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天空,那里没人,那问的便是天。
徐明远微微张嘴,震撼地无以复加。
接着徐明远又是问了他师父白墨楼身体的问题,清玄猜测是根骨的问题,既然连宫中御医都没办法,那这辈子练武是不用多想了。
不过清玄对于白墨楼那句为宰不弱于将帅的话倒是颇为赞赏,说白家有此子,还能再盛三百年。
徐明远和清玄再谈了一会,便是去了自己的房间。从头到尾清玄都没有提一句李立新和李家,根本就没把这当一回事,或许李家在他眼里连手中的那只鸡腿都不如。
进了房间,徐明远先将窗户打开,米仓山顶是平顶,不过四面山势都比较平缓,并没有什么悬崖峭壁。窗外有几颗繁盛的大树,刚好将烈日遮掩。
挡着视线的树都给徐明远陆续砍完了,所以有着良好的视野,能够看到远处的风景,那是连绵不断的青山,和万里无云的蔚然天空。
徐明远把门掩上,从怀里把周斌杰和白墨楼输给他的那二两银子拿了出来,弯腰钻到桌子底下,摸索了一会,掀开一处木板,下面竟是一个暗格。
徐明远从那暗格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把手里的二两银子放了进去,里面还有十几枚通宝,俨然是一个小钱箱。
别人藏钱都是防着贼和小孩,他藏钱却是为了防着那个不太靠谱,又从不按套路出牌的师父。
这几天中午在蹭夫子的饭,晚上跟着周斌杰和白墨楼出去吃,师父那份也是顺道打包的,倒是没有花过钱。徐明远之前担心进书院会断了生计,现在靠着辩论赚了三两银子,倒是够他们师徒俩用上一段时间了。
以周斌杰和白墨楼的家世,徐明远倒也不用担心会把他们俩吃穷了。一两银子在他们看来喝一顿酒都够呛,在寻常百姓手里,却是够一家人几个月的吃用了。
将银子藏好,徐明远从桌子下爬了出来,拎起一旁矮几上的凉茶壶对嘴灌了几口,然后站在书架前找了一会,拿出了几本书放到了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边的躺椅上,拿起一本《中庸》看了起来。
两个月后便是秋闱,徐明远也该把这些书拿出来翻翻了,虽然以前便看过,但这样有目的地看,还是第一次。
……
第二日清早,徐明远一早起来,昨天挑的水都还没有用完,所以徐明远便是没有下山去挑水。简单洗漱了一下,将长发用布条随意束在脑后,提了青色长剑,便是在殿前的石坪前开始练剑。
徐明远的剑手中长剑名为青霜,剑长三尺,剑光清冽凛若寒霜,也不知当年师父从何处骗来的。
而徐明远所练的剑法,虽然是由各种零散剑招拼在一起的,却也是被他的师父命名为道剑。
徐明远现在还记得当年师父和他说这剑法时情景,那时他还小,师父手握青霜,看着他一脸严正的问道:“江流儿,你说这世间什么最大。”
徐明远低头想了许久才是抬头有些迟疑的回道:“莫不是那长安的皇帝老爷。”
“错,这世间道理最大。”师父头微抬,看着天空,长须飘飘,让当时的徐明远也是不禁心生敬仰。所以徐明远所练的剑法,就这样被定名为道剑。
直到后来长大了一些,徐明远才想明白,原来取名道剑不是因为厉害,就算真的打不过,那至少剑法名上还是占了些便宜,这世间之事,总是要讲道理的嘛,这才比较符合师父的性格。
道剑包容万剑,虽然没有万剑那么夸张,不过这些年下来,徐明远学的剑招确实不少。所以与人交手之时,便可以根据对手所用的剑招转换招数,就如昨日对付那沈飞时他用的那一记憾山。
剑招虽多,但与人交手时,真正用出来的不过几剑。徐明远也担心自己会贪多不精,反而落了下乘,所以每日早起练剑半个时辰,寒暑不曾断过。这些年下来,不说能使出每一式剑招的精髓,却也都掌握了七八分火候了。
徐明远手中长剑忽快忽慢,若是有见识广博的江湖人在此,一定会被徐明远一时武当派的太极剑,一时太华剑派的惊仙剑,一时又混元派的引魔棍,还有各式各样奇怪的剑招给惊掉下巴。
师父曾经说过,这世间剑术皆有相通之处,至简不外于劈、刺、点、撩、崩等,一通可通百,百通则无所敌,那手中的剑到哪里都是最大的,这便是道剑。
不过徐明远觉得这话还有待商榷,毕竟曾清怡那小妖精就练一剑,但她的剑在他面前就是道理,即便蛮不讲理却不得不听。
徐明远刚想到曾清怡,那被雷劈了一半的苍松旁便是出现了一道倩影。
徐明远回身收剑,看着站在树旁曾清怡。
今日的曾清怡穿着一身淡青色纱裙,宽松而又不显臃肿,头发用一根淡蓝色纱布束在脑后微微侧向左边,额前还飘着有几缕,显得活泼自然。
曾清怡手里还握着一柄红色长剑,见徐明远看来,俏然一笑,手一探,长剑出鞘,轻纱微微起伏,人随剑走,一剑刺向徐明远。
“笨明远,看剑!”
第二十六章 这个丫头有点懒
曾清怡似乎有些蛮不讲理,但你又不等不承认她还是讲规矩的,至少每次出剑的时候,都会先给徐明远提醒一声,不失磊落。
血红色的长剑出鞘,被清晨的阳光渲染地更显妖艳,曾清怡的嘴角挂着一丝自信的微笑,额前的几缕秀发飘起,一剑笔直地刺向徐明远。
在曾清怡出剑的同时,徐明远也出剑了,手中青色长剑刺出,同时向后疾退。既然打不过曾清怡,那就尽可能地多出几剑,将她剑上的力量尽可能地磨去。
伴着叮铛脆响,清晨的阳光被两把长剑切成了细碎的红光和青光,两剑相接,徐明远一退再退,最终停在了大殿的石阶前。
曾清怡握着红色长剑,停在徐明远的耳边,胸膛微微起伏,嘴角挂笑,有些得意地看着徐明远。
曾清怡的一剑是一鼓作气,而徐明远接连刺出地八剑,却也硬生生地磨去了那一剑的绝大部分力量。虽然最终依旧没能挡住,但那一剑的威势也去了九成。
“啧啧,连曾丫头都打不过,说什么走江湖,还是赶紧把剑丢了看书去吧。”不知何时拎着酒葫芦,坐在大殿门槛上的清玄摇着头笑道。
“就是,道长说得对,要说读书,书院里还真没几个能比得过他,不过这剑术嘛,也就马马虎虎。”曾清怡收剑入鞘,笑着应和道。
对于他们二人的打击,徐明远早就免疫了,将长剑收回剑鞘,甩了甩因短时间快速出剑而有些发酸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曾清怡,揶揄着说道:“这日头从西边出来了呢,连懒丫头都早起了,师父你说是吧。”
清玄笑了笑没有接话,拿起酒葫芦往嘴里倒了倒,只剩几滴了。
曾清怡瞪了徐明远一眼,转身走到那棵老松下,拎起树下的一个食盒,又走回来,把食盒往清玄面前一放,笑着说道:“道长,我给你带了烧鸡,还有坛酒。”
听到酒,清玄眼睛一亮,打开食盒盖子,拿出了那坛酒,拍开封泥直接仰头喝了两口,抹了抹嘴看着曾清怡笑着说道:“你这丫头,又把曾老头藏的酒偷出来了,下次见到他,非被他数落不可了。”
“不喝我可拿回去了。”曾清怡伸手说道。
清玄连忙把酒往后面一缩,笑着说道:“喝,当然喝,被曾老头说两句又不会少两斤肉,有酒不喝那是傻子。”
徐明远把食盒里的一个油纸包拿了出来,一边打开一边说道:“懒丫头,这次烧鸡不是自己烤的吧,我记得你上次烤的连骨头都变成炭了。”
曾清怡脸色一黑,抬腿向着徐明远踹去,却被徐明远一个机灵的闪身给躲开了,气鼓鼓地说道:“我又不是带给你吃的,嫌难吃你就别吃,还有,笨明远,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懒丫头了,本姑娘可勤快着呢。”
徐明远剥开黄色的油纸,里面是个嫩黄的烧鸡,还有些热气,应该是早上刚烤的,一看就不是曾清怡能够烤得出来的。
“就你还勤快,你就说书院休息天,你哪次不是睡到中午才起床的。”徐明远掰了一个鸡腿拿在手里,然后把剩下的递给师父,看着曾清怡一脸谁信你的表情说道。
曾清怡微微侧头认真想着,突然眼睛一亮,刚想说话,已经吃了大半个鸡腿的徐明远已是抢先开口道:“今天不算。”
曾清怡顿时泄气,哼了一声,扬着秀气的拳头无赖道:“反正我不管,要是你还敢叫我懒丫头,那我就揍你。”
徐明远一脸凛然道:“宁死不屈!”
曾清怡黛眉一立,右手便是握向了手中长剑的剑柄。
徐明远立马丢了手里已经吃完的鸡骨头,腆着脸笑着说道:“你不是想学李太白的飞剑吗?我吃饱了,那就开始吧。”
“什么飞剑,他自己都没学会呢,别说御剑取人头,扔出去能不能砸到人都两说。曾丫头,你就让他把那心法教你就行了,你自己回去领悟,别让这小子给带沟里去了。”清玄啃着鸡腿,撇嘴道。
徐明远面色一垮,扭头看着清玄埋怨道:“师父,你就不能不拆我台吗。”
清玄一本正经道:“我这说的都是实话呢,人家曾丫头资质本来就比你好,人又比你聪明,说不定等她学会了,反过来该她教你了呢。”
“就是,笨明远,要是我学会了,只要你求我教你,那我肯定不会拒绝的。”曾清怡深以为然的笑着点了点头道。
徐明远叹了口气,对这两个以打击自己为乐,而且乐此不彼的坚持了十几年的人,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曾清怡对曾夫子的话不怎么听,对清玄的话却是言听计从,在见识过徐明远将手中长剑丢出,歪歪扭扭地连那颗苍松都刺不中之后,便是让徐明远将那段心法念给她听,一字不落的记在心里。
虽然李太白没有说让徐明远别将这一式飞剑外传,但真的将那心法背给曾清怡听了之后,徐明远还是有些不安。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师父也说过李太白要是遇到曾清怡,也会抢着收她做徒弟,就当自己先帮他先教些东西好了。
想到五十年前便入天玄之境的李太白都要求着收曾清怡做徒弟,而自己和他在车上呆了大半个月,又是烤羊,又是买酒的,这才勉强打算收自己当徒弟,徐明远也是有些感慨,看来这习武之事,确实看重资质。
曾清怡把那心法记住之后,又是和清玄交谈着,不时点头。
徐明远进了道观,换了件干净的道袍,将头发整齐束起,发间插着一根样式普通的木簪,背着一个竹箱出来,冲着曾清怡说道:“今天我要去东城帮他们写家书,你要不要去啊。”
曾清怡笑着点了点头,雀跃道:“好啊,你还欠我两串冰糖葫芦呢。”
“那走吧,趁现在太阳还不大。”徐明远努了努嘴道,说完便是当先向着山下走去。
“道长那我先走了,食盒让笨明远明天带回去吧。”曾清怡冲着清玄摆了摆说道,拎着长剑快步跟上徐明远。
“还说自己不懒。”徐明远翻了个白眼,轻声嘀咕道。
“笨明远,你说什么呢?”曾清怡有些好奇地问道。
徐明远面色一变,哈哈想笑道:“我说今天天气不错呢。”
“哪里不错了,再过会非得热死了,还是让老黄带我们去吧,这里去东城可远着呢。”曾清怡摇了摇头说道。
“你早上不是坐马车过来的?”徐明远扭头看着曾清怡,有些疑惑地问道。
“早上过来是坐马车来的,但今天爷爷也说要出去,所以王伯把我送到山下就回去了。”曾清怡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好吧,就让老黄拉我们去吧。”徐明远见此,也是点了点头道,继续向着山下走去。
蜀州城可不小,这里离蜀州城还有一里路,徐明远一个人的话,倒是无所谓。不过曾清怡怎么说也是曾家大小姐,让她跟着徐明远一路走去蜀州城,再穿过整座蜀州城到东城去,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曾家本就是蜀州城大族,因曾夫子父子更是成了剑南道有数的大世家,这些年族中产业和族人大都迁往了成都,而留在蜀州城的多是偏房。
曾夫子虽是族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者,不过这些年和曾清怡都住在书院,吃住都从简,只有一驾马车和一个驾车的老仆王伯。
两人轻功都不错,没多久便下了山。
山下小道旁有处平地,用茅草和树枝搭了个简易的棚,里面有头毛色暗黄的驴,骨架比一般蜀驴要大上不少,有些干瘦,正仰头啃着长在山壁上的青草。而在草棚旁还有个方方正正的车厢,除了四个角稍稍上翘,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
徐明远把手里顺路拔来的草放到那黄驴的面前,把竹箱放到一旁的车辕上,走到那头瘦驴前,轻轻抚了抚它的脑袋,有些不满地说道:“老黄啊,看来师父又喝多了忘了给你割草了,明天开始还是我给你割草吧。”
老黄仰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徐明远的手,像是能够听懂他的话一般。
曾清怡也是走上前来,拿起一撮青草递到老黄的嘴前,笑着说道:“老黄,好久没来看你了。”
老黄是徐明远对这头黄驴的称呼,老黄的年纪比他还要大,反正从他记事起就有了这驾驴车,拉车的就是老黄了。
师父带他去云游时就乘这驴车,上车前说一声要去哪里,从没见他赶过车,但每次总能到目的地。用清玄的话来说,老黄去的地方多了,自然就知道该怎么走。
但在徐明远看来,老黄简直就是成精了,所以平日里根本没把老黄当牲口看待。他常和老黄说话,有时候在清玄那里受了气,就到山下坐老黄旁边骂师傅,老黄不时“嗯昂”几声,他就当老黄也赞同他,所以和老黄更亲了。
曾清怡对老黄也很喜欢,毕竟小时候他们俩没少让老黄拉着到处跑,不管多远老黄都能把他们带回来。
等老黄把那堆青草吃的差不多了,徐明远才把那驴车安到老黄的身上,让曾清怡先进了车厢,牵着老黄走上驿道,自己坐上车辕上,轻轻一拍老黄说道:“老黄,走着,咱们去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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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童言无忌
驴车慢慢走在还算平坦的驿道上,老旧的车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却一点都不觉刺耳难听,反而像是讲述着曾经见过的风景,朴实而深沉。
这是一架普通到没有什么特点的马车,如果硬要找出一点,那恐怕就是特别旧了。
徐明远在车辕上坐了一会,也是钻进了车厢。老黄认得去蜀州城的路,用不着在外边赶车,这也是徐明远觉得老黄神奇之处。
驴车的车厢比一般驴车要大上一些,以前和师父出去云游的时候,若是无处借宿,他们师徒二人挤挤也能够在车里睡下。
车厢里没有什么装饰,不过收拾的极为干净整洁,铺着竹席,角落里还整齐放着几本书。
曾清怡蜷着腿坐在车窗旁,将帘子卷了一半上去,手里拿着一卷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徐明远是坐到另一边车窗边上,将车帘全部卷上去,伸手拿过一本书,也是低头看着。
驴车走到蜀州城门的时候停了下来,曾清怡将车帘放下,徐明远