢女有些羡慕着他一头乌发,看了眼自己有些枯的头发,竟还叹了口气,林子遥想起家里的花莲,她要是知道自己来将军府了,不知道会不会生气,果然等会儿回去还是回去到街上根簪子哄哄她吧。
林子遥一向都是将头发扎成一团包在方巾中,披着肩后带着微卷,他反正是做不来偏偏公子一头乌发披肩,若他长发披肩,这长度可比女人的还长,必定是被人笑话不止,而那嘲笑的人,想也不用多想,必定是白刑。
不过他倒是从来没想过要剪掉,就为了小时候娘亲一句:“子遥的头发真漂亮。”
于是就再也没剪过。
“还是扎起来吧。”就算是快入冬了,但是他还是不习惯披发,婢女利落地将过腰的头发高高竖起,缠绕了好多圈才将头发包在方巾内,手脚倒是很利索。
这衣服过大,林子遥束紧腰带,一双手根本就伸不出来,看着有些好笑,若这样出去,必定被那白刑说是丑人多做怪了。
事实上他这一出去,还真被白刑从头到脚讽刺了一遍,林子遥是习惯了他这讽言讽语,自是不在意,但是司城烈当林子遥是朋友,于是斜了白刑一眼,自然不想让他再多说一句。
白刑被警告后,哼了声不看他们,自己坐下来,倒了杯茶喝。
“天凉,怎么不多套一件,这衣服是有些大了。”司城烈见林子遥穿着自己的衣衫,前领露了不少,于是上前帮他整整衣襟,司城烈向来都是与白刑跟自己大哥不是很亲近,别说是走进,这亲昵的动作,他们都没见过司城烈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
林子遥一直都是低着头,也觉得丢人地脸色发红,但在他人眼里却看起来却不是这样了。白刑看到他发红的耳根子,立马皱起眉,对这林子遥更加厌恶,但是碍于司城烈在,又不好发作,只能心中冷哼着。
这顿午膳自然用得不尽欢,林子遥更是坎坷不安,想淡然忘掉是一回事,真正见到了又是一回事,此刻见了容王,心不似以往那般波澜,或是激动,却难免还有些在意,但这种情况比自己想像的要好多了。
司城烈瞅了林子遥两眼,见他一直低着头,又看了看自己大哥,心里忽觉也有些别扭,原本好好的一顿饭,却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变得紧张起来,况且这还是林子遥第一次来他府上,自己的兄长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婢女将饭菜收拾掉的时候,林子遥干脆提出要回去,司城烈没多想就同意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他又不是黄花闺女,况且长得如此丑,劫色是不可能的了,况且大白天的又不可能在皇城底下劫财,是吧?”
林子遥被白刑说的是一文不值,他也懒得计较,白刑他是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这个人,上辈子吃的苦已经够了,说不上忍耐,只是有些事情他早就想淡忘了,是要花些时间而已。
而白刑其实也只是嘴上占便宜,林子遥才是个少年,个子没抽高,在几个人中最矮,也不过头刚到他们胸口的样子,以前是因为自卑而总是低着头,白刑也没仔细看过对方,又因为他跟容王的关系而一直不喜欢林子遥,心里自然恶意地丑化对方。
也弄得林子遥渐渐地也失去了信心一样,所以有时候他在听到别人夸他,倒是一点都没放心上,可在人家眼里就变得宠辱不惊了,这误会还真是大。
就在林子遥告辞的时候,从头到尾不怎么开口的容王竟然将他喊住,然后从腰带中取出一个小瓶子,说道:“这药清热驱毒,每日服一颗便可。”
林子遥一愣,看到白刑又似乎要发作,于是根本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受,最后还是拱了拱手说道:“林子遥承受不起王爷赠送之物。”
末了,林子遥又了句:“告辞。”
朝司城烈点点头,这才转身走人。
看着远走的人,司城烈侧头瞪了白刑一眼,对方也完全没有反省的样子:“我说阿烈,那小子不是什么好货色,断袖不说,整天低着个头,长得比街上的乞丐也就好那么一点,你若喜欢男人,哥哥我给你找好的。”
“胡说些什么!”司城烈感觉自己太阳穴的青筋都快冒出来了,“林子遥是我认的弟弟,你最后以后对他客气点。”
白刑听了他说的,立刻怒道:“你为了个外人,敢对你表兄我大呼小叫?荣大哥,你看看阿烈。”
司城烈性子也一向急,说完才发觉惹毛了白刑,最好的办法只好进屋回避,闭口不谈,司城容看着自己弟弟进了屋子,看向白刑:“走吧。”
白刑再不甘愿,也只好跟着司城容出了将军府,嘴上还说着那林子遥的不是,最后向司城容问道:“这林子遥是用了什么邪术将阿烈迷成那样?真是为他不值,若喜欢男人,也该是祁然吧……”
说道这人,白刑顿时闭口看向司城容,见他没太大的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想到魏祁然,心底顿时也不是滋味。
司城容眯起眼,在坐进轿子前,只留下一句:“林子遥绝对不可留。”
白刑会意,眼光闪过一丝幽暗,勾起唇角,也撩起帘子,钻进轿子中。
司城烈在他们走之后,也陷入了沉思,白刑的话,他多少也有些在意,只是越想越心惊,最后甚至猛然站起,来回踱步,心里想着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其实林子遥根本就没有走远,而是在将军府前道的拐弯处站着,看着将军府,就算刚才自己压抑地再好,却都不敢抬头看对方,若是以前的自己,在离容王这么近的时候必定是想与之亲近,此刻却觉得自己似乎在躲避。
说不上完全放下,却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况且那人本不该是自己所奢望的,将来他是成就大业的人,在立场上来说,林家似乎还是会阻碍他的家族,容王必定不会放过林家的。
林子遥这么想着,也转身徒步走回去,而没走几步,听到后面的声音,林子遥侧身,就在抬眼的瞬间,前方抬着轿子从他面前走过,而撩起帘子的容王正直直地看着他,两人对视,只是一瞬的刹那,轿子就已经离开了林子遥的视线。
虽然已经擦身而过,坐于轿中的容王心口忽觉一紧,眼前闪过刚才那明亮,坚定地毫无畏惧的眼神,容王只是微微一愣,却不疑有他,片刻,容王又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算计的笑意,或许这个林子遥不用杀掉,与其让这个人破坏他跟阿烈的兄弟情义,到不如借由这个人,让阿烈彻底死心,顺道也“借刀杀人”便可,到时候,既能铲除此人,也可以让阿烈死心,林将军之子这一身份说不定也可好好利用……
看到擦身而过的轿子,林子遥摸了摸尚算平静的胸口,那人的冷酷无情,上辈子自己早就尝过了,况且那人心中早有人住进去,别说再活一世,就算是生生世世,他都无法踏入那颗冰冷的心,哪怕一步。
突然觉得要把那个人当做其他人一样看待,也不是做不到,心里的那点纠结也不过是上辈子深入骨髓的爱恨罢了。
这就好像是中了毒一样,彻底地痛过,但当每天喝药,习惯后,渐渐地,这种毒似乎也慢慢地被拔去,伤了身又如何,早晚会有痊愈的一天……
一切,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11、有惊无险的小计
林子遥回到府上已经是下午,被大靶头练了一个上午,自然很是疲惫,而花莲知道他去了司城烈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